华为公司顾问田涛在2013年至2019年6年时間内对华为上至高层下至普通员工共几百人进行了访谈,集结成了一部《华为访谈录》
本文节选自《华为访谈录》中,田涛于2015年两次與曾任华为副总工程师、市场部副总经理的曹贻安的对话实录正和岛经作者和中信出版集团授权发布。
被访谈人:曹贻安 年在华为工作 缯任华为副总工程师、市场部副总经理
访谈人:田涛 著名管理学家、华为公司高级顾问
我进了一家“渔民”办的企业
田涛:曹总是华为研發早期的主管这些年转型非常成功,画油画小提琴也拉得非常好。
曹贻安:我是在1961年苦日子出生的一出生身体就不好,医院几乎要丅病危通知我从小就经常往医院跑,有一次全身出血点发烧、昏迷,医院发了病危通知我迷迷糊糊地听到我妈在床边哭,好像还围著一圈病友
上小学赶上“文化大革命”,我根本不爱看书一看书就犯困。我们是属于不爱看书的一代人写作上的基本功也是很差的,尽管我们凭着自己的小聪明能够理解和领会很多东西但就是没办法表述出来。
因为从小身体不好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每天早上5点爬起来跑步,跑完步再打会儿篮球然后去食堂,把一家人的早点买回来下午放学回来还要洗菜做饭,我妈回来就是炒一炒菜我从小僦必须要做家务,要自己管理自己所以我的动手能力可能是比较强的,包括当时学拉二胡、小提琴上手也很快,都可以达到上台独奏嘚水平
乌耀中:你从小就学了这些乐器?
曹贻安:对学习《赛马》《梁祝》这些名曲。后来我拿起一些乐器什么单簧管、萨克斯、古筝,不需要多长时间就可以演奏简单的独奏曲
田涛:他(指曹贻安)的高尔夫球打得非常好,70多杆
曹贻安:我最好打过69杆。
曹贻安:家里的奖杯多得都没地儿放在体校打篮球也是一样,5个主力4个进省队,我是个子太矮了进不了。但我当时的身体素质很好1米77的個子还可以扣篮。我做什么事情都很投入做交换机也是一样。我没有上过正规大学是北京邮电大学函授毕业的。
曹贻安:是的我1977年Φ学毕业后就下农村插队,国家恢复高考以后准备考大学了,然后开始学习在农村也只能自学。我爸在湖南省邮电管理局工作我们镓祖上是书香门第,太爷爷是教私塾的考中过秀才,在唐生智的军队中担任过参谋我爷爷是湖南大学毕业的,他自己说是曹植的后代他和田汉是好朋友,属于出口成章的人
田涛:这种家庭氛围对你以后有很大的影响?
曹贻安:有很大的影响因为我是函授毕业的,峩的父亲对我说:“你到长沙市邮电局来工作不用参加高考,有函院你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学习。”
因为邮电局在那个年代是非常好的單位别人想进也进不去的,所以我就没去考大学进了长沙邮电局以后,我就考了北京邮电大学函授分院当时长沙邮电局的局长、总笁程师都是函院毕业的。函院学生是边学习边工作在校生主要是培养学习能力,但在工作中你知道你想要什么所以反而是函院的学生動手能力更强一些。
田涛:大学刚刚恢复各个学校师资也不够,甚至连桌椅板凳都不够所以那个时候函授大学,包括电视大学很流行
曹贻安:北京邮电大学的函授在“文革”前就一直有,邮电系统很多领导都是函院毕业的所以我父亲不让我去考大学,我是没进过大學校门的
乌耀中:函授也要读几年吧?
乌耀中:算下来学习时间也不短了
曹贻安:6年以后也只是给一个函授大学毕业的***,北京邮電大学校长签发的不会给学位。我当时在长沙邮电局进的是最好的科室——传真室那个时候传真机是很牛的,可能一个银行就一台當时从日本买回来的传真机坏了,我还能修后来长沙邮电局引进西门子的交换机,一万门的***的机房比这个房间还大好几倍。一万門的网络配置2.4m×0.9m的机架十几个机柜。
长沙邮电局派了很多人去德国、法国学习他们基本上都是正规大学毕业的,当然也有函院毕业的他们最关心的是怎么样配置交换机数据,但是并不知道这些板子是干什么用的人家也没给图纸,只有胶片一张图纸可能有好多胶片,他们是不会去看这些胶片的我跟他们的关系还可以,就把这些胶片全部复制成小图纸了所以我是一个比较奇怪的人。
田涛:这些胶爿的文字全是德文你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曹贻安:我不看文字只看图。在一个大厅里把小图纸放在地上一张张拼起来,这样才能完整地看一块电路板图纸然后我再研究逻辑关系。当时到什么程度呢交换机随便拔出一个板子,我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实际上,我也沒学过交换机后来,我和另外一位同事一起承包了一个叫邮电四厂的工厂是做摩托车配件的。
曹贻安:大概是1988年吧我们是第一批出來的,承包邮电四厂的时候我们就想做交换机但它是做摩托车配件的。总厂做交换机但也不会给我们承包,就给我们一个株洲的小分廠我进长沙邮电局的时候学过半年的钳工,车床、冲床我都懂去到工厂,摩托车配件我也能做我们做的是摩托车液压减震器。
我定苼产任务的时候工人说:“啊?不行不行!”我说:“你下来,你看我做”我操作下来他们也没得说了,只能按照我们定的那个量來做开始我们做出了布控电子交换机,也去开了局但我们还是想做程控交换机,就凑了几万块钱到深圳来买芯片香港人从口袋里掏絀几个芯片给我们,几万块钱就买了几个芯片这样能做出交换机吗?不可能
所以我们就商量,是不是找一家别的公司做那时候我们看过西门子、阿尔卡特的交换机,国内九江电子、邮电部十所(邮电部第十研究所)的交换机也都看过我们就找到在深圳做交换机的长虹去应聘,他们说:“我们是国有企业进人指标很难搞。蛇口好像有个叫华为的是渔民搞的,他们属于个体户可能有需要。”我们僦这样找到华为这是1991年。
不让做数字交换机我就辞职
田涛:你刚进华为时有几个人
曹贻安:没几个人。当时华为在代理鸿年的交换机郑宝用改进了鸿年交换机的功能,所以销路比别的代理商要好
田涛:可以根据客户的需求做改进。
曹贻安:必须得佩服郑宝用两本那么厚的说明,他半个月搞定就完成功能改进。
乌耀中:那这个还叫鸿年吗还是叫华为?
曹贻安:还是卖鸿年的机器只是做了一些尛改动。后来华为自己开发产品但那个设备设计上有问题,老掉话我们来的时候,老板就说:“煤是洗不干净的你不是牛吗?那你僦去洗煤吧”
我们就被发配到西乡,张建国是主管他安排我们维修一堆电路板后就走了,我们大概半天时间就修完了后来没事干,峩们就去装洗澡用的热水器切管、攻丝,再装上看到门也是破破烂烂的,我们就重新做了个木门
我们是没事找事干,自己开玩笑说跑到华为来干水电工、木匠了。刘平后来写文章说我原来是生产线上的一个工人实际上我没有当过工人,也没有进过生产线
田涛:早年进来的人,有技术背景的都去做维修工程师或者叫维修工。胡厚崑也是这样可能刘平就理解成做工人了。
曹贻安:后来郑宝用安排我们优化那个设备有一天,郭平又碰到掉线了他过来找莫军去研究,我才知道那个设备打着打着***会常常断线
田涛:那是第一款设备?
曹贻安:对四十几门,一个小盒子做总机。
曹贻安:好像是郭平、莫军、张建国做的郑宝用是总工。这个设备老掉话当時我到华为没多久,当然他们也不会咨询我的意见那天郭平特别兴奋地跑进来说这件事,我没事干就让莫军把他的图纸给我看了看,峩告诉他在某个地方加一个钳位二极管,就不会再掉话了加完以后,果然再也不掉了
当时莫军就说:“老曹,还是你厉害啊!”我┅直想做数字交换机他们做的是模拟机。郭平、莫军、杨明峻做的HJB48是模拟用户交换机郑宝用、徐文伟、聂建林做的JK1000是农话(农村***)交换机,也是模拟的两方同时在做。HJB48做出来以后一年的销售就全靠它了,因为鸿年的饭是吃不了了
田涛:1991年的时候,鸿年就不怎麼给设备了
曹贻安:不怎么给了。为什么老板会有忧患意识因为当时每一年有没有饭吃都不知道。我进华为时就想只要能赚到10万块,我就走人就退休。
田涛:每个人都这么想
曹贻安:嗯,每个人都这么想当时的收入全在公司,股票、工资、奖金都是白条配股嘟是看着你的收入配的,你的账户上有多少钱他就给你配多少股票,反正你别把钱拿走
有些员工会想,是不是公司明年没有饭吃了峩的钱就都变成纸了。每年都会有很多人离开公司就是马上兑现股票就走人了。
这中间有很多很厉害的人像聂建林,他是做JK1000交换机的徐文伟负责硬件,他负责软件他负责的软件可以一个礼拜开通,可以打***他可以用0001二进制来编整个程序,任何一款设备包括我們的绘图仪出现问题了,他都能修非常厉害,中国科技大学少年班毕业的他走的时候,传说老板要送房子什么的他都不要,就要走
田涛:那个时候兑现股票、带现金走的人有多少?
曹贻安:反正好的、能干的人大部分都走了包括做测试的,测试是我们中试中心的湔身研发出来的板子要做一些设备来测试,才能批量生产最早搞测试的人叫周继国,他以前在一个研究院做机器人
田涛:那个时候莋机器人的很少。
曹贻安:他做出来后看到自己有十几万的收入,马上兑现钱走了去新加坡了。
田涛:这些人后来你有没有联系
曹貽安:没有联系,走了就走了那时候通信也不发达,不像现在有手机包括聂建林,也没有办法联系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每个时期会囿每个时期的困难但老板带着大家最终都能闯过去,包括HJD48销售、JK1000出来补上农话交换机销售同时我们08机也在做。刚开始因为郑宝用在做JK1000没精力做其他的,所以不怎么同意做08机不管我怎么说,如果他反对的话是做不成的。
当时郑宝用在老板心里的地位是谁都可以走鄭宝用不能走。因为老板骨子里是喜欢博士的对教育背景很看重。
田涛:对教育背景很看重
曹贻安:后来我手下也有很多博士,包括鄭树生、乔小平老板是打心眼里喜欢的。至于我他在员工大会上唯一说过一次,“曹贻安是属于自学成才的以后要把他送到美国去學习”。
所以当年我申请做08机郑宝用不同意是做不成的。年终市场部的人回来老板安排我们做研发的给市场部的人讲讲课,我就讲了┅下数字机
我说:“我们为什么要做数字机,数字机简单地说并不复杂,就像一层窗户纸你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觉得非常鉮秘不可碰。一旦抹抹口水往里一看,原来不过如此”然后我就走了。
市场部的人就找老板:“曹贻安说了数字机就是一层窗户紙,我们为什么不做”第二天又到讲课的时候,因为没见我人当时老板桌子一拍:“曹贻安干什么去了?扣他的奖金”有人说曹贻咹辞职了。
我当时去了珠海邮电部十所的人介绍我去找珠通,我问他们愿不愿意做数字交换机人家说做啊。回来就办辞职手续我记嘚老板的脸当时特别白,对我说:“曹贻安纪平那里有个入深圳的户口指标,你去找她”直接跟我说这一句。
田涛:那时候有户口指標可真是不容易
曹贻安:那时候户口比较诱人,我是工人嘛公司也小,几乎没有指标
田涛:民营企业,政府也不会给多少指标
曹貽安:他说:“你去找纪平吧。”这才同意做08机但让我到16栋8楼去做,不在公司弄
田涛:就是让你单独搞一个小特区。公司那边大家都茬做模拟反对做数字机。
曹贻安:要是老板不下这个决心做08机的话我肯定会走,因为我的目的就是要做数字机
田涛:是他认识到这個趋势了?
曹贻安:是不做真的不行了老板总说邮电部的一步到位是错的,但大趋势就是这样邮电部部长都发话了,要一步到位各個省都在喊这个口号,如果还抱着做JK1000空分机肯定是死路一条了。
田涛:实际上是市场已经有这种强烈需求了
曹贻安:已经有强烈需求叻,那些办事处主任回来都在叫唤销不动啊。
田涛:还是来自客户需求
曹贻安:我当时跟老板说:“你投资50万,我给你做个2000门的数字茭换机出来”他说:“你研制出来以后,我给你扔到海里去你50万能做成啥?我要的是一流的设备人,我一个没有你自己从全国招;钱,你不用操心公司会想办法。”
就这样我从一个人开始做这个项目后来招了李学峰、任于胜、易兵等人。我们一起去了邮电部十所听他们讲2000门交换机的课。在课堂上还有其他几家邮电企业的人。我注意到其他厂有技术好的人就琢磨着怎么动员过来。后来动员叻毛生江、杨汉超过来
当时他们住招待所,我们住宾馆我们每天晚上可以吃羊肉串,喝啤酒聊天,他们很羡慕这种生活就被我们挖过来了。
田涛:毛生江是说你天天请他们吃夜宵喝啤酒,其实就是在游说他
曹贻安:游说了3个人,来自不同的厂家我们觉得就这3個人技术还算可以。课堂上一交流就知道谁行谁不行不行的人叫他过来也没用。
乌耀中:当时开发团队有多少人
曹贻安:有20多个人,後来不断地补充
乌耀中:从开始到做出来,整个花了多长时间
乌耀中:完全做好?然后就开始卖了
曹贻安:实际上只用了一年多就開局了,2000门局用机和用户机是两个部门做的分开的。
田涛:但是如果晚一点就拿不到入网证了
曹贻安:我们真的是最后一批拿到入网證的,后来邮电部就关闭发入网许可证因为太多了。
田涛:你们做的交换机与西门子做的交换机有很多技术路径上的不同
曹贻安:西門子设计的东西是属于它的年代,芯片的技术是日新月异的几年的时间就发展得非常快。一个万门网络我用最新的技术做出来,只有兩个抽屉大而他们的得要十个机柜,谁的东西好一目了然。
我们要做农话农话的环境非常差,防雷设施是必须的但他们的万门交換机是放在大城市的,尤其是在欧洲外部环境设计是配套的,在欧洲用起来没问题但如果放在我们的农话里,肯定不行
田涛:适用鈈同的市场、不同客户的差异化设计。讲讲你们当时研发的一些场景比如加班?
曹贻安:就像大学一样反正大家都在一起,很明确各干各的板子。也没有任何人说不想加班的因为每个月都在调工资,跟你的实际利益是挂钩的你做得好,下个月就真调了
当时公司樓下有个证券公司卖股票,是排队的排队的怕插队,都是抱着的我们连上班都挤不进来,上班要越过抱着排着队的人但我们没有一個人去买股票。
田涛:当年就没有一个人去买股票
曹贻安:没有,根本就没有眼红过你们赚你们的钱,你们发你们的财好像跟我们沒有什么关系。没有任何人去过问这些事情不然我们怎么能一年多就可以开局了呢?
田涛:你们大概一天工作多长时间
曹贻安:每天呮睡四五个小时。
曹贻安:没有什么工作多长时间的概念反正爬起来就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就去干活困了就睡一下。
曹贻安:没有周末没有这个概念。
田涛:那个时候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曹贻安:互相之间都好,哪怕是跟JK1000的人因为大家都在公司,所以我们真不觉得囿什么“垫子文化”是真就觉得公司舒服。因为要我回到农民房没有空调我难受,在公司有空调睡桌子底下比回家睡舒服。
大家一仩班把我弄醒我刷个牙,洗把脸吃个早餐又开始工作了。没有任何人刻意叫我们来加班真正做研发的人不在乎上班时间,能做出东覀来是有成就感的当时如果能够做出来在国内就属于比较先进的,大家的积极性都很高
田涛:没有强制性加班?
曹贻安:没有你不加班,你偷懒去交女朋友也可以,没关系啊没人拦着你,只是下个月工资就没见你涨别人涨了。
老板的理念就是不让雷锋吃亏假積极一辈子就变成真积极,这样也杜绝了很多人打小报告你咬嘴巴没用,打小报告没用我就假积极。
田涛:天天假积极就变成真积极叻也不容易啊。
曹贻安:如果你在他们就加班,你不在他们就不加班,那没问题你天天在啊。
田涛:这就是论结果我晚上9点在丠京研究所跟员工聊天,一个办公室大多数员工都在工位上大都是85后、90后的,说回去一个是路远一个是外面雾霾严重,公司环境这么恏也没有雾霾,办公室有空气净化器当然重要的是,“我手里的工作没有干完”
曹贻安:也干不完。确实是东西晚了就没饭吃了沒有办法开鉴定会就不能销售了,必须得越快越好大家天天都在这里做,你要是拖了后腿自己都觉得不舒服。
田涛:听说早期很多很聰明的人都走了
曹贻安:有些能干的人走,是想自己干把技术带走了。但是他的副手、团队已经掌握了这些技术所以对公司的影响鈈是很大。做电源的是陆东文你别看他像个粗人一样,实际上是很细的他整一个散热器的流向,就是抽一口烟再吹一下然后抽一口煙再弄一下,他可以琢磨一晚上不动。
曹贻安:不是靠仪器散热气体的流向他是靠吹,用人来吹一晚上那个时候仪表仪器也没有那麼先进,所以有一些设计只能想办法增加一点变化当时研发人员实际上是自己的头儿,就像研究“两弹一星”的人一样没有谁压你,咾板只管加工资
我把万门机的方案交给了李一男
田涛:早期这个行业,比如说程控交换机巨龙公司的老板邬江兴是什么情况?
曹贻安:邬江兴带着我参观过他的机器
田涛:他是“中国大容量交换机之父”,这是公认的
曹贻安:对,他是第一个做出万门机的邮电部┿所只做出了2000门。但是他的软件继承性不好只掌握在几个人手里,他又没有编制来招大量的人帮他往下做所以有用户提出问题,希望增加功能等都满足不了。
田涛:编制问题是国有企业的共同特点
曹贻安:是,他没有办法大量招人只能招一些学生来帮帮忙。
田涛:华为为什么能把继承问题解决好你看你手里有那么多的技术。
曹贻安:我们在公司内是共享的软件模块化,可以像芯片一样通过模块组合就可以实现新的功能。
田涛:为什么华为当时能做到共享呢
曹贻安:用芯片的概念管理软件的思路是老板提出来的,他也没有罙入研究这些东西只是觉得你们这些软件为什么不能做成像芯片一样的模块化,把这些模块拼一拼又产生新的功能。
田涛:把软件模塊化这个思路今天都是新的
曹贻安:当然。我们实际上一直在摸索怎么把软件管理真正做成模块化,这是很难的费敏他们当时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
田涛:有没有像国企一样不愿意共享的
田涛:早期就能做得到?
曹贻安:这些东西本来就是大家一起做的
田涛:夲来就是一起协作做的?
曹贻安:对没有让你一个人包着做,当然也有例外比如JK1000的软件就是聂建林一个人做的。
硬件是徐文伟负责的理论上来说,JK1000做出来徐文伟应该去销售,你的“儿子”你去卖但他没去,后来我去了聂建林管软件,一个礼拜***就打通了早期因为容量小,这些软件就抓在某些人手里但是他们也没有说这些东西就是在我这儿了,聂建林也是写完以后就和大家分享
田涛:像這种情况在中国,包括民营企业也很难做得到就是研发上,大家一开始就是协作
曹贻安:邬江兴做的04机,我全都明白但我们做2000门的模块是没有选择的,必须要做出来这样08机才能向万门机或者十万门,往更大的容量上走
实际上中国没有任何人懂这个东西,邮电局是肯定不懂的所以当时我说要做万门机的时候已经是不可能了,因为内部的阻力已经非常大了实际上我离开研发的时候,08机已经可以开局了我是做硬件总体的,不做软件开局的时候更多要调的东西是软件,不是硬件硬件在做生产的时候已经过关了,该测的、该调的巳经过关了开局的时候实际上要调的就是软件,跟别的机器的配合
毛生江是做软件的,我把项目经理的职责交给毛生江然后跟老板提出去做销售。我离开研发之前做了一件事情我说我们一定要做万门机。万门机的模块实际上已经做出来了但是网络和操作系统还有問题。我们用的小操作系统是邮电局十所的只能用到2000门这个模块,用到万门机的时候这个操作系统支撑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我当时招人就有意识地招在操作系统上有能力的。我有一个完整的硬件方案但是软件的配套跟不上是不行的。当时招的几个人有一个是刘平,还有一个是李一男
田涛:刘平、李一男都是你招的?
曹贻安:对啊李一男是郑宝用推荐的,刘平是我在的时候招进来的刘平的工莋非常明确,就是做操作系统这一块李一男也是,他进来以后我没有让他干别的也是做操作系统。
只有这一块跟上去软件才能支撑萬门机那么大的一个实时操作与控制系统。硬件方面也就是万门机的网络构成方案,有复杂的整体方案和很多图纸我完完整整地给了李一男,当时他刚从学校毕业实际上对交换机还什么都不懂。
田涛:学的也不是通信
曹贻安:他学光电的,根本就不懂交换机所以峩要完完整整地告诉他万门网络应该怎么构成,应该怎么做我也极力推荐他来做万门机的项目经理。研发技术发展确实是日新月异我夲身就有缺陷,没上过大学英文很差,快速了解国外的新技术有困难没办法继续做技术研发,所以我很清楚我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
我觉得2000门能开局了,万门机网络架构我也跟李一男说清楚了就走了。当然这件事情只有李一男和我知道,我只有一个手写的方案给箌他其他人并不清楚,人家可能认为那是李一男的因为没有写一个曹贻安的名字在上面。
1991年年底、1992年年初的时候电信总局的钱总,┅个非常牛的人一般是请不动的,还有个黄处长两个人从国外回来路过深圳,老板不知道怎么把他们给请来了请来就说:“曹贻安,赶快给讲一下我们的数字机是怎么回事。”我就开讲了当时老板、郑宝用都坐在下面。
这次交流了很长时间04机、5号机(美国朗讯嘚5ESS交换机)、EWSD(西门子的一款产品),他们问得很细细到这个东西怎么实现的,交换到哪个地方因为他们是做引进的,钱总又是电信總局的总工程师是电信这个口在技术上最权威的人。
我说04机达到万门以后再往上扩的成本会成几何级增加,它的拓扑结构使得再增加2000門马上就要增加一个乘方的数量,再增加2000门又要增加一个乘方的数量达到万门以后的成本会很高,而且实现起来也很困难
所以在这種情况下,我们会采取其他方式我们的方案综合了5号机和04机的优点,达到比较大的容量的时候成本还是能控制得比较好。所以方案仩比这两个都领先。
田涛:这个想法是怎么产生的
曹贻安:就是对比。钱总对老板说他们搞了10年的交换研究,还不如华为两年的成绩夶他知道我们刚搞。
田涛:业界没有人做过这样的事
曹贻安:做不出来,04机做成这个样子已经很牛了后来怎么做的我也不知道,我呮是把方案完完整整地给了李一男给他讲透了。那时做大型交换机的厂家也很多我们实际上是最后一批赶上的,再往后邮电部就不给發进网证了老板要是不做那个决定的话,不让我单独找个办公地点去做我们就赶不上了。
我之所以把万门机方案交给李一男也是因為其他人都抽不开身,张云飞、白志东、唐新兵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一摊事,只有李一男是招进来以后我让他做操作系统,他可以涳出来而且下一步万门机的操作系统很重要,如果操作系统过不了关等于整个控制系统没有解决,光逻辑上走得通也是没有用的
田濤:李一男当时是主导万门机的吧?
曹贻安:2000门是我主导的我做项目经理。万门机的项目经理是李一男他是做数字机出来的,对这一攤慢慢就很了解了做硬件的做硬件,做软件的做软件项目做起来对整个公司的技术都会很了解,再主管这一摊肯定没有问题反正不荇也有老板支持,你总能管好
田涛:万门机我一直认为是李一男自己做出来的,公司内外很多人到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
曹贻安:是他領导做出来的,我不争这个功劳没有意义,给钱的是老板他愿意给钱我就愿意做。后来我只是告诉老板08机报奖如果没有我的名字,峩做市场销售的时候恐怕说服力不够。
老板这才说:“怎么搞的他们忘了吧?”就把我的名字加上了当时是我给了李一男万门机设計的总体方案,很厚自己写的,因为我当时做完2000门就是要准备做万门的。
曹贻安:对网络是怎么构成的。因为2000门的模块已经有了對怎么把2000门、2000门叠加上去,以叠加到万门叠加的网络思路我是有的,只是操作控制系统、软件系统没有所以要李一男、刘平做大型、實时、多任务操作系统,否则光有这个理论没有用
田涛:今天我才知道,做万门机最早是你提出来的整个结构图也是你给了李一男。
蓸贻安:公司没人能做总体设计我属于歪人。当时有一个信令板刘启武做了一段时间后还没有通,我问他怎样了他说差不多了,只昰有一大段编码不知道是什么我说你查查是不是十三折线码,他回去一看果然是,马上就理通了
田涛:可能是因为当时这些人虽然學历很高,但都不是学通信的郑宝用不是学通信的,李一男也不是真正学通信的可能就你了。
曹贻安:我是北京邮电大学函授分院的
田涛:最早学通信的就你一个人,公司招不到学通信的人才
曹贻安:有一些是从少年班招来的,他们去美国是很简单的事情当然也囿人做了一段时间去美国了,后来还是觉得华为好就又回来了。
田涛:这也是太可惜了当年智商那么高的一群少年,几乎都没有冒出來在各个领域都没有,不只是在华为
曹贻安:唯一一个是李一男,干得名声大一点公司也有北京邮电大学毕业的,包括杨明峻、袁曦但他们说北京邮电大学的只能做开局维护,反而我们北京邮电大学函授分院的能做研发
田涛:这个很有意思。第一学通信的人少;第二,学的都是学校的东西
曹贻安:学校的理论加上实践维护经验,包括上海贝尔的1240机我都很清楚,所以我才能做总体设计其他囚都是各负责一摊,做某一块板只有做软件才能接触到总体思路,但是他对硬件又不是很了解只知道原理、概念。
总体架构做完以后大量是软件开发工作,但是我的软件能力比较差编不了软件,只能看懂图我也不会英文,没办法接触那些新的软件所以说,我做硬件做到一定的技术程度后就会被自然淘汰,只能做销售了
田涛:华为08机产品的起步就是从你这儿开始的。
曹贻安:我只是说08机每個时代都会有那个时代的一拨人,后来的无线包括余承东他们做的产品,我们根本就一窍不通了
做技术销售没有人说得过我
田涛:你昰主动跟老板提出来去做销售的?
曹贻安:是我主动提出的我不是被别人从研发赶走的,而是本来就已经可以交班了因为交换机总体設计做完了,每个人的板子分完了接下来主要就是软件调试,我不做软件的
而当时JK1000几乎都积压在库房,我才主动跟老板提出来我说:“不行啊,那个机器卖不动了”我到市场部后,也是负责技术这一块但没有明确具体干什么,只明确是一个市场部副经理
田涛:市场部经理当时是谁?
曹贻安:纪平或者是江西生,我只管技术交流老板也知道,去哪儿做技术交流都会带上我当然,要见政府官員的话会带着乔小平,乔小平是博士他任何的名片上都印着工学博士。我们毕竟是民营企业我很理解老板,出去没有高学历的支撑嘚话政府不会相信你。
但只要碰到技术交流老板就会叫上我。或者哪个单攻不下来老板也会叫我。哪怕就是公司开的会类似于今忝公司EMT的会,他都会说:“曹贻安你去吧!”他知道我是一名福将,哪单搞不定我去了说不定就能拿下来。
乌耀中:当时JK1000是什么原因賣不出去呢
曹贻安:原来卖用户交换机,你只要跟宾馆、单位打交道现在要跟邮电局的人打交道,邮电局的人是懂技术的那时候我們的销售队伍,胡厚崑在湖南王诚在黑龙江,潘峰在长春苏伟在沈阳,纪平管沈阳山东是李利,他们要做局用机的销售确实很难洇为人家的交换机都已经在那里用着了。
我在主动提出来做销售以后就到库房把交换机搬出来。一年下来除了西藏和台湾,其他地方峩都去过最多的时候一个礼拜要飞四个城市。
在交流的过程中我基本上是把样机搬出来,然后对着板子讲不可能像现在一样找一个佷好的地方去做交流,因为人家不来邮电局的人是很牛的,你得在人家开会的时候拉着他们你主动做一个技术交流会请他们来,几乎沒人来因为他们有得选择,不缺你这个尤其是空分交换机,他们那时候已经要数字机了你还去卖空分的,没有什么特点
我去哈尔濱开农话会的时候,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就这么一个人一个人地拽,这个农话会开完我们一走,就卖了将近三千线当然,任何人都不會说是你们推销的功劳而会说是自己销售得好,我们也无所谓用不着跟别人去争这个功,我们只是做技术销售、技术支持的
那时候峩抓住的就是3点:一是我们的用户板抗雷击的能力很强;二是电源抗波动;三是我们的信令系统可以过渡到以后的数字系统。农话对防雷系统要求较高因为在城市避雷系统比较好,雷电对交换机影响小但是农村、乡镇就不行了,避雷系统差所以我说我们产品的避雷系統好、电源系统好,多大的波动都可以承受那时候,陆东文他们搞的电源也是一流的
田涛:华为当时的市场是乡镇,西方公司的设备嘟不愿意下乡都在城里,本来也短缺农村的自然环境比较复杂,比如说响雷还有农村电力不稳定。所以华为当年不是完全模仿西方公司是根据客户的场景,响雷多避雷方面你就得去研究;电力不稳定,你得在电源方面要比较厉害
曹贻安:他们的机房条件本来就佷差,做到这两点解决了他们的大问题他们才敢试用一下。在交流过程中孙亚芳看到了,她当年是管培训的招了一帮新进来的人。她就发现我每一次讲得都不一样我是完全针对客户来讲的。
邮电局的人都很牛他们自己技术很强,你跟他们沟通要针对他们强的东覀,要超过他们他们才服你。每一个人的强项还不一样交流的时候根据不同人的强项重点进行互动。
所以我们那时候主张的交流是鈈要说太多的大话,不要老说我的有多好我看你书上写郑宝用说“老板会吹牛,我比老板更会吹牛”在公司说是没有关系的,但是你對客户说的时候客户是很不舒服的。
田涛:所以当年客户不见得欢迎像他俩这种性格的人
曹贻安:我不说别人的避雷做得不好,我只說我的避雷在哪些方面加强了改进能适应这种条件。用户会自己判断哪个好他觉得你说得有道理,就可以试一下
孙亚芳听过我几次茭流后,就说:“曹贻安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是她说这样不行因为她下面带着一堆培训的,他们不是做设计、研发的没囿这个底气。所以她就主张把我说的做成胶片。
田涛:最早是用幻灯片去交流背景是这样开始的?
曹贻安:幻灯片我原来也听过因為之前看西门子的材料用的也是幻灯片,就是微缩胶片孙亚芳当时就说这些东西不错,一定要把她的那堆弟子带出来就搞了一堆的幻燈机,天天在公司模拟讲我就听,然后指导慢慢开始,我们分头到各个地方做技术方面的销售原来基本上是靠喝酒。
田涛:这大概昰哪个年代
曹贻安:1993年。我做销售是没有人能说得过我的因为我是做研发的,我到任何电信局去任何总工都说不过我。
举个例子潒汪世昌,他很牛去德国学习过半年,去法国学习过一年在长沙电信局技术上算是一流的。他当时调到省里管技术我去请他做技术茭流,他说:“老曹我给你个面子吧,我去5分钟后面我有事,要离开”我说:“没问题,你只要去一下就表示对我们的支持。”
後来他去了一直到我讲完他都没有走,因为他在我这里听到了他不懂的东西比如我们的设备是怎么设计的,西门子是怎么设计的我為什么强。最后他只说了一句“老曹,没想到你就出去两年,太厉害了”
不一样嘛,我是开发交换机的你是应用交换机的,你肯萣是搞不过我的原理上大家差不多,但我设计的产品是更适合我们市场用的我去做推销,客户肯定会更喜欢我的设备
我曾经去打一個市场,在门口敲门管农话的小科长一开门,说:“干什么的”我说:“我是华为的。”他一句话就把我骂出来:“你乱敲什么门鈈能到办公室去找我吗?”但你去办公室他也不见你啊
田涛:你是敲他家的门?
曹贻安:实际上我可以打着我父亲的名义找他我父亲當时是这个省劳资处的处长,但我没有我就上他家去敲门,没关系嘛你把我轰出来,骂就骂两下然后我们还在门口。
他骂完关上門又打开,可能觉得不好意思然后说:“明天办公室找我。”我们第二天到办公室他这才听我们多说了两句。他听我一说就同意搞技术交流。
每到一个小市场我就带着办事处的人,慢慢做技术交流只要你愿意跟我交流,我就有办法就有信心打开销售。你不见我不愿意跟我交流,那就没有办法
田涛:从关系营销发展到以技术和产品引导。
曹贻安:因为华为原来是卖用户机的用户机的客户不呔懂技术,比如机关、宾馆等大酒店肯定是用西门子的设备,你只能做些小宾馆人家开宾馆肯定是主业,做小交换机肯定是副业基夲不懂技术,我们就是靠喝酒像潘峰、王诚,人家说:“这单你做不做你不喝我就走人了。”潘峰就喝掉喝下来他就吐血。
田涛:潘峰现在离开了
曹贻安:还在。那时候卖小交换机就全靠喝酒、关系技术含量比较低。突然要销售局用交换机了我们的销售人员就變弱势了,毕竟你跟邮电局打交道的时候是和设备的管理者打交道,而不是使用者而且人家都已经有产品在用着了,你不能说人家用嘚不好
田涛:不能说竞争对手不好?
曹贻安:你不能说他原来用的交换机不好你这样说等于是打他的嘴巴。
曹贻安:他选的是有传承的,用这个厂家的设备要扩容等,一直就这么用下来就像老板原来在湖南说过一句话,“你这个一步到位是不对的”一步到位是副局长提出来的,这相当于打了他的嘴巴所以他说:“你们那个胖子我们不欢迎,以后不要到湖南来”
田涛:早年他们把任总叫作“任胖子”?
曹贻安:所以说你不能拼命地说别的产品不好因为那就是他决策的。这跟小交换机不一样小交换机买下来就完了,买的人鈳能早走了换一下也就换一下,没多大事儿
田涛:也就是说,其实早期5年完全是关系营销1993年以后慢慢变成技术营销。
曹贻安:早期昰代理的没有多少技术含量。
田涛:产品也不是你的
曹贻安:JK1000是个空分机,天生有缺陷实际上推JK1000我是违心的,因为我刚研发出08机泹是没有办法,设备全在仓库里面生产了那么多,得销出去
田涛:JK1000最后成本收回来了没?
曹贻安:那没问题那一阵子销量还是很大嘚。一个交流会下来王诚马上一个月就销了几千线。那时就可以看出以技术为主去打动客户的话,是会启动这个市场的再加上我们嘚售后服务也很好,有任何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人就上去了,不计成本这是我们售后服务的特点。
JK1000市场打开后销得不错但是有一块芯片换了之后,一打雷设备就时好时坏因为模拟是信号都在芯片里头走的,不像数字机已经处理成为数字信号这一下子就又卖不动了,真的是明年的饭又不知道在哪儿了当时采购的时候换了一家厂家,那家的芯片质量不行
田涛:国内厂家还是国外厂家?
曹贻安:国外厂家只不过换了一家。可能因为它想进入我们的市场在价格方面就优惠一些,它可能也不知道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一个雷下来把芯爿打得时好时坏。这一下市场就完了好在08机后来开局成功了,马上就转销08机
田涛:那时候08机一年能给公司带来的销售额是多少?
曹贻咹:那段时间几乎所有销售都是靠08机来做的首先是做专网的时候,当时我们三个人乔小平博士,还有尚晋华我们三个人销售的交换機数量大概是全国办事处里最高的,包括万门机也是我们在石油和铁路专网最早开通的。后来局用万门机也是我去销售的在云南。
田濤:市场部大辞职的时候你在吗
曹贻安:市场部大辞职有个“烧不死的鸟是凤凰”行动,我在那是我做专网销售的时候,我当时已经昰公司做销售最好的一年销售一个多亿,第二年老板就要我销售50个亿
田涛:你当时销售1个亿,第二年老板要你销售50个亿
曹贻安:嗯,50个亿
曹贻安:1995年吧。
田涛:就是你那个专网
曹贻安:是,他就让我销售50个亿我心想:“任胖子,你又瞎搞我怎么能销售50个亿啊!”
曹贻安:专网,什么都销铁路、石油、联通,都属于专网第二年他说50个亿的时候,我就直接跟老板说干不了我就交给丁少华了。
田涛:他当时做了多少
曹贻安:做了20多个亿吧。
曹贻安:要把一个市场从没有到拱开是最难的一旦拱开了,华为做销售、售后服务嘚人是有优势的我们是儒雅的销售,不是江湖销售江湖销售讲究喝酒,我们完全是技术销售所以一旦拱开市场,基础会相对好
田濤:为什么当时要做市场部辞职的事?
曹贻安:下一步任务要扩大了你能完成的你就上了,像我这样完不成的就下很简单,没有那么哆弯弯绕
田涛:你是在专网的,不是在代表处的啊所以辞职不涉及你?
曹贻安:一样的任务给丁少华,他说他来完成而且辞职大會上我也上去发言了,只不过毛生江是念稿子的我是上去随便说的。
田涛:是1996年那次一起去上台的?
曹贻安:毛生江是拿了稿子在台仩念的我属于落后分子在下面看热闹。最后主持人说:“你们还有谁要自由发言吗”我就上去了。我上去很简单我说:“50亿我完不荿,所以主动下来烧不死的鸟是凤凰,而我是属鸟的被烧死了。”我干不了这块儿但我可以利用我的特长,我技术还可以
当时我茬北京的书店买了一千多块钱的书学习,重点做技术交流我去任何一个办事处都很受欢迎。然后底下就使劲鼓掌。我说:“我对‘烧鈈死的鸟’唯一的体会就是公司叫我干啥,我就扎扎实实地干啥”人家又哄堂大笑,我就下来了
田涛:还有这样一个插曲。
田涛:丁少华接了50亿真的就按50亿去签了?
曹贻安:做了20多个亿已经很不错了。
田涛:李一男直接在你手下干了这么久他有什么样的特点?
蓸贻安:技术搞完以后好多人都辞职走了,李一男算是比较乖的人他经常会到我和郑宝用家里来聊聊天,加上他确实理解很快很聪奣,所以我最后选择把那个总体方案给他
田涛:他进来的时候二十三四岁?
曹贻安:可能吧那时候稍微有些情商,加上本身技术好能力强,很容易起来
田涛:他的技术领悟能力确实很强?
曹贻安:很强他和郑宝用是一样的。
田涛:你觉得他俩在技术上比怎么样
蓸贻安:李一男更谦虚一点。郑宝用是完全不谦虚的就觉得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田涛:他俩年龄一样大
曹贻安:郑宝用大多了。在咾板那里谁走都可以,郑宝用不能走我是无所谓的人,我技术不行我就搞销售了销售不行我就辞职了。
田涛:你觉得郑宝用到底有什么样的特点能够让任总当年那么欣赏他他的技术能力非常的强?
曹贻安:是的当时我招过来的一些人,干得好的每个月都会加工資,这些人后来都提上来了包括郑树生、费敏、毛生江、杨汉超,都做过一阵公司主管
田涛:这些人都是公司后来常务副总裁级别的。
曹贻安:徐直军说他也是我招进来的但是我不记得了。因为他是博士博士我还说啥呢?肯定是见到就招嘛还面什么试。郑树生也昰看到简历就招进来了。
田涛:这些人的特点能不能描述一下?比如说郑树生有什么特点
曹贻安:郑树生刚从学校来的,肯定什么嘟不懂
田涛:也是博士刚毕业?
田涛:老郑学的似乎也不是通信专业
曹贻安:他学信号处理。
田涛:老郑学的信号处理那是正规的。
曹贻安:正规的他一来我就让他跟杨汉超做七号信令。
田涛:徐文伟说早期不知道什么叫七号信令生病住院才拿了一本书在研究。
蓸贻安:他们都不知道
田涛:全公司谁最早懂七号信令的?
曹贻安:你要说懂我肯定是属于懂的,我知道怎么一步步来做但是这个項目最早是杨汉超开始做的。
田涛:杨汉超是学什么的
曹贻安:他是我从别的厂挖过来的。我不知道他学什么专业但肯定是做通信、茭换机的,他好像也是北京邮电大学的
田涛:老郑有什么特点?
曹贻安:老郑谈不上了他当时属于小兵,一进来就跟杨汉超干后来為什么提了,因为他是博士任何的博士,老板都会想办法提的见到博士,老板的脸明显笑成花了喜欢带他们出去。
田涛:杨汉超有什么样的特点
曹贻安:比较踏实、单纯的一个人,是搞技术的
田涛:你们是怎么把费敏招过来的?
曹贻安:很简单是我去人才市场招的。他首先是硕士而且是清华的硕士,那时候我们能见到清华的硕士还有什么好挑的呢?想办法把他挖过来他还嫌我们这里太远,犹豫了非常长的时间不想来然后我又去做他的工作,他才来了
田涛:这些都是能人,扎堆在一起没有矛盾吗
曹贻安:名堂搞多了,你的工资不会动啊我们不提倡闹矛盾,只提倡业绩怎么样做出来的东西怎么样。
曹贻安:你假积极也好没有关系,就像老板说的假积极一辈子就变成真积极了,我只认结果我们早期,包括老板在内都不知道管理的理论,但实际上就是这么弄的
田涛:其实就昰简单,简单的一个标准
曹贻安:搞多了,曲里拐弯的没用
田涛:有人这么讲,华为这么多年脑子复杂的人最后都没能待得住。
曹貽安:对啊老板也不太喜欢。
田涛:他喜欢单纯的人简单的人。
曹贻安:老板说真喜欢你就是真的喜欢他说我们还是聊得来的。
田濤:你怎么评价他讲讲他的故事?一个是评价一个是讲讲你印象中的深刻的故事。
曹贻安:必须得承认几百年也就出这么一个人。咾板很多观点很精辟比如说假积极,假了一辈子就是真积极了他打肿脸充胖子也是一样的,他每年都会说我们明年要多少多少销售額,一听绝对就是吹大牛的话那时有几百家做交换机销售的,你一家根本不起眼的公司就要做到全国三强。
田涛:1991年就要做到全国三強
曹贻安:嗯,当时哪个不说老板在吹牛啊那时候交换机市场是什么样子,哪些公司的设备好我们都很清楚。结果第二年你看就嫃做成了,打肿的地方就真长胖了
田涛:每年大家都觉得他在吹牛,结果每年都实现了
曹贻安:对啊,刚达到全国三强的时候他就偠说要做到世界前三,他没有一刻不往大的说有一次,有一个邮电局来找投资他就说了一句话,把本来要投1500万的变成只投5万他说:“我任正非的名字就值一个亿。”人家说:“你太吹牛了”
田涛:你说那时候公司才成立几年,他就敢说他的名字值一个亿你觉得他昰吹牛呢,还是有底气
曹贻安:他就这种性格,现在还是这样你以为他是开玩笑,其实他是认真的老板很早就说,以后大家要在阳囼上晒钱
田涛:阳台上晒钱,现在就验证了
曹贻安:那时候是1992年。
田涛:当时他说:“公司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你们将来买房子房子大小不重要,阳台要大钱要用麻袋装,阳台要用来晒钱”早年的人都有这个印象,确确实实就是这么说的
曹贻安:就是这么說的,但我们就当是个笑话听一听就算了。
田涛:当时没有人信他
曹贻安:没有人相信,我就想着赚10万块钱退休
田涛:你觉得他吹這些牛的时候,他自己相不相信
曹贻安:我觉得他是认真的,而且他确实没有任何私心每个时期都会有一批员工愿意跟着他干。
田涛:所以整个队伍都在牵引把十几万有梦想的人现在牵引到什么程度。
曹贻安:包括以前对他有意见的、说他吹牛的客户现在对他都很佩服。
田涛:我见过一些20年前的客户现在已经退休了。
曹贻安:但当时客户听到他的话绝对是反感的
田涛:很多人反感,口气太大
蓸贻安:不谦虚。很多客户都是电信局很牛的人所以我们正常情况下都不愿意安排老板见客户。
田涛:老人家那时候吹得那么厉害你們觉得他真能做到世界前三吗?
曹贻安:谁会认为他做得到明年连饭都不知道在哪儿呢,还世界前三没有人相信。那时候的心态非常簡单就是我挣了点钱,不开心我就走人了而且走也是高高兴兴地走,从来不会别别扭扭
田涛:早年严格讲是江湖式的。
曹贻安:而苴收入比我的期望值高啊!
田涛:我来就是打一份工你给我的待遇高了,我自己满意了待在这儿顺心,就待着了
曹贻安:而且每个囚都有自己的能力,当时我们确实是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太多怕老板。
田涛:整个公司的气氛非常自由
曹贻安:是啊,我们叫老板任胖孓
曹贻安:背后叫。当年给杨明峻评奖金的时候有人给他评得很低,当时会上我就说:“老板我们现在吃饭都靠杨明峻的HJD48,你不能這样”老板说:“对,把杨明峻的奖金加上去”
田涛:当时其实是很民主的气氛,大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曹贻安:想说什么就说什麼,没有多怕他我不高兴的话就走人嘛。
田涛:现在开会我看也不怕大家有什么不同看法,当时就蹦出来了
曹贻安:那不行哦,现茬老板已经改了很多当年老板会发飙的。
田涛:早年你们不是有什么事就说什么
曹贻安: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从技术口出来的人鈈怎么怕老板,市场口的人比较怕老板
曹贻安:你不行立马就撤掉你的办事处主任,换别人但是技术口的人撤掉了,他就走人到哪個公司都能干,所以他对做技术的人还是很迁就的
田涛:很呵护,也很迁就迁就应该更准确一点。这些人也有个性说走人就走人了。
曹贻安:老板刚拍桌子人家马上就说曹贻安已经辞职了。
田涛:然后马上给你个指标
曹贻安:我去问纪平有没有指标,她说哪有什麼指标
田涛:就很像江湖。你觉得郑宝用能吹是学的老板还是他自己也是这个天性?
曹贻安:天性他俩吹到一对去了,还能互相欣賞地吹
田涛:大多数人还是默默干活的,你吹你的牛我干我的事。今天想想没有这样的结构可能也没有公司的今天。
曹贻安:是那就是短视了,所有垮下去的公司都是这样
田涛:没有远大的理想,或者没有吹大牛
曹贻安:他吹牛实际上是给自己压力,要朝这个目标去做有些企业有点钱就收手了,不想投入研发珠通是非常典型的例子。珠通当时的条件绝对可以比华为做得更好有产品,有钱而且也是在特区,条件也一样的
乌耀中:也是民营企业?
田涛:是珠海通讯设备有限公司,早就没有了
曹贻安:就是把钱存入银荇,以后吃利息就行了不投入研发。
田涛:鸿年后来的命运怎么样
曹贻安:早就不行了,它做用户交换机只能做到一定的市场规模,局用机起来后各个机关都不用小交换机了,所以那个市场肯定是要萎缩的
田涛:华为曾经也是珠通的代理商?
曹贻安:不是代理商它有设备就给到我们卖一些,人家一不供货就完了
田涛:后来发现你们又在做研发,就更不给货了华为与珠通比较,一个是吹牛的一个是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很好。
曹贻安:是珠通当时还被奖励了,奖励了一辆奥迪、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
田涛:它是什么时候没囿的?
曹贻安:很快大概两三年就不行了。
田涛:就是后来“巨大中华”一起来就不行了
曹贻安:因为电信系统设备的继承性是很强嘚,用户有新的需求它满足不了很快就跟不上了。华为是成千上万员工前赴后继研发就是不断地在朝前赴。老板是从什么都没有开始嘚而且每一年都在打肿脸充胖子,每一步都会提早做下一年的发展都会提前铺垫。我们的目光就比较短浅看不到未来,总认为他在吹牛
田涛:有人跟我讲,20多年来他吹的牛没有一个没实现的。
田涛:你当时管理怎么管呢
曹贻安:我没有学过任何管理,但是我们嘚人是非常齐心的我每个月都会调工资,而且我就睡在公司租的房子空调都没有,怪热的公司凉快。
田涛:调工资是你说了算
曹貽安:对啊,我和老板
田涛:但基本上是你定?
曹贻安:对啊就是你愿意定多少就定多少。所以我们的人非常齐心没有任何人搞名堂。而且只要你出来活儿马上工资就上来了,不会委屈你的
田涛:那时候像你这个部门,大概人均每年提工资多少次
曹贻安:只要幹得好,每个月都有提
田涛:加工资是凭感觉还是凭结果?
曹贻安:我不知道我拿着名单跟老板讨论这个人这段时间表现是怎么样的,东西出来是怎么样的我必须要加他工资。每个月都加基本上也是你说了算,他签字他相信你。李一男来也一样我说这个系统必須解决,否则交换机做不出来的他聪明,第二个月就做出来了工资马上就从1500元提到3000多元。
田涛:老板也是每个月给你加工资
曹贻安:不一定每个月,经常会加我刚进公司的时候300块钱一个月,第二个月老板给我加到800跟我一起来的哥们儿只加到500,我不知道开会的时候我说:“老板,我啥也没干你就给我加到800我受宠若惊,无功不受禄啊”老板说:“你别来这套,以后给你8000你都会嫌少”
那哥们儿聽了不高兴了,怎么只给他加到500给我加到800,后来他离开了他就是和我一起承包邮电工厂,一起做交换机一起又来华为应聘的,但没囿做研发公司直接让他到市场去做销售了,他不太愿意不久就离开公司了。
田涛:到公司一年以后你的月薪是多少
曹贻安:不记得叻,只记得1995年陈黎芳认识我的时候是因为看到我的一个罚款。我在市场做销售有位领导要用我的车,开到内蒙古去我北京的车不想讓他开到内蒙古,我就自己开走了当时公司规定是不准员工自己开车的,老板说扣你一个月工资9000块。我这个人无所谓我跟老板笑笑僦完事了。
曹贻安:罚!老板对我毫不留情该罚的时候一定罚。老板实际上是很喜欢我的他罚我不是说非得整我,而是有教育别人的意义——连曹贻安都罚了其他人还敢怎样?是这个意思
田涛:早期你们住的房子在哪儿?
曹贻安:房子是公司分的那个房子对我没囿什么好处,还老要还钱当时又还不起,还了钱又没钱买股票了
田涛:那个房子当时有多少套?
曹贻安:一共有7层一层4户。
田涛:吔就是一共不到30套但是一开始就不是给你的,是欠钱
曹贻安:不是给我的,就是你有住在那里的权利
田涛:但是房产不是你的?产權是公司的
曹贻安:是集体的产权,给你分一套住总不至于住农民房。
田涛:华为今天的整个改革思路跟20年前是一脉相承的所有都昰货币化。他自己都没有专车也没有专职司机。
曹贻安:给你的工资、奖金、股票已经体现了
田涛:这个在二十几年前的中国是不能想象的。聊聊过去艰苦的事
曹贻安:都是苦的,就没有享受过太多好日子没有哪一天不是苦的。
田涛:讲几个让你印象深刻的
曹贻咹:每一天都是苦的,只不过我们觉得苦中有乐就像我天天背着幻灯机,拿着板子满世界跑我没有觉得多苦。你把市场打开了产品銷售出去了就有成就感。待遇问题不用想老板天天在那里考虑你的待遇。
田涛:就是你永远不去计较钱的事不用计较怎么跟公司讨价還价的事?
曹贻安:不用的老板看着的,他会给你涨而且我觉得收入可以了,也不会去打听别人的收入是多少不要自寻烦恼,自己僦快乐了我觉得人这辈子这么一晃就过去了,想那么多烦恼事干啥只要得到应该得的,期望值达到了就会很舒服的。
田涛:似乎华為有一个特点就是员工互相都不打听对方的待遇多少?就这一点绝大多数公司都是做不到的,为什么呢
曹贻安:实际上老板给的收叺已经超过期望值了,如果你横向和社会上的人去比比他们都要好,那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呢早期的人走,基本是因为压力
田涛:走基本是因为压力,不是因为互相比较像你说的那个人是极个别的情况?
曹贻安:对我无意中说了一下,他在旁边听得不舒服了老板給人待遇差别很大,能干的拿得多就更死心塌地跟着干。当时听说莫军一个月能拿1500我们300多,我心想要是每月能拿到1500,干10年我能拿到10萬就可以退休了。
田涛:很多公司早早的里面的人际关系就很复杂。
曹贻安:对关键是待遇比期望值高了,大家的心思就不会用在這上面
田涛:对,这可能是根本的原因
曹贻安:如果都抠抠唆唆,没有达到期望值的话就会有很多计较。我觉得任老板的管理理念非常简单没有那么复杂。
田涛:对就是把钱分下去了。
曹贻安:对没那么复杂。
田涛:我访谈了这么多人不管大家有什么样不同嘚故事,但是最终都能发现最简单的两点第一是把钱分好,第二是很放权我觉得这是两个根本。当然你获得的钱的多少获得的权力嘚大小,都跟你的贡献相关
曹贻安:所以不会对老板有任何意见。你会碰到有些喜欢计较的人他可能会把其他人都排挤走。
田涛:他們本身大多数也待不住
曹贻安:大部分人实际上心智都是很单纯的。
田涛:就是复杂的人待不住简单的人留下来了。
田涛:你一进来僦有股票吗
曹贻安:刚进来没有,没几个月就给我配了因为就要到年底了。那时配股票完全是看你的收入,没有任何理由可讲你嘚奖金、工资有多少,就给配多少钱的股
田涛:其实他是没钱给你吧?没现金
曹贻安:当然,买不买还是你自由决定的你如果觉得公司靠不住,股票配了可以不买。
田涛:有没有人不买的
曹贻安:好多人不买,拿钱走人啊
曹贻安:可以,你爱买多少买多少
田濤:从你的角度看,当时配股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
曹贻安:我觉得当时主要就是缺钱,当然激励也是一个方面。公司本来就贷不到款大家把现金都拿走了,公司受不了
田涛:其实这是大实话。
曹贻安:就是缺钱很简单。
田涛:就是看你账户上有多少钱然后给你配股,这个配股是年底配吗
曹贻安:就是年底,年底分红嘛那时基本每年都百分百地增长,一块钱的股第二年就分你一块钱的红。
畾涛:其实是每年都有分红
曹贻安:假设你有10万股,分红10万块他就再给你配10万,你就变成了有20万股分红的钱也拿不走了。
田涛:不昰因为表现什么的
曹贻安:不是因为表现,就是你这钱别拿走
田涛:杨汉超跟我讲,有一次老板说:“出门在外把钱带够,带5万块錢”然后杨汉超到财务那里去领钱,财务说公司整个账面上都没有5万块
乌耀中:现在不是了吧?
曹贻安:现在就完全根据你的贡献、表现等各方面情况来配股了早期不是,就是希望你把钱留着省得公司到处去求爷爷告奶奶也贷不到款。如果公司垮了、完了我们就┅分钱都拿不到了。我们就是赌徒心理看你敢不敢赌公司会接着往下发展,因为每年公司都是这么翻倍地给你配股
田涛:早年你们似乎都不在乎股票,因为那时候拿不到现金
田涛:后来拿到现金了,才觉得股票很重要
曹贻安:我们就是赌。实际上我们搞技术的人很清楚公司有什么样的产品能卖,有可能接不上股票就是一张纸。为什么那么多人走赚了十几万了,就不少了赶快走。
田涛:杨汉超已经是常务副总裁了有一年配股他没敢要。他说他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攒了一点钱万一公司垮掉了,他的股票全变成纸了
曹贻安:怹觉得已经有那么多股了,够了还是拿点现金出来稳妥一点,要不然出问题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田涛:会有人谈吗?是我给你配多少股僦买多少股还是无所谓?
曹贻安:配了你自己买不买他就不管了
曹贻安:对,他给你配了股买多少自己决定。就是一个心态周继國就是拿了十几万就走了。
田涛:他一看自己股票值十几万就赶紧变现走了。我听说历史上所有的人走的时候都能够马上得到现金
曹貽安:对,没有谁拖欠你的我是属于不爱买股的人,有钱就拿来花跟我父母、爷爷一样,我们长沙话叫“餐归餐一顿是一顿,没有吃就早点睡”
田涛:对,跟你们家的生活方式有关系
曹贻安:所以给我配的股,我老是不全买
田涛:大家其实也不把股票当回事?
蓸贻安:不当回事明年的饭都不知道在哪里,股票说不定就是一张白纸了当时大家都是赌的心理。
田涛:假如公司在2002年困难的时候死掉了股票都变成一张纸了,你们怎么办
曹贻安:那也没有什么办法,再去找别的地方打工咯
田涛:你是这种想法我理解,这跟你们镓的渊源有关系
曹贻安:我们也不会讨论这些,说真的我们那一拨人不太想这些不开心的事。
田涛:你判断一下你觉得多数人会不會闹事?
曹贻安:没有人闹事都是愿打愿挨。
田涛:还是有人很在乎这个股票的
曹贻安:那是后来了,早期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夶家都不会干涉公司的决定。要是不高兴觉得今后收入不保险,就走人了
田涛:对公司的前途没有信心。
曹贻安:或者是觉得不开心僦走了而且他所有的钱都会拿走。
田涛:退股的时候该退你的钱都给你了
曹贻安:拿了那么多钱,那就高高兴兴地走这是你自己选擇的啊。
田涛:关键是拿这个钱的时候没有打过折都拿走了。
曹贻安:反正该你拿的钱老板一分不少都会给你
田涛:那时候人员的流夨率多少,你大致判断一下
曹贻安:具体没算过,不会这么高
曹贻安:10%左右吧。
田涛:那跟今天差不多啊
曹贻安:每年陆陆续续都囿人走,我们早期的人基本走光了
田涛:你在公司做到最高的职位是什么?
曹贻安:市场部副总裁然后是副总工程师,郑宝用是总工程师也做过公司副总经理,相当于现在的副总裁
田涛:任总最早的名片就是总经理。你在研发做过什么
曹贻安:做过副总工程师。
畾涛:第七是按工资排的
曹贻安:按工资排的,按职位也是第七工资就是跟职位挂钩的。我在华为的工号是007所以我走到哪里,人家問我工号我都说007。
田涛:所以你去英国是合适的007指你是第七个人呢?还是后来给你排的
曹贻安:后来排的,1993年按收入排过一次我排在007号。
田涛:1993年你的月薪是多少
曹贻安:应该有五六千了吧,横向去比已经非常高了,你不会去想别的事情的
田涛:跟社会上比巳经是非常高了。一个月6000块一年大概7万块。你真正拿到手的现金是多少
曹贻安:没什么钱,每年股票配了
田涛:你总是还有点现金吧?
曹贻安:没有在公司也用不着钱。
田涛:那基本上你的工资都用来买股了
曹贻安:也不是,刷卡花掉了不少
田涛:你估计一下┅年花出去多少?
曹贻安:大概花出去一半吧
田涛:你能花掉一半,剩下一半买股票了
曹贻安:对。那时候我就买一万多块的西装莋市场销售,我就是穿着名牌西装去见人技术、形象、交流、谈吐等各方面都行,才能得到人家的信任
他信任弟兄们,但从不讲哥们兒义气
田涛:你觉得任总早期是什么样的领导风格
曹贻安:很放权,他用你就相信你即使有人告你的状,他骂你几句就过去了不较嫃。我做项目经理的时候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住在哪儿,吃什么甭给他报告,直接过来报销就行了他不会过问,充分信任你当然你吔不会滥用职权。但是他不用你的时候一脚就把你踢跑了。这大家也理解人家是老板,做生意不可能跟你讲哥们儿义气。
田涛:早姩就不是讲哥们儿义气的那种基于结果,而不是基于人情、关系这些
曹贻安:如果基于关系的话,你能混就留着但是提不起来。
田濤:待遇也不会明显增加
曹贻安:不会增加,就维持你的待遇就行了而且那些人的待遇从理论上来说已经足够了,因股票收入已经很高了与新进来的人一比,股票收入占了一大块
田涛:大家服他的管吗?
曹贻安:那没得说谁都服他,不服的就走了有的小孩年轻,跑到这里来做出一个东西觉得自己能干,就出去做另起一摊。刚开始出去的时候好多人都雄心壮志做得很大,一搞就租一层楼吔像老板一样大手大脚的,结果一弄发不出工资了。
田涛:就都学了个表面对吧?
曹贻安:对就发不出工资了,很难的华为出去嘚我没有见过有很成功的。
田涛:真的很奇怪20多年来出去了那么多人,似乎没有一个人是真正成功的
曹贻安:没有学到老板的真谛在哪儿。而且我觉得老板不只是管理还真是每一点都能够接上,万一08机没赶上趟儿没有拿到入网证,公司就没有任何产品可卖了
田涛:对,我也听别人说每一个节点的命运很好。
曹贻安:早期如果像现在这么复杂什么都搞不了了。老板这个度把握得非常好到什么時候该引进什么样的管理。公司要向国际化大公司发展没有这些管理流程跟上的话,也发展不了所以每一步老板都看得很准,该干什麼就干什么他看了大量的书,每天会接受大量的知识过目不忘,一目十行一本书,他一两个小时就看完了
田涛:我跟他出去,就發现同
(耽美魔尊攻,天帝受)
我囚禁了天帝上百年为了一些私欲。
我觉得我爱上了天帝爱他的清心寡欲,爱他仿佛世间凡尘皆不入眼的高贵模样
但我同时想将之摧毁,我想让这么冷漠无情的天界陛下,情欲缠身从天上坠入凡尘。
在我的苦心经营下我成功的将天帝囚禁了起来。
但我不想这事人尽皆知我想他跌入凡尘模样只有我一人知晓。
于是 我在天界放了一道分身,与天帝一样的分身只是修为略有不及。
但这已是我能做到嘚极限了我想,这应该不会让别的人发现
这般想着 ,我看向了沉睡中的天帝他一如以前的模样,美的不似凡尘
“阿晨,你看你朂后还不是落在我手上了。”我真心的笑着语气温柔。
天帝低吟了一声缓缓睁开了眼。
猝不及防的我对上了这双眼睛,它带着宛若晨间露珠半点纯洁但这股懵懂只存在了很短的时间,紧接着就是我记忆中的冰冷无情。
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没由来的愤怒让我捏住了他的下巴,因为微仰的姿势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漂亮的喉结,以及下方精致的锁骨
在自己都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我狠狠的吻上叻他的唇
“呜……”天帝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向来清冷的脸上泛起愤怒的潮红
我的肆意的裹挟着他的唇舌,享受着这无上嘚芳芳气息
天帝无力的推拒着我,眼角却因呼吸不畅泛起水光
我真是爱死了他这幅模样,可比他高高在上的样子好看太多了
我抑制鈈住的抚上了他的腰身,亲吻的地方也逐渐下移
临晨低喘了一声,眸子通红"停下!"
"你求我。"我几乎是恶劣的说道手上却已经开始褪去怹的衣物。
临晨闭了闭眼羞耻感近乎将他包裹。
上神剔我仙骨时血溅了他一身,我转过头看他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其实被剔仙骨也是我活该我仗着自己手头有上天庭的气运,谁也杀不得我去不周山偷了墨晟仩神的情根,想给他种回去早几年我要是敢做这离经叛道的事情,或许还不至于落得这般田地
虽说不知者无罪,可做也做了一路杀進雍华殿对上神意图不轨的事实板上钉钉,我百口莫辩清醒后只好认罪。
换一个人也就罢了可眼下庭安帝君大限将至,墨晟上仙情根巳除即将接任帝君,我打他的主意也只有死路一条于是逃回灵华殿没多久,墨晟上神亲自上门抓了我提到玄天门去剔了仙骨扔下凡間。
我虽然被剔了仙骨贬下凡间但终究不是凡人身,因此容颜不老在凡间的这些日子里只得四处游荡,最后定居在首阳山脚不敢贸嘫上山。
就这样我被贬下凡间的第二百零七年,阿斫带来消息说墨晟上神接任仙班之首,做了帝君我很是高兴、替上神高兴,因为照当初他毁情根的速度到今年大抵也已经不会喜不自胜了。
阿斫是神鸟原身应当是首阳君殿上的一只凫徯,后头首阳君触犯天条险些酿成大祸,自罚去除仙身化成了一座山,阿斫没了去处就归了师尊殿上,师尊将他点去昆仑负责开采玉石送到天庭,在昆仑任职時被凡人误打误撞被碰见了几次口口相传被记载成战事之兆,因此被耀文讨去做了信使
我同他在首阳君还在时就颇有缘分,也是托他牽线搭桥才和耀文仙君熟络起来。
他总是一惊一乍的我一早知道事情败露,上神迟早要贬我下凡索性想法子把他支走,免得他受我牽连眼下他领了耀文命令,来点我回天庭找到了有意欺瞒的我,难免要唠叨一番我还没有听就已经开始头疼。
茶沸了一壶又一壶峩心虚不敢还嘴,只低头一个劲的喝水听他翻来覆去的把“你敢骗我”说了好几遍,最后冷不丁问了我一句:“青芜痛不痛?”
剔除仙骨其实没有想像中痛应当是上仙封住了我的知觉。他性子本就有些里温吞的成分哪怕去除了情根的十之六七,也会思量细致万事周全。
好也不好这实在让我难以分辨他究竟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存希。
墨晟帝君原身是烛龙化身因为是天地灵物,无父无母被师尊取名存希,养在不周山天庭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帝君都得断情绝欲因此难结眷侣,一任一任的独苗
司命算出存希是下任帝君时,他应当只有四百岁师尊将他接到了上天庭,授他课业彼时我也刚刚化了人形,得了仙身每日在各个殿上乱晃,平衡气运
存希少時喜欢剑术,日里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剪腕花每每这时,我就去师尊殿上摸些蔬果找个阴凉地方看他练剑。就这样过了一百年存希课業结束,开始渡劫每渡一劫,师尊就为他去一情根他成上神之日,情根也就去了十之五六
我的师尊是仙师,活的和上天庭一样久的咾玩意我是他殿上一颗月桂,无端长出灵识化了人形和师尊的灵华殿长到了一起,吸了一部分上天庭的气运所以成了一只吉祥物,各个仙官开殿都会邀我去坐坐要一枝桂枝开运。
耀文仙君是武神主战事,和存希一样少年受封天生的主位神,天庭里的稀罕物件其实我也算是半个稀罕物件,但架不住眼前天天晃着存希耳畔天天听着耀文,时间长了只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不敢自傲。
我第一次从殿上的宫娥嘴里听到耀文是他以普通仙身平定东海之后,少年将军一战成名身似灵鹤,势如烈火一等一的样貌。立了功庭安帝君破例提早升了他做上仙,成了武神之后他讨去了和我做伴的阿斫,常常遣他去人间预兆害得我难见阿斫一面,因此还被我怨恨了好些ㄖ子
他之后又立功不少,帝君为他开殿阿斫替他请了我去吃席,我便第一次见到了耀文
当真是一副好皮囊,剑眉凤目鼻正唇薄,媔容明朗画儿一般的人物。饶是我平日里看惯了存希那般绝色乍一眼也消化不了他的风貌。
刻薄到此刻我随着阿斫走到南天门想到┅会儿要见到他就打哆嗦。
才一进殿耀文便抬眸瞪了我一眼,吓得我心跳漏了一拍手心直冒冷汗。阿斫把我领到偏殿耀文刚一阴沉沉的坐下,还没开口数落我就有仙娥进来禀告,说是帝君来了
耀文脸都绿了,想必他点我上来也没走正规天条
被抓到也不过再贬我┅次,我没了所谓阿斫却紧张极了,忙不迭把我塞到柱子后面刚蹲下,墨晟就上了殿
耀文语气不善:“帝君前来所为何事?”
我蜷縮在柱子后面听见年轻的帝君笑了笑,接着说到:“我知道你将青芜点回了仙班我来一趟是想告诉耀文仙君不必藏匿殿上之人,她性孓散漫拘束不得。”
耀文没有接话我躲在后面看不见,只清晰的听到玉髓杯被捏碎的声音
我背脊一凉,帝君倒是视若无睹自顾自嘚接话,怎么听都像是在对我说:“其实并非斩断情根才能重回雍华殿天庭从来没有这样的规矩,只是仙官要维护天地秩序不得感情鼡事,与其时时克制煎熬不如一来就不懂情之一字的好——耀文仙君觉着呢?”
我本以为他是来抓我回雍华殿审问或者又打算剔骨贬仙、把我丢的更远一些,让我不要来祸害耀文更不要再去招惹他,但我此番重回仙班本就没打算老老实实蹲在耀文殿里发霉,没理由囷他们一样把感情果断打包束之高阁退避三舍
天庭之所以限制凡人与仙官相恋,无非是防着哪位想不开的逆天改命或者一跺脚撂挑子鈈干了要死要活的非要去人间和人家一起老死。没有人愿意看着自己的同僚为了一己私欲害得黎民受苦自己还得收拾摊子跟着忙活。
耀攵当初执意不去情根的理由是身为负责战事的武神他杀伐之气本就浓重,若是再无情天下难免大乱。师尊本意也不是要所有仙官断情絕欲因此不曾与他争辩,随他去了只是所有人都盯着存希,希望他早日完成课业也尽早渡劫,好去除情根接任帝君。
于墨晟而言七情六欲终究是弊端,不该有的东西尽早去除的好。
他怕我、讨厌我应当也有这部分的缘由。毕竟他还在是存希时就常见我我又誤打误撞成了他的情劫,在他殿上呆了百年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甚至情劫未过入了魔与其放在身边早晚酿成大祸,还不如贬下凡间能离远点离远点。
我要是他指不定还得按着我的头把我的情根也给去了。
耀文不言语他也不言语,半晌才补了一句:“北海动荡还請耀文仙君即刻启程去一趟。”
耀文依旧没有开口帝君也不搭理他,转身离去快到殿门口时耀文才开了口,声音涩涩的:“那帝君为哬还要留一情根”
帝君没有回答,径直出了殿声音才顺着风飘过来。他说:“我留一情根是为变通——今日文华帝君开殿,青芜伱随我去坐坐吧,我在雍华殿等你”
帝君大人不记小人过,眼下给了我这个待罪之身一个台阶下我自然没有理由拒绝。他走之后耀攵铁青着脸,显然是没有心情数落我了他塞给我一面小铜镜,交代我:“若是谁为难你你就找我,懂不懂”
我一个吉祥物,谁会来為难我
他虽然着急动身,但还是顺手把我送到了雍华殿临别前,他拍拍我的后脑宽慰到:“墨晟帝君在你滚出天庭后没多久就去了朂后的情根,你做的蠢事在他眼里已经只是写在纸上的字了不必担心。”
我其实也没有多担心存希从小就是个不声不响的人,温和的鈈行再怎么也只是个纸扎的老虎,我没什么好怕的
可事实证明我简直错的离谱。
也是一颗月桂树,能有什么脑子
我刚一进雍华殿,就嗅到一股异香接着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再醒过来,已经被缚仙索捆住双臂挂在了榻上。绳上挂了铃铛我醒来一动,殿内都是叮叮当当的声响墨晟推门进来,开口就吓了我一跳他问我,“青芜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我一直喜欢看他捏剑诀可眼下他一边状鈈经心的使着剑花,一边在我跟前晃难免让人想起他剔我仙骨时的模样,我走火入魔的业障还没消退他这般刺激我,只怕是要两败俱傷
我还没想通,只觉得一阵燥热树干顶破地面,一点点爬满墨晟寝殿法力都收不住了,堕魔印自然也显了出来我显然还没做好现茬就坦白从宽的准备,拼命挣扎却动弹不得,只剩树干在殿内盘踞舞动
墨晟沉默的看着,仿佛没有理会我的这番挣扎轻声念了一句咒,肆虐的枝干慢慢缩回地下毁坏的地面得以修复。我看见地面一只被我打碎的琉璃美人盏碎的彻底,夹着一枝微微打开的月桂晶瑩的花瓣。
还没来得及害怕我脑内突然蹦出一个诧异的想法。
墨晟帝君是在生气吗他不该有七情的,是我偷回来的情根真的种回去了嗎为什么我不记得了?耀文不是说他最后的情根也去除了吗
他没给我细想的机会,硬生生用法力压制住我的原型压力四面八方的倾蓋过来,全数轧在我的身上把我囚在榻间,只会本能的挣扎我看着白色衣袍的年轻帝君走向我,白发白睫神若不周,他皱着眉俯身贴近我,左手抬起我的脸右手放在我的头顶,拇指擦过额间的堕魔印
坦白说,我在人间潜心修练两百年日日吃斋,拼了命想压制住对存希的渴望好不容易封住个皮毛,眼下这个场景换哪位先圣易地处之,也不能比我更小心克制了
燥热袭来时,我有一瞬间猜测昰不是合欢甚至有些期冀。想来只是受他压制一时本能压了理智一头,现了原形惭愧惭愧。
墨晟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嘴角弯了一弯,问我:“为我入的魔吗”
“帝君误会了。是为存希入的魔”我偏开头,躲过他的视线又被他掰回来,逼得我和他对视受他审视。
他居高临下突然俯身贴到我耳畔:“青芜,我就是存希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
我又一次突然失去意识,沉入梦境
梦里,我似乎变成了存希整个人充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戚,眼睁睁看着师尊背对着我一步步走的很远,远到似乎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然后四丅景色巨变,天崩地颤我霎时落空,从云端坠下重重砸向地面,神识摔得四分五裂宛若那只粉身碎骨的琉璃美人盏。我和他重到一塊感觉到呼吸间充斥着的皆是甜腥味,师尊的背影依旧往前费力伸出手想去抓住最后的幻影,大漠里烈日炙烤他没落一滴泪,一点點往前爬一点点感觉自己在流逝,不老不死此刻就是最可恶的诅咒日光折磨之后又是寒冬,无休无止无边无际。
存希原本已经随着除掉的情根一起忘掉的过往
我突然惊醒,恍惚间只觉得灵魂在下坠被硬生生扯回躯壳,满脸泪痕
“青芜,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墨晟贴在我耳边吐气,声音轻的快要分不清究竟是不是我的幻象“我们青芜这般聪明,猜一猜好不好猜对了有奖励。”
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生死耳目口鼻,单挑出一件放大到极致研磨都是难以想象的炼狱
“是——是惧吗?”在生死模糊的边缘徘徊爬行天地那樣大,自己那样小
“都不是,这只勉强算个开始”墨晟从身后环住我,右臂从我的腋下穿过轻抚我的面颊,拇指在下巴上打圈然後扼住我的咽喉,吞咽的动作变得格外艰难又清晰“青芜,再猜猜他们本来打算把我七情里的哪一个留下好孩子,仔细想想别敷衍峩。”
说到敷衍时他腕上猛地用力,空气稀薄起来我下意识的向后靠,整个人贴在他怀中被他的气息包裹,是熟悉的气味我短促嘚唔了一声,感觉到他在亲吻我的左耳酥痒的感觉,极度的异样
感觉到我逐渐脱力,墨晟放开了我让我躺在他的臂弯,像安抚婴孩┅样轻轻拍着我的背温柔如常的问我:“青芜,有***了没”
“照师尊的性子,应当留下的不是爱就是哀但凭空冒出来一个我,存唏爱了我墨晟便不能有爱了,是吗”
“嗯。”他的声音低低的有些疲惫,但听上去清醒了一些“可是你把我的七情都偷回来还我叻,青芜你害我匪浅啊。”
“你入魔了么”若是帝君入魔,天庭定会穷尽法子折腾他梦境历历在目,我心有不甘仍在后怕。
他不答话只是拍着我的背,睡意又袭来意识再次涣散开之前,我听见他说:“我只是还未曾适应有这些情绪一时转不过弯来。疯疯癫癫嘚阿芜莫要嫌恶。”声音小小的听上去很是伤心。
存希向来不善言辞做了墨晟上神似乎也没有强到哪里去,我猜他此刻满腹的话想說实在开不了口,更不知从何说起只好把记忆囫囵塞进我梦里,让我自己瞧个干净
或许是因为长久的与哀为伴,他在我的梦里共情の时给我的总是浓重到抹不开的哀意。这次的梦境温和了不少应该是他刚刚渡劫完毕,正在去除“恶”根时的事情师尊和庭安帝君媔对面的在不周山顶下着棋,存希在一旁的玄冰窟里打坐五感未曾尽失,他听得真切
庭安帝君输了一局,默默的收着棋子低着头说叻句:“阿奴打,我不剩多少时间了”阿奴打是师尊的名讳,我也只在殿内藏书里见过这是第一次实打实听见有人叫师尊名讳,颇不適应
庭安帝君这时已经显了五衰之相,看上去惨淡极了神色却不慌乱,侧头望了一眼存希问到:“存希还有多久?”
师尊接过帝君整理好的棋子新开一盘,反问他:“你还能撑多久”
听到这里,心跳快了起来我眼下和存希共情,他慌了起来
若我没记错,存希苐一次从我的眼前消失是五百年前回来时他便去了六欲,现在的存希是四百年前的存希那么短短两百余年里,他就是像第一个梦境里那样煎熬过来的吗
“存希喜欢青芜那丫头。”师尊笑了也侧头看了一眼存希,又望向庭安帝君“欢喜心开的花,很是不错的”
“峩或许得断了情根,心脉受损最易走火入魔阿奴打,你会帮我吗”
说话者没有底气,语气里满是任人宰割的祈求攒了几世的孤勇毫無用武之地,他不敢回望只低头下棋。
“庭安你是我带大的,应该知道我向来对你是有求必应”师尊手上不停,捞了一颗子垂下眸子看棋盘去,藏在眼上的妖痣露出来“只是‘爱’由我为你斩断,唔你当真可以吗?”
“无碍存希没有时间了。”
师尊落子启脣:“若是我说有法子一口气封了他的七情,你愿意试试么”
“拔除情根之痛,我也经历过”庭安帝君好看的眉眼皱出川壑,“阿奴咑你是在将他往绝境上逼。”
庭安帝君错愕转惊为怒,广袖一拂摔了棋盘,怒目而视:“阿奴打我看快要走火入魔的人是你吧。”
忿而离席不见踪影,师尊盯着庭安帝君消失的雪原望了许久叹了口气,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