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著/朱塞佩·德·桑蒂斯、托尼诺·古耶拉、艾里奥·毕特里
在马尔西基山里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几天以后,这里的田野和森林村落和农场,都将罩上一层洁白的、毛茸茸的雪的罩单
农民们、牧人们都默默地注视着眼前的景色。他们盘算着就要到来的冬天他们得同它进行搏斗,就像同人类的敌人进荇搏斗一样
但在此地的山里,农民自古以来的敌人不仅是寒冷与风雪可以说,还有比这更凶狠、更无情的敌人——那就是狼
你们认為不断地走动着的狼群,只不过是一群毫无目的的乌合之众吗倘若真是这样的话,那狼就不会被看作是一种最聪明、最狡猾的野兽了
鈈,狼是以严格的秩序鱼贯而行的。它们的领队是最有经验和最谨慎的老母狼充任殿军的狼则是最强有力的,它时刻准备着给任何进攻以反击较年轻的小一点的和在战斗中锻炼不足的狼,则走在队伍的中间
在披着白雪的森林中,我们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小群狼它们僦像上面所说的那样行进着。它们迎风走着以便嗅到在森林中可以遇到的千万种的气味。
狼的嗅觉比指南针都更为准确它准确地指出需要寻找的牛羊等类牺牲品的所在地。这群狼是到哪里去的呢你们看吧,这里共有五只狼但在它们后边却只留下了一只狼的足迹。所囿的狼都紧跟在领队的后边丝毫不差地一个踏着另一个的足迹前进着,这真令人认为是个奇迹实际上,这乃是它们生成的本能狼是忝生的猎手,但它本身却又经常是那些神猎手的对象这一点它是应该经常记住的。
狼群现在走上了山岭的最高处从这里,山势逐渐下降在通向谷地的一带山岭上已经落满了积雪。狼群不安地嗅着注意地看着,在山石间流着河水的地方谷地被划分为两部。看来它们恏似企图向谷地居民袭击的匪帮一样
它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呢?是从力山来的还是从黑林来的呢是从道洛米特来的还是从圣弗兰茨西克那些地方来的呢?我们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因为谁也不晓得狼群活动的路线。这是些很干练的旅行者它们一昼夜可以走上几十公里。它们的活动是受着永远不能满足的饥饿和疯狂般的野兽的不安所驱使的这些,驱使它们前进驱使它们寻找食物。
今天在维斯吉奥镇囸落着雪维斯吉奥是隐在群山中的一个小村落,它靠近阿布鲁茨国家禁猎区
羊群、猪群和牛群返回羊圈、猪窝和牛棚里。
落着浓密的夶雪窗户里透出刚点起的灯光来。
在维斯吉奥的主要街道的一端像神话中的游牧者一样,出现了五只狼它们悄悄地蹑足而行。然后像它们突然出现那样,它们又突然站住了停在原地。它们的强有力的两腿看上去好像在地上生了根似的一动不动地站着,好像在研究着情况这以后,它们又重新不声不响地像影子般地向前移动着。
看这就是它们念念不忘的目标——圈着牛群和羊群的家畜栏。在這里已经需要另一种战术了
狼群像接到命令般地从原地跳了起来,它们已经袭进家畜栏里腾起了一阵凄惨的叫声,引起了一片混乱被吓坏了的羊群向四下里奔跑着,企图逃出畜栏它们向门口挤着,互相压踏着重新溃散又重新向前奔跑着,但到哪里也躲不过由于见箌血腥而变得毫无理性的猛兽牛群组成了一个圆圈来进行防御。它们把头低得很低机警地监视着狼群。但狼从四面八方进攻着终于茬这儿也抢走了捕获物。
从一些窗户里伸出***筒来响起了***声。有几只狼逃窜了但要想射中奔跑着的狼正像向闪电瞄准一样不可能。
茬牧主中引起了惊慌好多人都躲在家里,很少有人敢向窗外瞧一瞧在年老的唐·皮特洛的身边站着他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十八岁的美丽的姑娘带着恐惧的心情看着发生的事情。
牛棚和羊圈紧靠近主人的房屋;牲畜乱哄哄地挤在唐·皮特洛的窗下。羊把头藏在站在前面的牲畜中间,就认为已经摆脱了危险。
看有一只狼奔到窗户跟前,扑向了羊群唐·皮特洛装上子弹,但没敢射击,怕打伤了自己的家畜。
碧岩卡——皮特洛的女儿——忽然勇敢地奔向院子里去。她打算去保护自己的畜群使自己的财富不受狼群的伤害。两兄弟和父亲也哏在她后边奔了出去在狼群未离开村镇以前,一直在放着***街上留下了被狼咬得血肉模糊的家畜。
雪继续下着白昼结束了。牧人在村落中忧伤地走动着他们像战斗寂静下来的战场上的军医一样把身子俯向覆盖着白雪的大地,以便弄清家畜是否已经死亡由于狼群的襲击而死掉的家畜有好几十头。它们已被风雪掩盖一半了
……在维斯吉奥镇的主要的广场上出现了一个不平常的市场:牧人把被狼咬死嘚羊肉贱价售给村里的贫民。
由于狼群的残忍的袭击所引起的沮丧气氛被一种欢乐的,甚至是节日似的情绪所代替了这可以从贫农,特别是妇女们的脸上看得出来她们像在真正的市场上一样,热烈地同牧人们讨价还价人们用不多几个钱就可以买到一只羊,拖曳在身後急急忙忙奔回家去。
在许多买羊肉的人们当中也有维斯吉奥镇的猎狼老手纳得扎林诺。他一个个地翻弄着已死的羊注意地观察着。
“你看有多么熟练啊,”他对一个牧人说“每只羊都是脖子给咬断了。一口就给咬死了!甚至都来不及感到疼痛就这么半点钟光景,倒是满有成绩啊它们总共才五只呢!”
“它们最少有二十只!”人群中有谁这样说。
但纳得扎林诺是胸有成竹的
“要真是二十只嘚话,那你们的损失就会叫你们连眼泪都哭干了呢”
在纳得扎林诺的周围聚集了许多牧人和牧主。大家都劝他再去打狼
“不,不我洅也没有气力来干这种事了。打狼是青年人干的事情啊。”
几天以后在整个维斯吉奥镇的广场上挤满了羊、牛、驴、马和猎犬。维斯吉奥镇的风俗是每在冬季开始的时候要为家畜消灾保佑它们不致病死。在今年因为发生了狼群的这种非常意外的袭击,遭受了这样大嘚损失因此祓除的主要目的是为了保佑家畜不再受到这种比任何瘟疫都更厉害的灾难。
唐·皮特洛也把自己的家畜带到这儿来了。由于他是位年老的牧主,更加上他的社会地位很高,因此,他跟神父并排地站在一起碧岩卡也站在这儿。她用温柔的眼光看着这些大部分属于她家的牲畜
农民们并没注意到有五只狼也参加了为它们未来的牺牲品而进行的祈祷仪式。它们从控制着维斯吉奥的高山顶上用不安的、威胁的眼光看着这群像海洋般的家畜。
祓除的仪式并未能把狼的心地变得仁慈从那以后,它们仍不止一次地在村镇附近袭击家畜
甚臸在柯立思加诺神父到被风雪阻塞了的修道院的修士那儿去领圣餐时,都险些没被三只野兽的突然袭击所伤害只是仰仗他在山中居住的豐富经验,才免于难柯立思加诺神父自从二十年前搬到维斯吉奥以来,在冬季走出镇外时总把猎***暗藏在袈裟下面。他在这些年来已經演习得很熟练可以在一眨眼之间从衣襟下取出***枝来。这次他也是这样做的
在圣诞节这天,狼群突然袭击了在山脚下牧放的牛群雖然牛群摆开了圆阵进行了防御,并且像往常一样把小牛放在中间但还是有一条小牛成了突然袭击的牺牲品。牛群的主人亲眼看着这件倳但无法可施。他事后还谈到狼群采取了什么样的战略措施来对付牛群的战术。两只狼突然出现在牛群面前吸引住它们的注意在这哃时,其余的狼就从后面突然袭击了牛群攻破了圆阵,很快地把落在最后的一只牛给弄死了
一个贫穷的老太婆在卡思捷鲁道附近的交叉路口牧放着自己唯一的一只山羊。她把山羊拴在丛树枝上自己则坐在跟前的一个小树墩上。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老太婆打起盹来了。就在这时她好像听到了可怕的叫声狼已经叼住山羊,当着老太婆眼前把自己的猎获物向着森林拖去。老太婆在绝望中抓住了拴羊的繩子用所有的力气拉着。
“难道你特地要从我这儿拖走我唯一的一只山羊吗!”她喊叫着。
可是狼继续拖着山羊直到最后,老太婆終于筋疲力尽放开了手,跌倒在地上了
许多牧主和牧人的代表向维斯吉奥镇公所请愿。他们要求采取最坚决的措施来保卫他们牲畜的咹全
终于在一天早晨,在维斯吉奥和附近的村镇中许多房屋的墙上贴出布告:
凡捕获公狼一头无论死活,赏金二万里拉凡捕获母狼┅头,无论死活赏金三万里拉。捕获之活狼将转送市立动物园并给以巨额奖金
年老的宣读人,按照传统在乡村各处宣读着这个布告。但是这个数目不小的诱人的赏金,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在维斯吉奥这儿没有一个敢于自告奋勇到山里去打狼的人。甚至在很大的一群失业的雇农和工人中也没有人出来响应号召虽然去打狼可以获得蛮不错的收入。
但是从外面却来了支援。一天早晨在维斯吉奥的廣场上出现了一个年约三十岁上下,高个子身体很结实的人。他脸上的表情是快乐而狡猾的肩上背着***,腰间扎着装满子弹的弹带
夶家立刻明白了,这是被维斯吉奥镇公所所允诺的捕狼赏格吸引来的外地的猎狼者牧人们和孩子们拥挤在猎狼者的周围。他们用惊奇的眼光看着他向他提出了无数的问题,他则用愉快的笑话回答着
倘若他不是穿着猎人的服装,人们会把他看成“三剑客”中的一个角色从书中的插图上飞下来了。总之在随机应变上他并不比三剑客逊色。他声称自己的名字叫做黎古丘当有人问他的姓氏的时候,他还昰重复说:“黎古丘!”
这个猎人是如此出众如此地吸引了农民们的注意,以致还有三个外地人——一个年约四十岁的男人跟一个年约②十五岁的女人还有一个七岁的男孩——差不多竟没人理睬。
人们不久也明白了原来这三个人——卓万尼、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也是被赏格吸引到这儿来的。
卓万尼看来与全副武装的猎人黎古丘不同的地方是他的肩上只背了一枝旧猎***那个年轻猎人快乐的、旁若无人的样子与卓万尼及其家属的非常严肃的举止恰成对照。吉列孜非常美丽虽然在她的脸上笼罩着愁苦的阴影。她很沉默——常用手勢来代替自己的语言给人的印象是个很刚毅的女人,习惯于从任何困窘的境遇中找到出路她身上穿着一件军用大衣,因此她的身子动轉起来显得很不灵活头上像一般农妇一样系着一条绒线织的头巾。巴斯古阿里诺对黎古丘的出色身材很感兴趣要不是母亲用眼睛盯着怹,他早就跑到一边去了
这时候,在广场上的两个猎狼者的周围聚集了最有钱的牧主们簇拥的人群形成了一个集市。每个人都打算找┅个人来保护自己的牲畜你争我夺的勾当开始了,很显然是围绕在黎古丘的周围进行的。他的风度和军人的仪表使人们相信他是个了鈈起的猎人至于卓万尼呢,他却有妻子和孩子一养三口人吃饭这可比不得只养一口人啊。
尽管吉列孜对牧主们说她自己是个很好的奻工,男孩子会劈木柴看守家畜,还可以打扫路上的雪但谁也不愿雇用他们。已经被唐·皮特洛雇去的黎古丘很想也能把卓万尼和吉列孜介绍给一个牧主。
他一面和牧主们谈着话但他的目光却总是投向了吉列孜,这比任何的语言都更能说明这个年轻的猎人对于女人嘚魔力是很敏感的。遗憾的是他打算帮助卓万尼和吉列孜的努力,结果却落空了
应该指出来,唐·皮特洛不但是维斯吉奥镇最富有的牧主,而且还是全区最吝啬的人当黎古丘被安置在家畜圈里,并且要他同家畜睡在一起时他真感到非常的意外。当然罗对他来说,就昰像这样安顿下来也无所谓,因为他并不是个随随便便就会灰心丧气的人!何况给他送饭的还是美丽的碧岩卡呢唐·皮特洛竟吝啬得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当作家里的雇工一样使唤。因此,黎古丘起初还把她当成了雇来的女工哩。他对她表白着自己的心情,说着自己对唐·皮特洛的看法以及皮特洛怎样对待自己所雇用的人黎古丘对这个姑娘的态度是非常狎昵无礼的,总是追逐着她还想要拥抱她。碧岩卡生气哋把他搡到一边去但在同时,她却很喜欢黎古丘的这种叫人高兴的大胆而最主要的,是他长得漂亮只是当这个姑娘说出自己是主人嘚女儿的时候,这才使黎古丘的热情受到了节制但这种表自也并没使黎古丘感到怎样吃惊。他只是说道:
“真可措……要不然咱们本可鉯很美满地度过这个冬天呢”
碧岩卡跑走了,她难以掩饰住自己的激动黎古丘在家畜的呼吸的暧气中睡着了。
吉列孜、卓万尼跟他们嘚儿子在村头的一个老猎人的被战争破坏了的房子里找到了自己的安身之处老人在等着领取战条损失的补偿费,好来修缮一下不能再住丅去的房屋他很愿意把这所房子出租给卓万尼一家人,自己搬到一个儿子的家里去住
吉列孜和卓万尼从日暮一直忙到半夜,要把这所廢墟变成像个住宅的样子巴斯古阿里诺帮着他们。卓万尼是个精通各行手艺的人他像个熟练的木匠似的使用着锯子和锤子。他工作得叒好又准,又快他以一种深沉的,差不多像父亲般的情感爱着自己的年轻的妻子。
吉列孜走遍所有的邻舍找到了几块木板和椽子恏把废墟的一部分房盖马马虎虎地修理一下。她也找到了一条草垫子现在他们可以躺在上面睡觉了。夜间又落了雪但这已经不能使他們畏惧了。在好容易才支撑起来的房间正中燃起了火堆巴斯古阿里诺已经睡着了。吉列孜和卓万尼由于寒冷在被子下缩做一团,谈着怹们的纯洁的、温柔的爱情谈着他们今天的生活和明天的希望。
从山上传来狼群的连续不断的嗥叫声卓万尼跳了起来。吉列孜温柔地說服了他使他安静了下来。狼群继续嗥叫着但现在夫妇两个巳经在微笑着了:他们在计算着一次幸运的出猎可以给他们带来多少收入,捉到一只活狼可以得到多少钱
每个猎狼者的最高理想是捉到活狼。因为这样猎人除了镇公所的赏金而外在把狼卖给动物园时,还能嘚到一笔巨额现款此外,还可以得到牧主、牧人以及所有农民的礼物
昏黑的夜色降临在群山的上空。披着积雪的大地把惨白的闪光射姠黑暗的天空在山毛榉林里,移动着不安的狼群的黑影
母狼已到了该恋爱的时刻了。公狼们围绕在她的周围它们不安地互相注视着,包围着她
看,母狼像闪电般地奔向山巅去了四只公狼也立刻从后边追了上去。它们在披着积雪的森林里奔跑了好久它们的奔跑像突然开始那样突然停止了。母狼带着一副威严的神气站在那儿公狼们围绕在她的周围,像猎犬似的用火热的目光盯住她最年轻的一只狼忽然纵身一跳,落在母狼的跟前但这只不过片刻的光景。其余的公狼激怒了它们向它扑去,于是在母狼的周围展开了疯狂的、暴乱嘚廝咬母狼依旧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好似群狼磨着牙齿撕下了一块块的皮毛,并不是由于她的原因几只公狼在雪地上翻滚着,互楿咬着喉咙拖着大腿。在狂暴的廝斗中它们几乎都喘不过气来了。
在混作一团的厮斗中一只浅***的狼最后胜利了。它的毛上染着鮮血这是一只有着强壮的胸膛和斗士般的脖子的狼,它的耳朵是小而灵敏尾巴短而微带鬈毛。胜利者走到母狼的跟前温柔地咬着她嘚脖子。
母狼却故意装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屈从的样子磨着牙,嗥叫着躲闪着。但公狼紧紧地拖住她的脖子直到她安静下来,最后恏似终于承认了公狼的权力
现在其他的公狼只好把嘴巴竖向天空,发出延续不断的呻吟声这声音是如此可怜,正像恋爱中的一切不幸鍺的呻吟声一样除此以外,它们是再没有什么可做的了
这种令人断肠的呻吟声打破了夜的沉寂,引起了人们的恐惧与不安
维斯吉奥鎮的一半居民都没有入睡。碧岩卡醒了黎古丘醒了,卓万尼和吉列孜也都醒了有的人悄悄地走到家畜圈里,手里拿着猎***警戒着
在東方微明的时候,黎古丘已经完全装束得像个探险家一样准备随同唐·皮特洛委托给他的家畜群一同出发。他像个真正的主人似的命令着,指挥着所有的牧人们黎古丘非常高兴,从早晨起就一个人吃喝了三个人的东西碧岩卡只穿着一件睡衣隐藏在百叶窗的后面,从窗口那儿注视着黎古丘的每个动作黎古丘好像没有觉察到似的。可是他为什么要用潇洒而优美的手势来修整他那蓬松的头发呢他为什么总那样热情地命令着牧人们呢?假如不是为了向自己秘密地崇拜着的人卖弄一番的话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当家畜终于走上征途的时候善於卖弄的黎古丘就站在这个大军的前面,从口袋里掏出口琴来开始吹奏着快乐的、农民的舞曲。在这时他不断地把自己的火热的视线投向了窗口,窗口的后边隐藏着的正是碧岩卡
当黎古丘带领的家畜群通过维斯吉奥镇的时候,失业的人们已经在街上逛荡着想找件什麼零活来干,好赚到今天能够勉强充饥的面包猎狼者的出现,在他们中间引起了很大的震动无论如何,这是件工作啊为什么一定要雇用外乡人来打狼呢?为什么一定要让他们去领取镇公所的赏金和农民的礼物呢
黎古丘快乐地、充满热情地在广场上走着,旁若无人地繼续吹奏着口琴他突然转过身来,向唐·皮特洛的窗户那儿招招手,好像告别似的,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碧岩卡从窗前跑开了这个小夥子的卤莽的行径使她生气,但这也使她更加爱上了他
卓万尼也起来了。他在准备着自己的装备他正在试验着捉狼的夹子:他踏在夹孓上,让它夹夹他的皮鞋后跟卓万尼并不只试验一次就算了,他把每个夹子都接连不断地试验几次倘若发现弹簧不灵的时候,他一定找出原因来立刻把它修好。
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在他身边转来转去帮着他。现在卓万尼只差去弄头死牲口来做为诱饵再找头骡子紦牲口的尸体弄到放置捕狼的夹子那儿去。干这件事是少不了骡子的因为骡子的气味很大,可以消除惊吓狼群的人的气味
吉列孜、卓萬尼和巴斯古阿里诺开始去寻找一只病了的或已经倒毙了的家畜,好做诱饵
夜间有只羊病死了。起初牧人还不愿意把死羊送给他们但當卓万尼答应将来由打死的狼的奖金中来归还死羊的代价时,他才算同意了死羊被放在巴斯古阿里诺由街道清扫夫那儿借来的小车上。
過了不久后所有维斯吉奥镇的闲人们都跟在由卓万尼、吉列孜和男孩所组成的行列的后边了。他们三个人推着装了死羊的小车向前走着闲人们盯着卓万尼的每个动作,准备来责难他或者嘲笑他但是卓万尼却旁若无人地行动着。不过有游手好闲的人们在跟前也还有些恏处:其中有一个人建议让他们到另外一个牧人那儿去,他那儿有条全区最老的差不多完全没有力气,什么也看不见了的狗
牧人是巴鈈得能把这条狗送出去的。牧人说他正等着这样的机会。他不忍心用自己的手来打死自己的最老的狗这条狗甚至连动都不会动了,它吔被装在车上放在死羊旁边。行列里不断地增加着新参加进来的人大家都向吉列孜的住处那儿走去。
在路上巴斯古阿里诺和这只叫莋道米的老狗变成了好朋友。这只差不多什么也看不见的衰弱的老狗像人一般地悲愁着。孩子抚摸着它低垂的头它则感谢地舐着他的掱。
吉列孜没费好大力气就从一位农民那儿借到一头骡子打猎的一切全都准备就绪了。现在卓万尼只剩下一件事情,就是把这条老狗咑死
这件事要在一所坍塌的房子后边进行。所有闲人们再加上一些妇女和孩子,都默不作声地围在周围
卓万尼决定在结果这只老狗鉯前,先喂喂它他像喂小孩般地喂着它,因为它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叫它最后一次痛痛快快地吃一顿吧,”卓万尼对注视着这個景象显然很激动的巴斯古阿里诺说。
道米躺在雪地上好似已经预感到笼罩在它那老朽的头上的危险,尽量缓慢地嚼着
卓万尼把一個盛着水的盘子放在老狗的面前,它贪婪地舐着时间到来了……观众热烈地期待着。有些人责备卓万尼拖延时间另外一些人却巴不得怹慢一些下手。
巴斯古阿里诺突然痛哭起来了母亲安慰着他,但看来她也是心绪不宁的卓万尼神经质地转动着手里的猎***:孩子的哭泣更增加了他的犹豫。他蹲在巴斯古阿里诺身旁向他小声说道:
“它,这个可怜的老狗巳经完全衰老了,它至少已经有二十五岁多難道你没看见吗?它甚至都不会自己吃东西了我要活到它这种地步,也会自己把自己结果了的不要生我的气吧,我应该把它结果掉吉列孜,你劝劝孩子吧”卓万尼感到自己没有能力来劝孩子,只好请妻子帮助她正在注意地听着他的话。“巴斯古阿里诺!老到这种哋步死掉已经算不了什么了。它已经像条死狗一样了嗯,你还是把孩子带到一边去吧”他对吉列孜说。
她听从了他的话把孩子的頭搂向自己。
现在道米和卓万尼面对面地瞧着他又举起***来,瞄准着却不能开***。他在等待道米把充满绝望的眼睛转到一边去但是看来,它终于明白了将要发生的事情卓万尼绕到道米的背后,但它也随着转过头来睁眼注视着他。卓万尼在老狗的身边转了一圈但咜总是不停地转动着头,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
狗的主人突然从墙角那儿走了出来,他本来一直站在道米背后看着好像羞于见到它似的。狗大概是嗅到了主人的气味而不是看见了他。它费力地站立起来像小狗崽似地摇着尾巴。主人的心完全乱了哭着走到道米跟前,差点没有拥抱它他终于把它抱了起来,飞奔而去
巴斯古阿里诺笑了。吉列孜和所有在场的人都笑了
宽广而平秃的山坡上只披着一层薄薄的积雪,羊群可以很轻易地找到雪下的野草黎古丘的情绪很愉快,他躺在树下尽情地歌唱着。他不时中断自己的歌唱来喝上一ロ酒。他这样做引起了同他一起看羊的两个牧人的不满黎古丘差不多已经喝尽了他们整整一天要喝的酒,但他不管两个牧人的反对仍舊尽情地唱着,喝着
显然,狼群就在黎古丘的畜群附近它们在山毛榉的树林中不停地来回走动着,不安地嗅着充满在周围空气里的畜群的气味
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卓万尼率领着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走着。他们在一棵大懈树下面耐心地下着夹子然后把诱饵悬在懈树枝上。此外他们还投了些带毒药的食品,谨慎地扫平了自己的足迹这以后,才躲藏到附近的山洞里去他们留在那里,沉默地警觉地等待着,眼睛不停地看着诱饵卓万尼握着猎***,时刻准备着射击
但是那些狼群已经看见了由黎古丘保护着的家畜,就不那样天嫃地再受到死羊的诱惑了当黎古丘正在尽情歌唱的时候,狼群就奔向了平秃的山坡这些永久饥饿的猛兽,对于正以迅速的步子沿着小蕗向山上走来的碧岩卡也是极为危险的。
这时在黎古丘看管的羊群中有一只羊不安地抬起头来,停止了吃草它看着,开始用前蹄叩著土地好似在招呼谁似的。这个“谁”就是它:在林边上站着的一只狼它的身后还有两只。它们注视着羊群说实在的,在一些著名嘚故事中就常常缺少这样一种很重要的细节:当羊知道有狼来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它们就不像其他牲畜那样既不逃跑也不嚎叫,卻逞性地用蹄子叩着土地狼是从来不叫人久候的。但是这一次在这儿有黎古丘和另外两个牧人在场,狼群顶好还是避免与他们狭路相逢吧
看来猛兽是在想办法怎样才能毫无阻碍地爬到羊群跟前去。既然在它们与羊群之间有一片开阔的地带它们又怎能如愿以偿呢?一開始它们尽在周围转着圈子,然后一个跟着一个差不多是爬着地靠近了羊群
黎古丘和两个牧羊人在碧岩卡到来以后都更加安心了。黎占丘向姑娘献着殷勤竭力说着跟前并没有什么狼,一心跟她开玩笑想留她多呆一会儿。
这时却有一只狼已经爬到羊群跟前了倘若不昰看羊的狗发出报警的吠声,黎古丘一定会断送掉所有的羊群的——因为他完全被碧岩卡这个美丽的人儿迷住了但是狗的吠声已嫌太晚叻。黎古丘拿起***来射击着,但打死的却是一只狗碧岩卡完全被吓坏了,当他继续射击的时候她紧紧偎依在他的身上。狼群躲闪着射击比山中的野羊跳得还要快。两个牧人逃掉了黎古丘从一棵树转到另一棵树的后面,继续射击着;他感觉到碧岩卡依偎在他的身边这妨碍了黎古丘的动作,他不知道是监视着狼群好呢还是照顾被吓坏了的跟他寸步不离的姑娘好……
黎古丘悲伤地看着被吓坏了的、㈣处奔逃的羊群。
碧岩卡看见狼已经跑掉她自己也就跑开了。只剩下黎古丘一个人他的面前是一片旷野,旷野上横三竖四地躺着被狼咬死的羊
卓万尼、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仍旧藏在山洞里。天已经黑下来了他们决定转回家去。看来他们认为今天狼群是不会到诱餌这里来了。但卓万尼忽然看见一只浅***的大狼从山上向他们这儿走来了。它走到诱饵跟前围着它多疑地转着圈子,越来越接近夹孓了卓万尼高兴起来,狼已经看准了诱饵就在这时候,夹子牢牢地夹住了这只猛兽的前腿卓万尼和吉列孜从山洞里跑了出来,但狼卻带着沉重的夹子逃跑了它企图跑到浓密的森林里去躲藏起来。卓万尼差不多已经追上它了但它却从很高的岩崖上跳了下去。卓万尼夨掉了这只狼的去向叫吉列孜帮助他寻找。
在幽谷底下狼挣扎着,磨着牙齿用力向左右艰动着沉重的夹子。但当这只聪明的野兽理解到自己的挣扎都是多余的时候就安静下来了。它卧下来开始咬着自己的被夹在夹子里面的爪子。
卓万尼和吉列孜从幽谷的两边爬了丅来走向这只狼。但当他们找到这只狼的避难所的时候只在夹子里找到了一只狼爪。大为震惊的卓万尼和吉列孜两人相对瞧着从远處传来了用三只腿跳着的狼的痛苦的悲鸣。
晚间在村镇的广场上在卓万尼、吉列孜和他们的孩子的周围聚拢了许多牧人、农民和失业的囚们。猎人拿出了夹子里的狼爪给大家看大家都很同情他们,审视着狼爪突然,人们的注意力都转到了黎古丘身上他身上背着一只夶狼,非常神气地出现在大家面前关于黎古丘打死了狼的消息立刻传开了。在兴致勃勃的黎古丘的周围聚拢了很多向他致敬的人们卓萬尼和吉列孜感到茫然失措,心里非常沉重
但有的牧人却警觉到黎古丘打死的这条狼好像跟通常的狼有些不一样。说实在的谁在什么時候看见过狼有这样大的柔软的耳朵和这样长的有点向上鬈曲的尾巴呢?皮毛的颜色也不大像但这只是个别人的意见,黎古丘自己虽然信心也不大但他却分辩着。不过说服几个牧人和牧主还并不怎样困难,但他却不能把平生看见过不少狼的卓万尼蒙混过去
“你还是紦它的耳朵削丢些,把它的尾巴截短些吧不然,在一公里开外就可以看出它是条狗来了!”他说
黎古丘气势汹汹地反驳着,眼见两个獵人就要吵起架来了但这时候一个农民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立刻认出了这只臆造的狼正是自己的看家狗费道的遗骸
不可一世的猎狼鍺的背包、夹子以至猎***都一件跟着一件被拋到大街上来了。这是忿怒的唐·皮特洛和他的两个儿子在把黎古丘的家当从自己的家里拋出去。猎人对于失败的原因无论怎么解释都是多余的。唐·皮特洛不愿倾听任何理由他只知道:自己损失了十五只羊,黎古应是个可耻的骗孓冷漠地看着这场趣剧的,还是那些失业的人们碧岩卡想来平息父亲和哥哥们的怒火。可以显然地看到她对黎古丘的爱情是在增长著。而黎古丘这时却在那些同病相怜的失业者的帮助下把自己的家当背在身上走开了。
碧岩卡再也不必空费唇舌在父亲和哥哥们面前给獵人说情了她用她那种纯粹女人的狡猾,描述着家畜一旦没有猎狼者的保护可能会发生多么大的危险。但看来唐·皮特洛已经作出自己的最后决定了。
黎古丘在偶遇的朋友的伴随下,走向卓万尼一家住着的破房子那儿他叫嚷着,说他之所以倒霉都是由于卓万尼的过錯他用一切难听的话侮辱着卓万尼,要把他叫出来同他算账。失业的人们也支持着黎古丘可以感到他们这样做多半只是由于想要看┅出热闹的戏,而并不是由于对卓万尼的憎恨
而卓万尼这时却正在炉旁同吉列孜和儿子安静地吃着自己简单的晚餐。看来卓万尼和吉列孜对于黎古丘在他们窗外所挑起的吵闹,是满不在乎的仪表非凡的猎人的无休止的叫骂和呼喊只引起了巴斯古阿里诺的注意。他显然覺得很奇怪不住地看着父亲,焦急地等待着看他要回答些什么但是父亲的安详的脸色告诉他,顶好还是安静地继续吃自己的晚饭吧
當唐·皮特洛带着两个儿子到卓万尼这儿来的时候,黎古丘还没结束自己的表演。唐·皮特洛建议卓万尼搬到他家里去住,来代替黎古丘的哋位
几点钟以后,我们看见卓万尼的小家庭已经安顿在唐·皮特洛的温暧的牛棚里了。三口人都感到很幸福,他们终于能够伸开腿来躺在幹草上终于能够饱睡一顿,不致由于寒冷而震颤着牙齿只有碧岩卡一个人瞧着卓万尼一家人搬进来了,对于发生的这个变化感到不满看来她好像已经采取了什么决定。
卓万尼又和妻子沉入了幻想:倘若打狼能够顺利他们将如何整顿自己的生活。捉住活狼的这种念头總在引诱着卓万尼他热烈地谈着这点,但吉列孜对丈夫的这种想法却感到了惊惧和不安
那么黎古丘怎样了呢?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偠是别人,早该灰心丧气了最低限度也要离开这个村镇。而他却安静地在坍塌的房屋里随遇而安地躺着
黎古丘幻想着,甚至还想出了┅套向自己的敌人复仇的计划有时他把自己的思想自言自语地说出来,他发着牢骚对于人与人之间缺乏团结精神,像狼似地互相对待深深不满。
但这种独白并没继续多久是什么声音使他警觉了起来。黎古丘已经准备与未见到的敌人交锋了但是从笼罩着房屋的深沉嘚黑暗中,却忽然出现了碧岩卡她把一只装满吃食的篮子抛在黎古丘的脚下,便跑开了黎古丘追赶上去,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进屋来。姑娘想要说明她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她不愿意猎人把她的亲属当成没良心的人黎古丘提起篮子来,把里面的东西倾倒在桌子仩他立刻不满意起来了:
“可是酒呢?咱们不是谈好了也要给我酒喝的吗!”
碧岩卡回答说,下次来的时候再给他带酒来,随即打算走出去但黎古丘突然捉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拥抱起来两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廝斗,但姑娘所采取的并不是积极防御的态度碧岩卡很赽就倒在勇敢的猎人的拥抱中了,从这一点看来她已经是个有一定生活经验的女人了。
几天过去了卓万尼的家小继续为唐·皮特洛服务。卓万尼仍然坚忍不拔地每天去猎狼。每个猎狼者都知道,人与野兽斗争,最主要的一点就是忍耐。这正好像一场棋赛需要长期埋伏,突然奇袭而所设的陷阱却往往徒劳。但卓万尼是善于等待的他在山上各处安放了夹子和诱饵,和吉列孜固执地、挨次一个不漏地巡视著夹子
黎古丘虽然遭到失败,但同样没有停止打猎的工作不幸更加巩固了他的意志,他在群山中不断地走动着他有时也和卓万尼的尛家庭相遇;两个男人默不作声地,不友好地从远处互相注视着
一天,当太阳落山的时候卓万尼和吉列孜在打了一天猎以后,从一个佷陡的山坡上走下来到河边去检查最后一个夹子。他们忽然听见了狼的求救的嗥叫声
他们加快了脚步,很快就看见一只大狼被夹在夹孓里他们高兴极了。
卓万尼立刻趴在雪地上并叫吉列孜也趴下来。
“哎呀你这傻东西终归落网了!”
狼在雪地上翻滚着,跳上去落下来,又重新像疯狂了似地跳跃着想要抛掉腿上的夹子。
吉列孜已经吓得发呆了卓万尼却一跃扑到狼的身上,用自己长长的手臂抱住了它人和狼一同在雪地上翻滚着,夹子不停地四下摆荡着吉列孜拿起***来,跑去帮助丈夫
卓万尼和狼都不动了,他们的身子有一半陷在雪里像塑像般呆在那里。
吉列孜用***口紧对着狼的肚子
“我这就用***打死它,”她呼喊道
“不,不咱们要捉活的。这是头毋狼有了这只狼,咱们可以领到好多的钱它还怀着小狼呢。”卓万尼继续用他的强有力的手臂搂着母狼说:“你快跑到维斯吉奥镇上詓你是知道该干什么的:去拿一块木板跟一条绳子来,咱们把母狼捆起来一同拖回去。你快去吧!”
“那么我把猎***给你留下吧。”
“不用”卓万尼说,“现在猎***是毫无用处的”
吉列孜开始跑去,但丈夫把她叫住了
“吉列孜!你把它腿上的夹子摘下来吧!”怹喊道。
“你这是说些什么话呀!”女人惊恐地叫着,好像怕丈夫疯了似的
“叫你怎样做你就怎样做好了。当它觉得腿不痛的时候僦会更安静些了,你看吧”
吉列孜打开了夹子,然后一直向维斯吉奥镇跑去
只剩下卓万尼和母狼了。
“莫非你在等着我什么时候会疲乏下来吗”他说。“就怕事情不会这样呢!你要有足够的耐性你就等吧。”
当吉列孜跑回维斯吉奥镇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喘息着跑到广场那儿但现在正是个不凑巧的时候:在冬季的这个时刻,镇里的街道上几乎是没有人迹的在广场上只有几个游手好闲的姩轻人。
“我丈夫在山里……一个人跟狼廝打着!”吉列孜对他们说
谁也不相信她的话。年轻人想同她打趣对她发出了哄笑声。
吉列孜从他们那儿跑开去找唐·皮特洛或其他能够听信她的话的人。
天已经完全黑了。卓万尼仍旧紧抱着母狼他已经感到疲惫了,但仍不願服输看来母狼对于它的不平常的遭遇好像已经低头了。但它却突然用臀部搡着猎人张开了大嘴,使劲用后腿蹬着积雪卓万尼咬紧叻牙,更用力地搂住了野兽的筋肉条条的、披着厚厚的硬毛皮领子的脖子母狼立刻安静下来了。
“你是毫无办法的你算是落网了,”囚对狼说“无论给我什么代价,也不会把你放开的看来你并不是个很想得开的家伙,因此你才哭叫起来这是毫无办法的事。你还指朢些什么呢你以为我会把奖金顺手放掉吗?事情不会是这样的!我也像你一样需要吃喝来活命啊!你只要有可能什么都可以去抢的。鈳我不能去偷羊去杀牛;我得花钱买肉啊。但是你可以看出来我是会很好地对待你的。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狠毒的在他们中间也有善良的人啊。”
母狼安静下来了它伸着耳朵,好似在倾听着自己的敌人的甜蜜的、温柔的语言似的
在唐·皮特洛的帮助下,吉列孜终于找着了一小帮自愿的人,但这时,天已经黑了。大家只好点起火把来,虽然积雪把它的白光反映到漆黑的天空中,这却不能照亮道路。到山里去的狭窄的小径是很难辨认的。
黎古丘虽然拒绝来支援卓万尼,但他还是跟来了掉在救援的人群后边较远的地方。
救援的人们在屾中的小径上像条长长的锁链似的。火把将周围照成一片红色开始飘着松软的雪花。雪花在火炬的照耀下好像火红的雨点般从天上降落着。
吉列孜只一心想着赶快把人们带到卓万尼和母狼决斗的地方去她的面孔是紧张的、冰冷的;她甚至没有回答唐·皮特洛的话,他正在安慰着她,叫她不要担心。跟吉列孜并排走着的是吓坏了的、激动不安的巴斯古阿里诺。
卓万尼仍旧紧抱着野兽他的脖子上已有很夶一块伤口,这说明他曾跟母狼进行过残酷的格斗
“我很可怜你,你正在怀孕呢你会生出几个孩子呢?”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却张嘴結舌地、一动不动地向前面看去。
从森林里走出了我们早已熟悉的一群狼它们总共是四只,因为第五只正是卓万尼抱着的这只母狼
狼巳经紧挨到人的跟前来了,于是他想自己最后的时刻已经到来了。卓万尼在呻吟着他无力地张开了嘴。他终于镇定下来说道:
“就昰你们五只狼一齐向我扑来,我也不会把它交给你们的听见了吗?是我把它捉住的我决不把它交给任何人!这样做,对它也有好处啊它会被送到动物园去,那里每天会把它喂饱对于它的孩子来说,那样也好它们不会像你们似的天天挨饿。”
夜已经到来了吉列孜囷巴斯古阿里诺在救援的人们护送下,绝望地喊着卓万尼其他的人也都把手捂在嘴上,大声呼喊着但卓万尼没有回答。火把的锁链又偅新移动着——人们继续在森林中前进黎古丘跟在人群后边较远的地方,简直忍不住幸灾乐祸的微笑
大家都在山毛榉的林边上站住了。吉列孜高兴得喊叫了一声跑向了卓万尼留下来的那个地方。但同路来的人把她揪住了:透过顺着地面吹来的风雪看去在距离他们一百公尺远近的地方,卓万尼坐在雪地上脊背紧靠着一棵树,狼群则在他的前后转动着它们觉察到有人来了,惊觉起来跳向了一边。
┅个男人举起***来但吉列孜制止了他:放***可能误中在卓万尼的身上。吉列孜突然从拉着她的人们的手里挣脱出来用坚定的步子向狼群走去。形状模糊的卓万尼已经被雪埋去一半,但仍旧坐在树旁吉列孜勇敢地向前走去,甚至没有听见巴斯古阿里诺在她身后呼唤的聲音看,她已经离狼群很近了一开始这些狼还用威胁的眼光看着她,然后灵活地转过身去逃跑了。它们奔向了树林的深处
吉列孜姠卓万尼弯下身去。他的眼睛瞪着微笑仍然留在唇边。吉列孜轻轻地、温柔地拂去了他脸上的雪花护送吉列孜的人们逐渐围拢来了。怹们手里举着将要燃尽的火把忽然,卓万尼倒了下去一动不动了。他死了
像化石般的吉列孜,默不作声地站在那儿只有巴斯古阿裏诺嚎啕地哭着,扑向父亲的尸体黎古丘远远地离开大家,站在那儿他同样受到了震动。
“他被狼咬死了”是谁在轻轻地说。
只有駭子的哭声打破了寂静吉列孜终于清醒过来了。她意识到自己所遭遇的不幸向所有的人大声呼喊道:
“是你们把他杀死的!是你们,鈈是狼!他是为了你们……为了保护你们的牲畜而牺牲的!”
女人的话像一记耳光似的打击着在场的人。人们感到了过错和羞耻都低丅头去。
黎古丘突然推开所有的人走到卓万尼的尸体跟前,把他抱了起来好送回村里去。他的内心深深地受到感动坚决地推开想要來帮助他抬起卓万尼的尸体的人。
天亮了沿着山地的小径走着凄惨的行列,走在最前面时是手里抱着卓万尼的遗体的黎古丘又下起雪來了。地平线上涂上了一层红色的朝霞只有远处的狼嚎声伴送着送殡的行列。
几个星期过去了在唐·皮特洛的家里,吉列孜在儿子的帮助下理好了行囊。她身上穿着勉强缝起来的黑色丧服。
在一开始吉列孜看见牺牲了的丈夫,还哭不出声来现在眼泪却像涌泉般流在两頰上了。
碧岩卡也在跟前吉列孜向她叙述着自己的历史,更确切地说是有关她的出嫁以及她和卓万尼共同生活的这一段历史。这是一段被温存的眷恋和友谊联结在一起的两个人的斗争与穷困的历史吉列孜没有父母——他们在战争期间被打死了。卓万尼的父母也是在轰炸中牺牲的那时他正在前线打仗。当卓万尼从军队复员回来以后他们结了婚。
“可是”吉列孜特别把这句话的语气加重说,“对我們来说战争仍旧没有结束。”
卓万尼什么工作也找不到就只好选择了危险的猎狼者的职业。这也是战争的继续卓万尼被迫去猎狼,囸像狼被追来猎取我们的牛羊一样为什么狼要猎取家畜呢?因为饥饿迫使它们去进行凶杀:狼要寻觅食物为什么卓万尼变成了猎人呢?因为他要给自己和自己的家属弄到吃食这种刻不容缓的需要迫使他去杀狼。总之人与狼的命运是有许多共同点的。自古迄今从有囚与狼的那时起——就是这样。
吉列孜用低沉的安详的声音讲着。看来她在这方周考虑得很多,她的这种观念是在许多年的快乐与苦痛的日子夺成熟起来的
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到墓地来跟卓万尼告别,并用今年最后的花朵来装饰他的坟墓吉列孜在离开坟地之前对丈夫说着话。她用不久前跟碧岩卡谈着她的出嫁以及她和卓万尼的共同生活时的那种安详的声音和温存的语气说:他们将回到故乡去虽嘫她在故乡也没有什么可以指望的,但她要努力在那里找到工作她请卓万尼不要为她和孩子担心。
她将咬紧牙关为争取生活的权利而斗爭她准备为了巴斯古阿里诺承担起一切:她可以去做任何工作,在必要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去偷盗,但孩子的生活是会得到保证的吉列孜现在了解到自己对巴斯古阿里诺来说,不仅是母亲而且也是父亲,是弟兄是朋友。
巴斯古阿里诺低着头倾听着母亲向父亲所说的話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向他允诺些什么。他将像以前一样跟母亲在一起他会听从她的话,帮助她干活努力满足她的一切要求。几年以後到了自己的手有劲儿的时候,他会请母亲休息因为到那时,一切都将由他自己来关心了
有谁在坟墓前神经质地来回走着,好像没囿力量来跟那控制住自己的不安相挣扎似的这是黎古丘。是什么迫使他跟着吉列孜到墓地来的呢是什么搅人不安的心情迫使他来等待著她的呢?
看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已经背起自己的不多的家当来,缓慢地离开了可能永久不会再见面的小小的十字架
他们从黎古丘身边默不作声地走过。他一句话也不说地跟他们走在一起只是当吉列孜和儿子走近道路的时候——他们将在这儿等候顺路的车辆以便永遠离开山地——黎古丘才忽然开始了热烈的独白。他说对于卓万尼的牺牲,他感到自己深深负咎——倘若他立刻去支援他一定能救出怹的命来。现在他决心要补偿自己的罪过,因此他请求吉列孜留在维斯吉奥。他们将一起去猎狼像兄妹似的平分所得的收益;他们將一起住在坍塌了的小房子里,对付到春天来到
吉列孜虽然很有兴趣地听着黎古丘的真诚的倾诉和建议,但对于回到故乡去的决定仍然昰坚定不移的因此她还是注意地看着这时正好由维斯吉奥赶出来的木柴车。但黎古丘对于将她留下的想法还没有完全失望。他看见她叫车停下来了就要求她再等下一辆车,好听完他所要说的话因为从维斯吉奥驶出来的车是一辆跟着一辆来的。他没给吉列孜考虑的时間就叫车辆赶走了。
只有他们几个人留在道旁年轻的猎人开始劝说吉列孜,说她离开维斯吉奥的做法是不对的她准备去干什么呢?她打算怎样来养活巴斯古阿里诺呢
他企图用这样一些论证来感动和说服吉列孜。当村里又赶来一辆车的时候黎古丘抱起孩子来,用父親般的温存同他谈着话直到孩子的眼睛里闪出了信赖的微笑来。
“为什么咱们不留在这儿呢”巴斯古阿里诺忽然问道。
吉列孜已经开始动摇了她提着包揪,站在路边上这时黎古丘和巴斯古阿里诺已经不再谈话了。只有愈来愈近的车轮辗着碎石的嘎吱声
在这寂静的時刻,吉列孜完全明白了她应该有所抉择:是回到家乡去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呢,还是继续丈夫所开始的然而由于他的死亡而中断了嘚事业呢?折磨人的疑虑占有了吉列孜她看着黎古丘,看着巴斯古阿里诺看着慢慢从身边赶过去的车辆。这以后她好似由于过分的疲乏而把手中的一个大包袱落到地上了,同时她无力地坐在包袱上面木柴车发出吱吱的声音,继续向前赶着很快就在道路转弯处隐没叻。
……黎古丘感到幸福因为他终于说服吉列孜留在维斯吉奥镇了,这样他就可以对她和孩子做些有益的事情在以后的一些日子里,怹想尽了一切猎狼的办法:他想出了新式的夹子试验投掷含有毒药的食品,弄到了一种专门为猎狼用的特种子弹而在今天,他还特意箌村镇上的老教堂里去劝说神父和敲钟的人要他们像出殡一样整天地敲钟。
黎古丘根据有经验的猎人的古老传说深信出殡的钟声可以使狼嗥叫。倘若狼能很快地以嗥叫声来回答钟声的话就可以判断出它们所在的地方,因而猎取这些疯狂的野兽也就可以容易些了
他以極大的热情谈着,终于说服了神父和敲钟的人;他们虽不怎么愿意但总算答应了他的请求。
黎古丘从教堂里向出口走去隐藏在柱子后媔的碧岩卡忽然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他们进行了简短的交谈碧岩卡说,既然黎古丘跟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住在一起那她就不再给他送吃食了。姑娘摆出了一副高傲的样子她的举动使黎古丘相信,她之所以这样做乃是由于女人的嫉妒缘故他奚落着她,并且说出了自巳的这种看法碧岩卡感到受了侮辱,生气地走了
送殡的钟声不久就传到坍塌了的那间小房子的旁边;在那儿黎古丘正急急忙忙地做着獵狼的准备工作。吉列孜的心马上乱了她又重新敏锐地感到在丈夫死后所形成的空虚。黎古丘察觉出是怎么回事了他努力来为她排遣,解释着发出殡仪钟声的原因和自己的计划他说,这将使他的出猎得到成功
巴斯古阿里诺请求黎古丘带他同去打猎,但他拒绝带着孩孓出去因为不能叫孩子去经受这样的惊险。令黎古丘非常奇怪的是作母亲的竟允许孩子跟猎人一同出去。她热烈地说巴斯古阿里诺巳经到应该学习猎狼的时候了。既然生活迫使人每天都要跟困难搏斗和保卫自己不受攻击那么,猎狼的职业就是真正的生活学校这对於每个男子汶都是需要的。
黎古丘找不到什么话好反驳她他除了带着孩子去打猎而外,是没有别的办法的了当镇上缓缓地传送着殡仪嘚钟声时,他们走出了家门
黎古丘一走进森林里,立刻恢复了他从前的乐观的、无忧无虑的生活他好像把忍受着的苦难全都从肩上拋掉了,不顾落下来的雪快乐地沿着山坡向着狼嗥的方向跑去。巴斯古阿里诺也跟在他身后快乐地跑着在父亲死后的这些日子里所感到嘚压抑与烦恼的黯澹思想都一古脑儿扫清了。
当黎古丘和巴斯古阿里诺正在活跃地、无忧无虑地登山的时候吉列孜一个人留在家里,她囙忆着不快的往事为今天的生活操心,为未来的日子忧虑
忽然从房屋跟前传来的声音使她清醒了。她站起身来走向门口
约有三十名姩轻的和年老的妇女不知是什么时候来到广场上的,她们慢慢地向着房屋走来她们都带着一副威胁的神气,直瞪着眼睛瞧着出现在门槛仩的吉列孜
她一点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这时候有一个女人走上前来,向吉列孜喷出侮辱的话开始羞辱着她。那个女人说在卓萬尼刚刚牺牲以后,吉列孜就跟黎古丘搞恋爱这是吉列孜的耻辱,这是全镇的耻辱她建议吉列孜带着孩子滚开,不要等到人们在忍无鈳忍的时候把忿怒加在她的身上
吉列孜一下子弄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这些侮辱真是荒谬绝伦的。但过了┅会儿她镇定下来了,找到了回答这种责难的力量她安安静静地向妇女们解释着自己在这所房子里所处的地位:她跟黎古丘什么关系吔没有,甚至连恋爱的影子都没有只是由于朋友间的互助才使他们住在一所房子里。要谈到耻辱的话对于维斯吉奥镇来说,可耻的却昰它的冷漠是这里的人对待她和孩子遭到的不幸所采取的态度。实际上除了黎古丘而外,谁也没向她伸出援助的手来而她之所以接受黎古丘的这种援助,只是由于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饿死
妇女们被这些坦率而正直的话所感动了,她们都垂下头去她们像出现时一样,又一个跟着一个慢慢地走去了
这时候,黎古反和巴斯古阿里诺正在两棵大树的枝桠上埋伏着他们的脚下流着半冻的小溪。他们等待著还在向空中嗥叫着的狼到这里来饮水猎人和孩子在谈论着大自然的秘密。
巴斯古阿里诺正像所有的孩子一样对他周围的一切都感到非常的兴趣,他向猎人提出了许多问题他希望知道雪是从哪里落下来的,是不是有办法可以使世界上所有的地方在任何时候都暖和;有沒有会说话的牲畜黎古丘用他那幽默的口吻安稳地、耐心地,带着喜爱的心情回答着他的问题他们的谈话忽然中断了,出现了两只狼它们正沿着谷地向河边走来。
孩子首先发现了它们他激动得差点儿没从树上摔了下来。黎古丘瞄准着他一***跟着一***射击着。一只狼逃跑了另外一只倒在了地上。巴斯古阿里诺和黎古丘真是高兴得无法形容连忙从树上爬了下来。巴斯古阿里诺迅速奔向被打倒了的狼但黎古丘把他拉住了,他说应加小心因为在***弹下逃跑了的那只狼还可能蹲在附近的什么地方。
但当他们走到死狼跟前时连黎古丘也难以压制住自己的喜悦了。他开始跳跃着像孩子般地跟巴斯古阿里诺玩耍着,向他身上拋着雪孩子也十分高兴,以同样的行动回答着他于是他们俩围绕着死狼互相追逐起来了。
当黎古丘向后退着走而脊背被挤向岩崖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咬住了他的腿他低头一看,一只探出了头来的小狼正向石缝里缩着黎古丘害怕了,踉踉跄跄地奔回了巴斯古阿里诺那儿两个人都静止不动,尽量鈈发出一点声音来看来,母狼的窝是在石缝中它已经下了狼崽了。黎古丘怕母狼在窝里或在附近的什么地方他把大量的雪抛进了岩石缝里,当在石缝口出现了满脸是雪——这是猎人投进石缝中的雪——的小狼时猎人已经准备好要射击了。
黎古丘壮了壮胆子走进石縫里,在那儿又找到了两只小狼它们正把小嘴巴互相偎在一起睡着。黎古丘小心地把它们抱起来递给孩子他说应该快点走,一母狼随時都可能到来于是,他把死狼背在肩上他们两个就一同向镇里走去了。
维斯吉奥镇里的居民有谁能够忍得住不来看看黎古丘肩上背着┅头狼巴斯古阿里诺怀里抱着三只小狼的这个凯旋式呢?很难说明谁更为幸运:是从家里走出来看这个奇观的人们还是黎古丘和孩子夲人。有些人把黎古丘叫到一边要听听猎狼的详情,另外一些人则一定要抚摸一下小狼今天全镇的人都到街上来了。这里有带着自己嘚牧人走出来的唐·皮特洛,有为黎古丘的成就而感到骄傲的碧岩卡,有失业的人们,也有对今日的英雄——那个占有三只绝妙的小狼的巴斯古阿里诺无限羡慕的孩子们。但黎古丘和他的助手却快乐地、庄严地通过村镇,急忙忙地奔向坍塌了的房屋。在那里,吉列孜已经站在门旁等候着他们了
猎狼者获得自己沉重而危险的劳动的果实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黎古丘、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从大清早起就开始了茬维斯吉奥以及附近村落与农场中的巡礼。黎古丘从一位农民那里借来了一辆车拉车的骡子瘦弱得像堂·吉诃德骑的洛稷喃提一样。车上拉着打死的狼、三只小狼和两条被子——因为巡礼可能继续一天多——就开始行动了。他们从这家到那家从这个打谷场到那个打谷场,赱遍全村去收集礼按照传统每个打死了狼的猎人都是这样地做的。应当说明谁也不用猎人向他去讨。相反地当传出巡礼已经开始的時候,多数居民都早已准备好自己的礼物以便在猎人到来时就把礼物奉上。大家都愿意尽快地看见已经楦着草的狼在那连阳光都照射鈈进的长长的又高又深的胡同里,青年们恫吓着姑娘们做出要把这个楦着草的狼皮投向她们的姿势。
虽然所有的人都非常恨狼但是没囿谁在看见小狼的时候不受感动,不想抚爱它们不给它们送来点牛奶的;至于孩子们,那就更不用说了——他们看到小狼高兴得大声喧嚷着,跳了起来
当黎古丘向所有的人和个别的人叙述着自己所经受的危险,并像个行吟诗人那样轻松跟煞有介事地大吹大擂的时候當巴斯古阿里诺骄傲地把多半在睡着的小狼举向左边又举向右边给人们观看的时候,吉列孜则不声不响、不慌不忙地把礼物放到车上收集着间或送来的为数很少的现款,向人们打听着在这个区里有谁能给更多的礼物
一句话,吉列孜从一开始就由自己来领导这次巡礼大镓都知道,在物质问题上男人是不能够跟女人来比的此外,黎古丘也很少关心人家给了他些什么东西只要能够叙述自己的功绩,能够紦楦着草的狼皮放在肩膀上显耀以引起姑娘们用闪亮的眼睛来赞叹和她们美妙鲜艳的嘴唇上的笑意,那他就感到心满意运了
黎古丘的車辆在那些与他形影不离的失业者们的护送下,由一个院落走到另一个院落现在已经来到了唐·皮特洛的院子跟前。黎古丘在失业者们的掌声中越过了这个吝啬鬼的房子——他不愿接受唐·皮特洛的任何礼物,他还没有忘掉把他驱逐出来的那次侮辱但吉列孜却要求停下车來。她只知道任何礼物都是有用的好东西是不会丢到街上的,富有的唐·皮特洛可能会很好地奖赏他们。她敲着门给她开门的是碧岩卡。姑娘的脸色是阴沉的她没有理睬吉列孜,便把唐·皮特洛宽宏大量地赏给的三袋面粉扔到车上,并用眼睛死盯了一下黎古丘。黎古丘则摆出满不在乎的样子,用口哨吹着一个快乐的曲子
碧岩卡忽地转过身去,砰地一声带上了门于是车辆继续向前驶去。
但维斯吉奥镇里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很大方的正像各地一样,这儿也有一些人每当他们要付出东西的时候,就会突然忘掉了自己的全部诺言但住在維斯吉奥的这种人恐怕还没有领教过吉列孜吧!
看,现在就有这样一位老爷正在百叶窗缝中窥视着车辆的来临车停下了,吉列孜敲着门但谁也没回答她。这个吝啬鬼只要当他想到要向外支付时全身就都发起枓来。但这时已经明白了底细并知道是在同谁打交道的吉列孜却高声向他呼喊道:
“你有上百只羊,有二十头牛还有三十只山羊。你哪怕赏给我们一只羔羊也好啊!”
黎古丘忽然发现了吉列孜嘚这种新的才能,就更加被她吸引住了虽然在这同时他又有些感到恐惧。
现在车辆已经从维斯吉奥镇赶出来了它朝着那散布有十多个農场和小村落的谷地走去。黎古丘在路上吹着口琴:我们明白他这样做是为了可以帮助他思考。
黎古丘不断闪动着睫毛瞧着吉列孜,恏像在研究着她似的他深陷在自己的思索中,甚至没有回答巴斯古阿里诺向他不断提出的问题吉列孜也沉默着。车从墓地前经过黎古丘放下了口琴,摘下了帽子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划着十字。这以后车辆就消逝在远处了,但还可以听见猎人的口琴重新吹奏起了憂伤的华尔玆舞曲
间或也有些老农民不愿叫黎古丘谈论自己的事,只是取笑地给他一个铜板其中有一个特别不喜欢牧人和羊的老人,怹认为他们是农民的最大敌人他听着黎古丘说着打猎的故事,最后却说道:
“我认为你把狼打死这做得很不好:要是叫它活下去,它還会咬死几只羊呢”
黎古丘和吉列孜虽然百般说服他,但老人仍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在长时间的围攻下,他终于屈服了拿出了三只公雞递给黎古丘:
“给你吧。不是因为你打死了狼而是因为你很会讲故事……”
……巴斯古阿里诺跟三只小狼变成了好朋友。当猎人们歇丅来吃东西的时候他们给每只小狼都起了个名字。黎古丘在弄清了每只小狼的性别以后为了让孩子大大高兴,都给他们起了狗的名字:吉柯、宝贝和金安娜***通常都是叫这些名字的。
小狼感觉自己很舒适不断地要东西吃,完全没有野兽的样子和狼的特性黎古丘囷孩子跟它们许久地玩耍着。猎人很满意能教会吉柯递过爪子来并从他伸出的手臂上跳过去。
黎古丘从不直接跟吉列孜交谈他总是躲著她,甚至不向这年轻的女人看一眼他们彼此都感觉着怪不自然。
巴斯古阿里诺问黎古丘说等吉柯、宝贝和金安娜长大了,会不会像所有的狼一样凶恶猎人耸了耸肩膀:他从来也没有想到这一类的问题。狼只是偶然地跟他的生活发生关系的但吉列孜回答了孩子的问話。
“不会的”她说,“要是吉柯、宝贝和金安娜不回到森林里去它们就不会变成猛兽。只是由于不安定的生活和饥饿才迫使它们荿为森林中的强盗的。”
黎古丘很有兴趣地听着她的话不难看出,在吉列孜每次开始谈话的时候——这是不常有的事他都像注视奇迹般地看着她,并且像有些着迷似的倾听着
渐近黄昏。车辆通过谷地在一座修道院旁边走过,奔向一个山岗上的小农舍黎古丘准备在那儿住宿。
巴斯古阿里诺已经和自己的三个小伙伴一同睡熟了它们温暧的身子使他很暧和。
突然传来了奇怪的嗥叫声。吉列孜和黎古丘带着恐惧的表情互相看了看黎古丘装上猎***,跳下车去警觉地向四周瞧着。这嗥叫声有些类似人的呻吟它一声一声地重复着,回喑沿着整个山谷传送着更显得可怕。黎古丘爬到树上去好来观察一下附近的情况。在不远的山岗上可以看见一只好似要爬向还亮着嘚天空上的母狼的侧影。黎古丘急忙从树上爬下来
“这是母亲,它跟在我们的后边!”他小声地对吉列孜说他的声音里隐含着迷信的語气。
但女人却安定地、坚决地回答道:
“它把我的丈夫夺去了我把它的孩子们夺来了!”
在猎人们夜宿的那个农舍里住着一家非常贫苦的人家。从孩子们苍白的脸上从成年人褴褛的衣服上,从房子里的简陋的设备和家具上都可以看出这一点来。但对这三个行路的人谁也没打算拒绝他们在这儿住宿。一位年老的农民这家的家长,请他们先坐下来并且允许他们住在牲畜棚里。
夜间可怕的狼嗥叫聲重复着。黎古丘、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不能入睡笼罩着一种紧张的气氛,孩子感到了这点这驱走了他的睡眠。
巴斯古阿里诺所提絀来的各种各样出人意外的问题会使任何哲学教授都感到困难。吉列孜和黎古丘简直来不及回答他这种以复杂的问题和聪明的回答交替起来的热烈的谈话,在三个行路人之间造成了一种温暧的气息这是他们所燃烧起来的火堆都无力给予的。巴斯古阿里诺之所以不感到寒冷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黎古丘的父亲般的关怀,他正是以这样的心情来回答孩子的问题的
巴斯古阿里诺首先想要知道的是,为什么毋狼对小狼们会这样关切呢——它的嗥叫声仍像刚才一样给他们火边的谈话带来了神秘的气氛。在这以后他又问起自己的母亲是不是吔会这样?母亲、儿子、女儿、父亲、祖母、祖父、伯父、伯母都又是什么人呢他的问话并不都是合乎一般的逻辑的,但对于一个想努仂认识世界的孩子的思考来说这完全是正常的。例如他问道:现在楦上了草的这只狼是真的死了吗?它是怎样死的呢跟自己的父亲卓万尼的死是一样的吗?并且是在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究竟什么叫做死呢?为什么不能躲开死亡永久生存下去呢?他们是不是愿意迉去呢死掉的狼是不是母狼的丈夫,是不是小狼们的父亲呢倘若死的狼是母狼的丈夫,那它现在没有丈夫将怎么办呢
要想回答孩子這些流水般的问题,真是困难得很吉列孜和黎古丘终于无法应付,他们只好请求孩子不要打搅他们躺下睡觉去。最后的问题就这样没囿回答地搁下了
在天亮以后,他们又上路了但在离开好客的主人家以前,吉列孜给他们留下了一袋粮食作为礼物在白天里,她更清楚地看出了这家农民极端贫困的情况这些人真是急需救济的,她给的礼物甚至不用进行什么说服就被主人以尊重与感谢的心情接受了。全农舍的人亲热地送走了猎人们但是感动最深的还是黎古丘。他不断从吉列孜的身上发现了出人意料的新品质;命运使吉列孜在这种鈈平常的情况下跟他遇在一起了。
他们由一个村镇到另一个村镇由一个农舍到另一个农舍,直到夜晚来临为了引人注意,黎古丘每箌个落脚的地方都表演着他教会吉柯的那套把戏。这个小小的表演每次都收到了很大的效果。在一个村镇里黎古丘和他的吉柯甚至囷正在广场上表演的流动杂技团进行了成功的竞争。礼物继续增加着吉列孜在装得满满的车上巧妙地找到了放置东西的地方。当车上再吔没有可放东西的地方时我们的猎人们才回到了维斯吉奥镇。
这只被打死的狼究竟给他们带来了多少财富呢要弄清这笔账还很困难,洇为吉列孜、黎古丘和巴斯古阿里诺只是向这破屋的厨房的一个角落里不断存放着成袋的面粉、马铃薯、玉蜀黍、家制的茶肠、满瓶的酒他们默不作声地工作着,很努力也很热情,互相关怀地帮助着正像在一个和睦的农民家庭里所能见到的那样。
随后他们有些疲乏了就一齐坐在桌旁开始数着吉列孜从几个兜里掏出来的钱。在桌上放着数目可观的、揉皱了的钞票吉列孜细心地用熨斗把它们熨平。黎古丘休息着他坐在地上,看着妇女所做的烦琐工作说也奇怪,看来黎古丘完全失去对工作和金钱的兴趣了。吉列孜数完了钱以后宣布说,她对于这些财产没有任何权利——因为狼是他打死的黎古丘以大笑回答了她的话:狼确是他打死的,但是除了她而外有谁能收集到这样多的礼物呢?
“我看只要有吃的,有喝的有睡觉的地方就行了,”黎古丘耸着肩膀说“我一向都是这样生活的。要知道每种东西都有个用完的时候,等到那时你再去找,也就会找到另外的东西的”
吉列孜一点也不支持这种有点类似无政府主义的哲学。她认为家里有了一件东西跟着也就会有更多的东西但猎人却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现在我要休息了需要休息多久就休息多久。现在咱们可以无忧无虑地过活了这里的吃食够用到明年呢,”黎古丘开心地说
吉列孜不赞成他的话。刚开始的事业应该继续下去!黎古丘應该继续去打猎——人们信任他人们给了他许多礼物。年轻的女人非常热情地谈着有一种新的、出人意外的情感充满在她的话语中。黎古丘发现了这点由于高兴,他的心在胸膛里跳动起来了他笑了。
“你这样劝我就像我是你的丈夫似的。”
他说这句话原是希望吉列孜会说句什么话,或者作个什么手势来表示支持他的秘密愿望的:两个人留在一起,甚至永久留在一起
但是什么也没有,吉列孜恏像没听见他所说的话一样这可能是黎古丘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的爱情的痛苦。
吉列孜为了要驱散惶惑不安的情绪只是说道:
“那你僦按你所知道的做吧。”她开始分着他们所收到的东西:把自己的一份放在一个角落里黎古丘的一份放到另一个角落里。
在熟睡着的村鎮上空又传来母狼的凄凉的嗥叫声这次的嗥叫声不是在远处,不是看,母狼犹豫地停在维斯吉奥的镇口;看它走进镇里来了,嗅着涳气像呼唤孩子似的,不断地嗥叫着
母狼走在村镇里,它既不顾自己本身可能遭受到的危险也不管它在道路上所遇见的捕猎对象——狗啊,猫啊在另外的情况下,这些动物的遭遇可能会很不好的母狼走过全镇,慢馒地接近坍塌了的旧房屋它在房屋附近的广场上停了下来,又开始它那绝望的母亲的嗥叫。
吉列孜和黎古丘醒了嗥叫声重复着,使人觉得母狼好像就在屋子里一样猎人和吉列孜默鈈作声地互相瞧着。吉列孜将做出什么决定来呢她突然跳了起来,抓起三只小狼推开了房门,在黎古丘还没来得及动一动的时候她僦已经把小狼抛在街上了。
黎古丘跳将起来拿起了***,但已经晚了!——母狼和它的小狼已像幽灵般地消逝了
忿怒的猎人转回屋里,縋问着吉列孜为什么要这样做要知道,咬死她丈夫的就是这只母狼啊但吉列孜是个女人,据说女人比任何男人心里都有更多的矛盾這话如果是对的,那么说女人的这种矛盾总是受情感支配着的,那也是正确的了吉列孜本着她做母亲的情感,把狼的孩子还给它了
黎古丘用惊奇的眼光看着她。当他听到她的动人的声音时不满的心情消逝了。
他走到她跟前他像对待爱人般地温存、羞怯地微笑着,這都明显地说明了黎古丘的情感与激动吉列孜完全明白他的长时间的注视,他的富于表情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当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一个動作的时候,她却预先警告他说:
黎古丘笑着但却站住了。他终于开口了这是一种特殊方式的爱情的表白。
“你还年轻你应当为你嘚未来着想。你的一切都还在前面”
吉列孜立刻坚决地打断了他的话。
“对我来说爱情是再也不存在的了。”
但从她的话语中听不出痛苦只有顺从,纯粹是妇女对于不能摆戚的命运的屈从
黎古丘有些变样了。只是由于吉列孜的几句坚决的话他又回到自己的放荡生活中去了。
黎古丘有生以来第一次爱上了人在自己的飘泊生活中,他对于姑娘们的关注只不过是由于她们能供他开心。现在却是另外┅回事了这回并不是几次慌忙的拥抱的那种通常的冒险。他把吉列孜看成自己的朋友同伴。
黎古丘陷入了愁苦与绝望中他的性格是古怪的,他再也不跟吉列孜说话也不跟巴斯古阿里诺说话了。他再也不回到古老的、坍塌了的房子里来吃午饭了他很晚才回来,只是為了在这儿过夜
黎古丘每夭都到山里去,既是为了避免跟吉列孜见面也为了在森林里游荡可以舒散一下自己的心情,同时也叫居民看箌他并没有拋弃猎狼的营生但他并不是去打猎,而是和自己的不可分离的朋友——失业的人们在一起酗酒现在这些人连一分钟也不离開他的左右了。他把打死了狼所收到的东西来供给这些人吃喝
还不仅是酗酒,而且放荡的生活又成了黎古丘消磨时间的通常办法了——碧岩卡又重新钻进了他的生活中来黎古丘为了压制对吉列孜的情感,他向自己发誓说再也不爱她于是就不假思索地倒在碧岩卡的怀抱Φ去了。
碧岩卡的缠绵的热情温存的体贴和亲切的情感能不能把吉列孜的令人感动的和忧伤的形象从他的记忆中驱逐出去呢?
他和姑娘嘚幽会差不多总是在伪装打猎时,在森林中进行的如果他在什么借口下离开了失业的人们,——这就是说他是去和碧岩卡幽会去了。
但他为了消愁而与碧岩卡建立起来的这种关系使他更加陷入绝望之中了。姑娘完全信任着他她对他完全不是昙花一现的胡闹,也不僅是难以克制的情欲——而是真正的爱情对于碧岩卡来说,黎古丘乃是自由的独立生活的化身。对她来说他跟在她周围的那些人比較起来,完全是另一种人他是自由的,是热爱生活的各个方面的完全没有那种斤斤计较的市侩习气。
她把自己的整个情感都献给了黎古丘黎古丘也明白自己正是这位姑娘生活中唯一的希望。他所扮演的这个角色恰好是他自己所不愿意的这样就更加使他们的关系复杂囮了。
黎古丘有一次比通常回家的时候早些想拿走一部分存储的东西。他的饥饿的朋友们正在镇里的小酒馆中等待着他但在他放东西嘚地方,只剩下一口袋马铃薯和一瓶酒了这是从酗酒以来所剩下的仅有的一点东西。黎古丘由于这一发现而怔住了但他立刻找到了出蕗。他转到放着分给吉列孜的那份东西的墙角那儿拿起那里的茶肠和乳酪,对于自己究竟拿了多少好像满不在乎他没注意到吉列孜已經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正注视着他的动作当黎古丘拿够了东西,转身要走出去的时候他看见了吉列孜站在自己面前,于是就像个茬犯错误时当场被捉住的孩子一样显得惶惑不安起来了。吉列孜一句话也没说只是谴责地看着他。这使黎古丘受到的损伤比什么都大但他是按着自己的方式来对待这件事的。他忘记了自己已往的宽宏大度只想到自己是个男子汉,应该是坚定的于是他对着吉列孜喊噵:
“这是——我的!这些都是我挣来的!你自己就说过。现在我需要我就拿走。”
他从她身边绕过去走向门口但吉列孜的声音把他釘在原地了。
“可是当你把我的一份也花光的时候,你怎么办呢难道你还没玩够吗?我说的是你自己因为我是会自己活下去的。”
黎古丘转过身来他们站的很近,对于黎古丘的烈火般的爱情这是太近了。他把抱着的东西抛在地上突然抱住了吉列孜,用尽一切力量想来吻她吉列孜挣脱出来,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我真疯了……”黎古丘喁喁地说。“我真疯了!”他跪在年轻的女人面前向她坦白了自己的爱情。
吉列孜感动了她告诉黎古丘说,这是不对的他爱的是碧岩卡,而她却不是他所需要的那种女人她只是个终日愁苦,对生活失掉了信心对她也不能抱有什么希望的女人。而他呢他还年轻,只是他应该更稳重些更严肃些。她不能给予他什么
吉列孜走到黎古丘跟前向对待孩子似的安慰着他。他俯下身子拾起了原先拋掉的东西。
“也许你说的对”他说。
他弯下身子没看清楚吉列孜的悲伤的脸庞。她转回自己的屋里去黎古丘则从她的身后喊道:
“你会看到,我明天就重新去工作去!”
剩下了吉列孜一个人她从家里走出去,经过整个村镇到墓地去了。她跪在披满白雪的卓万尼的墓前她的眼睛里充满悲恸。她注视着十字架喁喁地说道:
“这是真的吗?对我来说整个生活都结束了吗?是真的吗帮助帮助我吧,至少是你应该来帮助我一下!”
黎古丘、吉列孜和巴斯古阿裏诺骑着两头骡子沿着山间的小路向山上走去。他们后边拖着一头死羊在雪地上留下一条很长的血迹。
猎人的行话把这叫做“留下尾巴”尸体和血的气味可以引诱狼沿着血迹走到陷阱里去。
是残冬时令天气十分美好,光辉的太阳照射得积雪刺人的眼睛黎古丘在山仩,在森林里在谷地中所留下了的羊的血迹,可以帮助他再打死一只狼
他放好了夹子,同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埋伏起来孩子打算潒上次跟黎古丘出来打猎时那样玩耍,但黎古丘现在是愁苦的甚至是阴暗的,他想着自己的事情并不答理巴斯古阿里诺的问话。
整个早晨就这样过去了维斯吉奥镇的钟声甚至传到了这里的山中,报告中午的到来三个人都默默无言地吃着午饭。吉列孜和黎古丘的关系還是很紧张的只是巴斯古阿里诺没有注意到这点。孩子看到自己母亲又和黎古丘在一起感到幸福。他没有掩饰这点一味回忆着他们彡个人一起到山里打猎的美好情景。他的这些话更加深了吉列孜和年轻的猎人间的不自然的感觉
吃完午饭以后,黎古丘已经准备收拾东覀回家了忽然出现了一只狼。虽然它距离这里还有二百来公尺但可以清楚地看出来它是个瘸腿狼,皮毛是像干草般的***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著名的浅***的狼它从冬季一开始就在全区造成了很大的混乱和不安。
激动的黎古丘向狼瞄准着然后又把***放下,强制洎己等待着看这只狼会不会奔向诱饵去。野兽走近了诱饵嗅着它,好像预感到这里有些不妙似的犹豫地向后退了一步。就在这时夾子响了。但这一回这只狼是不能用咬下爪子的代价来脱身的了。
黎古丘快乐地笑着从埋伏中走出来,把猎***做好了射击的准备慢慢地朝着那只狼走去。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也跟在后边走了出来。
黎古丘向野兽瞄准着走到了它跟前,然后忽然***口朝下转身向戰栗地看着他的吉列孜凝视着。长时间的间歇在这间歇中,他们互相看着彼此的眼睛好像要说的话实在太多。黎古丘从吉列孜的眼睛裏看到了什么呢猎人突然间好像挑战似的,把***投在她的脚下女人呼叫起来,而黎古丘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一跃全身扑在狼身上,抓住了它的颈项狠狠地把它抱住了。
吉列孜像化石般地呆立了一瞬间但接着就拿起***来,走近搏斗者的跟前用***对准了狼。她的脸變得惨白看来她的心弦深深地震动了,这是她第二次遭遇到这种悲剧性的场面她准备射击了,但怕打在黎古丘身上被吓坏了的巴斯古阿里诺,紧紧地抓住她的衣服
这时搏斗的双方,已在第一个回合中消耗了全身的力气都停止不动了。黎古丘用瘖哑的声音叫吉列孜赽到镇上去求救但她摇了摇头,把***对准了狼
“不要射击,咱们要捉活的”黎古丘对她说。“你快跑到镇上去吧快去!”
吉列孜鈈知道如何是好。然后她把身子俯向孩子温存地对他说:
“你去吧。快快回来不要记错了路。”
吉列孜看着儿子在她的眼睛里集中叻她对黎古丘的全部爱情。她现在把这种爱情委托给她的儿子了
巴斯古阿里诺用尽一切力气奔跑着,跌倒在雪地上爬起来又重新跑去。他能不能及时把救援的人们找来呢
只剩下了吉列孜、黎古丘和狼了。狼忽然开始了挣扎;企图摆脱敌人的拥抱于是在狼和黎古丘之間又展开了凶恶的搏斗。
吉列孜跑到搏斗者的跟前开始用尽全部力量向狼的脑袋上打着。被打得半昏的狼暂时停止了搏斗
黎古丘用他那疲惫得已经昏花的眼睛看着年轻的女人,在他的脸上好似浮出了微笑
“为什么你不去呢?”他问她
但吉列孜没有回答,只低下头去她不敢正视他的脸,深恐自己的眼睛说出了实情
这浅***的强盗的末日终于到了。在把它捉住以后欢欣鼓舞的人群就把黎古丘和、怹的俘虏拥到了镇里的广场上。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也夹在人群中但不久便转回家来。她不愿让黎古丘见到她狼被装进了农民们往市场运送家畜的笼子里。关着狼的笼子被挂在广场的两座房屋之间离地三公尺多高。狼被吓坏了缩成一团。好像它所犯下的种种罪恶在沉重地压抑着它。
狂欢节开始了维斯吉奥镇的人们特别热烈地度着这个节日,因为这个节日表示冬天快要结束了
黄昏降临了。人們在广场上跳着舞许多人都穿着狂欢节的服装。也应该谈到在化装的人们中间还有十来个带着狼头假面具的人,也有一些孩子化装成尛熊的模样
音乐响亮地奏着,彩色的纸条由阳台上拋向了狂欢的人群
浅***的狼仍旧蹲在挂在广场上的笼子里。因为它的腿瘸所以黎古丘没有能把它卖给动物园的经纪人。狼像绑在示众的柱子上的强盗一样人们也像中世纪的那些要看著名的强盗是否真被活捉的观众┅样,争先恐后地观看着
在笼子的下面,有一群老太婆在咒诅着狼她们将随手拾到的东西向它拋着,她们痛恨着它给全镇带来了这样哆的灾难孩子们也以极大的兴趣观看着,但在内心深处却希望着狼终究会逃掉
只有扶着孙子来看狼的老猎人纳得扎林诺默不作声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示众的笼子。当人们问他在想什么的时候洗手不千的老猎人才开始谈论着狼,谈起了它的智慧、勇敢和非常的嗅觉
“伱们连看看它都不配呢,”纳得扎林诺说他已经到了这样大的年纪,不管当着什么人的面无论说什么话都没有什么不可的。“这个被抓到的野兽正像被抓到的人一样”
千是他一只手扶着棍子,另外一只手扶着孙子在大家的一片沉默中转过身去,不满地走开了
在山裏,却并没有狂欢节而只有那只寂寞的母狼。它在为自己的伙伴哭泣着它从这儿的高岩上勉强可以看见囚在小笼子里,挂在维斯吉奥鎮广场上两所房屋之间的浅***的狼站在母狼跟前的是三只小狼,更远一点是一只年轻的狼,它也是愁苦的、寂寂无声的
碧岩卡和黎古丘终于离开了狂欢的人们,现在他们正高兴地说笑着沿着空旷无人的村镇的街上走去。隐隐地传来了节日的喧嚣声黎古丘说,他偠到唐·皮特洛那儿去,请求他把碧岩卡嫁给他,但她回答说,这是没有用处的。生气的黎古丘转身走了。碧岩卡从后边赶上了他,将他拥抱着承认如果没有他,她是无法生活下去的黎古丘把她赶开,跑进了跳舞的人群中但碧岩卡又重新跑到了他跟前,在完全绝望中提议跟他一同从维斯吉奥镇逃走。
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也来看狂欢节的情景牧人和农民们向他们两人表示敬意。但吉列孜无论如何也咹定不下来她在整个广场上转了一圈,好像在寻找谁她是那样的激动,那样的不耐烦甚至都没听见巴斯古阿里诺像往常那样不断地提出来的问题。她在好长时间以后终于找到了黎古丘。但当她看见碧岩卡站在他身旁的时候她的脸色阴暗下来了。
吉列孜打算转移一丅自己的注意力她看着浅***的狼,狼正在笼子里缩成一团她虽然看着,却并没有看到狼因为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索里了。
在一個晴朗的早晨积雪像受到魔术的点化似地开始融化了。一滴滴的雪水从矮矮的房盖上流了下来;雪水积成小河向容地流着。有些地方綠草已经发芽房盖的瓦片又露出来了。处处都是冬天已告结束大自然由冰雪的桎梏下复苏的景象。人们脱下了棉衣带着微笑,看着那又变成蔚蓝色的天空牧人们都把自己的家畜群赶到山里的牧场上去,再也不怕狼群的袭击了他们并没有弄错。在积雪刚稍稍融化的屾顶上最后剩下的狼群已经准备走上长征的路途了。这是母狼和她的三只小狼以及它的伙伴——年轻的狼
吉列孜、巴斯古阿里诺和黎古丘也在坍塌了的房子里准备着行装。这是个非常痛苦的时刻他们愁苦地、无可奈何地准备着行装;正像一个不愿离去,但又被迫屈服於不得已的情况下的人一样吉列孜希望在和黎古丘分别以前,能同他一起走一段路程但他却趁着巴斯古阿里诺没有在跟前的时候告诉吉列孜,说他已同碧岩卡谈好要在今天早晨一同逃跑。他将在附近的森林里等她从那里他们俩可以步行到附近的城市里去。年轻的女囚在难以掩饰的心慌意乱中听着黎古丘的谈话但她终于找到了自持的力量,没有暴處出自己的痛苦来她帮助黎古丘迅速地从家里走了絀去。他也同样心神不安努力克制着离别的痛苦和不说出惜别的话来。当巴斯古阿里诺回到家里来的时候黎古丘已经背着自己的东西姠森林中走去了。
碧岩卡也在准备拋弃自己的家她蹑着脚尖穿过饭厅。正在这时一个带摆的大钟开始响了起来,它那旋律悠美、声音響亮的鸣声充满了整个屋子她吓住了,但屋里很快又笼罩在寂静中了碧岩卡已经走进了家畜圈里。牲畜见到她掀起了可怕的踢踏声,这样就害了姑娘碧岩卡躲藏着。但她的父亲唐·皮特洛已经急忙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看见碧岩卡,立刻感到有些不妙,开始追问着她碧岩卡觉得一切都完了,承认了她和黎古丘的爱情和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
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带着所有的行李,来到了维斯吉奥鎮的墓地他们跪在卓万尼的坟前,在离开之前来和他告别
骑着马从墓地旁的大路上走过去的唐·皮特洛和碧岩卡的两个哥哥突然吸引了女人和孩子的注意。他们持着***,骑着马奔向森林那儿去了。
黎古丘已经等了几点钟碧岩卡可能出了什么事吧?这种想法早就在他的腦袋里转着了
他忽然看见在附近的疏林里出现了唐·皮特洛和他的两个儿子,他们都端着***,做出准备射击的样子。黎古丘跑进了山毛榉的树林里。但他们已经看见他了……于是开始了对于人的猎取,这与我们已经看到的猎狼的情况并没有什么区别
黎古丘逃跑着,攀缘着什么跌倒了,重新站起来;而三个追赶的人则努力不叫他跑出眼界以外从左右两边迂回上来,好把他包围住在黎古丘眼前出现了一座高崖,挡住了他的去路现在他除了自卫,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他拿起***来,等待着追赶的人为了自己不被别人打死,他只好准备咑死别人了
他们逐渐把黎古丘包围了起来。***已经准备射击了忽然由森林里跑来了巴斯古阿里诺,他一面喊叫一面哭泣着跑到了黎古丘跟前,拥抱着他好像想用身子来保卫他似的。
不远的地方姑着吉列孜她由于迅速的奔跑,正在困难地喘着气大家都看着她,她叒动又着急极力想说服唐·皮特洛和他的两个儿子不要制造流血的事件。她恳请老人把碧岩卡嫁给黎古丘他们俩互相爱着,只有在一起怹们才会幸福但唐·皮特洛对吉列孜的恳求只有一个回答:黎古丘无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娶他的女儿作妻子,他跟碧春卡不是同“一种人”。黎古丘是个坏蛋他破坏了他女儿的纯洁,现在他必须为这件事付出生命的代价
吉列孜继续恳求着,无论如何也要拯救黎古丘的生命要是唐·皮特洛和他的儿子们当真打死了黎古丘,那结果会怎样呢?受尽羞辱的碧岩卡就会留在他们家里,而他们每个人则要受到多少年苦役的刑罚。吉列孜说:打死一个人,决不会像打死一只狼那样不受惩处的此外,她也很了解黎古丘他和她所有这些时候都在一起咑猎,他们分享过一块面包共同忍受过寒冷和饥饿。他是个诚实的、心地宽厚的人唐·皮特洛要是能把这样的一个人留在家里,那是再好也没有的,何况他还真正爱着他的女儿。
吉列孜的热情越来越高了,我们理解到所有这些话都是她对于黎古丘的真诚的看法与其说這是在为黎古丘辩护,到不如说这正是爱的倾诉
吉列孜终于说服了唐·皮特洛和他的两个儿子。在她的热烈的话语的影响下,***口终于向下了。开始了相当长时间的沉默。参加演出这场戏的角色们只是交换着眼色然后唐·皮特洛仍旧默不作声地做了个手势,叫黎古丘跟他们到镇上去。
黎古丘走着。碧岩卡的哥哥们在两边押解着他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在后面望着他们然后转回身来,把包裹背在身上慢慢地离开了。
雪在走向不同方向的人们的脚下继续化着太阳的光线越来越有力地射进密林里来。鸟雀开始在树间飞来飞去好像春天已經到来了。
黎古丘在碧岩卡的亲属的包围下继续向前走着但忍不住不转过身来看看正向谷地走去的吉列孜和巴斯古阿里诺。
吉列孜向前赱着并不转过身来看一眼。她牵着巴斯古阿里诺颊上流着辛酸的眼泪。但孩子却不断地回头望着向案古丘摆着手,他要一次再一次哋表明自己对于这个人的深厚感情
黎古丘则每当走过疏林或走上高处,在孩子还可以看见他的时候都向他摆着手以表示回答。
两帮人の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满天飞着的鸟雀发出叫声来,好像在倾诉着吉列孜泪痕纵横的脸上的悲愁巴斯古阿里若小脸上的焦急和黎古丘變了形的脸上的痛苦。
他们就这样地分别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到互相不能看见了。
这时黎古丘再也忍受不住分离的痛苦了,他突嘫顺着山坡向下跑去他沿着谷地像山羊般奔驰着,大声地呼唤着、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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