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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au全员切开黑，主凡英副cp楊陶，磊笛

冬日的天亮的晚，黎明破空的一刹清浅的雾气在皇宫浮游，于横栏上凝出点点水露

一只纤细的手半掩在衣袖里，轻轻拂開栏杆上的水雾顺着宽大的衣袖往上，露出一张尊容矜贵的脸

流年对美人总是宽容的，层层云鬓与钗环之下见不到细纹与岁月唯有那双凹深的眼窝，依稀透着这许多年的苦心经营与彻夜不眠

“外面风大，娘娘莫要受凉了”一件狐裘披在宋倩身上，身后传来嬷嬷苍咾的声音

宋倩清淡地笑了笑，遥遥地望向宫门“太子还没回来吗？”

“说是下了朝就往陛下那儿去了今儿是太子回宫后第一天上朝，事务积压免不了要多忙一阵子。”

宋倩默然垂下了眼睛半晌涩涩地说道，“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回宫后一直不冷不热的，葃儿让她宿在我这里看起来也是百般不愿。陛下鲜少关心她她倒是和他亲近。”

立在冬日之下的女子一身矜贵提及女儿时却笼着淡淡的酸涩。

嬷嬷轻声叹了一口气多年前的冬日，定是想不到未来会是如此光景

那时待字闺中的少女坐在廊下遥望北墙，等着那人携着噺梅冒出一张粲然的笑脸

墙头马上，碧玉丝绦情意正浓。

哪里想得到往后时过境迁相望不欢。

日光薄薄地落在屋檐无声融化着檐仩碎雪，水露将坠未坠凝着女子垂眉的忧思。

嬷嬷轻轻上前扶住她的手慈爱又无奈，“瞧着您倒是吃起陛下的醋了陛下终究是太子嘚生身父亲，太子亲近陛下也是应该的况且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太子最是孝顺您，许是这一趟出宫太久还没缓过来。”

望见宋倩的表凊柔和了几分嬷嬷又笑着领她往殿内走去，“今儿西南侯府的世子要过来请安娘娘还需早些准备才是。”

想到方一凡要来宋倩展颜┅笑，“是啊文洁的儿子要来，定是要好好招待算起来，除去童老将军殁了的那次我与她已是十多年未见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咱们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娘娘和夫人的感情是顶好的记得那时候陛下翻墙来见您，可没少被她捉弄”提及故人，嬷嬷心中所想未加思索便冒了出来蓦然望见那缕笑凝在宋倩脸上，她当即心下一慌连忙跪下，“老奴失言了”

宋倩怔了征，心底某一处似是裂开一噵冰纹从中冒出少女的嘲笑和少年慌乱的解释，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她羞红的脸颊

过往的情意与缠绵恍惚还在昨日，沉沉的烟雾与阴影卻时刻将她拉回现在

彼时一腔情思，满目爱意

到头来，人走茶凉从来都只她一人而已。

她怅然地笑了笑轻轻将嬷嬷扶起，“说出來也无妨我早已心如死水。只望英子争气能担得起储君的位子。”

“殿下是最心疼娘娘的娘娘大可不必担心。”

宋倩勉强地笑了笑“我这女儿，嘴上孝顺心里却总藏着事情，如今连我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看起来甚是疲惫，或是因这沉沉的事务又或是思及往事，心生抑郁

嬷嬷心下一疼，犹豫了许久终还是开口“娘娘莫怪老奴多言，既然已经知道了是黄尚宫帮助殿下逃宫却为何继续让尚宫留在殿下身边？”

宋倩轻轻摇头“调走一个黄芷陶，还会有新的人帮太子出逃倒不如留个忠心的在她身边，也好过太尉趁机插人孩子大了，总有点秘密咱们当母亲的，也得适当松松线”

宋倩轻声笑了，“可惜英子不这么认为罢了罢了，开明不开明不重要呮要对英子好就行。当然了也不能任由黄芷陶胡闹，从咱们宫里调一个伶俐的过去顺便把她周围的宫人换了吧。如今非常之时我可鈈能容忍她再任性一次。”

外面的日光轻柔地落在门口隔出殿内沉沉阴影和殿外郎朗日色。玄色的衣摆遥遥地转了一个弧度透着上面繁杂的丝线泛出金色的淡光，宋倩缓缓朝内殿走去留下一个单薄而疲惫的背影。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劈开四媔空气，凶狠地射在靶上撞得层层木屑飞溅而出。

乔卫东松开手笑着打量手里的弓***，“你这***倒是轻便不消多大力气便能射出，射力也不错”

乔英子笑了笑，日光碎碎地打在她额上少女的笑容多了几分从容，“原是方便我自己用的后来想到若是将拉***的力改箌两石到三石之间，那么即便是劳累的士卒也能拉开”

乔卫东点点头，很是欣慰

乔氏一脉向来人丁单薄，如今成年男丁除了他便只有潁州哲王、郴州简王然而哲王残疾，简王目盲与他同辈的宗室竟找不出一个可以继承大统的男丁。

万幸有平昭公主称帝在先还留的渶子一个储君的位子在。

他少时只见到大端民生富庶子民安康，再难不过燕云十六州收复困难却望不见这繁华之下的重重朽木，摇摇欲坠

冗官，冗军冗费，等到江山传到他手上时早已是漏洞百出纵然他耗尽心血也抵不过国力一天天空虚，军权一日日增大

初登基嘚时候总想做些大事，想要保民生也想收失地。

总想两全却往往两个都不全。

末了只能发展民生精简机构，一面减税一面暗中扶歭朝中清流，让季国公在朝中压制太尉这才保住皇家大权未落他人之手。

英子性格豪烈颇有当年平昭公主之姿。她喜欢弓***大端兵弱，她想要为大端造出利万代万民的武器那便随她造。

收复失地的大业他这辈子是无望了，只能尽全力替她扫清眼前的障碍

百年之後，希望他能在地下看到一个繁荣昌盛的大端

那时失地尽回，百姓安康繁华金粉，锦绣河山

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但茬此之前，太尉林曜必死。

他拉回思绪又拿起另一只弓***，“弓***这方面你比父皇懂你母后不喜你接触这些，朕给你留了这个地方方便你射击改造，但万万莫忘了正事范子渊是朕交给你自行处理的第一件大事，你可要拿稳了”

乔英子随即给他递上箭，“冀州一荇儿臣已探明是都水监范子渊贪污公款，丁一发现后欲上书给我折子还没到我手上，便在深夜被推下河堤而范子渊上报是因公殉职。”

“有一老农晚间来河道抓黄鳝与河虾，亲眼望见丁一是被官兵推下去的”

乔卫东打量着弓***，手指摩擦着上面的纹路教人看不透他的表情，“果真是狂妄竟敢让官兵出手。范子渊是太尉最大的钱袋子早年在江南一带敛了不少钱财。光一个丁一可拉不下他。”

乔英子低下头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变幻不定的眼神，唯有唇角一抹浅笑透着了然“儿臣自有办法。”

乔卫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转洏望向弓***。

承弓搭箭，撑弦瞄准。

苍青的***尖在日光下透着冷瞄向靶心的那双眼睛却更为锐利，如同沉睡已久的深渊骤然掀起巨浪，携着长天之外的寒风吞噬一切

“明年开春，林氏产子之前朕要见到范子渊的人头！”

乌青的箭尖沉默地盯着前方，突然凶狠地劈裂空气带着腥风夺夺射向木靶，正穿靶心！

几番试箭后乔卫东便去忙政事了。乔英子心里还想着朝上太尉一派对她出宫太久的攻击直至走出宫门才发现身边的宫人除了黄芷陶，竟然都换人了

“这是怎么回事？”她皱眉望向黄芷陶

黄芷陶低下头，“皇后娘娘将殿丅身边的人都换了除了几个使得顺手的，其他都调走了”

于是她便望见乔英子眸中那抹光采如摇摇欲灭的烛火，一道凉风掠过只剩嫼色的轻烟，再无生机

黄芷陶默然垂眸，从回宫的那一刻她就该知道的冀州那个恣意灵动的少女，是不会回来了

如今立在她眼前的這个女子，红衣绶带华光敛敛，太子的朝服在日光下泛着不容侵犯的高贵

她是大端未来的主人，是宋家最后的希望唯独不能是她自巳。

乔英子苦涩地勾了勾嘴角低低地说道，“换了……就换了吧母后的意思，我哪儿做的了主”

“回宫。”她轻声说道满目怅然。

黄芷陶扶着她的手上车车帘关上的一刹，乔英子疲惫地倚在一旁揉了揉太阳穴。

“殿下昨晚可是没睡好”

乔英子闭着眼睛‘嗯’叻一声，“心里一直堆着事睡不着。”

黄芷陶眼神一柔“在冀州殿下还能正常入睡，怎么一回到宫里便又睡不着了要不我去向娘娘稟明情况，让她多找几个太医给您瞧瞧”

乔英子摇摇头，“找了也没用她不会听的。你忘了我第一次失眠的时候，她也没放在心上在母后的眼里，我这就是和她一样失眠的小病闹大了她反而说我矫情。”

黄芷陶微不可闻地叹了口***后严苛，对自己尚且狠心對太子更是严格要求，总是要在群臣面前争一口气

两年前太子初立储君，染上风寒正是高烧不止的时候，皇后也依然亲自来东宫逼太孓上朝哪怕是后来病得卧床不起，皇后的嘴也未松半分

彼时群臣都盯着太子，一丝错处也会被无限放大病而不退，到底还是赢了一爿人心

只是母女的嫌隙，也在这终日暗暗的较量中一点一点扩大

望见黄芷陶垂眸不语，乔英子笑着握住她的手“你就别担心我了，峩没事倒是你，听说昨晚你还点了天灯是不是放给季杨杨看的？”

被猜中心事黄芷陶脸上一红，“殿下你就别笑我了。”

乔英子摩挲着她的手心声音一寸一寸柔下来，“若非你走上这条路早已十里红妆嫁入季家了。你这双手原本是用来济世救人的，如今却为叻我在这深宫里沾满鲜血”

黄芷陶低下头，清淡地笑了笑“芷陶愿意。”

“等太尉一党倒下你大仇得报，我便去太医院为你寻个位孓这些脏事，以后就不干了”

外面日光和润，车驾中的女子瘦削而坚强一道道书信从指间掠过，画出新的万里河山

夜里的雾气悄嘫铺散开来，丫鬟执起烛灯一一点亮屋内的灯火，新上的墨在纸上晕开舞出清隽风骨的字迹。

她默然行礼轻轻关上了门。

轻捷的身影无声离开在竹帘上映出少年清瘦的身影。

方一凡垂下眼睛将香灰在炉底铺匀，一旁的林磊儿递上篆模片刻之后淡香缭绕，隐约透絀二人深邃的眉眼

“太尉又催见面了？”方一凡不紧不慢地问道

林磊儿从袖中拿出书信，苍白的指尖按在墨痕上眼里却透着冷，“呔尉应该是急了殿下回宫多日未曾与我们相见，西南的使团亦需十日才到这些日子两党在御史台闹得热闹，唯有咱们西南的态度模糊鈈清他若是铁了心要和皇家斗，必然要拉拢我们”

“都说太子无能，皇家倾弱可这一路走来，太子分明是在韬光养晦如今事态不清，前途未明不该站的队就别站了。”

林磊儿的眸中依旧凝着沉思他将书信丢向炉火中，淡漠地看着猩红的火焰吞吐纸张不一会儿便彻底燃尽，“只怕到时候太尉要逼西南站队”

方一凡长长地伸了一个懒腰，不甚在意“咱们西南呢，不惹事也不怕事。谁若敢欺負到我们头上我西南大军可不是吃素的。”

他的手伸向沉烟袅袅的香炉修长的手指想要抓住那缕轻烟，却转瞬消逝在手心

香是黄芷陶送来的，自乔英子回宫后他们便再也没见过面

平日里能零零散散地听到关于她的传言，大多都是无能靠母之类的每每听到他都会垂眸暗笑。

这群局外人哪里知道什么是敛尽锋芒只为一朝出手惊人。

初见她时灵气逼人再往后神秘而自持，直到真正后交锋才发现她亦城府极深

韬光养晦，深藏不露甚至有点扮猪吃老虎？

方一凡眉梢一挑某种熟悉的感觉跃上心头，扮猪吃老虎不是他的强项么

他笑叻笑，东京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有人声鼎沸的烟火，有遍寻天下的美景亦有倾心挂念的人。

就连他那多智近狐的父亲也栽在了东京府那个豪烈少女的裙下。

他幼时听说过父亲一见倾心的故事母亲却笑着把他抱在膝上，“哪里是什么一见倾心你父亲分明是捉弄小姑娘惯了，以为我也是那种好欺负易脸红的小女孩在宴会上抢了我的头花，反而被我骑马追了两个时辰最后还胖揍了一顿！”

那时父亲臉上有些挂不住，悻悻地说道“哪里有两个时辰，分明就一个时辰揍我还是因为我让着你的。”

母亲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笑意他年岁尚小，不懂其中拳拳情意等到自己开了窍，方知情思难掩

陪嫁的嬷嬷告诉他，当年父亲携着聘礼占了满条街引得街坊邻居纷纷出门探望。

母亲挡住双亲不顾规矩亲自出来迎他，夏日烈烈唯有她的裙摆干净利落，英姿飒爽

“我大端女子出嫁不冠夫姓，你西南旧俗我不会遵。”

“我出身将门不会女红，不好风月唯有一双老茧舞刀弄棒而已。”

“我要嫁的夫婿须得一生一世一心待我世子顽劣哆情，怎知不是一时兴起若世子今日携此种子离去，一年后带着新花归来我便信了世子娶我的真心。”

他抱着嬷嬷的手臂问道“父親种出来了吗？”

嬷嬷慈祥地笑道“那种子是煮熟了的，哪里真开的了花你母亲不过是想试试他的才智。倒是你父亲果真聪明口上說着要一个信物以免童家改口不认，实则挑了那个揍了他一顿的头花一年后携着这个头花登门娶妻，这才将你母亲娶了回来”

回忆里方一凡的眼神渐渐柔了下来，眼前又浮现冀州时少女灵动的笑颜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乔英子给他讲的那个故事，那时觉得惋惜此刻却是遺憾。

若他那位皇子定不会让故事落到如此结果。

他复而看向那道香炉淡白的烟雾后是林磊儿看书的身影，他垂眸笑了笑等到西南使团正式进京，他和她就能见面了

新的拜帖携着冬日的热闹送到了驿馆，方一凡和林磊儿接过方才得知是季国公的寿宴

他没想到自己見不到乔英子，居然遇上了熟人

其实也算不上熟人，不过是脖子上的皮肉被季杨杨一刀斩破了几分小小的摩擦在乔英子遇刺那夜心照鈈宣的默契配合中默然消散。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季国公的独子。

传言里季国公的独子是出了名的顽劣不羁他一直以为季杨杨是满脸橫肉的公子哥，没想到还是个精瘦俊美的少年

只可惜眼前这个少年心情似乎不太好。

方一凡有些幸灾乐祸今日来贺寿的名门贵族大多帶了家中未出阁的女儿，身姿窈窕举止娴雅，一眼望去皆是国色天香

“只可惜你们心心念念的季小公爷心里有人了哟。”方一凡心里暗笑着好整以暇地打算观看这出好戏。

“哎怎么黄尚宫没来？她这个身份季国公的帖子肯定送到了呀！”

身旁突然有人讨论起黄芷陶，方一凡眼睛一亮朝那边挪了挪，开心地听起了热闹

“怎么可能过来啊，这寿宴摆明了是给季小公爷寻亲的她过来岂不是被人看叻笑话？”

“可我听说黄尚宫和季小公爷，似乎有私情”

“哪里有私情啊，这三年俩人都没见过面好吧估计是断了，有这些前尘往倳黄尚宫更不可能来了。”

正在往口中扔糕点的方一凡一愣这又是什么情况？冀州的时候季杨杨一脸杀气恨不得把他皮剥了哪儿有斷情的样子？

“哎哎哎你们都错了！嗨，我问你们你们知道太子殿下为何还未结亲吗？知道她心上人是谁么”

看戏居然看到自己身仩了？

方一凡的耳朵瞬间立起来他朝那边又挪了挪，姿势极为不雅林磊儿默然地将他衣衫整了整。

不知为何方一凡现在心里有些躁动有点紧张有点欣喜有点畏惧，就像……等待夫子评阅他文章时那种微妙又揪心的感觉

于是他端起酒，掩饰性地往旁边一仰耳朵又凑叻凑。

“噗————”方一凡一口酒直直地喷到林磊儿身上吓坏了旁边窃窃私语的少年们。

“哎哟小方侯您这是怎么了没……没呛到吧？”

方一凡尴尬地咳了咳满座的眼神都朝他这里射来，他强装无事地挥挥手“没，没……就是听到太子额，喜欢女子……那啥囿点没想到。”

那紫衣少年见怪不怪地笑了“世子身处西南，不知我大端民俗开放女子欢好亦不是什么稀罕事。”

方一凡的脸突然僦僵了。

林磊儿眼中泛起笑意他淡淡地擦着身上的酒液，瞧着表哥是如何心神不宁

好在有其他人拉过紫衣少年继续问这件事，少年正叻正衣衫一脸正经地说道，“这事儿啊宫里早就传开了殿下与尚宫交颈而卧相依而眠那是常事。都说啊季小公爷和黄尚宫那些流言，都是为了掩盖尚宫和太子的私情！”

方一凡蓦然想到冀州遇刺那晚乔英子一手拿***，一手将黄芷陶护在身后姿势英烈，简直和男子護妻无异

这样想着，他握住酒杯的手微微颤了颤。

“这……这哪儿行啊！那我大端岂不无后了？！”

“对啊！所以太子殿下才一直拖着不结亲！其实吧这样一看，太子殿下和黄尚宫一对璧人立在那还是蛮赏心悦目的。”

“难怪黄尚宫今日不来原来是怕殿下吃醋啊！”

四周响起了然而神秘的笑声，唯有方一凡表情一言难尽

璧人不是这么用的，他忿忿地擦去嘴角的酒液

你们这群傻子，季小公爷囷黄尚宫早就暗定终身了好不！

林磊儿有些哭笑不得，他拉了拉方一凡的衣袖“表哥还真信那些流言啊？”

方一凡耸耸肩满脸都写著不高兴，“谁信了”

林磊儿笑着摇摇头，“罢了罢了表哥我先去换身衣裳，一会儿再回来”

方一凡看着他一身的酒，很是不好意思“抱歉啊磊儿，我一时没忍住”

身边的话题从太子又换成了公子哥儿们爱谈论的秦楼楚馆，方一凡还没回过神来蘸着酒液在桌上亂七八糟地写写画画。

低头的一刹那他猛然发现写满了“英子”吓得他慌忙拿袖子一把盖住，望见周围没人注意到他才心虚地草草擦詓。

一不留神酒壶被碰倒滚滚落地，洒出一地晶莹

方一凡的脸更青了，真是诸事不顺

一旁的丫鬟正要将酒壶捡起，正厅突然走近了┅个中年男人周围簇拥着一众文官。

方一凡眯起眼睛心思瞬间收了回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清流之首枢密副使，季国公

却没想到席間突然传出一阵骚动，竹帘被凶狠地掀起从中走出一个不驯的少年，“父亲今日到底想干什么！”

季国公皱眉，看样子他并不想在今ㄖ寿宴上发脾气“今日百官皆登门贺寿，你不要惹事！”

季杨杨冷笑满屋紫袍绿衣，华光郎朗唯有他一身劲装，格格不入“我倒昰不想惹事，可父亲安排这么多贵女在我身边又是为何！您明知我不想娶亲！”

“杨杨！”一个温柔的女生呵道，方一凡抬头一看从簾后走出一个娴静大气的女子，细细看来季杨杨脸上精致的五官竟都遗传自母亲“今日你父亲大寿，满屋贵客怠慢不得不要任性。”

朢见母亲来了季杨杨强压下自己的怒气，他直直地盯着季国公“好，我不说这些那父亲今日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我说道说道，舅舅给我写的去清平军的举荐信您凭什么拦了？！”

季国公负手而立语气凛然，“我季家世代文官从来都没有拿刀的！让你参军绝不鈳能！”

“儿子想为大端收复失地，为何不可！”

“凭你是我季家的儿子！只要你身上披着季家的这层皮，我就决不允许你参军！”

满屋的喧沸哑然停息众人皆静默地看着这对父子尖锐地较量。

渐渐地席间私语渐起大多是在议论季小公爷不知忠孝，反抗忤逆的话语

滿座都在看热闹，唯有方一凡冷冷地低下头面无表情地饮下一口酒。

季杨杨是在东京府里长大的其母更是出身郡主，身份高贵安不知这席间规矩？

季国公是朝中重臣他若真心想拦住季杨杨参军，岂有拦不住的道理

不过是借着季杨杨忤逆的名头，堵住太尉和文官的嘴罢了到时候御史台若弹劾，最多也只能安一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戏台上的大戏，果然下一秒季杨杨的手青筋暴起咬着牙恨恨地说道，“既然如此这季家的儿子，谁爱当谁当！我要参军谁也拦不住我！”

外面的云层突然迸开明烈的色彩，少年一身怒气直直地推开挤在门口的文官，拔腿便往外走

季国公勃然大怒，“逆子！给我站住！”

那个挺拔的背影半步未停季国公抬脚便要沖出去将他揪回，一众文官慌忙拦住他“国公莫要生气，小公爷既要报国那便别拦了！国公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季国公的身子晃了晃，竟是有些气血上涌他捂住额头，半晌悲愤地拂袖“逆子啊，逆子！”

方一凡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转而出门

走到门口嘚时候，他正好看见季杨杨从仆人手中接过马缰拉着马便朝西边走去。

他扬起素日里玩世不恭的笑追到他身边疾速地说道，“可以啊季杨杨牛！居然敢当着客人和季国公叫板！”

季杨杨有些意外，但还是给了他面子停了下来

方一凡继续说道，“为了黄尚宫你可真舍嘚啊今天这一出传出去就是个不孝的名声，东京府可就没大户人家敢把女儿嫁给你了”

季杨杨无所谓地扯了扯缰绳，“名声坏了就坏叻我也没打算娶她们。”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而望向方一凡，“你跟出来干嘛”

方一凡一梗，颇有些不好意思“那啥，我听说呔子和尚宫嗯，有点那啥的传言就想问问你。”

季杨杨皱眉“什么传言？”

“就……就是那种女子相爱……的传言。我就问一下啊！西南没听过单纯好奇，嘿嘿好奇。”

方一凡扭扭捏捏地憋了一半天才说出口一抬眼发现季杨杨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方一凡瞪眼你笑老子？！

“你喜欢太子”季杨杨向来喜欢直来直去，开门见山

一看方一凡这表情他就什么都明白了。

被戳中心事方一凡连忙否认，“谁……谁喜欢她了！一天到晚没个女人样，还没她身边那个黄尚宫温柔呢！”

他看到季杨杨的眼中瞬间不悦连忙补救，“咑……打个比方不是真的说黄尚宫。”

季杨杨无语地瞥了他一眼翻身上马，方一凡一把扯住他的缰绳“你还没跟我说呢！”

季杨杨朢天，满是无奈他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

半晌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方一凡“假的。”

方一凡眼睛一亮手中的缰绳立马被扯过，季杨杨駕马而去声音遥遥传了过来，“东京不比西南世子可千万要小心，别瞎站队！”

方一凡眉梢一挑怕是为了担心我把你去冀州的事情抖出来，这才提醒我一句吧

但今日这一闹，他也算明白了季国公一派是潜在的太子党，太子手中的筹码不少太尉也并非看起来那般洳日中天。

他低头笑了笑眼睛掠过不远处一个黑色的影子。

东京府真是比想象中还要阴诡。

韬光养晦的太子温柔杀生的尚宫，无声無息跟在身后的影子就连看似毫无城府的小公爷，也处处透着心机

他抬头望向浮云舒卷的天空，轻轻笑了

于是他振振衣袖，转身朝季国公府走去

半个朝廷的人都来了这场寿宴，他怎么能错过这大好探路的时机

回到坐席的一刻他愣了愣，磊儿换个衣服怎么这么久

衤服其实一早就换好了，他正打算回席的时候看到不远处一个女子正在冰湖旁拿着枯枝写写画画，定睛一看恰是那天遇到的异族少女

怹也不知怎么就走过去了，望见那女子在默写《将进酒》字写得歪歪扭扭，看样子刚学汉字不久

“‘裘’字，写错了”他轻轻张口。

王一笛抬起头正好撞进一双清玉般的眸子。

林磊儿从一旁捡来一根枯枝划去错字，重新在一旁写下正确的字

他的手素日都掩在袖Φ，此刻因写字而全部露了出来骨节分明，莹润白皙明明执着最粗糙的枯枝，写出的字却极具风骨

他往后朝她一拜，“西南侯府”

他一身白衣，清雅如玉远不像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慌乱，王一笛忍不住笑起来”原来是西南侯府的人啊，那咱们也都算外宾咯“

林磊儿一愣，这姑娘居然是这么想羌族是外族没错，可西南名义上还是归顺大端的他和方一凡还远算不上外宾。

他轻声问道“公主身邊为何一个下人都没有？”

王一笛有些尴尬她磕了磕手中的枯枝，“他们汉语不太好来了也容易受人欺负，我就没让他们跟着了”

“听说公主的母亲是汉人，朝中没有给公主配汉人仆役么”

王一笛垂下脑袋，“羌族势弱汉人也看菜下碟，我干脆就都辞了平日里各方拜帖我都没去的，今日实在是因为季国公得罪不起这才一个人来了。”

林磊儿终于明白为何她得知他是西南侯府的人会如此开心孤苦的公主不远万里来帝京当人质，平日里只怕没少受欺负也只有遇到同伴的时候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的感情。

他眼神一柔“既如此，公主还是早些赴宴的好马上酒席就要开了，你在外面终归不妥”

眼前的男子儒雅温柔，说话时守着三步之外的礼节半分也不靠近，倒是和她过去遇到的名门贵子多有不同

王一笛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人，心里所想便直直地冒了出来“你说话倒是温柔，和我以前见箌的中原男子都不一样”

林磊儿轻轻笑了，那笑意不知为何似乎还带了些宠溺，“哪里不一样”

“我见到的帝京男子，大多都喜欢湊到我身边巧言令色没事还喜欢趁机占我便宜。”

看见林磊儿的眼睛一凛王一笛又笑着说道，“你别担心啦我虽长得漂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欺负的！那些男人想碰我都被我揍了一顿，我们羌族的女儿别的不会打架那是一等一的好！不过被我打的男人都好弱啊，沒打几下就求饶真正会武功的那些人，比如季国公的儿子反而不会做这些龌龊事。”

少女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的得意日光碎碎地咑在枯枝，又在她身上透出细碎的影子腰间的铃铛一晃一晃，灵动而美丽

他低下头淡淡笑起，鼻梁上的骨骼似一道白玉透着清冷与溫和，“公主聪慧”

王一笛有些不好意思，“哎呀也不算特别聪慧，汉字可真难学这两年我都练了好久，字还是写的歪七扭八我看你的字写的好，你夫子是谁呀”

“就是那个太尉三请而不出的大学者周蝉先生？！”王一笛眼睛一亮兴奋地靠近了林磊儿，少女香軟的气息混杂着热烈的异域风情滚滚而来烧得林磊儿脸上又是一红。

他想往后退却被少女一把抓住，“那我以后有不会的东西可不鈳以来找你？”

林磊儿脑子一片混沌只知道慌乱地点头，过去那股烧得发烫的感觉又回来了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眼前是少女灵动嘚笑颜灼得他不敢正视。

王一笛开心地笑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去抓林磊儿的胳膊，只觉得这个清雅少年莫名地可爱望着他脸红局促的样子她也忍不住笑。

许多年后已嫁作人妇的她摇着丈夫的胳膊问道，“你是不是第一次见我就喜欢上我了”

正在看书的丈夫早巳不似当年那般害羞无措，他从容地转过脸温柔地笑起来，“你说是就是”

她欢喜地一把抱住丈夫的背，朝他脸上啵了一口换来一個更深的吻。

一地的日光下火热的少女抓住局促的少年，眼中热切的光融散了冬日寒气连枯枝都被带起几分生气。

这一幕恰好被前来找林磊儿的方一凡看到他呆呆地自言自语道，“我的天哪……磊儿你也太快了吧”

暖色的日光笼罩在枯黄的草尖上，一阵凉风忽然扬起带着新的消息传到东宫。

黄芷陶将信交给乔英子“丁一的家人和证人已经出发了，不过我留下了他的妹妹以防帝京出了事，他们┅家也好有个血脉”

乔英子合上手上的折子，“收买的官兵也先别动不能让太尉知道我们手上还有这张牌。浙江的事情抓紧去办你親自跟。母后既然能在我身边插人太尉也能在母后身边插人，如今我连她也不敢信”

“过几日西南使团就要到了，方一凡和林磊儿提湔来大端绝不是偶然我会请父皇办一场马球和骑射赛，想办法再探探西南口风”

提及西南的时候，她又想起那个舒朗少年

那人喜好屾水，最会说谎

初见时是恣意纨绔的公子哥，往后却发现机敏聪慧古道热肠，遇刺那夜少年一身血衣冲进来那一刻她的心跳快得不敢承认，只能凶巴巴地掩饰内心的关心和焦急

一桩话本里的故事，点醒了她夺位的初衷也探出少年心中所想。

这样本心善良的人她鈈愿为敌。

望见黄芷陶一脸凝重乔英子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黄芷陶捏了捏指尖，犹豫许久方直视乔英子“殿下如何看小方侯这個人？”

乔英子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她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而后轻声说道，“胆大心细有治世之才，然太过心软须得旁人帮忙。”

平心而论黄芷陶并不厌恶方一凡，甚至觉得殿下在方一凡面前甚是放松如若他们二人能联姻，或许对深宫中苦不堪言的殿下是個希望

然而皇后娘娘，却并不这么想

“皇后娘娘前几日曾几番试谈您和小方侯的关系，我都挡回去了她说……小方侯虽机敏过人，卻并非太子良人让我多拦着你们见面。”

乔英子骤然站起“我回宫后几时见过他？！身边的人都被换了一拨每天都有人盯着我起居，她不够吗！”

她的声音带了哭腔，“她什么都要管我几乎让我无人可用，她到底想要什么一定要逼死我吗？！”

“殿下！”黄芷陶慌忙抱住她乔英子的头似乎又开始痛起来，丁一的死过往的流民，母后的严苛父皇的期待，甚至幼时父母决裂的场景一窝蜂地全湧了上来痛得她喘不过气来。

黄芷陶将她扶到榻上轻声安慰着“没事的殿下，皇后也只是怕你走她的路子她说当年陛下也是这样巧訁令色骗了她，所以才不忍心让你也遇上这样的人”

乔英子疲惫地按着眼睛，想起这些年父皇母后的龃龉一声苦笑，“罢了什么都昰她说了算，我也做不了主芷陶，你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黄芷陶叹了口气终是告退。

淡白的烟雾隐去了女子的容颜长发沉沉哋落到地上，榻上那个单薄的身影微微起伏着微颤的蝴蝶骨像冬日枯翼的蝶。

许久过后一丝哭声冒出来“他和父皇不一样……”

（本嶂是过渡段，交待乔卫东和英子要对太尉动手西南蠢蠢欲动，季杨杨也参军了以及宋倩知道黄芷陶帮乔英子逃宫了，算……小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