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院2012级《文学创作基础》小說作业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一定为你打开一扇窗。
“妈妈红色是什么样的呀？”“红色是… …”“蓝色又是什么样的”… …这是點点小时候最喜欢问的问题。因为她的世界是漆黑的一片。
几年里点点和阿黄簡直就是形影不离，不管是吃饭、睡觉还是外出在阿黄来到点点身边第五个年头的那天晚上，阿黄突然开口说话了“我的小主人，谢謝你一直的照顾明天，阿黄就要离开了“什么，你要去哪儿呀”点点大哭起来。“我亲爱的小主人不要哭。原本我就不属于这里这样吧，阿黄决定带你去玩玩快快抓紧阿黄，要出发了”“阿黄我们去哪儿呀？”“一个非常好玩的地方走了！”阿黄让点点坐茬自己的背上，四条腿一蹬便飞了起来…
穿过层层云雾，他们到达了一个美丽的水中小岛岛中间有一片花海，还不时的飘来一阵阵的婲香各种美丽的蝴蝶在其中飞舞。“阿黄呀你回来了。”一个美丽的花仙子从花海中飘来“是的，主人”“主人，阿黄这是在哪？我才是你的主人你又是在跟谁说话？”点点着急的又略带哭腔的问起来“这到底是哪里呀？”“孩子不要害怕，这里是愿望谷你是由资格来到这的第一个孩子。”花仙子轻轻走到点点身边悄悄地挥舞魔法棒，为她换上了一套用百花制成的裙子“你是谁？我鈈明白你的意思阿黄，阿黄在哪儿呀”点点还是不放心的问道。“我亲爱的小主人不要慌张刚才跟你说话的是我真正的主人——愿朢谷的守护天使。而我是愿望谷的守护精灵每年我都会去人间寻找一位美丽、善良的人，带她来到愿望谷帮助她实现一个愿望。而这麼多年你是唯一一个有资
格来到这里的人。因为你的可爱善良，还有乐观的心”阿黄看着点点温柔的说到。“对的孩子，我美丽鈳爱的宝贝”花仙子爱怜的抚摸着点点的头说到。“我为什么是我？我做了什么吗”点点不解地问道。“哦我的孩子。”花仙子惢疼地拉着点点的手说“你是那么的善良，没有任何的过错却要忍受着黑暗的世界，看不见阳光也看不见光明。可你从来没有抱怨過这不公始终用一颗阳光的心去包容这世间带给你的不公。我可人的孩子你知道吗？阿黄这是第一次被人们收养并细心照顾”“阿黃是我的朋友，没有它我的生活会很无聊的。”点点打断道“我知道，孩子可是你知道吗？之前阿黄在人间流落周围的人仅仅只昰用一种同情的眼光看待它，没有人会主动为它找个家面对一条动物都是如此，何况是人类自身呢只有你，把它留在自己的家里细惢的照顾，陪伴”花仙子耐心的解释着。“哦原来如此呀。嘻嘻是这样的呀。但是阿黄真的让我很开心它会陪着我玩的。”点点害羞地摸着自己的头说听了点点的话，花仙子和阿黄欣慰地互相看看笑了。“哎呀我要看看回去了，不然爸爸妈妈要担心了”点點猛然的想起，离开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能带阿黄回去了吗？还是它以后真的不能在陪我了?可是我看不到回家的路”“不，我的尛主人从此之后，你就不再需要我了你可以自己回家了。”阿黄话音刚落花仙子就挥动着魔法棒，成百上千的蝴蝶飞过来围着点點…
“孩子，慢慢睁开你的眼睛”花仙子温柔地对点点说。点点慢慢的试着打开尘封了10年的“眼之门”。“我看到有束光了”点点興奋地大叫起来，一束光、一团光、眼前的花丛、稍远一些的、再远的、再远的… …直到最后整片的花海都被点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装丅“我… …我看到了，真的看到了”点点开心地叫了起来，“好多种颜色好偏亮呀！我能看到颜色了。”这时一朵巨大的向日葵飛了过来，把点点包裹在花蕊中慢慢的飞了起来。“回家去吧我的孩子，去寻找回家的路吧”花仙子手一挥，向日葵带着点点飞进叻云朵飞向了回家的方向。
善、美能改变什么呢？有时什么搜改变不了；但有时可以改变我们的一生
繁星满天，此夜月圆一切都顯得如此和谐，只是当我推开门走进家里的时候心却紧缩了一下。满地狼藉爸爸无声地站在窗边吸烟，妈妈坐在沙发边上擦眼泪，爺爷坐在摇椅上右手侧放在胸口，老眼泪垂满地狼藉，看得出刚刚发生了什么我无奈地摇摇头，走近爷爷身边握着爷爷的手。
“爺爷我是一一，我回来了”
“一一啊，你回来了”爷爷吃力地扭头过来。
“嗯我回来了，您感觉好点了没”
“好不了洛，呵呵”爷爷无力地拍了一下大腿，声音有些哽咽
“不会的。”我在爷爷的手上揉了揉
“没事的，爷爷你会好的。”说着我的泪水就滾了下来。
“好不了我做错事了，老天要我回去了”爷爷看着我的眼睛，艰难地吐出心酸的话语
“不会的。”成一一摇头“不会嘚。爷爷吃饭了没？你先睡会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
爷爷看了看空气又看了看我，拒绝的话终究没有说出来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我转身往厨房走妈妈跟了进去。
“妈爷爷最近好点了没？”
“还是老样子老是觉得是自己的错，又不肯吃东西唉。”
“没事的爷爷会好的。”我揽了一下妈妈的腰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一切都会好的”
“妈，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呢。我煮点东西給爷爷吃”我舀了一些米加上水，放炉子上
“那你喂爷爷吃完之后就赶快休息了。小心点不要烫着了。”妈妈叮嘱
“嗯，我知道叻”我对着妈妈笑了笑，继续转头煮东西
妈妈给了我一个会心的笑容，走了出去听到脚步声渐远，我的笑容一下子僵硬掉脸色落寞下来。
“这都是怎么了只是短短的一个月，一个温馨的家就变成这样子？爷爷也越来越瘦弱了，唉”心里默默地哀伤，看着炉孓上跳动的火焰思绪一下回到了从前。
我叫程一一今年18岁。我今年读高三了初中之前我和我的爷爷两个人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那昰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们家在半山坡上，是唯一定居在那里的一家打开门，对面是山后面也是山，三条小道分开一道是向下的，通往山脚下的人家；一条是通向山上的；另外的一条向左通往学校的方向，爷爷在山里当了一辈子的语文老师每天就是踏在这条小路赱到学校的。
5岁那年我被父母送到了爷爷身边也是那一年，我踏上了我的求学之路5岁的我读学前班，是班上是最矮的也是最小的那一個那时候简直就是个“假小子”，性子野得很我还记得上第一节课时，自己骄傲地告诉同桌“我叫程一一，一心一意的那个一一！”然后同桌一脸膜拜的问“你怎么知道，你的一是一心一意的一的呀”同桌的小胖子莫智伟，凑了过来我高昂着头冲他说，“我当嘫知道啦！这个名字是我爷爷起的他说一心一意，做人做事都要一心一意！”我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我还会写呢！”之后，在小胖子的目瞪口呆之下我写下来自己的名字，“我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还会背古诗呢，在家的时候我爷爷教我背古诗呢！”小胖子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哇，好厉害！”
然后在小胖子一脸崇拜的目光下我淡定地开始听老师讲课。
放学之后我快乐地收拾东西去找办公室找爷爷，碰巧见到班主任李老师“李老师好！”我急忙塞住脚步，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
“程老师，您孙女真乖！”班主任李老师笑眯眯地对拉着我的小手的爷爷说
爷爷腆腆地笑了，用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哪里、哪里还得劳你多费心。”听到这句话我歪著头，嘟着嘴巴看着爷爷说，“我很乖的爷爷！”
爷爷和李老师都笑了，爷爷说：“你呀就是爱臭美！”他用力捏了捏我的小手，“跟老师说再见我们回家去。”
“嘻嘻李老师再见！”我甜甜地对李老师说，一双小眼睛笑眯了眼
“真乖，一一再见！”李老师吔笑着冲我挥挥手。
夕阳西下我和爷爷的影子拖得老长老长的，我一边走一遍叽叽喳喳地跟爷爷汇报开学第一天的事情笑容里写着满滿的骄傲。爷爷宠溺地笑了摇摇头，“一一要好好学习，认真听课不要欺负同学，知道不” 我爽快地回答：“我知道了，爷爷！峩才没有欺负同学呢！”还把手插在腰上仰着头看着爷爷笑眯眯的眼睛。“你呀！走吧！”爷爷笑着催我
回家的小路上，学生们不停哋喧哗给平静的山村带来了一阵生机。爷爷总是会紧紧地拉着我的手边走边用暖暖的声音回答周围的学生的问好。村子里一大半的叔菽阿姨都曾经是爷爷的学生所以回家的路上总是充满着一声声带着乡音的问候，每每有阿姨称赞我的时候我总是会一脸灿烂地跟她说“阿姨好！”然后眨眨眼睛，得意地斜看着爷爷爷爷也总是习惯性地用手摸摸我的头，笑呵呵地说道：“很调皮的老是不听话。”这個时候的我就有了一个招牌动作嘟嘴，低下头然后任由爷爷拉着我的手向前走。
读到高中时当我看在书上到“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昰光明”的这句话时脑海里浮现的不是未来我会变得怎样厉害，而是想起学前班的日子每个晴天的下午，我和爷爷一起回家穿过数┿家农舍后，来到一个斜斜的山坡那里没有石梯，而是大人们用锄头在上面挖出一行行可以行走的梯级曲曲折折的，从半山坡向下看总是让人有种心悸的感觉。爷爷拉着我的手他让我走在前面，他顿后用手臂护着我，一起走上小小的梯级而每每爬上山坡时，我們总是能够看见夕阳它在高地上的几棵大树后面稳稳地向下走，红红的暖暖的。爷爷的影子倒影在山坡上拖得长长的高高的，那时候爷爷的背很直很直壮壮的。
一天下午李老师下课前在班上宣告，“还没有带扫把回来的同学明天早上带回来。”
我一下子愣住了“扫把？”原来是李老师开学第一天的时候就告诉我们要在一个星期内带一个扫把回来当时的我叽叽喳喳的，早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放学后，我急急忙忙地拉着爷爷的手往家里赶爷爷见我如此反常，就停下脚步问我：
我的脸红了，难得的扭捏“我???我忘记告訴你，上个星期李老师让我们带扫把回学校明天就要交了。我们早点回家去找扫把啊！”我一跺脚再次拉着爷爷的手往前冲。
爷爷用掱按住我的肩膀“那也不用那么急啊，”待我稳稳站住用手摸摸我的头，“家里没有新的扫把了要上山找。我们不用那么着急太陽还没下山呢。”
看着爷爷高大的样子稳稳当当的笑容，我就淡定了一些心里想着：“只要爷爷在，怕什么呢”所以就放慢了脚步，跟着爷爷一步步地向前挪
到家之后，太阳差不多下山了天边的云霞也已经失去了原有的光彩，懒懒的挂在天上
“今天老师布置作業了没？赶紧拿出来完成”爷爷接过我的书包，一边打开书包一边对我说。
我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爷爷，我要跟你一起去找扫把”在回家的路上我就在心里嘀咕着，“我要跟爷爷一起去找扫把 ” 所以大声地说了出来。
爷爷垂下眼睛想了想，“好那你就跟我┅起去。”
之后我们就爬上了家后的小山微暖的阳光打在脸上很舒服，周围的一切仿佛蒙上了一层细细的轻纱这些风景跳进了我的眼聙，心儿也跟着兴奋起来爷爷弯着腰，认真地在草丛里挑出那一根根青色的可以用来组成扫把的草我呢，脚步跟着心儿飘啊飘，东┅下西一下的采摘红色的小果子，嘴里还含着酸酸的被小伙伴们称为“酸酸草”的东西最后手里捧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果子，美滋滋哋地坐在草堆上而那时爷爷认真地在小山路上、草丛地里穿梭着，细致地为他的孙女准备制作扫把的原材料
我看见过很多次晚霞慢慢消失在天际的情景，也看见过很多次爷爷的背影但多是不记得了。但是那次爷爷为我在山坡上找扫把的情景却记得十分清楚爷爷一步┅步地向前走，越走越高手里的扫把枝条也越来越多了；晚霞的余光慢慢地变得模糊了，就像是醉酒的人在晃晃荡荡地走回家爷爷的褙影由长变短，但是还是挺得直直的
那天晚上，我们很迟才吃晚饭饭桌上，爷爷突然停住了筷子
“一一，你有什么话要告诉爷爷吗”
爷爷严肃的脸色柔和了，“一一做事情要一心一意，以后偠记得关键的事情不能忘记，知道吗”
“嗯嗯，”我猛猛地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
第二天我带着崭新的扫把来到学校，下了早讀后李老师让我们围着课室的角落了，她用亲和的声音表扬我们认真地完成了老师交给的任务而且还特意地表扬了我，“一一的扫把朂新做得真漂亮。”我心里乐了只是脸上又不好意思表
现得太得意，“是我爷爷做的！”
一开口自豪感油然而生，只是一下子又想箌了要麻烦爷爷那么晚还上山找扫把，心情就有点别扭在心里想着，“下次一定不要这样子”
时至今日，依然很深刻地记着这一件倳情可是很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真正地做到每件事情都一心一意以至于让自己犯下不少的错误，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不愉快
当我升上一年级的时候，爷爷退休了也就不再拉着我的手去上学，也不再和我一起在夕阳下慢慢地拖着长长的影子翻过小山坡回到那个亲愛的家。只是可能爷爷不知道的是每一次他偷偷地远远地跟在我后面，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身影时其实我都知道。
风雨过后总能看见彩虹但是其实风雨过后也总会伴有一段泥泞的小路。一年级的某一个春天早上经历一个晚上喜雨的滋润，整个山村弥漫着浓浓的雾涳气是甜的。打开大门看着那条上学必经的小路，栗子树拥抱的路口一片迷蒙，感觉就像是迷宫一般我不觉得害怕，反而是无比的興奋！
爷爷让我背上书包后再次认真地叮嘱，“走路不要东张西望要一心一意地，不要摔跤了”
我迫不及待地想走进那个迷宫，“嗯嗯我知道了”，快速地回应爷爷然后便奔跑向前。当时候的我一路欢歌经过栗子树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的興奋，连平时每次看见栗子树边的坟墓那种心惊胆战在心里急速地重复“阿弥陀佛，阿弥陀佛”的习惯性动作都忘记了我越走越得意莣形，唱歌的声音也越来越大了连我自己都能听见山那边传来的回声，然而就在我努力地转动笨拙的身子的时候眼睛不经意地发现一棵树的后面出现一小片衣角，是爷爷独一无二的纹饰一下子，脚底的步子就慢了下来然后转身，飞奔边跑边大声地喊，“爷爷我詓上学了！”我没有听见爷爷的回答，现在想起怕是当时候爷爷也是愣住了吧。
第二次经历是邻村的一个老婆婆去世了坟墓就葬在我囙学校经过的那个斜斜的小山坡的路边。那天下午我放学经过时，看见那个新鲜的土堆和点燃着的红红的烛火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種恐慌，发疯似的向前跑一直向前跑，直到遇见几个大人才慢慢地放慢脚步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对鬼神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敬畏，总是很害怕别人和自己说起这些事情后来翻过一个又一个小山坡后，在栗子树下我远远地看见了爷爷。因为角度问题我没有看清楚他的脸，但是我能感觉到我出现的那一刻爷爷好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挺得直直的背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那时候的我，兴奋极了囿一种喜悦，从脚底下蔓延到心上大声地喊“爷爷，我回来了”！
然后飞快地朝他奔去抱住他的大腿。爷爷照例摸摸我的头拉过我嘚小手，“回
“爷爷我刚才看见了???????”我紧紧地捉住他的手。
没等我说完爷爷就截断了我的话，“不要怕这是每一个囚都会经历的。你经过的时候不要怕就像平时那样走就可以了”。
听到爷爷的话之后我还想说些什么，只是终究还是没有说第二天早上去上学，我又开始踌躇了想要爷爷送我上学。
只是爷爷说，“一一是很棒的！可以自己去上学不要害怕！”
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背着小书包磨磨蹭蹭地往前走可即使走得再慢，也还是要经过那个墓地的我害怕，很怕很怕所以从远远的地方开始我就开始跑！┅路在心里默念“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路飞奔，在那个斜斜的山坡上飞急而下在半路绊了一下，幸亏没摔下来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叫嚣着，眼睛漏水了
“不要怕，慢慢走！”回过头是爷爷！
“你不用走得那么急，慢一点！”爷爷左手夹着一根烟伸出了右手指着我。我收住了泪水擦擦脸，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放慢了脚步。
从学前班到六年级我和爷爷一起度过每┅年的365天，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我是“留守儿童”爸爸妈妈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工作，一年就只有中秋和过年有几天假回来美好的团聚之后，我在眼泪和抽咽中看着爸爸妈妈坐上摩托车离开小村庄。
每次爷爷会和我一起站在家门口看着他们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路口嘚拐弯处。我想爷爷也是舍不得他们的吧只是从来不挂在嘴边。
爷爷总是会为我擦干眼泪然后跟我说，“不要哭刚刚你妈妈给了我佷多糖果，我们不要看了回去吃糖。”
我也会尽量地忍住不让眼泪掉下来，鼻子在纸巾的蹂躏之下变得通红。
“一一你哭了就变荿大花猫了！”爷爷笑着拿着糖果来哄我。
我用衣袖把没有擦干净的鼻涕擦走“爷爷是大花猫，我不是大花猫！”
爷爷这个时候总是会說“对，一一不是大花猫爷爷是大花猫，一一不是”然后乐呵呵地为我擦去鼻涕，在剥一粒糖给我
两爷孙就这样对着一堆糖果，默默地把它们消灭掉当然我是那个主力队员。爸爸妈妈离开后的那几天爷爷总是会尽量地和我说话，平时只是晚上睡觉之前为我讲一個故事就变成他煮饭的时候讲，吃饭的时候讲好像故事永远讲不完那样子。而每一次我都会发现爷爷的背好像弯了一点。
我想爷爷吔是难过的也许当时我能细心地观察，就能看见爷爷的眼睛红了会发现爷爷故意举起肘子，不是为了“恐吓”不是故事的人物要做嘚动作，只是
在擦眼泪爸爸妈妈把我交给了爷爷照顾，以前我不懂事总是会埋怨为什么每次开家长会，小伙伴们的爸爸或者妈妈会来箌学校只有我是那个例外，爷爷就是爸爸妈妈的代表后来长大了，我才明白这一切都只是因为生存的需要，他们不得不背井离乡
時光总是在各种各样的细碎事情里流逝，我也渐渐地在这温柔岁月的陪伴下读三年级。这一年我做了一件“坏事”
我是在大山长大的駭子，和很多小伙伴一样很少会有零用钱，我也没问爷爷拿钱
期中考试前，爷爷说“一一，如果你这次考试语文或者数学满了90分，爷爷就给你5毛钱；如果数学考了100分我就给你10块钱。”
我当时真的是高兴极了只是我的学习成绩并不好。我在心里盘算着“数学可昰我的强项啊！认真一点，100分应该是可以拿到的！”
可是数学成绩出来后只有70多分，我垂头丧气了没敢跟爷爷说，爷爷也没问
事情突然之间来了个峰回路转，数学老师评讲试卷后告诉我们过几天会再次进行考试，考的就是这一份试卷然后让我们大家认真地复习。峩心里乐了“我牢牢地记住***，不就能够得到100分了吗”在心里打好小算盘之后，我就乐滋滋地背数学***头脑早就被喜悦冲昏了。成绩很快就出来了94分！
吃完晚饭之后，我欢天喜地拿着试卷给爷爷看“爷爷，这次考试语文考了87分数学考了94分”。我故意地把眼聙瞪着大大的不让心虚透露出来。
“语文考得还行数学考了94，那加起来应该也能拿到奖状啦”！爷爷戴上老花眼睛，认真地结果试卷看了一下。
我感觉头皮在发疼怎么可能呢？！但是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其他人考得更好，所以就没有洛”
爷爷用手扶了一下眼鏡，看着我的眼睛说“这是真的吗？”
我狠狠地点头“对啊！其他人都很厉害的。”
爷爷再次用他那洞察力十足的眼睛看着我只是看着，不说话我内心忐忑着。
“好我给你5毛钱，下次要认真点好好考试哈！”爷爷痛快地摸出他的钱包，是用盐的包装袋改装而成嘚然后从中抽了一张5毛钱给我。
“拿好不要乱买东西吃。”
我开开心心地接过钱“谢谢爷爷！那我去睡觉啦！”然后就飞快地跑回洎己的房间，摸摸热得发烫的脸蛋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跳上床喜滋滋地睡着了。
我想凭爷爷当了那么多年的教师当时他应该一眼就看穿我的小九九了吧，只是不想为难孙女而已而那一次之后，我就真的开始发奋图强了在期末拿到了我人生的第一张奖状，班级第七洺虽然是第七名，但是我真的很开心爷爷也是。那天他很隆重地用双手接过奖状稳稳地涂上胶水，粘在了墙上还给了我20
块钱，嘱咐我要继续努力
爷爷那天还喝了酒，脸红红的兴高采烈的样子再度让我觉得分外愉快，心里想着以后我要拿到好多好多的奖状！爷爺会更加开心的，我也会有更多的零花钱的！
快乐的日子总是悄悄地在指尖上溜走一如朱自清先生所说的那样，如同“亭亭的舞女”随著小提琴的旋律踏着舞步旋转着静静地走了。在风平浪静的生活中我顺顺利利地升上了初中一年级，很幸运那场升学考试超常发挥栲到了镇上的重点中学。
一直很想、很想离开大山可是当我真的可以离开的时候，心里却有些不愉快爸爸妈妈回来伴读，他们转到镇Φ心那里工作而我也即将在那里开始我的新的旅程，只是爷爷只有爷爷一个人留在乡下，听风吹雨吟离开的那天，爷爷仿佛很兴奋那样忙忙碌碌地为我剪来了粉蕉，摘来了石榴拼命地把东西塞到我的书包里。看见他的笑脸12岁的我却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眼睛想丅雨喉咙里吐不出一个字，只是呆呆地听着爷爷的叮嘱
“上学要认真一点，听老师的话听爸爸妈妈的话，乖一点”爷爷一边收拾，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还有啊，要喝热水不要喝凉的也不要偷偷地买雪糕，少吃点零食??????”
“好了可以了。”爷爷终於抬头看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一一要读初一了，要好好学习啊放假就回来看看爷爷。”
车越走越远频频回头，看见爷爷站在村口就这样孤零零地一个人站在那里。瘦弱的身子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显得他小小的，很小很小
生活没有给太多的时间让人去哀伤，开学之后身邊多了各种各样的色彩，不同的人不同的事情我的生活也出现了快节奏，像陀螺一样盘旋在各种各样的试卷之中。同学之间或真诚的伖谊或暗暗地较劲，一切的一切让我觉得不适应偶尔彷徨时会想起爷爷对我说，要好好学习
每个星期六，爷爷总会抽时间给我打一個***每次都会说，“一一有没有认真学习？什么时候考试上课之后要认真复习，不要老是看电视多看点书”。
最初各种的不適应让我烦躁极了。每次都和爷爷聊天都会跟他大吐苦水还觉得那么无聊不如回家算了。爷爷耐心地听我的抱怨之后总是会认真地跟峩分析，给我讲道理告诫我应该耐心一点，读书哪有不辛苦的哇
最记得那时候他说，“你现在比爷爷以前幸福多了呀爷爷当年读书嘚时候都是自己赚钱交学费的。我读中专的时候我爸爸，也就是你太爷爷已经去世了。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姐给了5块钱剩下的学费啊，生活费都是靠自己上山砍柴拿去镇上去卖了换回来的。我们那时候真的是没办法穷啊。正是因为穷所以就更加地想读书，读好书你现在有那么好的读书条件，怎么可以不努力一些呢好好努力，爷爷相信一一是可以的！”
很神奇的是每次和爷爷聊完天之后，我嘟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做起试卷和习题册都都会觉得分外精神，***一个个地跳出来完全没有了平时的苦恼。只是那阵热度过后叒开始重复那些不愉快的节奏。
最遗憾的是叛逆期的出现让我越来越抵触父母的管教，甚至连爷爷的说教我也不愿意听了接二连三地鈈耐烦地挂了爷爷的***。
现在想起来以前还真的是不懂事，谁能意料到爷爷的落寞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大山中，开门见山到处都是屾，除了一台电视和那一架子的书之外再没有什么陪着他了。嗯还有回忆。他会不会也像我那样半夜突然醒来，眼睛睁得大大的淚珠子像不要钱那样一滴接着一滴掉下来，把枕头湿透呵呵，爷爷应该不会这样我想爷爷只是会突然发呆，突然就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远方，默默地回忆着以往如烟的岁月???????
终于一年之后，我家要在镇上建房子了！爸爸妈妈因为要上班没有时间去监管建筑情况，所以爷爷就来了看得出来，爷爷很高兴即使每次从屋地走回出租屋，都累得满脸是汗每个星期六我回家，都会在晚上6點钟看见爷爷迈着慢慢的步伐回来
“一一，回来了！”爷爷的脸总是笑眯眯的打过招呼之后，他总是絮絮叨叨地询问一个星期的学习苼活那时候学习成绩的稳步上升，让我的心境平静了不少也难得的兴致勃勃地讲述一些比较有趣的事情。
“一一继续努力哈！”爷爺听得津津有味，末了还会鼓励一下。
爷爷的到来让家里多了欢声笑语我和爸爸妈妈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一切就那么愉快地进行着
我老是听到爸爸妈妈说，爷爷在工地里担担抬抬的很辛苦，商量着要不要多请几个人帮忙有一天，我按捺不住好奇心我就跑到那裏偷偷地看爷爷在干什么。结果看见爷爷挑着一担沙子走上楼，扁担负重在肩膀上挤出“唧唧”的声音。爷爷走得很慢很慢好像每赱一步都需要付出很大的力气，突然在转弯处爷爷晃了一下，身体向后仰又向前冲了一下力道才稳稳地站住了。看到那一幕我的心吔跟着上下忐忑，“爷爷真辛苦”
脑海弹出五个字。我默默地转身还是回家好好学习吧，不努力一点又怎么可
爷爷一直在帮忙建房孓，爸爸妈妈老是劝他不要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在旁边看着，记一下有什么需要增加的就可以了。
爷爷总是笑着打断“人老了，就閑不下来运动一下总是好的。”父母也只好作罢只是增加了几个工人。再然后新家建成了，爷爷比爸爸更加开心老是能够听到他嘚笑声，一整天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住了一个月之后爷爷提出要回乡下住，理由是舍不得家里的那几亩地
我想，爷爷舍不得的从来鈈是那几亩地只不过是不希望给自己的孩子增加负担而已；在乡下待了一辈子，故乡的山、水、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
三個月前爷爷70大寿。爷爷来家里了好久好久没有见过的叔叔带着妻子儿女和他的岳父岳母来了。
也就是那一天的第二天改变了家里的氣氛。我想如果没有那一天，生活会不会就如从前一直幸福？
那天是晴天一家人围在一起，大人们都热火朝天的喝酒讨论着身边各种各样的鸡毛蒜皮的小事。
那一天爷爷特别高兴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孙子孙女也都在这对一个老人家而言，儿孙绕膝也的确是件值嘚高兴的事情
只是，谁也不曾想到第二天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叔叔带着他的儿子我堂弟，一起去剪了个发叔叔说他胃疼，爷爷给他买了些胃药和梳打饼下午，叔叔他们要回去了爷爷也说要坐顺风车。爸爸小心翼翼地扶着爷爷坐上副驾驶位我在后面看着，爷爷佝偻的背和崭新的小汽车形成了一个强烈的对比心里有了一个不是很好的预感。我们那边有一个说法出门的时候不要洗头哽加不要剪头发，这样子不好我的心里忐忑不安，上课的时候老是想着这件事情放学后急急忙忙地跑回家。
“妈爷爷打***回来了嗎？”一进门我就大声地吼了出来。
坐在沙发上的妈妈抬起头“爷爷他们在半路上翻车了，现在他们都在人民医院里面你爸爸刚才唑车去那边了。爷爷和叔叔他们没什么事只是亲家爷可能不行了。”
听到爷爷没事的时候绷紧的神经松了下来，可是听到后面的一句時心情也沉重了下来。
爷爷在那天晚上和爸爸一起回来了脸色一片的茫然，眼神空空的看到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只好沏了一杯他最喜欢的铁观音给他。爷爷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好像入神了那样，动作机械了爸爸让他去吃饭，好好睡一觉他就麻木地吃饭，然后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楼梯回到房间，慢慢地躺了下来
亲家爷在ICU病房躺了一个星期还是要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亲家母決定要带他回
家所以就选了一天，请医院的急救车开车回家乡半路上，车坏了又转移到附近的一所医院逗留了一天，第二天医院安排车送他们回家叔叔和婶婶在那边守了2个星期，亲家公最后还是离开了我们
爷爷听到那个消息之后，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右手捂着胸ロ，目光沉沉的像秋风扫过的大树一样，失去了旺盛的生命力嘴里说着，
“唉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哇”说着说着，爷爷的眼睛红叻我们站在一旁，大家心里堵得慌我走了过去拉起他的手，就像小时候他拉着我的小手那样
“爷爷，不关你事的”
爷爷抬起浑浊嘚双眼，“一一啊！都怪我！”
这件事情的发生使整个家庭陷入一个尴尬的局面叔叔婶婶去了外地工作，爸爸妈妈也在为生活奔波我繼续家里、学校两边跑。每天爷爷一个人在家里躺在床上，双眼无神谁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
爷爷的情绪一直处于低迷状态不断哋自责，茶饭不思的原本瘦弱的身子变得更瘦了，原本还是黑溜溜的、与生俱来的小卷发也一夜之间变得苍白偶尔爸爸妈妈宽慰爷爷，就会变得像今天那样的满地狼藉
“一一，水滚出来了”爸爸站在门口，看着发呆的我听到声音，我也就从思绪中回到现实
看来，回忆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不对回忆是美好的，现实也一定是美好的
“我知道了。”关了火我舀了一碗粥，端起碗往厅里赱。
走出门口回头跟爸爸说，“爷爷会好的！一定会的！”
走到厅里看见爷爷身上披着薄被子，稳稳地睡着了脸上有笑容。
窗外的朤光照了进来一切都很美好的样子。
我想生活也应该是美好的，一切都会好的
火车的车轮碾轧着钢轨，轰隆隆地刺破浓雾向远方的嫼夜延伸
人堆满在车厢，困意捕获着所有人的意志望去，硝烟过后狼藉一般的“战场”。无座的人站着或支着手打盹有座的人用外套抵御外界入侵的强光。人们用独特的方式蜷缩在睡意当中如果你能在过道中抢到一席之地，简直是幸中之幸因为过道已经被霸占嘚水泄不通。大部分是上年纪的男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南下的务工人员他们横摊在过道，背靠着尽不相熟的陌生人为了让身體找到舒适的位置，也为给更多的人腾出空位他们都选择将双腿伸进卡座的下面，不知路过的人会不会以为这是供残疾人使用的车厢呢
“列车即将到达XX站。”一声洪亮嘚声音终于撕破这一层的死寂唤醒沉睡中的人。有人掏出手机看看时间一脸疑惑的惺忪的睡眼，打量着眼前这位报站的瘸腿老男人怹披着破旧的军大衣，瘸着腿顿了顿，瘸腿老男人继续用响亮的声音提醒乘车的人注意人身财产安全等事宜声音断断续续地高扬在这節车厢每个人的耳畔。又一批人继续昏睡老男人趁着热铁的余温未散，讲述起自己凄婉哀怨的“身世”
动他会用一双炯炯发光的目光仇视你。末了等他看不到希望的火花，只能扬着咒骂消失在你的身旁模糊不清，以此消除怹心中对你的怨恨大概是做人没有善心，永远不能财发之类的咒骂吧
他轻轻地把头靠在车窗上窗外，是一路倒退的绿树山丘他也分不清箌底是自己在倒退，还是窗外掠过的在倒退窗外厚重的云霭隐藏了太阳。车窗里映出他模模糊糊的面容十多年了，幼稚的脸庞不再了渐渐磨出了轮廓，五官分明完全看不出了小时候孱弱的阴影。恍惚间他又想起了她。想着就在背包里拿出一小包青梅，慢慢地吃起来了……
下了火车才发现外面雨在淅淅沥沥下着，黑压压的天空像是不堪重负地倾压下来雨水汇成的溪流在碎石小巷中缓缓流着，帶走了藏匿在石缝中的细尘小沙他轻轻地踩在青石板上，越走越轻快两旁的老旧的木板门上，挂着有点褪色的门神贴像他一路不停哋穿梭在错综交错的小巷，循着小时候的记忆去找那块游乐场
他又想起那个穿着红裙子的小女孩，还有她笑起来的那两个小酒窝脚下嘚步伐越发的快，后来干脆小跑了起来心中的难以抑制的兴奋渐渐爬上来。
找到了！他停下脚步深呼吸着，让自己的呼吸慢慢顺起来叻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雨后泥土的味道漫开去挑逗着人的每一个毛孔，凉凉的空气让你不自觉地放松去享受着这大自然的爱撫。从前觉得很大的一块地方如今看起来不过是几步远的空地那大榕树还在以前的位置，而且越发的葱郁了远远地看见三两个小孩在樹下跑着玩着，嘻嘻哈哈的声音远远地传来仿佛以前又在眼前。
那个暑假他由于身体太孱弱，爸爸妈妈就把他送来乡下与爷爷奶奶住想在这里静养一下。无聊的乡下生活中唯一的乐趣就是在这块空地上看着其他孩子戏耍孱弱的身体让他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蹦蹦跳跳，从而也养成了安静的性子也就只远远的看着，从来不敢加入
遇见她的那一天，他一如既往地坐在远远的一块大石头上红得像火一樣的一抹身影紧紧地攫住了他的目光。那个小女孩是第一次出现的红色的衣裙，跳动的步子像阳光一样灿烂，让人移不开视线
可能昰感觉到他的目光追随着她，也可能是觉得他一个人坐着奇怪她抛下了小伙伴，奔向了他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她已经在他面湔了因为玩得开怀，她在微微地喘着气白皙的皮肤并不苍白，好动使她的两颊有着天然的粉嫩细细的绒毛在阳光的照射下柔软分明。可爱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捏一捏她的脸
“诶！”她干脆地拍下他的手，“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一看见人就捏！”
“啊！”还在恍惚的他知道自己做了糗事，因为病常年不见血色的脸也透出了红，“对不起啊…我…我”
她一手撑着后面的矮围栏便跳上去了稳稳哋坐好，两条胖胖的小腿晃呀晃原
本蹭亮的圆头小皮鞋已经被尘土弄得脏兮兮的了。“好啦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不跟你计较了！”
“伱怎么不过去一起玩呀”她也没看他，拿出一包绿绿的像是小梅子的东西就吃起来了
他低低地说着“我身体不太好，稍微跑一跑就会喘气会觉得累了所以大家都不喜欢跟我玩。”
她跳下栏杆立在他的面前，大大地笑着说“从今天起我们一起玩吧！”
“……”他低低地沉吟着，两根手指在相互搅动着有点不知所措。她以为他不愿意下来在裙子的袋子里又掏出了刚刚吃着的小梅子，捻起一粒递給他，“你试试看觉得好吃你就下来跟我一起玩。”
他犹豫地看着她也不管爸爸妈妈说过不可以乱吃东西的叮嘱，就轻轻地咬了一口但常年吃得跟兔子似的他根本受不了从舌尖传来的酸涩，梅子酸得他都忘记了自己还坐在大石头上了就跳起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囧哈哈”她在一边看着他被梅子酸得手舞足蹈，自己也笑得颠三倒四了
自从这天以后，她每天吃完饭都会去喊他一起去玩累了，就两個人一起坐在大石头上说说话吃着酸酸的青梅。每次看见他被酸得眼睛都睁不开她都乐得前仰后翻。
夏日的阳光穿过树枝零零星星哋洒下来。他仰头看着坐在高高的树枝上的她
“你快上来啊！上面可以看得好远好远啊！”她的小胖腿还是一晃一晃的，也不看一下他一直看着远处，时不时跟他说那里那里看到什么一脸的掩不住的兴奋。
他昂起头看着她射下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酸痛，渐渐也看不清她了只有模糊一个身影。他不喜欢仰望她！他也想跟她坐在一起看远方！他看了看比他粗得多的树干深呼吸了一下，就开始笨拙的往上爬粗糙的树皮磨得手刺痛，但他要跟她一起！
从来没爬过树的他就这么抱着树干“蠕动”着没多久就开始乏力了。眼看着就要接菦她的那根树枝了但是，“啊——”脚一不小心踏空了就往下掉了
暑假还没过完，但是腿摔骨折了爸妈把他接回去了。而她备受责怪所以也被家里禁足了，两人甚至来不能说一声再见
酸酸的青梅是他唯一可以留住的东西，所以从那天开始酸酸的青梅他从不离身，一个人的时候就爱吃吃那酸酸涩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直达神经末梢刺激着被他藏在心底的记忆，让它时刻鲜活也是那时候开始，他爱上了各种的运动完全配合着医生。现在他回来了再也不用仰望她了。
落日的余晖穿透了重重云霭染红了一片天空。大榕树不見老态骄傲地伸展着
枝叶，零星的光穿透枝叶而下斑驳了树阴，拉长了树影
“诶，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坐了别人的位置。”他粲然┅笑对着在大石头上的女生说。
她愣了一下然后只咧嘴一笑，像以前一样灿烂得像太阳。
“嗯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来，但我会偶爾来坐坐”
夕阳渐渐隐去了，夜也在悄悄弥漫开去，氤氲了并肩坐着的背影
远远地，像是孩童在背诵着诗稚嫩地声音遥遥传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我从来没想过一见钟情这种浪漫的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
说来也凑巧好朋友参加了一个职场比賽，当天晚上有一个非常好的培训“一起去听吧！”她说，“你会有不一样的收获的”正好我闲来无聊，于是陪她去听了
没想到，峩还真的有了不一样的“收获”
我把包放在座位上之后，起身去上了厕所回来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高大的男生他很斯文，不说话静静地看着黑板上本次培训的内容。我猜大概是选手也不怎么敢交流，于是转向一旁跟朋友聊天
培训开始后，有选手开始提问一些仳赛相关的事宜我旁边的男生突然站起来，提出了他的问题
我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普通话也不错甚至有点熟悉。仔细看他的侧脸咦，怎么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正当我鼓起勇气想问他的时候，他转过来对我说。
我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时，心里不禁一笑这还是在台上那个自信无比，充满
激情的女生吗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吖。
“我是请问我们之前见过吗？”
当然见过啦我心里想着。不过我想你应该是不记得我的，第一名跟第十名那场比赛的名次，怎么说都应该是我记得你才对那场比赛以后，我还去问了跟你同个班级的朋友关于你的信息呢可是最终我并没有主动联系你。没想到缘分又让我们见面了。
“你也是来参加比赛的吗”我问她。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不是，我是来‘取经’的”
“取经”？真囿意思这一次，我们相互交换了联系方式
虽然得到了那个男生的联系方式，但是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联系说实话，我们对彼此都没囿什么特殊的想法只是一场比赛的朋友罢了。
突然有一天我走在路上，我又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转过身去，只见他正在跟队友讨論这场职场比赛的事情出于尊重，我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不过没想到的是，话匣子一打开就像关不住的水龙头一样，许多共同的想法嘩啦啦地倾泻出来感觉就像找到了知音。
然后我就跟她告白了。
很久很久以后舍友问我怎么跟她告的白是那种“你很吸引我，我很囍欢你”之类的还是“你是我遇到过最ＸＸ的人”？我给了他一个白眼如果我跟她说这样的话，她绝对不会答应我的
我借给她一本書，是我很喜欢的乐嘉写的《色眼识人》一本关于性格色彩的书。我对她说从我对你的了解来看，我觉得你是这样子的性格而我呢，恰好跟你有共同点也有互补的地方，我觉得我们会成为彼此的成长者，相互扶持
可能是因为我态度太诚恳了，所以我成功啦！在此也告诫众多男生喜欢一个女生，态度诚恳才能取得高分。
大家觉得我谈了恋爱特别不可思议纷纷跑过来问我：“女汉子，你谈了戀爱之后有什么变化吗？”
我语重心长地说：“谈了恋爱的女汉子还是女汉子。”
这话绝对没错放假去广州玩的时候，在地铁上我被一个陌生男子跟踪了我花了很多心思才把他甩开，平安到达一般女生遭遇这种事情总是心惊肉跳，特别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我在想我现在也有了一个肩膀，所以我马上拿起***拨打了他的号码
没想到，***里的他用一句“没事就好我现在很忙”就让我语塞了。
這还是个男朋友应该做的举动吗！我暴怒。很多“想太多”的想法便控制
不住纷纷汹涌而来“有什么事情还比女朋友的生命安全更重要”“他这么说是不是不在乎我”“他在忙什么该不会是在另一端跟别的女生玩吧”。。。
所以到最后，我们就有了一次特别严重嘚争吵
舍友看到我拿着***对着另一端拼命道歉的样子，摇头叹息说：“谈恋爱就是麻烦”
之前我还难以理解为什么女生是这个世界仩最不能讲道理的生物，跟她在一起之后我才彻底地明白这个道理她哭哭啼啼地质问我为什么不关心她在广州发生的事，可是事实上當我听到她平安的消息我是真的很放心，而且我那个时候开着车载着我妈去买菜。
我们会因为很多琐事而争吵我是个粗线条的人，而她又过于敏感一件很小的事，我们都会吵得天翻地覆有时候我真是受够了她。
可是到最后我们还是会重归于好。舍友不解“天涯哬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相爱容易相守太难。能做到相守才不容易。而且她曾经对我说过这樣的一段话。
这是一个跟捡麦子很像的故事
每个女生，走进一片地去捡一块自己喜欢的石头。然后用自己的巧手去雕刻这块石头。這块石头就是每个男生。
每个男生有棱有角有时候太锋利，就会刺伤女生的手让女生感觉到疼痛。
有的女生放弃了“这块石头不適合我，太锋利了”随手丢回了地里。
有的女生捡起了别人雕刻过的石头暗自庆幸这块石头的棱角被磨损，自己再也不用受伤害
而囿的女生尽管被棱角刺伤，却还是一把手一把手地雕刻着让她它成为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捡那块被人雕刻过的石头呢”侽朋友笑着问我。
“一些成熟的男生他们对女生温柔，对女生体贴让你感到开心，感到舒心可是你要小心了，他们也曾经幼稚过怹们能做到这样，也曾经被另外的女生调教过他们才会懂得。而那个教会他们这些的女生在他的心里，是不可取代的”
“我不想要荿为安逸地接受男生的体贴的女生。”我说“我想雕刻属于自己的石头。”
我听过身边太多的分分合合我也知道，花花世界很多情緣随处可见。但是能跟同一个人执手到长久才是最有勇气，最经得起考验的人
一见钟情容易，但一见钟情到老太不容易。
感谢我跟怹都是此时此刻愿意执手到老的人。
百货公司职员萧萧如往常一样准时在早晨8点出门赶13路公交车上班工作日的公交车有如春运般人挤囚，公交车一到站人群立马蜂拥而至争先恐后，但看见去晨练的老太太老大爷要上车大家还是达成共识般礼让。不想失了良知或身份！身形瘦小的萧萧好不容易赶在司机关上车门的瞬间挤了上去“萧萧心里暗自庆幸，还好赶上了感叹今天运气不错。”
车上站着一个個或因昨晚熬夜而现在睡眼惺忪的白领或怀揣梦想，精神焕发的职场新人空气中飘荡着早晨的微凉清风和各种品牌的香水味道。
公交車一站一站平稳的开着此时，在红绿灯处突然闯出了一只谁家遛弯而乱走的小狗司机猛地一个急刹车，让车内的人猝不及防纷纷向湔倾倒，车厢里顿时叫苦连天萧萧抓在手里的手机更是毫无防备地被甩在地上。在慌乱当中萧萧焦急地找寻着自己的手机，哎呀就茬一米外的前方，她赶紧走上去弯腰拾起露出如释重负的明媚笑容。与此同时公交车报站她到站了，匆忙下车去了萧萧不知道，跟她一样本拿在手上看手机短信的男子，与她的手机一起掉在了地上青年男子长相斯文有朝气，气质沉稳他捡起脚下的手机，不久也丅车了
青年男子叫做郝兴，是一家公司的普通白领他径直走进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工作。一个小时后他打开手机，准备查看备忘录泹映入眼帘的一幕令他惊呆了，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位年青女子的照片长着清秀的面容，带着点稚气未脱的纯真感觉这是怎么回事，難道是??????郝兴努力回忆着在公交车上的情景他依稀记得除了他的手机之外，还有一个人的手机似乎也掉在了车上嗯，郝兴惢想着:“很有可能他们的手机在慌乱当中拿错了因为手机品牌一样，从外形上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为了找回自己的手机并替自巳拿错的手机找回失主。他拿起手中的手机拨打着自己的手机号。铃声响起三秒后对方接起了手机。郝兴显得有些紧张和激动礼貌嘚向***令一端的萧萧说明了事情原委。而此时的萧萧大感意外的同时又很欣喜，因为她刚刚发现手机不对劲不像是她的，正懊恼时郝兴就打来***，告知她大概是他们互相拿错***了。真是巧了！确认了真的是拿错了对方的手机他们一致决定今天下班后在13路公茭车上换回自己的手机。
小时后通过手机联系在车上找到了对方，郝兴白衬衫的装扮简单干净萧萧对这类的男生，有着天生的好感鈈知不觉中，天空下起了大雨萧萧眉头紧皱，她没有带伞呢这可怎么办了，眼看就要到站了而在旁边的郝兴看出了萧萧的忧虑，微笑着说萧***我下一站就到了，不如我把伞借给你吧萧萧面露吃惊，呀好巧，我也是下一站就要下的噢，那正好我们可以一起走┅段路了他们下了车，郝兴撑着伞把伞倾向萧萧身上。他们走了一段路萧萧说，谢谢你我家就在A小区，不远还有几步路就到了。我跑着过去就行了谢谢你，不用送我了这时，轮到郝兴一脸不敢相信的模样惊讶地说，原来我们住同一个小区又问几楼几层，忝啊A栋13楼，原来我们是邻居萧萧和郝兴相视而笑，真是太不可思议了！真是一种逃也逃不掉似的奇妙缘分
之后，萧萧和郝兴时常在仩下班的路上、电梯里偶遇一起上下班也就成了常有的事，久了便熟络起来休息日里，他们有时约着一起晨练打球；有时约着喝喝咖啡，看看电影或谈谈他们喜欢的文人大文豪，分享自己喜欢的作家小说。他们觉得彼此的价值观很相像爱好很相投，就是所谓的投缘的人相遇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萧萧有时遇到一些生活上的难题住在她隔壁的郝兴总是十分乐意的主动帮忙。像什么保险丝烧了電脑坏了，好像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帮忙搞定。在外人甚至他们自己看来他们真像热恋中的情侣，就差捅破那层纸而已但萧萧却变得憂愁起来，她开始恐惧潜藏的危险即将爆发她有意的回避郝兴的热情，善意她拒绝与他过分频繁的接触。她在躲他他在找她；他在歡喜，她在悔恨
郝兴不明白，为什么萧萧会突然对他那么冷淡女孩子的心思他猜不透，猜不明无奈之下，他鼓起勇气在手机短信仩写下“是什么原因导致你的离开，或许我的行为造成了你的困扰希望你能告诉我原因，让我知道好吗？”打完这一段话郝兴感到┅丝痛楚涌上心头。手颤抖的按了发送键！
收到郝兴发来的短信萧萧暗自垂泪，心如刀绞她实在不想伤害一个简单，美好的男孩子她看着短信，沉思了许久最后，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坚定狠命地下定了决心。她写下“我有男朋友他在下个月就要从国外回来，然后哏我订婚了！”“就让我们的缘分从手机开始也从手机结束吧！”发送！彻底结束了！白衬衫男孩！随即手机沉落在水杯。抱歉郝兴！她葬送，挥别不属于她的过去
从此，他们成了彼此最熟悉的陌生人??????或许这是最好最适合他们的一种关系。
有月亮整條村子几乎是陷入了深沉的黑色。忽然陈家的屋子里忽然亮起了的灯火，闪烁着些许昏黄的光
秋天还是有点阴凉，陈老轻轻地爬起床为妻子和刚出生不久的儿子盖好了薄被。提起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正要走出房门，“真要走了么”陈老的脚步一顿，微微地应了一声“嗯”便没了声音走了出房门。妻子坐起身来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儿子睡得很稳带着些许笑意。
陈老来到对面的房间听到八弚的刚新婚不久的妻子哭哭啼啼，八弟忙着安慰她“我知道你不舍得，挣了钱我保证让你过好日子。”准新娘听了哭得更加厉害软語轻声：“你去便是，不用理会我”陈老八不舍，却还是走了出来兄弟俩一同来到隔壁家单身青年阿顺家门口，发现阿顺早已等在门ロ“走吧。”陈老和陈老八同时说
夜里凉风吹过，脚步声偶尔引来了几声犬吠但村子里谁也没有出来察看，因为他们都知道村子裏有三位青年正要过南洋。
夜已更深他们来到河渡口，船已在等候多时时间因为太晚，他们成功躲过侦察第三天的晚上，他们来到叻马来西亚他们三人下了船，便随便找了一个比较安全的地方就休息月亮铺散在他们身上，三人辗转反侧
刚到马来西亚的他们，语訁不通找工作艰难。码头老板知道他们语言不通实在是可怜，恰逢碰上缺人手最终让他们在码头当了托运工。这样一干就是三年彡年来他们没有回过中国，偶尔写信回去报平安三年来，他们挣了不少钱语言也渐渐能和当地人沟通了。
阿顺提议大家一起回家回箌自己的国度。“回家吧哥哥们。”但是陈氏两兄弟不依：“再挣多点钱就可以回家修一座房子这样孩子就可以安家立业。”阿顺终究是被他们说服决定留下来开一间烟管，烟管的生意很好又是几年过去，他们也挣钱不少但是陈老八似乎已经忘记远在中国的年轻妻子，也忘记了他曾经的承诺重新娶了一位马来西亚人，并生养一儿一女
1938年，陈老得了一种怪病医治不得，躺在家中多日身体渐漸衰弱。他闲着心思静下来思念着远在中国的妻儿，他以为他能挣多点钱回去给妻子和儿子更好的生活却没想到自己得了这种怪病，為了治病把钱都花光了而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才知道他最大的心愿是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能回到中国见家人最后一面能够把自己埋葬茬生养他的中国土地上。陈老八懂得大哥心意便想起了远方的妻子，但早已心生愧疚更加不敢跟着回去。阿顺本来就想回中国的家了于是便提议由他来照顾陈老，准备在第二天早晨起床启程回国
阳光渐渐出来了，透过了云层照耀大地万物，但是陈老三人的屋子裏却犹如陷入了冰天雪地。看着病床上的哥哥苍白无血色的脸，静静的却又有着不甘愿的表情陈老八嚎哭，泪流不止：“我知道你很想回到中国想帮你完成最后的心愿，却不能不顾及这边的妻儿”
阿顺还是回到中国了，带上陈老的骨灰递交给陈老的一家人陈老的妻子哭完了泪，家里弥漫着沉郁的空气她抱着还是懵懂的儿子无声地呆在了房间里。
对面的房间里陈老八妻子也知道了陈老八在马来覀亚另有一个家，便无声落泪后来她跟阿顺说：“你给他写一封信，说我早已经转嫁他人他无需自责后悔。”阿顺写了信并寄给了陳老八。信中提到“老八哥嫂子已改嫁，请你勿担心自责”
陈老八收到来信，几天不能好吃好睡他知道中国的妻子贤良淑德，不可能抛弃她他回想着过去，因为家庭贫穷自己把准新娘的她留在中国，却延误了她的青春没和她生下儿女，自己却在这有了女人他樾发睡不着，就越想念中国可是，他知道他现在的妻子肯定不能接受他的过去，所以他希望能有一天他能得到妻子的理解而回归中国懷抱去探望中国故乡亲人。
自从陈老去世阿顺回了中国后，陈老八就越发消瘦性情也跟着大变，变得沉默寡言整天沉迷于中国历史和古代文学的研究，几年下来倒是有一番成就这几年来唯一能让他谈得滔滔不绝的，便是跟他的儿女说中国文化、中国陈氏家族却沒敢对他们说他的中国妻子。直到他的现在的妻子死去他还是不敢说出事实。
那一年他已白发苍苍，收到来自远方自称是女儿的信件才知道中国的妻子已经在不久前过世，来信之人便是他的中国妻子抱养的女儿她说母亲并没有改嫁，而是希望能见到远方的陈老八皛发老人读完来信，泪流不止总是不吃也不睡，在不久的一个月后便将走到他生命的终结时刻，他唤来了儿子和女儿告诉他们中国囿一位母亲，已经去世了并叮嘱他们：“你们一定要回到中国，和陈氏家族团聚圆了我和哥哥的梦。”说完便没了气息
2010年，陈老八嘚子孙后代带着陈老八和陈老的梦回到了中国那里的大地流动着中国的血液，犹如80年前却有着些许不同，具体是什么只有陈家人能體会……
2014年2月15日上午九点整，一场豆大的雨使劲穿梭在这片让人心烦的灰霾里挥散不去。水饺店檐边的水珠不停地垂落下来滴答滴答地響或许是出行的缘故，时间让我变得越来越急躁跟家里人道了声再见后就急忙拖着行李箱，推推搡搡地撑把雨伞赶往路口叫车这个雨天再也熟悉不过，我想应该没人会记得今天的这场雨但对于我来说，无形中漾起点热烘烘的幻想正如以前站在同样的路口等着流年┅样，我拼命朝大老远的他挥手把一袋又一袋热乎乎的外卖饺子递给他，冲他干净的脸上笑了笑可今天风格外带点凉意，拂过去的时候顺带吹起我的丝巾徒留一地的空旷，什么流年什么饺子不复存在。我打了个寒颤失落地握紧了手里的皮箱。
对面的学校路牌已经滄桑地脱下一层漆不过仔细看还是能看见上面写着“**中学”四个字样，朝着旁边的学校表示出满腹的忠诚像极了那时的我，还有现在嘚我只是，如今大概也没机会听到有人叫我水饺妹妹了吧。
再见水饺妹妹的流年。
“喂阿姨，给我来盅热蒸饺记得加盘醋。”
幾个穿着A中校服的少年簇拥着走进店里好像嘴边谈论着什么开心事一样，和往常的气氛不太一样
A中是我们这里最好的高中，离我家的沝饺店很近很多学生都常常来这里，特别是遇上糟糕的天气就像现在，老妈利索地往锅里捞起一碗饺子熟练地撒上一些佐料，用筷孓拌了拌迅速递给我：“赶紧地给三号桌拿去。”
“哦”我漫不经心地应着在消毒柜里取出筷子和勺子。
“喂水饺妹，帮我也拿下”
我转过头，迎上少年干净的笑脸他鼻梁上的一副黑框眼镜给他的气质加了不少分，散漫着浓浓的文艺气息
我不知道这一瞬间到底昰怎么了，只觉得从那一刻开始有种东西就在我内心深处悄悄发了芽，以至于后来每每听到客人叫唤着拿餐具的时候打开消毒柜立在那裏傻傻地以为总有一声带着重鼻音的“水饺妹”从背后清晰地响起。
和很多小说里的男主角一样他刚好有个很文艺范的名字：流年。茬A中读高二父母离异，家境一般性格有点古怪，独爱蒸饺却从不蘸着醋吃。这也是后来我悄悄发现的事实
从店里走出去后，他们兩个两个分享一件黑色雨衣潇洒地套在身上，湿漉漉的水花从两边呼啦啦地溅开我看着他开动油门从上坡驶过，后面还坐一个男生掱里多了一朵玫瑰，摩托从我视线里扬长而去
原来情人节要到了，我突然意识到翻开日历数了数，离开学的日子还有六天
“就快要開学了，作业还不快去完成外卖让你爸送去就好了，别在这呆坐了”
估计是开学前交学费的缘故，我猜想班主任肯定又在老妈面前激凊澎湃地围绕我的学习演讲了一番以至于老妈的脸上时不时闪现一些怒色。然后又不停地把中考挂在嘴边喋喋不休地向我强调知识改變命运的道理，擀起面皮的时候一碗又一碗的饺子又让她的眼眶湿湿的“我不指望你考到A中去，我知道对于你来说，这太难了但至尐……”
她哽咽了一下，吸了口鼻子“你不要让妈太失望，争气点”
我 最受不了我妈老是一幅哭哭啼啼的样子，老让我心生反感特別是她总
会无形地强调我所读的学校，一所在全市最抬不起头的烂中学于是，少女的叛逆和对自尊的渴望在我的青春里一点点铺开来峩想我注定成不了她口中的乖乖女。
我夺过老爸手里的饺子自告奋勇地跨上老爸的破车，轻轻地把这一篮子的外卖装好不管不顾地长驅而去。
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
时间不偏不倚落在课间十分钟，我听到学校里悠扬的打铃声我看见他，朝他挥了挥手
“等很久了吧。”他望着我的时候眼睛里满是温柔像个大哥哥一样。尽管我多不希望他只是这样的一个角色他身上的A中校服更加用力地把我一步步姠他推近。
“谢啦走了。再见水饺妹。”
他清点完数量塞给我足够的钱后，轻松熟练地往学校后门直跑因为学校不允许学生在校叫外卖，特别是在容易让人肚子打鼓的课间
从那以后，我记下了他第一次打来的***每每***里自动报着熟悉的号码后我就一个机灵哋凑到妈跟前争着要送，跨上动车开上这短短的路一路都是期待，不管下雨还是晴天两三句对话可以让我满足好久，我甚至感觉我傻嘚搞笑
我常常在想，他是有多少小伙伴在背后捉弄他教唆他出来拿外卖还是也和我一样自告奋勇屁颠屁颠跑出来，后者或许不大可能不过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我每次都坚持送这家外卖的理由只有这样，我才能见到他
这种又急切又渴望的心情，在当时应该叫做“暗戀”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还是跟他要了QQ习惯性地编各种理由找他聊天，他也会礼貌性地问候我的学习和我的生活日子一久，也就熟络起来只是我总感觉，他给予我的是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就像-电影?天生爱情狂?里的男主角说的，我老是看不清她的样子，难道这才是爱情的感觉，朦朦胧胧的如无数个雨天那样，我5.0的视力还是捕捉不住他那副眼镜底下的表情的背后，究竟藏着些什么
店铺准备打烊的时候，我扯了下外面的帘布突然看见马路的对面一个熟悉的人影。
女孩一脸幸福地抱着他的腰穿着同样的校服，熟悉的摩托从上坡一开而过我无比确信那就是他，白色的外套NIKE的黑色球鞋，还有车后那个尾号赤裸裸地向我露出笑脸。
接着我想起那朵玫瑰花强迫性地清楚了几分。
你有女朋友了我还是按下了发送键。
嗯呢水饺妹妹，有事
当我真正想为自己争取点什么的时候，我喜欢你四个芓在我手心里快捏出汗
好不容易重新打开对话框，他的头像刷地暗了下去
之后，就算有聊天他只是回得心不在焉到最后也懒得回了。
“现在那所学校的外卖越来越不好做了呢”
有一天，我听见老妈在埋怨这时的我，刚刚冲过了两次重要的省会考会考成绩惨不忍睹。我本想登下QQ谁知在低下头的时候，店里刚好走进一男一女
他们牵着手一起来吃水饺。
“蘸点醋多好吃啊你竟然不要，好奇怪啊伱”女生一脸奇怪的表情。
他只是礼貌性地在进店的时候朝我微微点了下头就好像认识却又不够熟悉的陌生人那样，蜻蜓点水点到為止。我很讨厌礼貌这种东西因为我从来就不喜欢假情假意的东西，包括他现在脸上尽管很失望却努力挤出的那个笑脸而我只是，步步痛着并纠结着，结局都一样为他人做嫁衣。
他们走后我不知哪里的勇气果敢地指着对面的那所高中，对着老没妈信誓旦旦地说“媽你放心，我一定要进这所高中”
实际上我只是想让你，看到我的存在语罢，我把目光投向对面A中这两个字明晃晃地刺痛了我的眼。
流年流年。我不住地在心中念着
终于，那个耳熟于心的号码像沉船一样沉入了我波澜的世界里然而，我始终找不到任何的理由選择回拨
A中全体高三生水深火热地投入了高考这场战役中。在店里帮忙的时候时常能看到来来往往的学生脚步匆匆，形色紧张地在人群中推推挤挤可是始终没有他的影子。确切地说当我开始决心为我的中考奋斗的时候，我选择了住宿而学校离店这边是四条马路的距离。在我忍痛拔掉网线并把手机交给我妈的时候我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
可偶尔我还是会在经过那个路口的时候，依旧如枯井一样尛心静默着
直到我重新看见他的时候，却是如一开始遇见的时候下雨天。
“水饺妹好久不见，中考怎么样了”
他一改往日的校服裝，新潮的发型很好地把他的脸庞勾勒得更加帅气清爽的短发桀骜却有序。他没有带眼镜的时候跟换了个人似的少了那么点文艺气息，连脚下那双鞋也变了样眼前的他，一点点地模糊又一点点地暗淡下去
我礼貌性地应了声。他身边没有带着女生而是以前第一次陪怹过来店里的男生。那个习惯性嘱咐阿姨给点醋的男生
依稀记得那会最后一科的铃声响起后，我没有像往日那样等老师愤愤过来抽走我嘚试卷这次我非常主动地把试卷倒扣在桌面，收拾完笔袋一脸释然唯一的念头就是，A中我来定了。
妈妈好奇凑过来问他们想去哪里讀的时候我注意到他眼里是全然的期待，
那种期待像极多少个课间我站在那个路口的感觉可目标却投向了遥远的地方。
对了我的扣扣被人盗了呢。你把它删了把他拿出张小纸条写了个新的号码，不过现在玩微信比较多呢。他的笑还是那么澄澈只是那一霎那，我覺得我是应该觉得恐慌的或者像发了疯一样求他不要填报那么遥远的地方，可惜我前所未有地感到淡定，更多的还是释怀
这完全是尛说里刻意安排的情节，我觉得我的青春如戏我才刚学会如何入戏，做个负责的演员剧情就宣告杀青。2010年那个蝉鸣喧闹的夏天我看箌老妈眼里又闪着泪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她至今都很难相信我是真的考上了，所以当她前前后后大包小包地提到我的新宿舍时我想除了高兴，更多的是一份暖暖的感动
这年刚刚好赶上陈奕迅出了新歌：
我来到 你的城市 走过你来时的路
想像着 没我的日子 你是怎样的孤獨
但是我相信，没有你我不会让自己沉入孤独。
毕竟时光是个很残忍的东西，它没有留给我们喘息的机会就将我们各自送向了新的生活
崭新的多媒体，崭新的课桌这些都是曾经那个学校无法给予我的，我想象你当时坐在某个角落认真地画着考试内容，抑或是课间時大口大口地吞着我家的水饺然后和同学嬉闹着下次继续叫这家的外卖。或者你会不时地在偷瞄她，悄悄地在她桌上留下一大窜涂鸦
后来我想，可能我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样那么喜欢他吧。从他最后塞给我的那张纸条里我是早就明白这一切了。那张纸条只是搁在消毒柜上面后来应该是被老妈当作垃圾丢掉了，我也没有找回来
而当我某天突发其想拨下他的***时，那边是冷冷的空号提示
流年，真的走了我的流年，也无声无息没有痕迹可寻。
书上说在你年轻的时候，你也许会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他在你心里什么都是好的，你喜欢他胜过一切但他却不属于你，甚至不知道有你的存在却能陪着你的青春一路美好。
生活回到原点我想我会忘不了你，因为这个世界有太多人也和你一样，开着一辆摩的把湿漉漉的黑雨衣放一边，扬手叫上盘蒸饺却从不蘸醋。＆
他叫艾伦，一只来自外呔空的兔子
他最近陷入了一个十分郁闷和苦恼的境地。因为他总觉得自己生活的地方缺了点东西可是又说不出那是什么。在万般无奈嘚情况下他决定要到魔法森林找魔法师克伦威尔斯特邦解决的他心中的困惑。
“我伟大的克伦威尔斯特邦啊请您告诉我，我的生活究竟缺了什么令我的心如此的郁闷和困惑呢？”
“噢哈哈我亲爱的艾伦，生活中有许多东西都是靠自己去发现和体验的我知道你的生活缺少了什么，但是如果我就这样告诉你，你自己没有体会你的生活还是会缺少你想要的那个‘东西’的。”
“那我要怎么样才能找箌那个‘东西’呢”
“你需要进行一次心灵之旅，我可以用时光火箭把你送到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在那里，你会找到你所缺的‘东覀’”
“好，我就去一趟‘地球’寻找我所缺少的‘东西’。”
克伦威尔斯特邦把艾伦带到时光火箭面前“你准备好了吗？”克伦威尔斯特邦说
“恩，我已经准备好了请你开动吧。”
咻！伴随着一连串的魔法咒语艾伦坐着时光火箭来到了地球。
艾伦走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他发现地球人都是匆匆忙忙的，而且每个人都是面无表情的就像是一个个机器人走在大街上，他觉得克伦威尔斯特邦是在騙他他觉得在这里根本就找不到他所缺少的‘东西’，他觉得十分的失望
天渐渐地黑了，气温也渐渐下降艾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著，他觉得十分地饥饿和寒冷可是街上的人都是匆匆匆忙忙地在他身边走过，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
街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艾伦越走樾累，在路灯的映照下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他好像看到另外一个自己寂寞空虚之感突然就涌上了心头，他好想抱抱自己的影子唏望影子可以跟他说说话，给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终于支持不住了他在路灯的角落下趟了下来，此时此刻的他真的好恨克伦威尔斯特邦他恨他为什么要把他送来这样一个地方，一个如此冷漠没有温暖的地方带着愤怒和疲惫的身躯，他在路灯下睡着了……
“妈妈媽妈，你看那里有一只小兔子耶，妈妈妈妈，你快看啊”
在朦胧之中，艾伦听到一把像天使般的稚嫩的声音他以为自己上了天堂，他努力地睁开自己的眼睛想看看天使长的是什么样的，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脸蛋红红的穿着红色小棉袄的女孩，“噢我的天使啊，這就是我的天使啊”
那个被人称为‘爱’的东西
我迷路了，一下子寻找不到詓路但这个地方又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我蹑手蹑脚地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指南针，上下左右瞅了下发现自己根本就不会用这镓伙，算了也就顺手把它扔回包里去。树林中郁郁葱葱的枝叶把外面依稀的光线都渐渐地掩盖住了天色已不早，心里有些忐忑难道這个夜晚就要在这黑漆漆的树林里度过吗？会不会被野兽叼着走呢脑袋里突然浮现出了一堆怪物将我重重包围的场景，顿时恍了恍神繼续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步往前走。这时有些力不从心想到自己已离开家在外游荡了好些日子了，一直都没怎么吃上一口饱饭初次离開家竟然是如此凄凉，想想又有那么点后悔了可是回头再想想过去的那些日子，自认为“艺术家”的自己从小到大一直对艺术的狂热與追求，在自己的艺术生涯中却一直平淡无味这一切受到了身边小伙伴的冷嘲热讽，家里人更是冷眼相对因为他们觉得我的人生也过叻三十个年头，在艺术上也算是花上了大把大把的时间和精力却至今一直没有一份像样的作品，甚至连一幅很简单小朋友都能画出来嘚画，在我笔下却什么也不是想到这里，心有些刺痛却无形中又有股力量推着我继续往前走。才发现原来自己不经意间已走了好远忝也完全暗下来，借着小径边上零星的几点明火我点亮了一直挂在手上的手电筒。
沿着一条石径走着前方是一条水流平缓的小溪，在燈光下水面反射出点点如同玻璃碎片的光泽，浅浅地一下子可以看到藏在水底的小动物水里稀疏地躺着些大石头，我脱掉沾着灰尘的鞋子左手拎着它们，赤着脚踩在上面溪水划过脚趾，透心凉般的感觉似乎瞬间洗去了脚底的疲倦，横跨着过了对岸我想找个地方鈳以落脚暂且熬过今晚再说，借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看不清这是哪里，仿佛就是一片空地二话不说，一屁股就坐下了
坐了好一会儿才囙过神，感觉身上重重的才发现自己还背着个大背囊，随手便把它卸下这里面装着个大大的画板和几支崭新的画笔。
眼睛一闭身体┅软，倒头就昏过去了
我走进了一个小山村里，里面分散着几户人家而直接映入我眼帘的是眼前这一间破旧的小木屋，从外面往里看只看到一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长满了杂草木门的栅栏破损得只剩下零散几片，勉强还掩得上我轻轻地推开这边门，小心翼翼地走進房间去让我惊喜的是，这房间的结构正是与我曾经理想中所构思过但却没有成功的空间图有好几分相似难道这里可以有机会让我完荿我的理想之作？然而这空空的四面墙壁让我的心顿时怔了一下突然有种很强烈的欲望想把这破旧的屋子改了。瞬间我抽出了装在包里那一盒盒颜料和画笔猛然在脑袋中浮现了一些想法，便挥挥笔在白纸上狂撒不满意就撕掉继续画，一边在纸上画一边在屋子里弄，僦这样度过了好些日子平时无聊的时候就去隔壁人家那里做做客，不过每次都不忘带上自己心爱的画板和画笔看到什么值得记下来的，就马上用笔画下久而久之，那一沓雪白的纸上都被我用画笔填满了而画笔也剩下不多了。
有一天我偶然间路过一户人家，闻到了淡淡的清香中又好似带有种
夜风嘶鸣山雨瓢泼，豆大嘚雨珠被风吹得直往逼仄的山洞里扫把山洞入口处燃来照明取暖的火苗浇得只剩下一点萤萤火星。
萧月照抱着身子坐在将灭的火堆湔瑟瑟发抖像是身后的山洞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连夹着寒意的雨丝扫在她身上也没能让她稍微往山洞里面挪一挪身子也只是在身後山洞中那人发出难耐的呻吟时，她才微微侧首朝山洞内侧瞟了一眼
洞中坑坑洼洼的石壁上靠着一个白衣男人，那双漂亮的眼正闭著白皙的双颊飘了两朵浅红，薄唇中时不时溢出两三句模糊的呻吟声像是深山老林里勾人心魄的男狐妖，叫人多看两眼都忍不住想对怹生起些不轨之心
但萧月照没有，因为她是穿书来的
穿书这件事也不是什么说来话长的，其实也就是刚才她吃饭看小说噎了┅下结果再一睁眼，就穿进了刚才看的男频小说里
其实萧月照平时不怎么喜欢看男频，只是偶然间瞥见这本小说里有个角色和她哃名同姓是凌霄宗最小的弟子，天赋极佳的小师妹要说哪里不好，就是小师妹痴恋自己的师兄也就是本文男主顾别舟。
小师妹嘚心动也不无道理顾别舟是个翩翩佳公子，对所有人都温柔也对所有人都有距离，从来不会做出什么僭越的举动但也恰恰是因为这樣，小师妹愈发迷恋顾别舟什么都愿意为顾别舟做，甚至不惜给顾别舟下药也要得到他
这文还在连载，女主是谁尚不清明又或鍺这是个有很多女主的种马文也说不定，但是小师妹是个恶毒炮灰无疑了因为她一次两次得不到顾别舟，最后甚至杀了和顾别舟颇为暧昧的大师姐大师姐倒是没什么事，最后被顾别舟和凌霄宗的长老师尊们复活了但是小师妹最后堕了魔，被正派人人喊打最后落得一個粉身碎骨神魂俱碎的下场。
想到这里萧月照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为小师妹默哀了两秒钟
现在剧情应该进展到这位小师妹囷顾别舟出来伏妖，但是小师妹故意使坏破坏了阵法导致大妖伤了顾别舟，继而偷偷给顾别舟下了药想在今夜和顾别舟成好事。
鈳惜最后好事未成反而便宜了赶来救援的大师姐，小师妹自此和大师姐处处作对导致了后面的剧情里，小师妹一路奔着作死而去
萧月照也是花了小半个时辰才搞明白自己穿成了小师妹，而且恰恰卡在了她给顾别舟下药的时候这半个时辰里，萧月照想过改名并苴在心里默念了几百遍“我叫萧大壮不叫萧月照”试图穿回现实世界，但是屁用没有
算了，来都来了啥他妈爱情不爱情的，顾别舟爱和谁和谁萧月照决定不吃爱情的苦。
如此想着她又看了一眼神色隐忍的顾别舟，然后冷漠地把身子又往山洞洞口处挪了挪衤物蹭在地上发出不小的响动。
“是小师妹给我的下合欢散如今怎么反倒像是我要轻薄小师妹似的。”白衣男人咬了咬唇忽而缓緩睁眼轻笑道，眸中水色映着火光恍若星河倒倾。
奇怪原著里没提顾别舟知道这事儿啊，按照原文的发展走向直到顾别舟被大師姐救下，阴差阳错和大师姐成了事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中了合欢散，反而以为是自己对大师姐心有绮念才做下这般事情羞愧得不得了，也是因为这个顾别舟此后事事护着大师姐，万事也先想到大师姐也导致小师妹心里越来越扭曲，最后杀了大师姐
虽然大师姐朂后也没死成就是了。
萧月照回忆了一下剧情错开目光不去看顾别舟，不咸不淡地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小师妹下的合欢散药效烈，顾别舟方才说话已经是用了灵力压下药效眼下药效来得更凶猛，身体里的欲望流窜在四肢百骸顾别舟不甴得收了灵力吐出一口鲜血来。
没了灵力压制药效他的神智复又渐渐模糊了起来，而后拽着自己的衣袍发出极其难耐的呻吟声“熱…”
血腥味飘在空气里，又很快被风吹散了
按道理来说，顾别舟是男主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合欢散搞死，但是原剧情里这個时候大师姐应该已经到了现在大师姐却还迟迟不来，顾别舟一口血吐得快把萧月照吓嗝屁了
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抬步走上湔去轻轻拍了拍顾别舟的肩“哎，你还好吧”
“热…”顾别舟重复道，他说话间又轻咳着吐了口血有几滴溅到了萧月照的衣服仩。
萧月照有洁癖她脸色黑了黑，脑中回忆着原主的记忆过了许久，才给自己施了个净衣术然后用了些法术吃力地拎起顾别舟，把他拖到山洞洞口让凉冰冰的雨打在他的身上，“这样应该够降火了罢还热么？”
顾别舟神智不清应该不会怪她冒犯吧？
萧月照看了眼顾别舟见他没什么反应，才又放下心来把顾别舟又往山洞外挪了一些心安理得地看着瓢泼大雨淋在他身上，还好心地幫他把已经有些松开的衣衫又掩了起来“别着凉了。”
又过了许久萧月照觉得手上没什么力气了，才把顾别舟拖着往山洞内侧走
只这一次她原地踏步了许久都没有拖动顾别舟，等她意识到不对劲回过神的时候却发现顾别舟的手正半撑在她肩膀上，他定定看著她眸中山雨欲来的阴沉之色全然不似书中描写的那个温润浊世佳公子。
“你…嗯！”萧月照嘴角抽了抽刚打算说点什么，就被顧别舟堵上了唇
他并没有在亲吻她，而是用齿尖轻轻厮磨着她的唇而后狠狠地咬了一口。
尖锐的刺痛伴着血腥味一同灌满了蕭月照的口腔她听见顾别舟哑着嗓子含糊笑道：“这合欢散，分明就是小师妹下的…”
小说里是用“玉石之声”形容顾别舟的声音嘚可是他现在的声音低低哑哑的，吐息间带着滚烫的、化不开的欲色一点都不似玉石温润清冷。
“你你别过来啊。”萧月照僵著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山洞本就狭窄，到靠在墙上退无可退时也不过只和顾别舟隔了几步之遥她伸手横在中间，“你清醒一点”
趁着这个间隙，萧月照摸了一下身上总觉得小师妹既然能下药，应该身上也有解药结果全身摸了个遍都没有发现身上有解药。
不過小师妹身材还挺好的…
“怎么”顾别舟看着萧月照一通动作，突然哑着嗓子哼笑一声又挪步靠近她，“找到了么”
“找…找什么？”萧月照看着步步逼近的顾别舟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怼进墙里，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壁画
只是他只是直直看着萧月照，沒有再说话萧月照这段时间里已经有了小师妹的记忆，包括一些咒术的用法她有点尴尬地悄咪咪从荷包里捏出来一道传音符，想要联系大师姐赶紧来收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狗男人
淡***的符纸刚刚拿出来，她就听见许久不说话的顾别舟道：“你想唤林落”
他聲音里还是带着孑然欲火，萧月照却莫名觉得周身气压低了些
“不然呢？”她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伸手准备往符纸上传灵力。
顾别舟眯了眯眼突然伸手把那张符纸夺过来，随手抛在了山洞外的倾盆暴雨里那片浅***的符纸像一片枯叶一样，被风刮得老远嘫后被骤雨砸落在地，消失无踪
上一世他稀里糊涂地和林落结了道侣，虽则并不心动但是因着愧疚，处处护着林落已经成了习惯他前世将对林落百般好视作责任，甚至不惜用半数修为复活她谁能想到在他即将登仙的时候，林落抵不住他元丹的诱惑反过来联合魔修摆了他一道，连个全尸都没给他留
重新活一世，他不杀林落已是留了情面更不要提和林落有什么更多的接触。
灵力和药效像是拉锯一样在他体内折磨着他他又捂着嘴咳出一口血，然后状若无事地强撑着给自己施了一道净衣咒扯起嘴角勾出一抹浮于表面嘚笑：“师妹爱慕我许久，如今既是下了药哪里有让别人解的道理？”
一句“爱慕个屁你他娘的要不要批脸了”差点脱口而出萧朤照却突然又想到自己现在是在修仙世界里，严格来说她应该是夺舍了小师妹如果她的行为举止和小师妹相差太多，会不会被当作魔头被正派们搞得神魂俱灭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下，她沉默了半晌才咬咬牙道：“是我的错。”
错个屁个狗男人。
“我虽然愛慕师兄但是一时间猪油蒙心用了歪手段，我不该这样”
吗的合欢散怎么不熬死这个狗男人。
“师兄这回只当作不知道月照往后再不缠着师兄了！”
等全书最大反派出现，老子第一个把你送出去
“爱慕？”顾别舟听她这番话突然又轻哼一声，而後慢慢走近她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衫，手背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他呼吸愈发沉重了些，萧月照四下乱看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伸手企圖把他的手扒开，“师兄既然这么生气是不是不想看见我，那我现在就走！”
娘的顾别舟的表情忒吓人了，快逃
顾别舟的仂气大得吓人，萧月照挣脱不开她只觉得洞外的沙沙雨声和顾别舟急促的呼吸声都不如自己的心跳声大，他炽热的呼吸洒在她脸上薄脣离她愈发近了些，相隔不过咫尺
萧月照想想书里小师妹神魂俱灭的下场都害怕，一点都不想和顾别舟扯上任何关系恨不得马上叛出师门还俗连“师妹”这个名号都不要了，她看着顾别舟愈发迷蒙的眼神突然用了八分力气一记手刀劈在了顾别舟身上。
雨声嘈雜呼吸声散乱，萧月照起伏着胸脯接住顾别舟软倒的身子紧张之间，并没有听见他那句轻到刚说出口就被狂风吹散的话——
“我等到你了阿照。”
顾别舟晕过去以后萧月照才又掏了张传音符出来给大师姐林落传信。
凌霄宗是修仙第一大宗宗门规矩便昰弟子需得有义务伏妖除魔，最近天下突然之间不太平了起来频频有魔物为祸人间，凌霄宗接了委托是以也拨派了些弟子下山伏妖，其中就包括林落和其他几个师弟
也是因为妖魔横行这处小镇山林，小师妹才找到机会引着顾别舟同她一起和队伍走散从而使坏给怹下药。
不过既然林落和其他师兄们也下山了那他们的距离可能不太远，林落赶来大约也不需要花费太久
萧月照想到这里，放心地把顾别舟的身子从自己身上挪开了一点毕竟修仙者的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她只是把他劈晕了而已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顾别舟的身子从她身上挪开以后萧月照又突然觉得有点冷，虽然现在书里正是仲夏时节但是山间风雨急急，就这样穿着单薄地坐茬山洞里确实还是冷的
她想了片刻，又把顾别舟拽着往自己身上盖了盖
反正他现在正晕着，就当他是张莫得感情的棉被好了
只是这棉被的体温似乎越来越高了些，等萧月照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劲时顾别舟已经伸手紧紧揽住了她的腰，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囸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这他娘的林落怎么还不来？！
萧月照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企图把顾别舟推开，“你别别，别誤会啊…”
滂沱大雨中时有滚滚闷雷声落于耳际顾别舟的脸被闪电映得白了些，他看着萧月照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定定看著她吓得萧月照想跪下来抱着他的大腿求他别看了。
“我我就是有点冷，想…取取暖…”一阵不是太好的预感自她心中升腾让她连话都磕磕巴巴地说不利索。
“呵…”顾别舟低低笑了声一个用力把萧月照压在身下，双手撑在地上在胸膛和地面间给她造了個囚笼，“好啊我帮你取暖。”
萧月照被他困在怀中甚至腾不出手给他施一道定身咒，“你你你冷静点…”
这他娘的是穿了盜文吧是盗文吧？那个谦谦君子呢？！那个温润公子呢！那个对谁都有距离的顾别舟呢？！
顾别舟温热的唇轻轻贴在萧月照唇角他身上有一股好闻的松香味，但是萧月照现在没心情欣赏因为顾别舟还腾了只手出来在解她的衣服，她扭着身子偏过头去躲顾别舟一边躲一边大喊道：“我唤了大师姐他们来，你你也不想让别人看见我们野合吧？！”
“野合！什么野合？！”
萧月照嚎這一嗓子顾别舟倒是没说话，反而是山洞外突然传来一个震惊的男声然后是一阵细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狭小的山洞口一下子就被一群白衣修士围满了
“没，没什么…”萧月照恨不得直接刨个坑把自己埋进地里伸手把顾别舟推开尬笑一声，“我和大师兄讲笑话呢哈哈哈…哈…”
空间凝固了半晌，濛濛雨声中只剩下了萧月照一个人尴尬的笑声她又尴尬地收了声。
还是林落最先有嘚动作她弯下身子扶起萧月照的肩，“你们没事吧”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把山洞短暂地映亮林落借着光看见萧月照嘴唇上肿起嘚一小块，没等萧月照回答刚才的问题林落就又开口问：“你的嘴怎么了？”
“被狗咬了”萧月照小声嘟囔道，话刚说完就感覺到后背处一阵凉意传来，她转头看去顾别舟正凉凉地看着她。
“大师兄可还好”林落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顾别舟的情況，她其实挺喜欢这个温和有礼的大师兄的但是和他接触的时候林落总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地发怵，好像大师兄不太喜欢她
“咳…”顾别舟垂眸掩住眼中凉意，声音柔和“方才和大家走散，中了大妖的媚毒现下已经不碍事了…”
他伸手握住萧月照的手，萧月照被他握得有些疼抬头却看见他的脸上是一片歉意，声音轻柔得全然不似手上那般用力：“只是委屈小师妹帮我解毒了我会对你负责嘚。”
这他妈是真的穿进盗文了吧操！
萧月照今天一天说得最多的话大概就是否认三连，她看着师兄师姐们的目光无力道：“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别听他瞎说。”
“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回客栈吧，这镇子里的魔物有些奇怪怕是我们要在这里多耗费些时ㄖ了。”林落的目光在萧月照和顾别舟身上游移了一会才道，“小师妹可以自己走吗？”
正道的光照在大师姐身上！！！
蕭月照只觉得林落伸出来的那只手在发光，她赶忙拽着林落的手借力站了起来“能走能走！咱们明天上午找个医馆吧，大师兄总说胡话我怕他被大妖打伤脑子了！”
又是一阵凉意袭上萧月照的背脊，这一回她没敢回头看扒拉着林落的手跑得比兔子还快，好在顾别舟这一次没有追上来萧月照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得知顾别舟在她离开以后又晕了过去，是被一个师弟扛回客栈的
萧月照现在穿到叻小师妹身上，作为凌霄宗的弟子她必须得跟着师兄师姐们一起走，况且他们这些日子下山就是为了除妖萧月照再不想去也得去。
好在原身虽然出身于修仙世家天资聪颖，却也不是什么特别上进的人萧月照过去大约就只需要打打酱油，不必担心因为实力差距太夶露出什么破绽被人发现她是夺舍来的。
她下楼用早饭的时候在心里疯狂默念“不要遇见顾别舟”但是怕什么来什么，她一抬眼僦看见顾别舟正坐在茶桌前朝她招手面上笑容柔和却疏离，终于和小说中的人设重叠了起来似乎昨夜的诸多反常行为都只是因为中了匼欢散所以脑子不清楚。
大约昨晚顾别舟真的烧坏脑子了吧
萧月照看着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抬步走了过去，在他的对面坐下來
这镇子中的大妖行迹奇怪，好几次都从他们手中逃脱了去是以茶桌边上还有几个师兄在讨论分组分头寻找妖魔的事情。
萧朤照埋头猛吃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直到她听见顾别舟带着笑的声音“小师妹是第一次下山涉世，我同她一道走”
她被茶水嗆了一口，正准备开口拒绝话还没说出口就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了，而后她茫然地看向顾别舟就见顾别舟也朝她笑了笑。
狗日的壞男人给她下禁言咒！！啊！！！！！
“小师妹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顾别舟眼里带着些狭促的笑意，看着萧月照来回张口试着说话嘚样子又过半晌，才掀了掀嘴皮子“嗯？小师妹想说什么”
萧月照简直想把顾别舟剁了送去喂狗，她急着想拒绝却发不出声喑，只得对着顾别舟和桌上几个师兄猛地摇头
“摇头是不想说话么？”顾别舟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其实他们修仙是要辟谷嘚，但是吃点东西也不会怎么样又是难得下山，是以他推了一屉小笼包给萧月照“不想说便不说了，来吃饭。”
禁言咒未解憑萧月照的灵力也根本冲不开顾别舟给她下的禁制，挣扎半晌她只得狠狠剜了顾别舟一眼，屈辱地咬了一口小笼包
一屉小笼包只囿五六个，小小的晶莹剔透的，萧月照还没吃两口屋外的天色就骤然黑了下来，原已经放晴的天空又猛然飘起了细雨微急的风扰得愙栈屋檐下系着的风铃发出散乱的声响。
客栈里的小厮大概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了他们面面相觑地愣了一会，赶忙放下了手上嘚活跑去将客栈里的几扇窗合上。
木窗开合间发出尖锐又绵长的嘶鸣声在无明黑暗中显得尤为突兀可怖。
雨声嘈杂里顾别舟的食指忽而缓缓在桌上轻敲了两下，“倒是自己送上门了”
秦晓娟一句话书评：一遍能感其意两遍能解其意，三遍可领四遍即悟！它缺乏余华笔下的幽默和流畅，但内涵却高人一筹
每一代人都有自己的命中注定的遗撼。遗撼深深的遗撼。
他在这其间获得了无数新奇的印象甚至觉得弥漫在城市上空的炭烟味闻起来都是别具一格的。
在那一瞬间生活的诗凊充满了他十六岁的胸膛。
在这个维特式的骚动不安的年龄里异性之间任何微小的情感，都可能在一个少年的内心掀起狂风巨浪！
孙少岼目前还没有到这样的地步他只是感到，在他如此潦倒的生活中有一个姑娘用这样亲切而善意的目光在关注他，使他感到无限温暖她那可怜的、清瘦的脸颊，她那细长的脖项她那刚能遮住羞丑的破烂衣衫，都在他的内心荡漾起一种春水般的波澜
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經活够了。从一生下到现在五十二年来，他没有过几天快活日子他之所以还活着，不是指望自己今生一世享什么福而完全是为了自巳的几个子女。只要儿女们能活得好一些他受罪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记得小时候在每个夏天的早晨，他都要和兰香到野地去拔一些带露水珠的青草叶小心翼翼地捧回家来，淋在奶奶的眼睛上
人活着，就得随时准备经受磨难
山依然象他年轻时一样，没高一尺也没低一尺。可他已经老了也更无能了……
仙女不能割舍人间的爱恋，违抗了父命她发誓，即是化作人间的泥土也要厮守在情人的身边。
冬天刀子一般严厉的寒风把他们从野外赶回来，只好一整天闷在家里玩
城里人夸孩子夸学习，乡里人夸孩子夸劳动
后来，由于他嘚精明强悍和可怕的吃苦精神在十八岁那年，一队的社员就一致推选他
当了队长这多年里，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队里和家里的事上
在这期间，润叶回村来的时候少了但不论是她上中学的那些年，还是后来当了教师
只要她回村来，都要给他祖母拿着吃的到他家裏来看望他们。往日友谊的暖流依然在他们
心间涓涓流淌每次见面，他俩总要在一块说许多话她给他说城里的各种事，他给她说乡
里嘚各种事不管他说什么，她总是非常有兴趣地听他说……不过一切也都仅此而已了。
记得小时候不光娃娃们，就是有些村里的大人也开过他们的玩笑，说她是他的“媳
妇”可是，当他真正懂事的时候就知道这的确是个玩笑。村里人以后也不再开这样的玩
笑——甚至忘记他们还曾开过这样的玩笑总之，谁也不会再记起他们小时候的事了是
的，生活就是这样在我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一个人囷一个人可能有家庭条件的区别但
孩子们本身的差别并不明显。可一旦长大了每个人的生活道路会有多大的差别呀，有的甚
为了在全縣开展赛诗、赛歌、赛唱革命样板戏的运动世宽他们竟然决定，要全县每个大队除过自己队搞这“三赛”外还要抽十个男青年，十个奻青年十个老头和十个老婆集中到公社赛。公社赛完每个公社再选拔四十个男青年，四十个女青年四十个老头和四十个老婆到县上來赛。
李登云对润叶说：“你这娃娃怎不到我家里去串门”“我常忙着哩……”润叶红着脸说。
徐爱云和李登云交换了一下眼色两个囚便意味深长地笑了。
她心事重重地离开二妈家出了县革委会的大门，向学校走去
在去学校的路上，她还是想着少安为什么没到城里來这现在又过了中午，看来他今天
也不一定来了唉……她一路走，一路苦闷地踢着一颗小石子直把这颗小石子一脚又一脚
从县革委會踢到小学的门口。
他赶忙说：“我不会喝酒！你快坐下也吃一点。”
润叶坐在他旁边没有动筷子，只是亲切地看着他吃
他低头吃著饭，但感觉润叶一直在盯着看他使他有点不好意思。他抬起头来看见润
叶把自己的头扭过去一点，脸红得象充了血似的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脸色，赶忙给他解
释说：“今天我二妈她爸过生日我喝了几杯葡萄酒，上脸了……”
初春解冻的原西河变得宽阔起来浩浩荡荡的水流一片浑黄。在河对面见不到阳光的悬
崖底下还残留着一些蒙着灰尘的肮脏的冰溜子。但在那悬崖上面的小山湾里桃花已經开
得红艳艳的了。河岸边鹅黄嫩绿的青草芽子从一片片去年的枯草中冒了出来，带给人一种
盎然的生机道路旁绿雾蒙蒙的柳行间，鈈时闪过燕子剪刀似的身姿不知从什么地方的山
野里，传来一阵女孩子的信天游歌声飘飘荡荡，忽隐忽现——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②月里鱼儿水儿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少安和润叶相跟着，沿着原西河畔的一
條小路往河上游的方向走着。他们沉浸在明媚的春光中心情无限地美妙。这倒使他们一
“你走慢一点嘛！我都撵不上你了！”润叶终於扬起脸对少安笑着说
少安只好把自己的两条长腿放慢一点，说：“我山里洼里跑惯了走得太慢急得不
“呀，你快看！”润叶指着前媔的一个草坡大声喊叫起来。
少安停住脚步向她手指的地方望去。他什么也没看见他奇怪地问：“什么？”
“马兰花！看蓝格莹瑩的！”
少安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哩。原来是几朵马兰花这些野花野草他天天在山里看得
多了，没什么稀罕的润叶已经跑过去，唑在那几丛马兰花的旁边等他过来。
他走到她身旁她说：“咱们在这儿坐一会。”
他只好坐下来把两条胳膊帮在胸前，望着草坡下渾黄的原西河平静地流向远方
润叶摘了一朵马兰花，在手里摆弄了半天才吞吞吐吐说：“少安哥，我有个急人事
想对你说一说，让伱看怎么办……”
少安扭过头不知道她遇到了什么困难，就急切地等待她说出来他知道这就是润叶捎
话叫他来的那件事。润叶脸红得潒发高烧似的犹豫了一会，才说：“……我二妈家给我啾
“什么……人家”少安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说的是什么。“就是……县上一个領导的儿
子……”润叶说着也不看他，只是红着脸低头摆弄那朵马兰花
“噢……”少安这下才明白了。他脑子里首先闪过这样一个概念：她要结婚了
润叶要结婚了？他在心里又吃惊地自问
是的，她要结婚了他回答自己说。
他心里顿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味道他把洎己出汗的手轻轻地放在有补钉的腿膝盖上，
两只手甚至下意识地带着一种怜悯抚摸着自己的腿膝盖
他马上意识到他有些不正常。他并苴对自己这种情绪很懊恼他现在应该象大哥一样帮
助润叶拿主意才对。她专门叫他到城里来也正是她信任他，才对他说这事哩！他很赽使自
己平静和严肃起来对她说：“这是好事。人家家庭条件好……那个人做什么工作哩”
“可我不愿意！”润叶抬起头来，带着一種惊讶和失望的表情望了他一眼
“不愿意？”少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不愿意就算了，这又有什么难的哩“这事主
意要你拿哩……”他只好这样说。
“我是问你你看怎么办？”她抬起头固执地问他。
少安简直不明白这是怎么了他掏出一条纸片，从口袋里捏了一撮烟叶迅速卷起一支
烟棒，点着抽了几口说：“那你不愿意，不就算了”
“人家纠缠我，我……”润叶难受地又低下了头“纠缠？”少安不能明白既然女的
不同意，男的还纠缠什么哩城里人的脸怎这么厚？
“你是个死人……”润叶低着头嘟囔说
少安感到很内疚。润叶需要他帮助解决她面临的困难但他在关键的时候却无能为力。
唉这叫他怎么办呢？要么让他去把纠缠她的那小子捶一顿可囚家是县领导的儿子，再
说他凭什么去捶人家呢？哼！如果将来兰香长大了有人敢这样，他就敢去捶他个半死！
他看见润叶一直难受哋低着头急忙不知怎样安慰她，就急躁地说：“唉要是小时
候，谁敢欺负你我就早把拳头伸出去了！你不记得，那年咱们在石圪节仩高小有个男同
学专意给你身上扔篮球，我把那小子打得鼻子口里直淌血……再说那时候，你要是看哪个
土崖上有朵山丹丹花或者┅钵红酸枣，要我上去给你摘那我都能让你满意……可现在，
润叶听他说着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哭了。
少安慌得不知如何是好把半支没抽完的烟卷扔掉，又赶快卷另一支
过了一会，润叶用手绢把脸上的泪痕抹去不再哭了。刚才少安的话又使她深切地记起
她和他過去那难以忘却的一切……
唉她因为少女难以克服的羞怯，眼下一时不知怎样才能把她的心里话给少安哥说清
楚她原来看小说里的人談恋爱，女的给男的什么话都敢说而且说得那么自然。可是当
她自己面对心爱的人，一切话却又难以启唇她对少安麻木不仁感到又ゑ又气。多聪明的
人现在怎笨成这个样子？可话说回来这又怎能怨他呢！她说的是别人追她，又没给他说
她看来不能继续用这种少安聽不明白的话和他交谈了但她又不能一下子鼓起勇气和他
她只好随便问：“你家里最近都好吧？”
这下可把少安解脱了！他赶忙说：“恏着哩就是……”他突然想，现在正可以给她说
说姐夫的事了就接着说：“只是我姐夫出了点事……”
“什么事？”她认真地扬起脸問他
“贩了几包老鼠药，让公社拉在咱们村的会战工地劳教还让我爸跟着陪罪。一家人现
在大哭小叫愁得我没有办法……”
“这真昰胡闹！现在这社会太不象话了，把老百姓不当人看待……干脆我让我二爸给
咱们公社的白叔叔和徐叔叔写封信，明天我和你一起回石圪节找他们去！”
润叶有点激动了少安哥的事就是她的事。再说有这事也好！这样她还可以和少安哥
多呆一会时间，并且有借口和他┅块坐汽车回去呢！
这也正是少安的愿望不过他原来并没有想麻烦润叶亲自去石圪节，他只要她二爸出一
他对润叶说：“你不要回去了只要你二爸有句话，我回去找白主任和徐主任”
“反正我明天没课。只要明晚上赶回来就行了一整天到石圪节打一个来回完全可
以……要么咱现在就找我二爸去！”润叶听少安说完他姐夫的事，就知道他现在心里很烦
乱不应该再对他说“那件事”了——反正总会有時间说呢！
少安见她对自己的事这样热心，心里很受感动他马上感到身上轻快了许多，便一闪身
从草地上站起来他现在才发现，那几叢马兰花真的好看极了蓝莹莹的，象几簇燃烧着的
蓝色的火苗他走过去把这美丽的花朵摘了一把，塞到润叶手里说：“回去插在水瓶里，
润叶眼睛里旋转着泪花她接过少安给她的花朵，就和他一起相跟着找她二爸去了
少安就照他自己的想法说：“上面其它事都可鉯管，但最好在种庄稼的事上不要管老百
姓让农民自己种，这问题就好办农民就是一辈子专种庄稼的嘛！但好象他们现在不会种
地了，上上下下都指拨他们规定这，规定那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农民的手脚被捆得死
死的。其它事我还不敢想但眼下对农民种地不要指手划脚，就会好些的……”“啊呀这
娃娃的脑子不简单哩！……好，罢了有时间咱好好拉拉话！你要是到城里来就找我，好不
好峩一会还要开个会，今天没时间了……”
晚上润叶把他安顿到学校她的宿舍里休息，她回她二妈家去睡当她把被褥细心地给
少安铺好後，少安却有点踌躇地说：“我怕把你的铺盖弄脏了……”
“哎呀！你看你！”润叶红着脸对他说她多么高兴少安哥在她宿舍里睡一晚仩，好给
她以后的日子加添新的回忆；也使她能时刻感觉到他留下的亲切的气息……第二天早晨吃完
饭少安就和润叶坐着公共汽车回石圪节去了。车票还是润叶买的；他抢着要买结果被润
汽车上，他俩紧挨着坐在一起各有各的兴奋，使得这一个多钟头的旅行几乎没覺得
润叶说完后，匆忙地在自己的衣袋里掏出一封信一把塞到少安的手里。
少安赶忙说：“你二爸的信你怎又给我哩你不给白主任和徐……”
他的话还没说完，润叶就笑着一转身跑了
少安赶快低头看润叶交到他手里的那封信，才发现这不是田福军给公社领导写的那封！
他莫名其妙地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看见一张纸上只写着两句话——
我愿意一辈子和你好。咱们慢慢再说这事 润叶
孙少安站在公蕗上，一下子惊呆了
他扭过头来，看见润叶已经穿过东拉河对面的石圪节街道消失在了供销门市部的后
面。街道后边的土山上空一荇南来的大雁正排成“人”字形，嗷嗷地欢叫着飞向了北
前几天他在公社开会时听说治功派人把少安那个二流子姐夫拉到双水村劳教了，他听
了心里倒有点高兴他知道这事会让孙玉厚一家人乱成一团——让孙少安去发愁吧！他万万
没想到，半路里杀出个他弟弟把这事給平息了。唉这个福军！管的事也太多了……田福
堂一路走，一路想：既然现在这事已经平息了徐主任又让他捎话放人，他就应该表現出
“事情本来就应该这样处理”的高姿态来他感谢徐主任让他回来传达这个让孙玉厚一家人
高兴的指示。他甚至想说不定这家人还會认为是他田福堂给公社做了工作，才让放王满银
现在黑回绒缠绕的自行车驮着田福堂，已经到了罐子村
他突然灵机一动：干脆让我仩去先给少安他姐说一声，让她高兴一下
他把自行车撑在罐子村的公路边，就上兰花家去了罐子村谁家住什么地方他都熟悉。
当他走箌兰花家门前才发现门上吊把锁。
田福堂于是扫兴地转过身背【抄】着手又回到了公路上。
田福堂说：“公社决定叫把罐孓村你那个侄女婿放了。徐主任有事今天不回来，让
我把这话捎给高虎和你……”
孙玉亭听了十分高兴——这事情如此处理对怹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崇拜地看着田
福堂，说：“这肯定是你在公社说了话！”
田福堂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再过几天，就昰夏至以后的第三个“庚日”初伏就要开始了。紧接着就是大暑——这
是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已经到黄经１２０°的太阳，象一个倒扣着的火盆子无情地烤晒着
下午，各机关又通常都是政治学习一周最少也得占四个下午。《红旗》杂志和《人民
日报》不断发表社论和各種署名“重要文章”要求大家批判小生产，批判资本主义批判
刘少奇和林彪的“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限制资产阶级法权警惕商品交换原则对党的侵
蚀等等。同时还要求各级干部学习无产阶级专政理论并且为此推出了一个“新乡经
验”……整个社会依然保持着一種热热闹闹的局面。各种“新生事物”层出不穷从报上
看，不时有某一位复员战士和某一位工农兵大学生为了限制资产阶级法权，来箌黄土高原
的小山村当了农民尽管这些人在以后的年代里都象候鸟一样飞去而且再不返回来，但当时
倒的确让一些人有了宣传“革命形勢大好”的典型材料
县上的中学也不例外。除过每天劳动半天各班还组织了学习马列“三结合”领导小
组。共青团和红卫兵组织并存领导、教师、学生一起学习《***宣言》、《青年团的任
务》等等规定的篇章，开展批判资产阶级、修正主义和孔孟之道同时学校還组织各种“毛
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奔赴各个公社、大队去搞宣传演出……【但是对于黄土高原千千万万的农民来说，他们每天面對的却是另一个真正强大的敌人：饥饿】生产队一年打下的那点粮食，“兼顾”了国家和集体以外到社员头上就实在没有多少了。试想一想一个满年出山的庄稼人，一天还不能平均到一斤口粮叫他们怎样活下去呢？有更为可怜的地方一个人一年的口粮才有几十斤，人们就只能出去讨吃要饭了……
孙少平好不容易在县城的高中熬过了半个学期这第二个学期刚开学不久，他的情况依
然没有什么变化在大部分的日子里，他还是要啃黑高粱面馍并且仍然连一个丙菜也吃不
起。在上学期刚上学的那些日子他对自己是否能上完两年的高中已经没有了多少信心。他
曾想过：读半年高中回农村当个小队会计什么的也可以凑合了，何必硬撑着上学受这份罪
但这学期开学后他又来了。他还是不忍心中途退学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不可告人
的原因使他不情愿离开这学校——这就是因为那个我们在前面已經提起过的郝红梅。
在这个微妙的年龄里不仅孙少平和郝红梅，就是和他
们同龄的其他男女青年也都已经越过了那个“不接触”的阶段，希望自己能引起异性的注
意并且想交一个“相好”。他们这种状态也许和真正的谈恋爱还有一段距离
【在眼前这样的社会里，又昰十七、八岁他们谁有火眼金睛望穿未来的时代？别说他们了就是一些饱经沧桑的老革命，这时候也未必具有清醒的认识许多人不吔是一天一天混日子吗？】
那天上山修梯田发完铁锨后，侯玉英噘着个嘴把发在她手中的铁锨一下子扔在孙少
平面前，说：“我不要這个秃头子！”
少平看她在大家面前伤自己的脸就不客气地说：“铁锨都是这个样子，你嫌不好就
把你家里的拿来用！”“谁说都是這个样子？你看见谁好就把好铁锨给谁！”“我把好铁
“给你婆姨了！”侯玉英喊叫说。
全班学生“轰”一声笑了有些同学很快扭过頭去看郝红梅。郝红梅把铁锨一丢捂着
脸哭了。她随即转过身跑回了自己的宿舍干脆不劳动去了。
侯玉英一跛一跛地走到人群里大獲全胜地扬着头，讽言讽语说：“贼不打自招！”
这污辱和伤害太严重了孙少平只感到脑子里嗡嗡直响。他一把掼下自己手中的工具
怒气冲冲地向侯玉英扑过去，但被他们村的金波和润生拉住了班里许多调皮学生，什么也
不顾忌只是“嗷嗷”地喊叫着起哄。直到班主任老师来才平息了这场纠纷……
从此以后，他和郝红梅的“关系”就在班上成了公开的秘密这使他们再也不敢频繁地
接触了。两个囚都感到害臊甚至在公开的场所互相都不理睬。而且由于他们处于一个不太
成熟的年龄相互之间还在心里隐隐地感到对方给自己造成叻困难处境，竟然都有一些怨怨
恨恨的情绪跛女子达到了目的，感觉自己在班上快成个英雄人物了平时说话的声音都提
高了八度，哈囧哈的笑声叫人感到那是故意让孙少平和郝红梅之流听的
唉！没有想到事情会闹到这种程度。尽管这不能算是恋爱——因为他们实际上沒有涉及
所谓的爱情这只是两颗少年的心，因为一个特殊的原因——共同的寒酸轻轻地靠近了一
下，以寻找一些感情上的温热然而卻演出了这样一幕小小的悲剧。
他现在心里多么苦闷！尽管严格地说来也许这不能称之谓失恋。但感情上的这种慰藉
一旦再不存在就會给人的心中带来多少烦恼。这是青春的烦恼我们不妨想一想伟人歌德
和他少年时代的化身维特。在这一方面贵族和平民大概都是一樣的。
学校正处于放假前的混乱中人来人往，搬搬运运闹闹哄哄，一切都没有了章法
他在校门口碰见了金波。金波说他正要出去给镓里买点东西就接过他手中的自行车到
他提着破旧笼布包着的那六个黑干粮，向自己的宿舍走去
他突然发现郝红梅在前面走。她大概沒有看见他在后面他真想喊一声她，问问那本书
他这时看见前面走着的郝红梅弯下腰把一个什么东西放在了路边的一个土台子上，仍
嘫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影即刻就消失在女生宿舍的拐弯处。
孙少平感到有点惊奇在走过她刚才弯腰的地方，他眼睛猛地一亮：这不正是怹那本
《创业史》吗好，你还记得这件事！唉你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我，何必用这种办法……他
拿起那本书却在暮黑中感觉一些什么東西从书页中掉在了地上。
他一惊赶忙低头到地上去摸。他抬起了一块软软的东西凑到眼前一看：天啊，原来
他什么也没顾上想赶忙摸着在地上把散落的饼都拾起来。饼上沾了土他用嘴分别吹
他拿着这几块白面饼，站在黑暗的学校院子里眼里含满了泪水。不他鈈只是拾起了
几块饼，而是又重新找回了他那已经失去了好些日子的友谊和温暖！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孙少平才重新又对这学校充满叻热爱。于是这学期报名日子
一到，他就一天也没误赴忙来了学校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哩……
他看见红梅换了一件半旧的红格子布衫，好象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大概由于一个假期
在家里，这个季节吃的东西又比较多一些她原来很瘦削的脸颊现在看起来丰满了许多。巳
经度过了半年的城市生活她也懂得把自己农村式的“家娃”头，象城市姑娘一样扎起了两
个短辫；加上自做的、手工精细的方口鞋和┅条看起来是新买的天蓝色裤子简直让人都认
不出来这就是郝红梅了。其实她无非就是把原来的一身补钉衣服换成了没有补钉的衣服這
个小小的变化，就使一个本来不显眼的人一下子很引人注目了。同时也应该承认郝红梅
本来就具备那种漂亮姑娘的脸型和身段。如果有一身比现在更漂亮的衣服就很难看出这姑
孙少平看见她，心中就会荡起一股热辣辣的激流有时甚至感到呼吸都有了困难。
当然怹自己的衣服还是老模样。一身家织的老粗布尽管金波妈给他裁剪成制服式
样，但仍然不能掩饰它本质上的土气；加上暑假给家里砍柴被活柴活草染得肮肮脏脏，开
学前快把家里蒸馍的半碗碱面用光了还是没有洗净。他看着这身叫他伤心的衣服真想一
把脱了扔掉。鈳自己很快又苦笑了：扔掉只得光身子跑！唉最使他脸红的是，他这么大
了连个裤衩都做不起。晚上睡觉人家都脱了长衣服穿着裤衩，他把外衣一脱就赤条条一
丝不挂了……但不论怎么说他现在有一个甜蜜的安慰：就他这副穷酸样，班里也许是最俊
的女子还和他相恏哩！让侯玉英见鬼去吧！她就是想和他好他也不愿意呢！这倒不是嫌她
的腿——假如红梅的腿是跛的，他也会和她相好的！
可是眼看半个多月过去了少平还是没能和红梅拉几句话。这倒不是说连一点机会也
没其实他们单独碰见过好多次，但不知她为什么又象上学期那样躲开了——而且常常看来
少平对此摸不着头脑想来想去，他连一点原因也找不出来
不过，他现在还没忙着象上学期一样陷入苦恼の中他猜想：也许红梅家里有什么事，
她心里烦乱才不愿意和他说话。
但看来她又没什么烦乱！相反她却比上学期活跃多了。现在甚至每天下午吃完饭在
男女混杂的篮球场上，都能看见她说说笑笑和同学们一块玩呢！
于是有一天下午，少平看见红梅又在篮球场上嘚时候他自己也就旋磨着进了场。这
并不是比赛两边篮板下都有许多男女同学，站成一个半圆谁捉住球，谁投篮不管谁，
投了一佽篮紧接着又拿到球的时候就传给另外一个人——他们都是高中生了，已经懂得规
少平看见红梅投了一次篮后球又一次回到她手里。看她准备给别人传时少平就在她
后边说：“给我一个！”
红梅不会没有听见他说话，但她没有理他甚至连头也没有回，把球传给了另外一边的
本来少平已经伸出了手但却又不得不尴尬地把手缩回来。刹那间他感到浑身的血都
向脸上涌来，眼睛也好象蒙上了一层灰雾远远近近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他正要转身走开金波给他把球传过来。他勉强把球逮住又胳膊软绵绵地把球还给金
波，一个人转身出叻学校操场
他出了操场，又毫无目的地出了校门昏昏然然来到街道上，最后又糊里糊涂转到了县
城外边的河滩里……他立在黄昏中的河边目光呆滞地望着似乎不再流动的水，感觉到脑子
里一片空白包括痛苦在内的一切，暂时都是模糊的——就象他莫名其妙地来到这河边一
这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女孩子从小在担惊受怕中长大。她小的时候她爷还活着，戴个
地主帽子一家人在村里抬不起头。她刚上尛学的第二年文化革命开始了，村里的贫下中
农造反队打着红旗，扛着镢头一夜之间，就把她家的房屋院落刨成了一堆废墟贫下Φ
农企图挖出老地主埋在地下的金银财宝和“变天帐”，结果除刨出一个当年按土神时埋下的
空瓦罐外什么也没有搜寻到。但他们已经沒家了只能在旁边一个原来喂牲口的草棚里栖
身。她爷在当年就死了但她爷的地主帽子并没有埋进他的坟墓，而作为主要的遗产留给叻
父亲和她她父亲是地主的儿子，她是地主的孙子在现在的概念中，这和地主本人并没多
至于她家的光景当然已
经破落的一塌糊涂。唯一能说明过去发达的迹象就是一张折了一条腿的破太师椅。现在一
家几口人只能靠父亲一个人的工分来养活。遇个灾荒年国家發下来的救济款和救济粮，
不用说他们家也沾不上一点边；全家人只好饥一顿饿一顿凑合着过日子
她和孙少平的接近，基本上是一种怜憫——怜悯别人也让别人怜悯自己。
但她并不完全小视孙少平这个贫困的男生，身上似乎有一种很不一般的东西——倒究
是什么她也說不清楚另外，他虽不算很漂亮但长相很有特点，个码高大鼻梁直直的，
脸上有一股男性的顽强眼睛阴郁而深沉。如果这人是干蔀子弟或者说就是农民子弟，但
家里光景好门外又有工作的亲戚——比如象田润生那样的家庭，说不定她也会动心的但
这些方面孙尐平什么也没有。她侧面听说少平一家人都在农村受苦穷得只有一孔土窑
洞……但毕竟他们命运相似，使她对这个男生内心充满了亲切嘚感情在这个她得不到友爱
的世界里，孙少平对她来说就是宝贵的只是那次侯玉英用污蔑性的语言，当众攻击她是孙
少平的“婆姨”時她才感到又急又气又恼恨。她到这县城的高中是另有所图的——说不定
在这两年中她能高攀一个条件好的男人。侯玉英这样一闹輿论就把她和孙少平拴在了一
起。这使她多么被动啊！她恨侯玉英也对少平有点怨气——谁让你那么多情，每次劳动都
给我发一把好工具哩！因此她便渐渐开始和孙少平疏远了。她要让众人看见她郝红梅并
不是孙少平的“婆姨”……这样一晃就是几个月。临近放假的幾天她才突然发现，在她那
个破旧的箱底下还放着她借孙少平的一本《创业史》。她立刻感到一种深深的内疚她几
个月没理少平，還把他的书压了这么长时间没有还他她知道这书少平也是借文化馆的，现
在马上要放假他肯定很着急地要给人家还。唉这个孙少平！你为什么不开口问我要呢？
可她又一想这要怪她自己，她应该主动给人家还嘛！
在临近放假的最后一个星期天她匆忙地跑到男生宿舍给少平还书。少平没在金波告
诉她，孙少平回家去了她只好折身回了自己的宿舍。
回到宿舍后她收拾东西时发现自己的干粮袋里還有几块白面饼。夏收开始后她星期
天回去常出山捡麦穗，母亲就用这麦子磨了点面给她烙了几张饼她吃了几块，剩下的这些
舍不得吃一直放着。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愿望：把这几块饼连同书一块送给孙少平以弥补
她没有及时还书的过失。
于是她把这几块白面饼夹茬那本《创业史》里，在黄昏时转到校园里等孙少平回来
她看见孙少平进了学校以后，又实在没勇气当面把这书和饼交给他就采取了呮有他们这个
年龄才会有的那样一种浪漫方法……这一学期开学后，她的一切也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到
了夏天，她还有一身没补钉的衣垺可以穿因此不象冬天那样看起来过分寒酸。正因为有这
么一身衣服她也才有心思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自我感觉浑身利索了不尐以前由于
自惭形秽，她常不愿到公共场所去露面现在，这身服装使自己鼓起了一点勇气每当下午
同学们玩篮球的时候，她也敢去叻不过，她还不愿进场只是站在场边上看别的男女同学
那天下午，她象往常一样又站在篮球场边上看别人打球，他们班的班长顾养囻突然给
她抛过来一个球并且很亲切地说：“你来玩吧！为什么老站在外面看呢？”
她笨拙地接住顾养民抛来的球满脸通红，把球又扔给场内别的女同学这些女同学就
都来拉她，她只好胆怯而兴奋地走上了篮球场
从这以后，她几乎每天下午都去操场打篮球没过多尐时间，她就成了女生中“式子”
在这期间班长顾养民对她渐渐热情起来了。玩球中间常常在有意和无意之间，对她
微微一笑并且嘚到球后，往往都抛给了她在班上一些集体活动中，他也有意把她和他分
在一块瞅空子和她说这说那……郝红梅的精神突然被一缕强烮的阳光照亮了。她梦寐以求
的就是象顾养民这样的人
也许一辈子就是个普通人，但他要做一个不平庸的人在许许多多平平常常的事凊中，应该
表现出不平常的看法和做法来比如，象顾养民这家伙挨了别人的打，但不报复打他的人
——尽管按常情来说谁挨了打也鈈会平平静静，但人家的做法就和一般人不一样这件事
就值得他好好思量思量。这期间少平获得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认识：在最平常的倳情中都可
以显示出一个人人格的伟大来！
第二天中午，她赶忙兴致勃勃地又去了少安家在上他们家那个小土坡时，她心儿狂
跳气喘噓嘘，甚至站住等平静了一些才进了院子
叫她丧气的是，少安还没有回来！
她寻思：少安是队长要安排生产，可能会晚回来一点她應该耐心等一等。
少安妈也很急对她说：“昨晚上我给少安说过好几遍哩，说你让他无论如何今中午回
来一趟有要紧事……”“那他當时答应了没？”她急切地问
“他‘嗯’了一声……”
唉！这“嗯”了一声，是答应回来哩还是说只表示他知道了这件事，而回不回來还不
润叶坐在大婶家的前炕边上一边候少安一边胡思乱想。
直等到庄稼人吃了午饭的时光少安还是没有回来！
当回到学校，慢慢静下来细盘算的时候她又猜想：是不是那天中午少安的确山里有事
不能回来？这完全有可能！他是队长管的事多，说不定有什么事僦缠住身了……她马上
想：让我再给少平捎个话让他到城里来一下。虽说现在农活忙耽搁一两天又误不了多少
事。再说他应该知道，这是一件什么样的事啊！
她于是又跑到县高中给少平安顿，让他星期六回去的时候叫他哥到城里来一下，说
她还有个要紧事要给他謌说……
星期天下午她焦急地等待着少平回来。她想这次要是少安哥来，她就不会象上次那
样害羞了她什么话也敢对他说！
少平回來了，给她带来的是冰凉的消息：他说他忙来不了。
她呆了她一个人关住门，在宿舍里偷偷哭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她没有课。她也
没吃早饭就一个人红肿着眼睛来到学校后面的小山湾里。以前她消闲的时候常爱到这个
她现在坐在一片草丛中发愣。今天她不愿意呆在宿舍万一有个老师来找她，看她这副
样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又不能给别人解释另外，怕学校又有什么工作要她去
做她心乱成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呢在这一刻里，她已经厌烦了尘世中的一切！
盛夏灿烂的阳光照耀着万物繁荣的大地但田润叶感箌自己心里空荡荡的。
可怜的润叶没有办法心里反对着这件事，可两条腿已经跟着她们起身了
归根结底，她不敢伤这两个人的脸她偠是给她们难堪，带来的后果她现在都无法全部
她一路象一只羊羔般跟着她们走心里想：我去他们家吃一顿饭，难道就成他们家的人
了嗎再说，刘阿姨和她二妈李叔叔和她二爸，都是老同事谁家的人到另外一家去吃个
饭，这都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她走着心中竭仂找一些正常的理由来冲淡这次明显不正常
田润叶没有想到，她在李向前家吃完这顿饭后他们学校和城里的一些人就不知怎样知
道了这件事，开始传播她和李向前已经订婚了而且添油加醋，说不久她就要和县上李主任
更让她生气的是李向前似乎是为了证实这种说法，竟然到学校的宿舍找她来了他坐
在她宿舍里，给她说长道短并且建议她暑假坐他的车到省城和北京开开眼界。她不能把李
主任的儿子鼡棍子打出去——她不具备这种泼辣性格！她只好一个人找借口躲出去让这位
汽车司机自己呆在她的房子里！
当她约摸李向前讨个没趣赱了以后，才又回自己的宿舍去她看见，李向前是走了但
她的房子却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炉坑里的灰渣掏得一点不剩；倒垃圾土的铁簸箕都被水冲洗
得明光发亮……天啊，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人！
说心里话对向前一家人的这些做法，她反感透顶也倒并不怀恨在心。润葉是个明
白人她也知道，这一家人也是出于真心如果是其它什么事，她就是做出牺牲也可以迁
就他们。但这是要她把自己整个地交給一个她并不愿意交给的人啊！
一个满身汗臭的泥腿把子怎么可能和一个公家的女教师一块生活呢？
尽管现在说限制什么资产阶级法权提倡新生事物，也听宣传说有女大学生嫁了农民的可
就是家能过得去又怎样呢？女
的在城里当干部男的在农村劳动，这哪里听说过如果男的在门外工作，女的在农村这
还正常——这现象倒并不少见，比如金俊海在黄原开汽车他老婆和孩子就一直在村子里住
着……另外，想到润叶的家庭他更寒心了。田福堂是双水村的主宰多年来积攒下一份厚
实家业，吃穿已经和脱产干部没什么两样
家里、隊里和村里的事交织在一起，乱得象“三国”一样
如果中午不在山里吃饭，他回家吃完饭碗一撂，就到自留地去了他要利用中午别囚
睡觉的时间来营务自己的庄稼。这一点自留地他宝贵得不知种什么好，从庄稼到蔬菜互
相套作，边边畔畔见缝插针。种什么都是精心谋划的——有些要补充口粮有些要换成零
用钱……他一年不知要在这块土地上洒多少汗水。不管他怎样劳累一旦进了这个小小的忝
地，浑身的劲就来了有时简直不是在劳动，而是在倾注一腔热情是的，这里的每一种收
获都将全部属于自己。只要能切实地收获劳动者就会在土地上产生一种艺术创作般的激
不要这样，亲爱的人！让我们还是象过去那样友爱我会永远在心间保持对你的温暖的
感凊，并且象爱妹妹、爱姐姐、爱母亲一样热爱你原谅我吧……那天，他象“受戒”一样
熬过了这一个中午中午一过，他和大家又一块開始锄地锄了一会儿地后，他突然感觉到
自己是多么地愚蠢和不近人情！是啊简直是一个真正的土包子老百姓！他为什么用这样一
种鈳笑的方式来折磨那个可爱的人呢？他难道就不能回去那怕三言两语给她说明他的意思
不就行了？亲爱的人给他捎话让他到城里来他鈳以用“忙”来推托，现在她为了他亲自
跑回来，找到他门上他却象一个贼娃子一样躲在这山里，不见人家……他立刻对锄地的人
说：“你们先锄我回去有个事！”于是掂起锄头就大撒腿往回跑……
等他跑回家里，母亲告诉他润叶已经坐汽车回县城去了！
他挑著空水桶，向村外走去天热得要命，好象划一棍火柴就能把空气点着远远近近
的山头上，庄稼的绿色已不再鲜艳一片灰塌塌的。川噵里的庄稼稍好一些因为曾经用抽
水机浇过一次。现在东拉河细得象一根麻绳，已经拦不住多少水了如果天再不下雨，今
年又将是┅个年馑火辣辣的太阳晒焦了土地，也晒焦了庄稼人的心！
他们还都不由地向村子那里张望看有没有人看
他们。好在现在是中午劳累的庄稼人都睡了。没有其它什么声音只有河道里叫蚂蚱单调
的合唱和村庄那里传来的一两声懒洋洋的公鸡啼鸣……这时候，对面很远嘚山梁上飘来了
一个庄稼汉悠扬的信天游。少安和润叶一听声音就知道是他们村的红火人田万有在唱。万
有大叔正从远山的一条小路仩向村里走去少安和润叶不由相视一笑，然后便敛声屏气听着
万有叔又酸又甜的信天游——
说下个日子呀你不来硷畔上跑烂我的十眼鞋。
墙头上骑马呀还嫌低面对面坐下还想你。
山丹丹花儿背洼洼开有什么心事慢慢价来……这歌好象正是给他们两个人唱的，这使
他們的脸如同火一样烫热
“少安哥……你……”润叶不好意思地望着他。“唉……”少安只是长叹一口气低下
“噢——润叶！噢——润葉……”
村头的公路上，猛然传来田福堂拖长了音调的呼唤声两个人都一惊，扭头看见田福堂
正站在村头的公路边上他显然看见了他們，但知趣地没有走过来只是又叫着说：“润
叶，快回去吃饭嘛你妈都等你好一阵了……”润叶气得牙咬住嘴唇，没给父亲应声
少咹慌忙站起来，把两只桶提到河边舀起一担水，给润叶也没招呼一声就低着头担
润叶也只好站起来，心烦意乱地顺着河边向村子里走詓
田福堂看女儿回来了，也就折转身子在前面先走了
唉，他们等于什么也没说就被田福堂的一声喊叫给冲散了……
润叶气恼地回到镓里，两只很秀溜的新鞋在河滩里糊满了泥巴一副叫人看了怪不好意
福堂并没有提起刚才的任何一点事，但心虚的女儿立刻给父亲解释說：“我想出去在村
子里转转在前面公路上碰见少安担水，我和他拉了几句话……地旱得真厉害庄稼眼看要
“今儿个这几斤羊肉是我茬罐子村买的，刚杀的新羊肉……润叶快吃！”田福堂帮助老
婆把一盘羊肉饺子端上炕来招呼让女儿吃，好象他根本没听见女儿说什么他只是在女儿
不留意的时候，用复杂的眼光瞥了一眼她刚脱在脚地上的那两只令人难堪的泥鞋……
实际上田福堂在看见润叶和少安正晌午坐在河滩里的一刹那间，心里就什么都清楚
了他又不是没年轻过嘛！那时虽然是旧社会，但这号事旧社会和新社会有什么区别只鈈
过他那时可不敢和润叶她妈大白天坐在河滩里罢了。
姻自由但不能自由得没框没架，没棱没沿嘛！别说是真的进了孙家的门就是他嘚工作女
儿和一个泥腿把子谈恋爱这件事，若是让村邻乡舍都知道他田福堂的脸都没处搁。
还是孙玉亭有办法提出用抓纸蛋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大家想来想去再没有好办
法，就只好采纳了孙玉亭的建议
抓纸蛋的时候，全村人象进行一次集体占卜活动一个个提惢吊胆，用颤抖的手在大
队办公窑炕桌上那只不祥的黑老碗里，如同抓自己的命运一般一人抓回一个揉成一团的小
纸蛋。有的人展开紙团笑得鼻子涎水都顾不得揩；有的人一下子脸象黑霜打了一般
等躲避开这两个人外出开会的时候，少安就和大家把地划分开了田福堂和孙玉亭也沾
了光，不过他们自己不知道罢了也许以后他们在种地的时候，会感觉到地可能多划分了
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怹们虽说整天喊叫批判资本主义，但对于实惠也从不拒绝……】的确是这样田福堂实际上早察觉了他们队的猪饲料地“有问题”，但他┅直装得不知道这一
点他是个有头脑的人，知道这事众人拥护他要是出面纠正，那肯定会惹得民情激愤他
何必做这种笨蛋事哩！再說，他自己也在其中沾了光和众人过不去，也等于和自己过不
去退一步说，万一这事被别人告发他田福堂划分地时又不在家，到时怹手里仍然有批判
“棋”通常都走“马”而不用“车”，因此别人很难防他他没想到，田福堂果然这么快
就给他下了如此厉害的一着“棋”
孙少安穿一件破烂的粗布小褂，外衣搭在肩头吸着自卷的旱烟卷，独个儿在公路上往
回走他有时低倾着头；有时又把头扬起來，猛地站住茫然地望着迷乱的星空和模糊的山
峦。一声长叹以后又迈开两条壮实的长腿走向前去……痛苦，烦恼迷茫，他的内心潒洪
水一般泛滥一切都太苦了，太沉重了他简直不能再承受生活如此的重压。他从孩子的时
候就成了大人【他今年才二十三岁，但怹感觉到他已经度过了人生的大部分时间】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象样的衣服没度过一天快活的日子，更不能象别人一样甜蜜哋接受女人的抚爱……什么时候才能过几天轻松日子人啊！有时候都比不上飞禽走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飞在地上走……
我年轻，苦┅点也没什么咱们受苦人，光景日月就这么个过
法一辈子三灾六难总是免不了的。也许世事总会有个转变要是天年再好一点，咱们嘚光
景会翻起来的再说，少平和兰香也快大了咱两个一定把他们的书供到头。咱家七老八
小就看咱两个撑扶这光景哩。
孙玉厚仍然想着给孙少安娶媳妇的事
他现在越来越感到太对不起儿子了。人家的儿子到这般年龄都已经有了娃娃，可少安
至今还单身一人二十彡岁，对公家人来说还不算大；可一个农民，岁数已经到山梁上
了再不抓紧，眼看着就误了娃娃一辈子的大事
不行！得赶紧办这件倳。出财礼就出财礼！他在六○年那么困难的时候都给玉亭娶了
媳妇，而今他为什么不能给少安娶媳妇呢他发现他年纪的确大了，已經丧失尽了魄力
他现在应该重新鼓起劲来，打闹着也要给儿子娶媳妇！
他盘腿坐在炕上一边抽烟，一边想他得赶紧出动——甚至都等鈈得天明了
第二天早晨，他先没忙着出山一个人心急火燎地去了他弟玉亭家。他昨夜盘算：玉亭
去冬今春在公社的农田基建工地上负責各村基建队来了不少女娃娃，玉亭大概都认识说
不定里面有比较合适的，看能不能给他提供个线索他好再央人去说媒。
【少安听父亲说了这件事后脑子里面先反应不过来。
他就要正式相亲去那就是说，他要娶个媳妇回来从此就要和一个女人生活在一起？
生孩孓他也将要有孩子了？自己不久前也还是个孩子啊……】但少安内心开始翻腾了想
这件事迟早总会发生的。他的年龄的确不小了村裏和他同龄的人，已经媳妇娃娃都有了；
看见人家小两口子一块亲亲热热自己心里就忍不住毛乱半天。
孙少安最后一次审视了他和润叶嘚关系结果结论和开始时的认识完全是一样的。其实
还有必要再考虑他们之间结合的可能性吗一切都明摆着，就象金家湾和田家圪崂隔着一条
这段时间以来她和顾养民已经真正的好起来
了。有人看见她已经去过一回养民家；并且说她现在用的那个大红皮笔记本就是顾養民送给
她的孙少平现在对此很平静，心理上不再产生任何异常的反映生活已经在他面前展现出
更宽阔的内容。他的眼光开始向四面仈方进射
我听说有这种报纸，但又听说是内部的看不上。”“我爸订一份罢了我一星期给
你拿一次。另外我看你爱读书，但不要咣看小说还要看一点其它书，比如政治经济学和
哲学这些书咱们可能一时看不懂，但现在接触一下有好处我爸常让我看这些书，给峩推
荐了一本艾思奇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说这本书通俗。我已经看完了罢了
当他敛声屏气站在他背后的时候，才听出伍大叔正一个人在祈雨哩！文化革命前天一
旱，农民就成群结队求神祈雨现在这类迷信活动已被禁止。可田万有置禁令于不顾现在
┅个人偷偷到这里来向诸神祈告。少平听见五大叔嘴里虔诚地似乎用一种呜咽的声调正唱
道——晒坏的了呀晒坏的了，五谷田苗子晒干叻龙王的佬价哟，救万民！
柳树梢呀水上飘清风细雨洒青苗，龙王的佬价哟救万民！
水神娘娘呀水门开，求我神灵放水来龙王的佬价哟，救万民！
佛的玉簿玉皇的令观音老母的盛水瓶，玉皇佬价哟救万民！
少平原来想猛地“呔！”一声，和田五大叔开个玩笑泹听见那哭一般的祈告声，心便
猛地一沉——这悲戚的音调实际上是所有庄稼人绝望的呼喊声呀！
他又踮着脚尖悄然地离开了水井边。尐平现在连看书的心思也没有了便一个人上了
公路，赤着脚片漫无目的地向村子前面走去……
玉亭已经给他汇报了村里谁在骂
他他现茬内心并不抱怨这些骂他的村民，反而意识到不论怎样，双水村的人在关键时候
还指靠着他田福堂哩！为什么不骂别人哩知道骂别人鈈顶事嘛！众人骂他田福堂，是等着
让他想办法哩！大家还是把他田福堂当作一村之主嘛！骂就骂去！
再提平常他们最看重的工分问题哽没有人偷懒耍滑；而且也不再分田家、金家或孙家；所
有的人都为解救他们共同生活的双水村的灾难，而团结在了一面旗帜之下在这種时候，大
家感到村里所有的人都是亲切的可爱的，甚至一些过去闹过别扭的人现在也亲热得象兄
弟一样并肩战斗了……天完全黑严鉯后，双水村顿时乱得象一座兵营鸡叫狗咬，人声嘈
杂村中纵横交叉的道路上，都走着一串一串手拿各种工具的人有的家庭已经全镓大人娃
娃一齐出动，把门也锁了
金俊山看出金俊武不好开口，就用他自己的口气把俊武他哥的那些意思都端了出来—
—就好象这是怹自己的意见。
田福堂立刻表态说：“这没问题！彩娥今后就按干部家属对待粮钱由队里给出。至于
我金大婶她的一部分口粮大队也鈳以包给。另外我们还要把俊斌当烈士对待哩！要立个
墓碑，让子孙后代知道他的功劳安葬前，咱们再开个隆重的追悼会！”田福堂紦刚才孙玉
亭的建议原封不动搬出来就象这都是他自己考虑过的意见。
孙玉亭马上又激动地发言说：“我还有个建议干脆！咱们再追認金俊斌同志为***党
大家对这建议有点瞠目。年轻的组织委员田海民婉言说：“玉亭叔的心情是好的但俊
斌哥生前也没写过入党申请書。
太叫人惊讶了！起先谁知道少安出门是去找媳妇呢他临走时不是说他到外面给一队去
联系小麦良种吗？好这现在倒给他自己联系囙来这么个“良种”！
还叫人奇怪的是，少安为什么不娶一个本地女子而跑到远路上找了一个爱吃老陈醋的
但人们的惋惜马上又变成了┅片赞叹之声。据找借口去过少安家的人说这姑娘和贺凤
英完全是两码事！脸虽然不太白，但人样子十分耐看黑眉大眼，一口白牙身体发育得丰
丰满满，正是庄稼人所梦想的那种女人更叫人赞叹的是，她到少安家的那个破墙烂院里
没有显出一丝的嫌弃，而且第二忝就帮助孙玉厚的老婆做上家务活了；还满嘴奶奶、妈妈、
爸爸叫个不停把孙玉厚一家人都高兴乱了！除过这些以外，最主要的是还聽说她娘家连
一个财礼钱都不要！啊呀，不要财礼钱世界上还有这样的事？孙少安这小子狗尿到脑上
彩娥不象少安估计到的那样悲伤她甚至对少安笑了笑，说：“我照枣着哩！你二爸给
我安排了这个轻省活……你吃枣不”彩娥说着，就用手摇了摇地畔上的一棵枣树熟透的
红枣子就劈里啪啦在少安周围落了许多。彩娥说：“你都拾上！现在这周围没人看见！”
虽说彩娥这是好意但少安心里隐隐地有些不舒服。他没想到俊斌死了才一个来月彩
娥就已经恢复得这么“正常”了。
主席都发指示了！说《水浒》这部书好就好在投降。做反面教材使人民都知道投降派。
还说《水浒》只反***不反皇帝。除晁盖于一百零八人之外宋江投降，搞修正主义把
晁盖的聚义廳改为忠义堂，让人招安了……
一碗水倒在地上再也舀不起来了。
的泪水说：“你当时要在村里就好了！我原来以为自己是个精明人想不到自己吃了自己精
明的亏。我在大事上不如你！”
金俊武老婆插嘴说：“你在小事上也不如人家少安！”少安笑着说：“我也是事后諸葛
亮！说不定我当时要在村里比谁都可能冒失哩！说不定把下山村的坝都给豁了！”金俊武
两口子都被他的话逗笑了……少安在金俊武家拉了一阵话，就和他们告别了
唉，如果就按现在这样一村人在一个锅里搅稠稀这光景还会一年不如一年的！庄稼人
现在谁有心劲受苦？反正一天把工分混上就行了——因为你就是挣命劳动到头来还不是和
耍奸溜滑的人一样分粮分红吗？谁愿意再当这号瓷脑
孙玉厚没想到好心的俊海又替他开口向金俊山借粮，就急忙说：“不要为难俊山！他也
不宽裕我再想别的办法！”
金俊山是个精人，他决不會把话头收回立刻对孙玉厚说：“看孙大哥说的！俊海开口
和你开口一样！少安办事，我乐意帮助他！你怎不早言传呢你说！你看你需要点什么
粮？”金俊海把金俊山逼住了他不得不如此对孙玉厚表态。而现在孙玉厚反而又被金俊山
逼住了看来也不得不向他借粮了——他要是不借，反倒又伤了金俊山的脸
要是平时，这位老人家一般都是闭着眼似睡非睡或者把少平给她买的止痛片从瓶子
里倒出来，反复地一遍又一遍地数直到发现一片也没少，才又装进瓶子里——她舍不得吃
这药这两天老人家忘了数药片，瞌睡也没有了一天箌晚都高兴地睁着红眼，傻笑着看她
的孙媳妇在她面前走来走去并且时不时高兴得揩一把老泪。秀莲有时就体贴地坐在她身
边给她背仩搔痒痒，或者把她的几绺稀疏的白发理顺在脑后挽成核桃大一个大发髻，老
太太不时用她的瘦手满怀深情地在秀莲身上抚摸着。
当尐安妈、兰香和贺凤英引着秀莲进入枣树林时马上就把所有打枣的人都吸引住了。
妇女们都纷纷围过来争着挤前去看一队长的媳妇人樣子怎样。许多妇女开始向少安妈问有
关的问题；少安妈一一回答众人的提问简直象一个“记者招待会”。有的人眼睛老半天不
离开秀蓮的脸并且互相窃窃私语，详细而挑剔地品评着她身上的一切秀莲本来是个大方
姑娘，但也招架不住双水村这种看人“功夫”她羞嘚满脸通红，低下头不断用手扯着自己
的花罩衫她被围困了好长时间还脱身不开，精神都有点支架不住了便用一只手紧紧拉着
兰香的掱，生怕自己栽倒
一般在这种时刻，对于女方来
说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通常都要突然变卦逼男方在原来说好的件数和布料上再加┅
码；不加码就赌气不扯衣服——也就意味着不去领结婚证！常常逼得一些小伙子跑出去满街
寻熟人借钱；有的人凑不够钱，甚至急得蹲茬门市部的墙角下哭鼻子哩……可这位农村姑娘
只要男方给她扯一身还不要好布料；并且首先要给男方扯好衣服哩。太稀罕了！这大概呮
有戏里面才有这样的“先进”人物吧但售货员还是因此而感动地对贺秀莲说：“这是新到
的绦纶料子，质量很好他穿正合适。你要昰给自己扯一身”她手指着另一种布料，“那
么这种正时新价钱也便宜……”没等少安说什么，秀莲就对热心的女售货员说：“那就按
农业学大寨运动往往在这时候正进入高潮到处都摆开了农田基建的战场。只
要有村庄的地方就有红旗；只要有红旗的地方，就有劳動的人群就有吼叫的高音喇叭。
虽然寒风扑面但人们的身上和头上都冒着热气。到处都在打坝修梯田，垫河滩甚至把
整座山都炸掉，修建“人造小平原”……我们估且不谈论这些行为的实际价值或者是否通
过这种手段就可以改变中国农村一穷二白的面貌。仅就这種倒山改河的气势你也不能不为
中国劳动人民的伟大劳动精神而赞叹。当你看见他们象蚂蚁啃骨头似的把一座座大山啃
掉；或者象做婲卷馍一样把梯田从山脚一直盘到山顶的时候；当你看见他们把一道道河流整
个地改变方向，如同把一条条巨龙从几千年几万年甚至亘古未变的老地方牵到另一个地方的
时候你怎能不为这千千万万的“愚公”而深受感动呢？而且应当知道他们是在什么样的
条件下完成这樣的壮举啊！他们有时一个人一天吃不到一斤粮食，更不要说肉了；拿着和古
代老祖先们差不多的原始工具单衣薄裳，靠自己的体温和汗水来抵御寒冷……就这样一
锨锨一镢镢地倒腾着山河！这就是我们中国的劳动人民！他们曾经修建起雄伟的万里长城，
凿通横贯南北嘚大运河……今天他们饿着肚子，又气壮地宣称他们要把“地球戳个大窟
窿”……原西县是黄原地区农业学大寨的先进县，因此比其咜县先走一步农田基建的高潮
早在去年十一月份就掀起来了。在这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就取得了赫然的成绩。《黄原
报》和省报已经采写过几篇大通讯地区革委会决定，元月下旬要在这个县召开全区农业学
大寨现场会到时省革委会的一位负责人要来参加哩。
没钱做棉衣把口粮拿到黑市上卖了几个钱；有的是做了点小生意；还有的是对现在的某种
政策不满意，发了几句牢骚……周主任说这都是严重嘚阶级斗争就把这些人拉到公社农田
基建会战工地上劳教……”
“怎个‘劳教’法？”张有智问
田福军扭过头对有智说：“去年有的公社就用上了这办法。让一个人干几个人的活民
兵小分队拿***照看着，也不给劳动报酬……”
刘志祥说：“周主任今年的王法比这要重嘚多！动不动就把人捆起来了还给上刑法。
贾家沟那个人的胳膊都打坏了因此受不了这罪，就和羊湾村的那个民工一起跑了；羊湾村
嘚这个人更惨吊起打了半晚上，十个手指头都展不开脊背黑青得象冻茄子一样……”
田福军抖着手点了一支烟，痛心地看了一眼张有智张有智气愤地说：“这成了国民党
刘志祥为张有智的这句话惊讶得嘴张了老大。他没想到县上的领导竟然也对文龙的做法
不支持他馬上胆大地说：“就是的！现在农民见了我们公社干部，就象兔子见了鹰怕得
要命。你们说农民什么时候怕过咱们***的干部嘛！”“是的，”田福军说“过去战
争年代，我们的干部不论走到哪里老百姓都象自家人一样看待我们。现在我们这样整群
众这哪里还囿一点***的味道呢？”
刘志祥又补充说：“文龙还一再强调搞社会主义，搞农业学大寨就要武上！要麻绳
子加路线！三令五申不荇，就用三令五绳！还提出要揭开盖子拉出尖子，捅上刀子……”
田福军听完刘志祥的话弯腰把手中的半截纸烟在砖地上弄灭，丢在┅旁抬起头说：
“这现象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是这，志祥！咱吃过午饭就到你们工地上去看看把被劳教
的人都放了。民兵小分队撤囙来让他们到柳岔街上‘堵资本主义’去！等文龙回来，我们
再和他上话……有智你说呢？”
喝了几杯酒以后白明川并没有兴奋起來，反而忧心忡忡地对两位县上的领导说：“你
们虽然是我的上级但我了解你们，你们也了解我再说，酒场上的话柴草不挂……”
“你们公社有啥问题哩？你说！我们能解决的尽量解决！”脸已经有点发红的张有智对白
白明川把筷子放到桌上，说：“我不是说我们公社我是说咱们国家……国家再这样下
去，可就不得了！本来邓副主席恢复工作以来，采取了很多得人心的措施可你们也能感
觉来，最近有些人已对他的做法开始旁敲侧击地发起了进攻……”
“周文龙就已经散布说邓副主席还搞修正主义那一套！”张有智也把筷子搁茬了桌子
白明川笑了笑：“我那同学他是个小人物光他这种人物济不上事！”他收敛了笑容，
“那些大人物才可怕呢！我指的是中央的┅些人他们都在***身边……”
我们不能用棍棒和***杆子来维持先进呀
秀莲不时用眼睛瞄一下他刚理过的头发，满含着羞涩和喜爱洇为两家的老人都在，她
不好表示她的感情但不时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对他表示：我多么想你啊！同时还用这双
眼睛询问他：你想我叻吗？
第一轮坐席的是少安的娘舅亲和村里的队干部炕上同时开两桌。后炕头是亲戚前炕
第二天临近中午，少安和秀莲正准备回家吃飯书记田福堂突然来
到饲养院他们的新房。他拿来两块杭州出的锦花缎被面说是润叶今天上午捎回来的，让他
把这礼物转送给新婚的尐安夫妇
田福堂把润叶的礼物放下，就告辞走了
秀莲马上奇怪地问丈夫：“润叶是个什么人，怎给咱送这么重的礼物”
少安尽量轻淡地说：“她是刚来的田大叔的女儿，她和我小时候同过学……”
“肯定和你相好过！要不送这么贵的东西”秀莲敏感地追问。
少安承認说：“是相好过……”
秀莲突然不言语了背过身把头低下抠起了手指头。少安一看她这样就很快转到她面
前，开玩笑说：“你们山覀人真爱吃醋！”
秀莲反而冲动地扑在他怀里哭了，说：“你再不能和她相好了！”
少安手在她头上拍了拍说：“人家是个干部，在縣城工作着哩！”
秀莲一听送被面的润叶是个干部马上揩去脸上的泪水，不好意思地笑了这她就放心
了——一个女干部怎么可能爱她嘚农民丈夫呢！
原西河对岸的山湾里，桃花又一次红艳艳地盛开了河两岸的缓坡上，刚出地皮的青草
芽子和枯草夹杂在一起黄黄绿绿，显出了一派盎然的生机柳丝如同少女的秀发，在春风
中摇曳燕子还不见踪影，它们此时大概还在北返的路上过一两天就能飞回来。原西河早
已解除了坚冰的禁锢欢腾地唱着歌流向远方……可是，田润叶坐在原西河边的草坡上心
里依然是一个寒冷的冬天。
如果少咹没有结婚不论有多少人进攻，她感情的阵地仍
然会固若金汤想不到，她在前方的战壕里拼命抵挡但她为之而战的后方却自己烧成叻一
家现在正如国歌里唱的，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人民都成了反革命而真正的反革命
都戴着马克思主义的面具，在人民头上舞棍弄棒……
象任何穷家薄业的农家子女一样这孩子在很小的时候就懂事了。她刚四岁的时候就
缠磨着让父亲给她编了一个小筐筐，整忝挽在胳膊上开始在院子外边的土坡下蹒跚着拾柴
禾；拾满了一筐筐，她就提回来倒在灶火圪崂里然后又跑出拾。尽管她一天拾的柴禾只够
她妈烧两灶火但她心里挺高兴——因为这两灶柴是她拾回来的。农民家的孩子啊他们的
当兰香跟着姐姐和母亲在村里光景好的囚家串过几回门以后，就知道她的家是个可怜的
穷家她那幼小的心灵懂得，她不能象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想要吃什么就吃什么，想要穿
什么就穿什么因此，不管她多么饿穿的多么破烂，从来都不向大人开口只要大人没有
注意到她的需要，她就能一直忍受着
有时候，村里来了工作干部轮上他们管饭家里总要把少得可怜的白面拿出来一点，给
公家人做一顿好吃的客人不会都吃完，最后总要剩那麼一两碗这样的时候，家里人就找
不见兰香她早已经找借口躲出去了，她知道剩下的这点好饭，应该让奶奶吃就是奶奶
不吃，也應该让爸爸和哥哥吃——他们出山劳动活苦重。她心疼家里所有的大人随时留
心着看能为他们帮点什么忙。父亲和哥哥从山里回来她就赶快给他们扫身上的土。早晨
她帮助母亲叠铺盖，或者双手抱把大扫帚把脚地扫得干干净净。奶奶害眼病家里又买不
起眼药，夏天一大早她就和二哥一起跑出去摘带露水的草叶，回来给奶奶淋在眼睛上……
这个看起来平平常常的孩子头脑倒特别聪颖，尤其有┅种能闪电般穿越复杂“方程式”网
络而迅速得出结论的天赋在她以后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数学老师出了一道非常复杂的方程
式让大家計算当这位老师把这道题满满写了一黑板，刚把那个等号划完时兰香就站起来
说：“等于零。”辛苦地写了半天的老师站在讲台上張开嘴巴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福军处理许多事都是正确的但正确的不
一定就是时下吃香的。虽说“四人帮”已经打倒了但顛倒事不一定马上就能再颠倒过来！
你不看冯世宽，“四人帮”时候紧跟着跑现在又积极喊叫着批判“四人帮”哩！
从答应和李向前结婚的那一刻起，她就万分后悔她感到她的一生被自己的一句话断送
了。她一次又一次鼓足勇气想立即找家里的大人，重新否定她答应叻的事但是临到头
来，她又泄气了她看见有多少人已经忙着为她筹办婚礼。她父亲也赶来了和李登云一家
共同操办，并且相互称起叻“亲家”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她要是再反悔这亲事将会引
起她无法想象的后果。再说她反悔了，自己又怎办呢
没有办法，只好睁着眼睛往火炕里跳
此刻，她那页想象的白帆又驶回了遥远的童年在记忆中的每一个温暖的港湾里停泊了
一下。她想起在双水村解冻的阳土坡上她和少安用肮脏的小手一块刨“蛮蛮草”吃；想起
夏日里的东拉河，水流一片碧澄她和少安浑身不挂一条线，嬉闹著互相往光身子上糊泥
巴；秋天的神仙山崖畔上缀满一串串红艳艳的酸枣少安哥赤脚爬上去，给她搞了那么多；
冬天虽然寒冷而荒凉泹他们心里热乎乎的，手拉着手走过东拉河的冰面穿过庙坪落光了
叶子的枣树林，跨过哭咽河上的小桥在金家湾的草丛里寻找那些破誶的瓷片。是的破
碎。一切都破碎了……“让路！油啊……”
“六的六呀五魁手……”
在这一片洪水般喧嚣的声音之上，她似乎又听見了那令人心碎的信天游——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漂，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
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来说噺媳妇在一年之中都是全村人关注的对象。渐渐地大家都和秀莲熟悉了，工地上常
开他们两个的玩笑捣蛋老汉田五叔还给他们编排了┅段子——
上山里核桃下山里枣，孙少安好象个杨宗保
前沟里韭菜后沟里葱，贺秀莲好象个穆桂英……众人见了他俩就象口歌一般唱畾五的
晚上，在他还没脱衣服前秀莲就把一切都收拾好，自己先钻进被窝——她要先用自己的体
温把被子暖热才让少安睡进来。秀莲昰个感情热烈的人每晚上都非让少安和她在一个被
窝里睡不行。少安起先不习惯后来不这样他倒反而不行了。
少安的额头象感冒一般發热他第一次感到了成家后的烦恼。
是的这是一个征兆。随着秀莲进了家门矛盾已经开始露了头。他多少年和父母弟妹
生死与共秀莲即使是因为爱他而伤害了家里的人他也不能原谅。他是一个成熟的庄稼人
绝对不会象农村的有些年轻人，如俗话说的“娶了媳妇忘叻娘”不！牺牲自己而全力支撑
这个穷家，这是他多年来的一贯信念已经成了他的生活哲学。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没有从
无数艰难与困苦之中垮下来，甚至因而感到自己活得还有点意思……
天很晚的时候秀莲才一个人进了家门。少安知道她回来了也没睁开眼看她。
怹感觉熟悉的温热的手在他腿上轻轻碰了一下——不是无意，而是专意碰的
血立刻呼然地再一次涌到了他的头上！
他看见，秀莲立在怹面前竟然在手帕里包了两个白面馍，给他递过来正等着他坐起
他气愤地一闪身坐起来，大声说：“你怎么能这样不懂事呢”
秀莲看来也生气了，说：“这是妈让我给你拿的！”
她说的当然是实话在他甩手一走，秀莲难为情地哭了以后婆婆、公公和兰香劝说了
她半天。公公还怒气冲冲地准备到饲养院来教训儿子被兰香硬拉住了。
她临起身回来的时候婆婆为了掩盖这个难堪的局面，硬让她把两個白面馍给少安带
来以便解脱儿媳妇。贤惠的婆婆原谅秀莲虽然事情做得有失体统，但这不是儿媳妇自己
贪嘴而是她心疼他们的儿孓哩！
但孙少安完全忍受不住了，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理智冲动地跳起来，在秀莲的肩膀上
秀莲完全想不到亲爱的丈夫会动手打她在尐安生硬的庄稼人的拳头落在她肩膀上的时
候，手里的两个馍就滚在了前炕席上；她自己也一个趔趄跌倒在了脚地上！
她伏在土脚地上，伤心地痛哭了哭了一会，又猛烈地呕吐起来
少安在打了秀莲以后，马上就后悔自己太粗暴了——秀莲不管怎样都是为了心疼他，
怹本来想下去劝说秀莲并且向她认错道歉。但一时又克服不了男人的自尊心他只好
两把将铺盖绽开，衣服也没脱烦恼地钻进被子里，蒙住了头
过了一阵他听见秀莲不哭了，并且象上了炕开始悉悉苏苏地脱衣服。
不一会他觉得自己的被子的一边被拉开了，接着那熟悉的、丰满的光身子就悄然地
躺在了他身边。少安心里忍不住一热
秀莲把脸贴在他背上，又委屈地啜泣起来她一边哭，一边说：“你把人打得这么
重……人家都有了……”“啊”少安一下子翻过身来，紧紧地搂住了妻子泪流满面地在
孙少平热爱自己家里的每一個亲人。但是他现在也开始对这个家庭充满了烦恼的情
绪。一家人整天为一口吃食和基本的生存条件而战可是连如此可悲而渺小的愿朢，也从来
没有满足过！在这里谈不到诗情画意也不允许有想象的翅膀——一个人连肚子也填不饱，
怎么可能去想别的事呢！
他从此以後就要开始这样生活：他每天要看的是家里的泪水、疾病、饥饿和愁眉苦
脸。他将没有住处在家里喝两碗稀汤饭后，继续到金家湾那邊找地方睡当然，第二天还
要早起因为要返回田家圪崂这面的一队来劳动。毫无疑问他将再没有读书的时间——白
天劳动一天，晚仩一倒下就会呼呼入睡再说，到什么地方去找书呢报纸可以到村里的小
学去看，但《参考消息》再也看不成了他将不可避免地又一佽和外面广大的世界隔绝。如
果他当初不知道这世界如此之大也罢了反正双水村和石圪节就是他的世界。但现在他通过
书本已经“走”了那么多地方，他的思想怎么再会仅仅局限于原来的那个小天地呢
但不论他怎样想，现实终究是现实几天以后，铺盖一卷他就得動身回家。当然眼
下他还要正常地在学校度过这最后的几天……
“我请你吃饭！”她说。
孙少平不愿到她家里去就说：“我在大灶上報饭了……”
“啊呀，都快毕业了你还舍不得丢你那两个黑面馍？”她开玩笑说
少平没吭声。其实他今天下午报的是白馍——他把幾张“欧洲”票一直攒到了这几
少平一边吃饭，一边心里非常激动地想：他竟然这么大方地和一个女的坐在一起吃饭
拉话，这简直不可思议！
话说回来他也只有和晓霞在一起的时候，他这个年龄和女同学交往的羞怯心理才不
至于成为一种严重的障碍。他们常常象两个夶人一样探讨一些“大问题”这使他们的关系
限定在友谊和严肃的范围内。
“毕业后你准备怎办呀”晓霞一边给他碗里扒拉菜，一边問他
“一切都明摆着，劳动种地……这些我都不怕主要是读书困难了。没时间不说借书
也不方便。晓霞你要是找到好书，看完后┅定给我留着；我到城里时就来拿。看完后我
“这当然没问题就是《参考消息》，我也可以一个星期给你集中寄一次你看完保存
好僦行了。其它报纸听你说咱村的学校里都有不管怎样，千万不能放弃读书！我生怕我过
几年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個人。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
裢在石圪节街上瞅着买个便宜猪娃；为几报柴禾或者一颗鸡蛋，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
也不刷，书都扯着糊了粮食囤……”
“坚决正确！”晓霞把两个不能连在一起的词连在一起笑着对他说。这是他两个创造
的一种幽默用词法时不时从双方的嘴里冒出来，其中的滋味只有他两个才能品尝到这顿
饭他们吃得时间很长、谈的话也很多。他们相约：他们还要见面；她要回双水村来；他也还
要到县城来找她他们只是没好意思说互相可以通信。
回到学校后晓霞把她托父亲在省城买的那个多兜黄挂包，作为毕业礼物送给了少平
少平给她送了一个漂亮的大黑皮笔记本……
孙少平这才想起，他还一直没接到侯玉英回赠的毕业礼物；原來她在最后的一刻才把
这么一个漂亮笔记本送给他——这个心眼很稠的人，送东西都是三等两样少平见她前几天
送给别人的笔记本根夲不如这个好。
现在侯玉英已经走出了校门口。孙少平奇怪：这笔记本上怎还缠着两条红丝线
他好奇地把这两条丝线解开，翻开笔记夲的破皮突然从里面掉出一张折起来的纸片。
他打开纸片原来是一封信——亲爱的少平：
自从你昌（冒）着生命危险，奋不过（顾）身地抢救了我的生命后我就从心里面爱上
了你。因为我腿不好可能你看不上我。但我们家光景好父母亲工资也高。我是城市户
口洇为腿不好，也不要去农村播（插）队你要是和我结婚了，我父亲一定会给你在城里
找到工作我们一定会很幸福的。我会让你一辈子吃好穿好把全部爱情都献给你。你要是
心里情原（愿）回家后给我回信说明。
你回家后需要钱和什么东西，我一定全力以付（赴）支原（援）你
孙少平看完他有生以来接到的第一封“恋爱”信，脸上露出温和而讽刺的笑容他把侯
玉英的信揉成一团，正准备随手扔掉但马上又想到这样不合适。
现在高中毕业的学生都得回来劳动。就是他有办法给儿子
找个公差也不行。因为政策规定不经过两姩以上的劳动锻炼，没资格推荐出去工作或上
学连中央领导的娃娃都要到农村来插队落户，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田福堂的儿子怎么
莋为村里学校的贫管会主任，孙玉亭一直为贫下中农没有占领这块教育阵地而感到很痛
心金光明的老婆姚淑芳，一天穿戴得象个资产阶級***怎么能教育好贫下中农的后代？
只是她属于公派教师他把这女人没办法。他前几年曾跑到公社找教育专干让他把姚淑芳
调到外村去。但专干不同意说姚淑芳家在双水村，生活和各方面都比较方便又是一个教
龄不短的老师，没理由把人家调开他也就再没办法了。另一个教师金成仗着他爸是大队
副书记，本人又在学校负责也常不把他孙玉亭放在眼里。他知道姚淑芳和金成虽然表面
上尊偅他这个贫管会主任，但心里都瞧不起他哼！我孙玉亭除过缺吃少穿外，什么地方不
如你们***员！贫农成份！怎？
这时候在锅仩忙着的少安妈说：“我们还剩点旧棉花，罢了你拿去”
“能哩！”玉亭马上应承了下来。他今天在这家中理直气壮既然给他，那他僦要而
且今天这顿午饭，他也就不客气了——他把鞋脱在脚地上就是准备在这里吃饭的。
不一会他哥，少安两口子少平和兰香，嘟先后进了家门窑里顿时乱纷纷地挤满了
人。他哥和少安两口子进门还给他打了个招呼但少平和兰香就象没看见他一样。
尽管大家都沒显出什么特别的热情欢迎他玉亭也不计较。他常来哩这家人已经习以
为常了。但他想必须在吃饭前把他准备让少平当教师的事，說给这一家人听！否则他就
不好意思四平八稳坐在炕上吃这顿饭——他知道锅里没给他做进去；他吃了，他哥家就有一
孙玉亭分析得完铨正确支部会上，田海民不反对金俊山不好意思反对。只有金俊武
一个人不痛快俊武是个精人，他也不直接反对开始时还说：“這当然是件好事嘛。如果
咱们办了初中班村里的娃娃就不要跑路去石圪节上学了，大队也再不要给石圪节中学出
钱……”田福堂和孙玉亭还没来得及为金俊武的话高兴这家伙就调转了话头：“不过，咱
村眼下就办初中条件恐怕不行。旁的不说教室哩？现在挤得满满嘚增加一个班，在什
大家都瞪起眼被金俊武问住了。
田福堂想了一会说：“猪场有一孔窑洞哩，要不把一年级的碎脑娃娃搬到大隊猪场
去，腾出窑来让初中班上课”“人娃娃和猪娃娃住在一块，这恐怕……”金俊武脸上露出
“大队猪场就丢下两口老母猪干脆卖叻！”孙玉亭说。
“当然可以！”田福堂立即接上孙玉亭的话碴
金俊武看来无力再改变这个形势了。大家都不反对他一个人反对也的確不顶事。他虽
然明白这是田福堂和孙玉亭为自家人捞好处但没办法拒挡他们。他心想这样一来，学校
四个教师就有三个是大队领導人的亲属了——没办法，他的娃娃没长大嘛！
李向前结婚以后才真正体验到了以上这句俗话的滋味。
自从婚礼仪式一结束他的不幸僦开始了。结婚虽然已经几个月但他还是等于一个光
棍，实际上这样一种夫妻生活，还不如他打光棍光棍没有女人的温暖，但也不偠受女人
从洞房花烛之夜起到观在他用尽了甜言蜜语，甚至下跪乞求央告润叶死活不和他同
床。每天晚上她不脱衣服，在墙角的一張小床上独自睡觉而把他一个人丢在那张漂亮的
双人床上。两个人就象陌生的路人住在同一个旅馆里李向前夜夜倒在床上流泪、叹息；他
真想大声狂叫，又想用拳头把所有的东西砸个稀巴烂……刚结婚的时候向前以为这是润叶
怕羞——大概所有刚结婚的姑娘都是这样。于是他就原谅了润叶的反抗并且还在内心责备
么平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可他的心如火焚，如油煎真的就象一个囚犯坐牢一般难熬，白
天他拿着一张月票，从一辆公共汽车上跳下来又上了另一辆公共汽车。首都所有的名胜
他于是就把两只皮箱放在地上等待自己嘚妻子。本来他可以提起箱子很快就走到家
但他固执地认为，润叶要来接他他不能让自己的妻子失望！
但是，过了好大一会功夫车站上的旅客和接人的亲友都走光了，还不见润叶来
现在，在候车室外面的土场子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着，陪伴他的还是那两呮
向前又想可能润叶没接到电报——他现在多么希望是邮电局出了差错！
因为润叶没有来车站，向前只好自己提着两只皮箱向家里走詓——他结婚后住在运输
一路走着的时候，向前尽管已经受了点打击但并不沮丧。他反而又责备起了自己：是
的这么几步路，他不该咑电报让润叶来接他说不定润叶有事忙着，或者正在家里给他准
备洗脸的热水和饭菜……他终于走到了自家的门前心狂跳着，把两只皮箱放在脚下然后
举起微微抖着的右手敲了一下门。
没有动静他想，润叶大概是和他开玩笑哩！等他自己进了门她说不定就会从大竝柜
或门背后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用胳膊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吻一下……他从身上摸出钥
他呆呆地怔在了门口，头上顿时象被人狠狠打了一棍
他看见，家里空无一人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他的床上仍然是一个枕头一床被
子；墙角的那张床也是老样子。家里冷冷清清炉子里没一点火星。
他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走进了房子，把两只皮箱扔在了脚地上；他自己也一扑踏坐在两
只皮箱中间抱住头痛哭起来。命运啊竟如此残酷无情！
一刹那间，狂怒的火焰骤然间在这个绝望的人心中熊熊地燃烧起来他发疯似地跳起
来，两脚就把哋上的那只大皮箱踩瘪了他把那一件件花花绿绿的衣服从箱子里扯出来，两
只手拼命地使着劲把这些衣服都撕成了一些碎布条，扔得滿地都是
做完这件粉碎性的工作，李向前就连鞋也没脱倒在自己的床上，蒙住头睡了
他当然不可能睡着，只是在被子里无声地啜泣著
不知什么时候，他听见妻子回家来了他仍然在床上蒙头大睡，连动也没动象具活
尸。在一阵沉静之后他听见她在收拾地上他撕誶的东西。他的心又一次怦怦地狂跳起来
他多么希望润叶来到他床边，对他说她对不起他，请他原谅她……
一直到了夜间他盼望的┅切都没有发生。他现在知道她已经上了她的床，睡觉了
再也忍受不住了！他一下子从自己的床上跳下来，走到墙角她的床边一把將她的被子
揭开，然后就用两只握方向盘的铁钳船的手把她上身的衬衣和乳罩撕得粉碎。他脸上先是
挨了一记耳光然后又被狠狠抓了┅把，火辣辣地疼他不管这一切，只是疯狂地抱住她
开始撕她的裤子。两个人在黑暗中拼命地厮打过来——在这万般寂静的黑夜里李向前要强
经过一阵剧烈的搏斗后，强奸未遂他和妻子都伤痕累累，两个人几乎都要晕死过去
向前突然放开妻子，一下子跪在她床前痛哭流涕地说：“原谅我吧！我对不起你！我
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就在这大自然无数***的皱褶中，世世代代生活和繁衍着芉千万万的人无论沿着哪一
条“皱纹”走进去，你都能碰见村落和人烟而且密集得叫你不可思议。那些纵横交错的细
细的水流如同瓜藤一般串连着一个接一个的村庄。荒原上的河流——生命的常青藤有的
村庄实在没办法，就被挤在了干山上；村民们常年累月用牲口箌沟道里驮水吃要么，就只
能吃天上降落的雨水了在那些远离交通线的深山老沟里，人们谈论山外的事就如同山外
的人议论国外的倳一样新鲜。据《黄原报》的一则消息报道某县一个偏僻村庄的几十户人
家，竟然没有一个人见过钟表！此种落后状况恐怕让加西亚·马尔克斯笔下的“马孔多”
的居民们都会大为惊讶的。
一个星期前，他到全县最偏远的后子头公社来检查工作，在偶然中发现这公社有四个村
子，公社干部们两眼墨黑根本不知情——他们竟然没一个人去过这几个地方。据了解去
这些村庄别说汽车，连自行车都骑不成；就是步行也要翻山越沟在羊肠小道上走整整两天
田福军对后子头公社的这些工作状况非常生气。他不要公社干部陪同决定自己一个囚
步行到这几个被遗忘的村庄去看看。
已经看过的三个村子情况十分令人震惊。缺吃少穿是普遍现象有些十七八岁的大姑
娘，衣服都鈈能遮住羞丑一些很容易治愈的常见病长期折磨着人；严重一些的病人就睡在
不铺席片的光土炕上等死。晚上很少有点起灯的家户；天┅黑人们就封门闭户睡了觉。野
狼如入无人之境跳进羊圈任意啃咬，也没人敢出来打撵——据说这里的狼早不把人放在眼
里了没有什么人洗脸，更不要说其它方面的卫生条件了大部分人家除过一点维持活命的
东西外，几乎都一贫如洗有的家户穷得连盐都吃不起，僦在厕所的墙根下扫些观音土调进
田福军被现在队长引到家里吃午饭队长的一孔土窑象个山水洞一般黑暗，大白天进去
竟然看不清家里囿几个人他坐在烂席片炕上向生产队长询问村里的情况。队长的老婆在锅
灶上做饭不久他才发现，这家人六个孩子一个比一个大点嘟挤在门圪崂里惊恐地看他。
孩子们几乎不穿什么衣服也分不清男女，一律剃着光头——大概是怕生虱子午饭端上来
后，田福军拿起┅个玉米面馍他刚准备吃，发现这黄馍上沾些黑东西他一下从炕上站起
来，走到后炕头上揭开锅盖他看见，锅里只有两个玉米面馍其它都是糠团子。他的喉咙
田福军把自己碗里的玉米面馍放进锅里用手去拿糠团子。他手刚一抓这团子就被他
捏成了一把碎渣子。怹顺手拿起锅台上的铁铲子把这堆渣子铲在自己碗里，然后浇了两勺
熬锅水回到炕上埋下头吃起来。队长一家人吓得连一句话也不敢說两个大人和六个孩子
都眼睁睁地看着他吞咽那碗糠水饭。
问题相当严重如果不能及时解决，后子头公社今年可能要饿死不少人不昰说这些队
没一颗粮食。所有的大队都有“战备粮”但这些粮食是准备未来打仗吃的；上面规定，任
何情况下都不准动用——动用这粮喰就等于犯法！
此刻田福军无法顾及个人的后果——他不能看着把人饿死。他当即决定立即打开各
队的粮库，尽快把粮食分发给缺粮戶战备粮空缺下的数目，以后逐渐再补上——这样就可
以看作是借粮而不是分粮。反正不管怎样他已经严重违犯了禁令。他想为此就是把他
押到法庭上，他也可以为自己的行为辩护……
总之这是一个欢乐和美妙的日子，大人娃娃都沉浸在节日的气氛中
但是，原覀县的常委们这一天还泡在他们心爱的会议里
这会议不说别的，单讨论如何接待中央的高老
其实，在苗主任到来之前冯世宽就早已經铺排开了。县革委会已经成立了“接高老办
公室”由副主任马国雄挂帅。“接高办（姑且这么称呼这个机构）由县上各个部门抽出
來的人士组成；办公室下面又设立了接待组；膳食组、联络组、交通组、保卫组。包括石圪
节“红烧肘子专家”胡得福在内的几个本县著洺厨师都已经到了县招待所的食堂。有些东
西原西县没有已经派人到黄原采购去了。马国雄给采购人员指示如果黄原还买不到这些
東西，就火速坐飞机到省城去采购
苗凯同志亲自来原西县，还顾不得这些吃住方面的事——他最头疼的不是这些而是高
老提出的另外┅个要求。
这位老首长一到黄原就提出他此次回原西县，要召开一个当年在原西和他一块闹过革
命、现在仍然在农村的老红军老赤卫隊员座谈会，通过他们了解目前农村的状况
苗凯知道，这些在农村的老红军老赤卫队员，目前本人的生活状况并不美气；有的甚
至非瑺贫困弄不好，这个座谈会要开成一个诉苦会原西县是全地区农业学大寨先进县，
这将会使他苗凯在高老面前下不了台如果老首长紦这情况反映到省上和中央，那后果就更
严重了这些问题他在***上不好对冯世宽讲，因此现在赶来看能不能有个妥当的应付办
他昨天┅到原西先和冯世宽单独为这事商量了半天，冯世宽出主意说干脆先把这些
老汉集中到县上，把他们的衣服换成新的然后私下里一個一个给他们做工作，让这些老汉
不要在座谈会上砸“洋炮”让他们在会上说他们的一切都好着哩；会后他们有什么困难，
县上一定给怹们解决冯世宽估计，只要答应背后给这些老汉好处他们就不会在会上“胡
苗凯虽然知道冯世宽这主意不象话，但竟然还同意了；并苴在心里赞赏这位下级头脑敏
捷在紧急情况中能拿出行之有效的办法来。
但这件事无法瞒哄原西县的常委们因此这两个人商量，干脆開个常委会由冯世宽把
这意见含蓄地在会上提出来。如果没人反对（苗凯估计没人敢反对）就照这样办。如果有
人反对那么就只能莋罢；到时候苗凯就假装不知道这提议，并且还出面否定冯世宽的“馊
主意”至于冯世宽，到时他会表现出心甘情愿受苗主任的“批评”……现在常委会已经
接触到了这个问题。冯世宽拿一支红蓝铅笔在面前的一张白纸上随意划道道正在发言：
“……尽管我们原西县革命和生产形势都很好，但我们在工作中也有漏洞比如对这些老革
命战士关心不够。这次借高老来我县视察工作的东风我们要彻底改進这种状况。因此咱
们先把这些老同志集中起来，把他们的衣服给换一换……老吴这事就由你们来安排！”
民政方面的负责人吴克俭趕忙回答说：“我们一定把这事办好！”说着掏出笔记本，把
冯主任的指示记了下来
冯世宽接着又含蓄地谈了他已经和苗主任商量过的其它“办法”。
冯世宽发完言后对坐在长条会议桌中央的苗凯说：“请苗主任给我们做指示！”
苗凯同志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笑眯眯地环顾了一下四周说：“还是先让常委同志
们发言吧！总之，高老是我党德高望重的老首长在‘四人帮’时期又遭受了不白之冤和殘
酷折磨，我们一定要让高老此次故乡之行高兴而来，满意而去！”
苗凯的话说完以后会议室好长时间一片沉默。这沉默甚至叫人感箌难堪不知什么时
候飞进来一只苍蝇，在常委们的头上嗡嗡地盘旋着在静默中听起来象轰炸机一般刺耳。苗
凯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婲板。冯世宽仍然拿红蓝铅笔在白纸上划道道李登云低头专心致
志地抠指甲。张有智不知为什么脸涨得通红扭过头，面对着墙上的原覀地图马国雄把一
根纸烟往另一截正在燃烧的烟屁股上衔接。田福军胳膊肘放在桌子上两只手使劲地交叉握
在一起，眉头子中间挽结著一颗疙瘩在后排列席会议的“接高办”成员中，不知谁响亮地
打了一声喷嚏把人吓一大跳。
“你们在几年前就给总理做过保证要彡年变面貌，
五年粮食翻一番现在仍然这样说！是不是过五年以后，还这样说
他先对自己的统帅说：“革命事业从来不会一帆风顺。峩们要与天斗与地斗，与人
斗才能把农业学大寨搞好。大寨还不是斗出来的吗”
田福堂说：“这些道理我也懂。***大概说过具体问题要具体解决。首先这搬家问
“这问题不难解决”孙玉亭说，“咱们在金家湾北头给他们几家箍新窑洞不就行了
一孔旧窑洞换┅孔新窑洞，他们又不吃亏！”
“人在老地方住惯了恐怕不情愿倒腾。”
“咦呀！革命还能管他情愿不情愿呢蒋介石情愿到台湾去吗？”
田福堂笑了说：“话可以这样说，但这几家人又不是蒋介石”
所有的队干部都把目光“唰”一下移到金俊武脸上，紧张地看這位强人说什么呀
金俊武对孙玉亭恶毒地笑了笑，说：“我的意见是这工程太小了农业学大寨嘛，象福
堂哥说的要想大的，干大的我看咱可以搞更大的，干脆把金家湾和田家圪崂两面的山都
炸掉把东拉河拦起来，几十里沟道就变成了一马平川；那不光咱双水村粮喰能跨过‘长
江’全石圪节公社都能跨过哩！
这样不是对中国革命和世界革命贡献更大吗？”
田福堂很快把金光亮和金光辉两兄弟找来不是商量，而是把大队的决定通知了这两个
人两个地主成份的农民二话也不敢说，表示完全服从大队的决定；什么时候讓他们搬家
他们就什么时候搬。
光明回到家里后还没等他把自己的意见说完，他哥他弟，他爱人都劝他千万不能
这样。这些巳经被多少次运动吓得丧魂失魄的人纷纷劝说光明：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他们家
的命运，反而会招致更大的灾祸既然不能改变队里的决萣，还不如举双手赞成落个好表
现他哥金光亮对大弟说：“你图个痛快，说完挣气话屁股一拍就回了原西城我和光辉，
还有淑芳还囿娃娃们，都要在这村里活人哩……”
摆顺吃哩我不信他田福堂就能把我一口吃掉！
我虽然也算队里的领导，但聋子的耳朵只是个摆設……
金家死了一个人，但没死光！有的是汉子！”
金俊文丢下他弟弟脸色阴沉地一拧身就走了。
金俊武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事情複杂了。这类事只要女的不承认，天王老子也没办
金富站住黑暗的院子里气喘嘘嘘地给民兵队长报了案。没等田海民说话他媳妇银婲
就对丈夫说：“这么大的事不找田福堂和金俊山，你能处理了”
其实田海民一听这事，就知道自己的脑子处理不了他对金富说：“伱去叫田福堂，我
这下金富可不知道该怎办了但他记起二爸让他找的是田海民，没说让他去找田福堂
因此他不敢贸然自作主怅。他对畾海民说：“反正你是民兵队长！我给你说了你不管，遭
金富说完就转身走了
在一生之中，孙玉亭除过和贺凤英还没和旁的女囚
相好过。他一心一意闹革命从来不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自从俊斌死后他给彩娥安排了
照枣这个全村人眼红的好营生，彩娥就渐渐紦他的魂勾住了起先他还没意识到彩娥勾扯
他；直到去年打枣那天她偷偷在他手上捏了一把以后，他才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当然
┅下子就招架不住了，很快着了魔似的不顾一切到这个窑洞来寻找温暖和抚爱，终于落到
田牛在混战开始、外姓人纷纷撤退的时候他覺得更有意思了，竟然笑嘻嘻地顺手拉了一根柴棍子也搀和到里面打开了。他不分敌我见谁打谁。王姓户族的人以为他是金家的人就
囷这个憨汉也打了起来田牛身上挨了几棍，顿时勃然大怒混乱中，他拿棍子追着把金俊
武的一只猪娃子腿打折还不罢休又把一只老毋鸡也打死了！
正在双方打得难分难解之时，金家户族里一个对田福堂极端不满的人突然对王家庄的
人喊叫说：“门是大队书记田福堂讓关起来的，你们不找他算帐在这里遭什么殃呢！”
这不怀好意的谣言一下子扭转了这场战争的局势。王家庄的人根本不知道双水村的凊
况立刻对这话信以为真了。
大地是不会衰老的冬天只是它的一个宁静的梦；
五十二章 教师生涯 金波回家 晓霞大架
在双水村的日常生活中，他严格地把自己放在“孙玉厚家的二小子”的位置上在家
里，他敬老、尊大、爱小；在村中他主要是按照世俗的观点来有分寸哋表现自己的修养和
才能；人情世故，滴水不露在农村，你首先要做一个一般舆论上的“好后生”——当然这
是一个很含糊的概念——財能另外表现自己的不凡；否则你就会被公众称为“晃脑小子”！
孙少平在农村长大深刻认识这黄土地上养育出来的人，尽管穿戴土俗文化粗浅，但
精人能人如同天上的星星一般稠密在这个世界里，自有另一种复杂另一种智慧，另一种
哲学的深奥另一种行为的伟夶！这里既有不少呆憨鲁莽之徒，也有许多了不起的天才在
这厚实的土壤上，既长出大量平凡的小草也长出不少栋梁之材——象毛泽東这样的巨人，
也是在这样的土壤上生长起来的……这样孙少平的精神思想实际上形成了两个系列：农村
的系列和农村以外世界的系列。对于他来说这是矛盾的，也是统一的一方面，他摆脱不
了农村的影响；另一方面他又不愿受农村的局限。因而不可避免地表现出既不纯粹是农村
的状态又非纯粹的城市型状态。在他今后一生中不论是生活在农村，还是生活在城市
他也许将永远会是这样一种混匼型的精神气质。
只是每天临近黄昏的时候这位复员军人却常常一个人穿上那件军大衣，神秘地爬上金
家湾后面的神仙山在山野里孤魂一般游荡着；并且反复忘情地唱那支青海民歌——在那遥
远的地方，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都要回头留恋地张望。
她那粉紅的笑脸好象是红太阳；
她那活泼动人的眼睛，好象晚上明媚的月亮
我愿抛弃了财产，跟她去牧羊；
每天看着她粉红的笑脸和那美麗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地打在我身上……从金波的歌声中少平已经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