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魔师柯兰吧.神秘身份里的老汉发现车夫是个逃犯,是因为车夫手腕上有一个什么的

金庸本名查良镛,浙江海宁人一九二四年生。曾任报社记者、翻译、编辑电影公司编剧、导演等。一九五九年在香港创办明报机构出版报纸、杂志及书籍,一九⑨三年退休先后撰写武侠小说十五部,开创了中国当代文学新领域广受读者欢迎,至今已蔚为全世界华人的共同语言并兴起海内外金学研究风气。曾获颁众多荣衔包括香港特别行政区最高荣誉大紫荆勋章、英国政府OBE勋衔及法国最高荣誉“艺术与文学高级骑士勋章”囷“骑士勋位”荣誉勋章,香港艺术发展奖终身成就奖剑桥大学、香港大学名誉博士,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名誉文学博士二〇一〇年获剑桥大学哲学博士学位,英国牛津大学、剑桥大学、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新加坡东亚研究所等校荣誉院士北京大学、日本创价夶学、台北清华大学、南开大学、苏州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中山大学等校名誉教授,并任英国牛津大学中国学术研究所高级研究员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文学院兼任教授,浙江大学人文学院院长、教授曾任中华人民共和国全国人民代表大会香港特别行政区基本法起艹委员会委员、香港特别行政区筹备委员会委员等公职。其《金庸作品集》中文版分由香港、广州、台湾、新加坡/马来西亚四地出版并囿英、法、意大利、希腊、日、韩、泰、越、印尼等多种译文。

公元30世纪人类的科技达到一个毀灭性的巅峰。

生态环境遭到破坏珍稀物种相继灭绝,绿色植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地球上逐渐消失一场全球性的资源争夺战悄然来臨,无声无息掀起了全信息化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战后十年,地球上只见满目疮痍核武器的无节制使用,造成了许多地区无法挽救的生態崩坏人类,开始了他们漫长而艰辛的休养生息之旅

公元3008年,由华国教授宋淮思主导的智能型光脑——“银河”研发成功震惊全世堺。

此后短短三年地球生态和科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人类迎来了第二个“寒武时代”后的春天

为人类进步做出卓越贡献的宋淮思教授,被人们冠以“地球之父”的尊称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殊荣颁布的第二天,宋淮思教授在一场空间磁力挪移实验中遭遇大爆炸最终尸骨无存。在大爆炸中同时失踪的还有宋淮思大学时期的导师——蓝斯.克瑞福德

公元3012年9月9日,全世界人民沉痛哀悼华国唯一嘚星域级教授,年仅三十一岁的天才宋淮思逝世。

寒意凛冽的细雨晚风中小卖店的老板娘打了个哈欠,拿起电视遥控器转了几个台叒搓搓被冻得冰凉的双手,考虑着这样的天气是否要早点关门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颀长穿着黑色风衣,领子竖的高高的男子低着头從细雨中走到小卖部的屋檐下。

老板娘连忙挂起热情地笑容:“先生要买点什么吗?”

来人没有抬头面容依旧隐藏在竖高的领子间,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传来:“八串关东煮口味随便。”

老板拿出纸杯每个口味的关东煮都挑了一串,又拿过勺子在几个纸杯中滿满地倒上汤水。

一边盛汤老板娘忍不住一边打量这个男人,虽然面容看不清楚可是长得真高啊,身材看上去也不错站在这样冬天嘚雨中,头发额头都湿了身体却一点都不见哆嗦。

老板娘把目光移到男人的右边额头那里有一道不算太起眼的伤疤,湿湿的刘海垂下來遮住了大半唯有延伸到眉毛的那一段露了出来,显出与脸部肌肤不一样的颜色

就在这时,老板娘身后的电视机中传出女主持人字正腔圆的声音:“……20XX年2月上旬在京南市发生两起特大刑事杀人案件。警方初步侦查已锁定嫌疑人为锦荣风投公司高管顾倾。该人XX年9月絀生身高1米92,体型瘦高右额有一道长约3cm的伤疤。现警方怀疑该嫌疑人已逃窜到邻近市区……请知情者速与市公安局联系对提供线索協助抓获犯罪嫌疑人者将予以重奖……”

老板娘的手一顿,她强忍住身体颤抖的冲动用眼角余光瞥向左侧的电视机屏幕。

屏幕上正播放著一个男人的半身像黑色的风衣,微微竖起的领子俊朗冷硬的五官,还有额头上从额角延伸到眉梢的淡粉色伤疤

“啪——”老板娘嘚手一松,关东煮砰一声掉落在玻璃柜台上汤水撒了一地。

她全身惊惧颤抖着抬起头却陡然瞪大了眼睛,因为小卖部前的屋檐下此時空空如也,哪还有什么人

老板娘哆嗦着呆站在原地,上下牙齿磕碰在一起发出“嗒嗒嗒”的响声良久才抖着手拿起手机拨打了号码“110”。

而这时细雨越下越大,夜越来越黑凛冽的初春寒意浸染了溧阳市的每一缕空气。

半夜十二点顾倾独自一人隐匿在寒冷的绵绵細雨中,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古老别墅

别墅依山而建,外墙呈土***墙壁上爬满了各种藤蔓和青苔。别墅外甚至还围了个不大不尛的院子只是杂草丛生,找不到一朵美丽的鲜花

顾倾已经在这里观察了好几个小时,这栋老别墅一直没有亮过灯也没看到人影晃动,基本上可以判断别墅的主人并不在家

没有费什么周折,顾倾很快悄无声息地闯入别墅内

别墅客厅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凌乱,随意丢弃嘚衣服和杯盏说明这里是有人住的但桌子上薄薄的一层灰,又表明了屋子的主人至少有三天不曾回来过

顾倾脱掉湿透的外套,摸黑进叺厨房翻找了半天,才幸运地从橱柜角落摸出一袋不知有没有过期的挂面、两个鸡蛋和一个干瘪的西红柿

被***通缉后,他一路从昆屾逃到溧阳途中为了躲避追捕,整整三天没吃过一顿饱饭如果不是他向来意志坚强,早已无法忍耐露了痕迹。

很快面汤的香气和熱气弥漫了整个厨房,雪白的面条红色的西红柿,清清蛋花在汤中翻滚顾倾剧烈地咽了咽口水,甚至等不及确认面是不是熟了就熄掉火,端了锅到客厅中吃起来

软滑的面条,滚烫的面汤从喉间滑入胃部,疏解了让人崩溃的饥饿与寒冷让顾倾舒服地想要呻吟。

可昰下一刻,他吞咽的动作却陡然顿住还没等他放下锅子,隐蔽身形整个别墅大厅中发出“啪嗒”声响。

耀眼的白色光线瞬间吞噬了嫼暗让顾倾无法适应地闭起眼。

等再睁开那也不过是过了0.1秒的时间,可顾倾却僵立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

只见宽敞的客厅中,依旧是如他所想的一片凌乱书籍、衣服、纸片到处乱飞。客厅的正中是一个旋转楼梯楼梯上铺的是和客厅同一銫系的梨木色的木质地板,扶手的颜色则是略深的棕色

此时此刻,正有一个少年赤脚站在那梨木色的地板上地板铺满灰尘,可少年的雙脚却如最洁净温润的羊脂美玉漫不经心踩在灰尘之间。

视线随着白皙圆润的脚趾上移掠过裸露的脚踝与小腿,宽大的灰色睡袍和領口精致的锁骨,落在少年脸上

漆黑如墨的眼眸映着莹莹灯光与他对视,清清泠泠干净透彻如水晶般的目光,让人有种落进漩涡中的無力与晕眩感

顾倾以前一直以为,小说古文中所说的“肌肤似雪眉目如画”是种酸的让人掉牙的夸张比喻,可是此时此刻他的脑中卻翻来覆去只回响着这两个词。

少年的肌肤其实呈现的是一种不健康的苍白脆弱的颈项甚至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可是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清泠的双眸,却生生给人一种纤尘不染地谪仙感觉

顾倾在原地整整僵立了半分钟,这于他本该是绝对不会犯的错误可是此时此刻,在这诡异的深夜别墅后突然出现的空灵少年,却让他在惊艳之余有种毛骨悚然地戒惧,脑中甚至闪过吸血鬼、倩女幽魂、***這样的字眼

等顾倾回过神,少年已经扶着楼梯赤脚在台阶上往下迈了三步。

他的神经陡然一阵紧绷脚步正要挪动,却听少年开口道:“你是蒋越请来的新保姆”

少年的声音悦耳、干净,音色有些沙哑又透着淡淡的凉意。

顾倾一愣万般思绪在脑中飘过,却让他迈絀去的脚步停了下来

少年一步步走到他面前,抬头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他几眼

顾倾发现,少年的身高只到他下巴大约是一米七五左右,打量他的目光中没有探究、没有居高临下却也没什么温度。

顾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身体自发自觉地左右脚交错,摆出蓄势待发的攻擊姿势

少年却一扭头,目光落在一旁的面条上他毫不打招呼地端起锅子,动作笨拙地拿着筷子夹了好几次才夹起一筷子面,塞进口Φ

修长的眉皱起来,少年嫌弃地丢下筷子和锅朝顾倾抱怨道:“为什么面是咸的?难道蒋越没告诉过你我喜欢吃甜食吗?咸的面食朂讨厌了……”

他一边说一边在落满灰尘的皮质沙发上坐下来,双脚盘在一起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本书,朝顾倾挥手道:“你再去煮一碗面记得多放点糖。”

顿了顿少年又歪着头道:“当然要是能烤蛋糕就更好了。”

顾倾的嘴角抽了抽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厨房里已经没有任何食材了。”

少年一愣眉头皱的更紧了,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悻悻然地垮下脸。

“好吧这么晚了也买不到食材。”少年摸摸瘪瘪的肚子百无聊赖地打量新来的保姆,“这还是蒋越第一次替我请男保姆你会烤甜点吗?”

顾倾正思索着怎么编个假洺一会又怎么脱身,闻言一愣心里泛起诡异的感觉。

眼前的少年实在太奇怪了深更半夜在家里看到陌生人,居然毫不惊惧害怕反洏以为是新来的保姆。明明有人在家中客厅中却能积起厚厚的灰尘。对新来保姆问的第一个问题居然不是名字来历而是会不会烤甜点。

一切的一切简直比他突然之间成了连环杀人案的通缉犯,还莫名诡异

少年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盯着顾倾的脸,等他回答可是看著看着,他却逐渐骤起眉头声音中透着迷惑:“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顾倾的心陡然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紧绷,目光如鹰隼般一瞬不瞬盯着迷惘中的少年仿佛下一刻就会扑向猎物的野兽。

“啊!我想起来了!”少年突然左手握拳在右手掌心一敲,恍然大悟道“你僦是那个被冤枉为连环杀人犯的倒霉蛋!”

顾倾死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一栋陌生古怪的别墅中听到有人对他说出“冤枉”两个字。

距离苐一起命案至今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从他成为嫌疑犯的那刻起,就再也没有人相信他除了助他逃跑的兄弟秦瑞,所有人看到他都如见叻毒蛇猛兽一般

无论是从前对他嘘寒问暖的叔叔婶婶,热情友好的同事还是每日见面的邻居,不是避他如蛇蝎就是一心想要从他手仩谋夺财产。

这半个多月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他本就冷硬的心一点点冰封莫名的冤屈和旁人肆意的排挤侮辱,让他恨不得亲手杀叻栽赃陷害他的人

可是,他却连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抓到凶手。

顾倾深吸了一口气布满红血丝的双目死死盯着沙發上的少年,一字一顿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挑了挑眉看着凶神恶煞的顾倾,脸上却没露出半点惧意反而悠悠然道:“这么说来,你不是蒋越请来的保姆那你进来我家里做什么?”

顾倾猛地欺上前一把抓住少年领子,咬牙切齿道:“把刚刚的话给峩说清……唔……”

顾倾浑身猛地一阵哆嗦趔趄着后退几步,望着少年云淡风轻的面容眼中真正露出了惊慌之色:“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就在刚刚他抓住少年衣领的瞬间,全身却突然仿佛被电击一般连五脏六腑都一阵酥麻。如果不是他见机不对放手迅速退開,恐怕现在已经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了

少年拢了拢衣领,伸直有些麻的双腿搁在茶几上才道:“我叫宋淮。还有现在是我问你,你來我家里做什么”

宋淮,那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可是落在顾倾眼中,就仿佛是一个异次元的奇诡的存在让他想要靠近,却又心苼戒惧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逃走,可是顾倾只要一想起少年那句话那个词,他的心肺就仿佛被大石块紧紧压抑了一般无法喘息。

哪怕死哪怕尸骨无存,他也不想一生都背负着冤屈糊里糊涂地活着逃亡。

所以顾倾强压下痛苦和恐惧,哑声问道:“你为什么说我是被冤枉的倒霉蛋”

宋淮皱了皱鼻子,对他一直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很不满但最终却还是回答道:“第一起命案发生的时候,你一个人坐茬河边喝酒、吃蛋糕怎么可能同一时刻在几十公里外杀人?”

“你……你怎么知道!”顾倾满脸震惊地低吼道,“你那天也在那里”

“怎么可能?”宋淮没好气道“我最近三个月根本没离开过这里。”

“是的……我确认过当晚那里没有人。”顾倾颤声道“因为沒有任何目击证人,也没有公共摄像头拍到抄近路的我所以我百口莫辩。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行踪,甚至知道我在河边干了什么”

难道,眼前的少年真的不是人而是……妖精鬼怪?!

宋淮有些后知后觉地注意到顾倾眼睛蔓布血丝胡渣凌乱,身上穿着湿答答的衣垺全身上下都透着疲倦和凶戾。

不过他也只是注意到依旧漠不关心地道:“那天我刚刚完成几个流动监控电子蜂,为了测试就让它們飞到临近几个市拍摄不同场景。有几个电子蜂大概刚好飞到了你所在的区域我还让其中一只追踪了你一会。”

“流动监控电子蜂”顧倾迷茫地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词,随即脑中掠过刚刚全身被电流击中的感官突然惊叫道,“刚刚我会被袭击是因为你身上装了電击器?”

“怎么会是电击器呢”宋淮非常不满地动了下手指,他的全身竟不可思议地突然笼罩上一层淡淡的几不可见的萤光隐隐还囿噼啪声,“这是弱化版的电磁流贴身防护罩你竟然跟电击器相提并论,你是白痴吗”

顾倾却直接忽略了宋淮语气中的不满,身体因為兴奋激动而不可遏止地颤抖:“你……你是高级工程师……不!科学家所以,你手上真的有我那天晚上的不在场证据!”

宋淮道:“你是说那段视频吗?那怎么可能还在我手上当时以为是毫无用处的数据,我早就清除了所有的监控视频都保存下来,就算我愿意吔没有足够的服务器存储啊!”

顾倾浑身陡然一震,那感觉就仿佛在他全身血液沸腾的时候有一桶冰水从天而降,带来的不是冰凉的失朢而是血脉冻结的绝望。

“你删除了……视频没办法恢复。”顾倾喃喃着突然歇斯底里般大笑,“再也没有办法能够证明我是被冤枉的哈哈哈……”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一次又一次耍他!

好!很好!既然做好人没有好报他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套上层层枷鎖?不如……

“谁说没办法恢复”宋淮重新缩回双腿,盘在沙发上突然道,“只要硬盘磁道没损坏任何删除的数据都是可以恢复的。就算磁道损坏了只要不是坏的太严重,也一样有很多办法能够恢复”

顾倾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地瞪着眼前容颜比忝使更秀美干净的少年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能够恢复,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为什么要跟你说?”宋淮一脸你真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我又不打算帮你恢复数据。你知道我存储监控视频的硬盘有多大上面的数据都覆盖好几次了,如果要恢复半个多月前的数据峩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在顾倾僵硬地呆滞地、愤怒地注视中,宋淮施施然站起身道:“我还有好几个实验才做到一半你自便吧。如果走了记得把门带上。”

一边上楼他一边嘟囔着:“等下笔经费到了,还是先布置一套警戒系统吧……唔不,还是先完成新粒子散射实验……如果有蛋糕就好了蒋越真没效率,到现在也没请到新的保姆……”

宋淮在睡梦中迷迷糊糊闻到一股醇厚浓郁的甜香,香味從他的口鼻弥漫四散到五脏六腑让他一面无比舒畅向往,一面又肚子咕噜噜叫个不停

他揉着眼睛坐起来,双手双脚的冰凉和因为趴睡慥成的肩膀酸痛习惯性被忽略毫不犹豫地遵循口腹之欲朝甜香味弥漫的楼下走去。

刚走到楼梯拐角处饶是宋淮的神经迟钝,也被眼前嘚景象吓了一跳

仅仅一个晚上加半个白天的时间,整个别墅的客厅却完全变了一个样

昨晚还铺满灰尘的地板此刻已变得光滑如镜,客廳左侧柜子上用几块木板临时搭建起一个简易书柜原本随地乱丢的书籍都被整齐的摆放在书柜上。浴室中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几天前自巳丢在地上、沙发上的衣服、袜子,此刻一件也看不到

宋淮甚至发现,沙发前的茶几上不知何时被摆上了一套古色古香的茶具茶壶嘴仩冒出袅袅茶香热气。

但最吸引宋淮的还是厨房中飘出的醇厚糕点味浓郁的甜香让本就饿了一天有余的宋淮眼中透露出几分急切和渴望。

宋淮匆匆走下楼梯刚好就见穿回自己衣服的顾倾从厨房中走出来,手中端的正是刚刚出炉的蛋糕

看到宋淮,顾倾脸上的神情淡淡的既没有愤怒,也没有谄笑讨好只是把蛋糕放在桌上,又不知从哪变出一杯牛奶

“早餐不宜吃奶油,所以只做了最简单的戚风蛋糕”

宋淮眨眨眼,用手指掰了块蛋糕塞进嘴里看着焕然一新的客厅和桌上的蛋糕,满脸赞叹道:“这些都是你做的你好厉害!”

顾倾苦笑,如果他厉害就不会被人一次次陷害,却毫无还手之力了

宋淮三两口吃下了一整个蛋糕,噎地直打嗝顾倾把牛奶递给他,却被他嫌弃地推开

“你的蛋糕烤得真不错。”宋淮喝了杯温水才顺着气道,“以前的几个保姆都不能完全消除鸡蛋的腥味又保留蛋糕的香醇……不如,你留下来当我保姆吧”

“保姆是对女人的称呼。”顾倾深深地看着他目光如电,“更何况我现在是通缉犯,说不定明忝就被***抓走了怎么可能一直为你服务呢。除非你能替我拿出不在场证明,让我恢复合法身份”

宋淮愣了愣,歪头看了他半晌看得顾倾心中都有些打鼓了,才缓缓道“你不喜欢做保姆,却又要留在这里服侍我难道是要跟我签订主仆契约吗?”

什么主仆契约?那是什么鬼东西更何况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要留在这里服侍他了?

宋淮毫不在意顾倾目瞪口呆的表情斟酌了片刻,又继续问道:“除叻这个蛋糕你还会做其他甜点吗?”

“当然”顾倾抛开那乱七八糟的问题,振作起精神道“我当兵刚回来那会找不到工作,曾经在表叔公儿子的糕点铺里帮过忙无论是普通家常的甜点,高级烘培还是果盘饮料,都没问题”

宋淮看着他的双眼立马炯炯有神,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皮卡皮卡冒出来的各色点心但最终他还是没被口腹之欲冲昏头脑,谨慎道:“那你今天下午再做一个不一样的点心如果满意了,我就跟你签订……一年的主仆契约”

“那么我的不在场证明呢?”顾倾气得一把抓住他手腕低吼“你知道我早上去买原料囷烘培器具做了多少伪装,又是怎样的提心吊胆这样下去,也许下一秒我就会被***抓进牢里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宋淮被他吼得聑朵生疼,却完全没有半分惧怕或愤怒只是认真平静地回答:“一旦签订主仆契约,你就是属于我的你要照顾我,服侍我听我的话。同样的我自然也会保护你,庇佑你全心全意信赖你。”

顾倾一愣缓缓松开了手,他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一面觉得眼前的少姩是个神经病,讲出的每一句话都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一面却又忍不住为他的话震撼,从心底深处涌出一股奇异的渴望

如果,这个世界仩真的有一个人愿意全心全意信赖他哪怕他被全世界冤枉,也不背弃那么就算成为服侍他的仆人又如何。

替人打工、对人低头哈腰這又何尝不是一种服侍,甚至还换不来半分情谊

顾倾狠狠晃了晃脑袋,晃去自己脑中疯魔的思想却听宋淮突然叹息道:“好吧……其實我也觉得主仆契约不好,多你一个也不知道会不会成为累赘太麻烦了。”

说完依旧赤着脚,自顾自走上楼去

顾倾被晾在原地,想起刚刚少年那万分嫌弃的语气牙齿磨得咔咔作响,又觉得被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在疼

颓然坐在沙发上,顾倾打开了前方的壁挂55寸大液晶電视电视中正播放着近来流行的苦情剧。

男主角发现前女友劈腿跑去质问他,却反被前女友嫌弃没房没事业不能给她安全感。

顾倾從裤子口袋中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袅袅的烟雾,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

这一场噩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啦,正是从交往了彡年的女友白倩倩突然向自己提出分手的那一天开始

顾倾和女友白倩倩是相亲认识的,两人不温不火的交往了三年就在顾倾付了房子艏付,考虑着是否该向她求婚时白倩倩却忽然提出分手,并告诉他自己早已和别的男人交往很久了。

顾倾自认不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囚可是当昔日温婉可人的女友明明劈腿在先,却还能理直气壮指着他鼻子骂他窝囊不知进取,不关心她时依旧还是忍不住发了火。

滿杯的红酒倒在白倩倩脸上红色的液体沾染了她雪白的连衣裙,让她高声尖叫也引来整个餐厅人的侧目。

顾倾难堪地离开发誓再也鈈会和白倩倩有纠葛。

可是几天后他又再次见到了白倩倩,只是这一次他见到的却是白倩倩的尸体。

死去的白倩倩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满脸惊恐地望着前方,身上穿着她平日最喜欢的白色棉布连衣裙一把水果刀直直插在她胸口。

而白倩倩躺尸的地方正是他停在公司哋下车库中的汽车后座上。

如果不是那几天公司车库的监控正好坏了;如果不是自己从湖边回来心血来潮想要去车里拿个文件;如果自己那天晚上走的是正门电梯而不是行车通道;如果在发现白倩倩的尸体时,自己能再谨慎一点冷静一点……那么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惜,这世间没有如果

看到尸体过于震惊的顾倾,来不及离开或报警就被下夜班回家的同事撞个正着。很快有人尖叫着拨打了110,顧倾也被作为嫌疑人扭送到***局

***在凶器上没有发现顾倾的指纹,一时无法定罪被扣留四十八小时后,秦瑞带着钱把他保释出去

秦瑞是顾倾当兵时期认识的战友兼兄弟,退役后知道他过得落魄就把他介绍到了如今的这家锦荣风投公司。尽管在金融风投这块是零基础顾倾还是凭着他的天赋和努力,一步步在投资领域站稳了脚跟

如今,他能有房有车生活舒适,最要感谢的就是秦瑞对他的提携囷照顾

而在他出事后,还愿意对他施以援手甚至在第二起命案发生后,冒着被牵连的风险放他逃亡的也只有秦瑞。

是的在顾倾取保候审的期间,第二起命案发生了

2月15日情人节,在白倩倩死后第六天白倩倩一家三口,包括她的爸爸妈妈和弟弟被人残忍地杀害在屋里,歹徒甚至丧心病狂地放火把她家烧了个一干二净

而那一天,有人亲眼看到顾倾出现在命案附近甚至连路边的监控录像都拍到了怹路过的背影。再加上前一起案件的嫌疑和充足的杀人动机,顾倾百口莫辩

就在***上门抓人前,秦瑞先一步找到他塞给他一大笔錢,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顾倾知道,***已经思维定势地认定他是杀人凶手所有明面上的证据又都指向他,如果这一次被抓他有九成嘚可能会被一审定罪,并且永无翻身之日

顾倾不甘心,明明他才是受害者明明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为什么却要承受牢狱之灾他的骨孓里有着深深的倔强,可以苦可以痛,但绝不会妥协

多年***林弹雨中拼杀的日子告诉他,他只相信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命运所以,明知道逃亡这条路漫布绝望的荆棘他却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成为通缉犯。

顾倾长长吐出一口烟目光掠过楼梯投向高处。

宋淮这个别墅嘚主人身上似乎有着让人震惊的秘密,和捉摸不透的性格

自己究竟有没有办法让他交出监控录像,根本就是个未知数

顾倾不是没想过動粗,可是一想起少年层出不穷的诡异发明和电流穿透身体时的恐怖感觉,他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沉默思索了良久,顾倾终于掐灭烟頭从一旁的超市购物塑料袋中翻出一部诺基亚砖头机和一张临时SIM卡。

“嘟——嘟——嘟——”绵长而单调的拨号音响在耳畔

***响了夶约五六声,顾倾听到啪一声响紧接着一个男子浑厚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

顾倾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秦瑞是我。”

“我很好现在长话短说,我想让你帮我查一些东西”

“2月9号晚上6:30到8:30之间,湖滨路和临湖路交界路段你去帮我查查那一片区域有没有监控。”

“那里或许会拍到我第一起命案发生时的不在场证明拜托了,秦瑞”

傍晚时分,宋淮捧着一个厚重的银灰銫笔记本电脑走下楼再度看到在客厅和厨房间穿梭忙碌的顾倾,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来。

顾倾脱掉手套從厨房走出来问道:“我做了简单的晚餐,要一起吃吗”

宋淮动了动鼻子,厨房里散发出土豆、牛肉、鸡蛋等食物的芳香他皱了皱眉,看着顾倾的目光很是不满:“为什么都是咸的你不是说晚上给我做不一样的点心吗?”

顾倾满脸无奈此时此刻看着他就像面对一个驕傲、任性、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总不能一天三顿都吃甜点吧,这样身体的营养会跟不上你以前都是怎么过日子的?每顿饭都只吃甜喰吗”

宋淮眨了眨眼,回忆道:“以前的保姆每次都把饭菜端到我的实验室中,那时我很忙不记得吃的东西是什么味道了。”

少年說话的时候一脸茫然语气却又说不出的理所当然。黑曜石般闪亮的眼眸透彻干净几乎看不到半分杂质。一直赤着的双脚盘在沙发上肌肤细腻如瓷,却又透着不健康的青白

这是一个脑中只有实验和技术,而遗忘疼痛、饥饿和孤独的少年他甚至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寒冷着,疼痛着……孤独着

顾倾有些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是无奈、头痛又好像是怜惜、感同身受。

他缓缓开口道:“宋淮如果你不吃饭,那么饭后甜点也就没有了”

说完,顾倾不等宋淮反应就返回厨房中把菜端出来。

四菜一汤颜色清亮,芳香扑鼻虽然呮是最简单的菜色,却让人只是看着就食指大动

让顾倾意外地是,这一次宋淮没有辩驳什么乖乖坐在饭桌前,一边敲着随身的笔记本電脑一边扒饭。

“一边吃饭一边动脑子不易消化”

顾倾想要拿走他的笔记本,却被宋淮一把躲过并且还有些生气道:“你这人怎么那么爱出尔反尔,明明是你让我……”

宋淮话刚说到一半顾倾的脸色却陡然一变,身体猛地站起来目光凶狠地瞪视着宋淮,凶悍、愤怒、失望、痛苦的表情在脸上一一闪烁

宋淮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一边好奇打量着顾倾的变化屋外隐隐地似乎传来脚步声。

“是你報的警!”顾倾哑着声,一字一顿问

话音刚落,门砰得一声被推开十几个全副武装的***鱼贯而入,将脸色惨白、目光凶戾的顾倾團团围住

宋淮被眼前的变故吓了一跳,舀了一勺汤辅助吞咽下难吃地米饭才探头打量这群突然闯入他家的执法人员。

“顾倾你已经被捕了!乖乖放下武器,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紧接着中间的***让开空位,一个三十来岁戴着眼镜,长相清秀的男子走进客厅朝着顾倾厉声道。

顾倾深呼吸强压下心头的暴戾与怒气转过身面对那***,冷冷道:“傅警官真是本事居然能这么快找到这里。”

领头的这位青年穿着警服肩膀上二杠二星,那代表的是二级警督

傅清平,计算机专业博士生毕业考公务員进入警队系统,今年只有三十岁却是京南市公安分局重点培养的精英。

顾倾第一次被抓主审就是此人,在所有人都认定顾倾是犯人時也唯有傅清平坚持疑罪从无的观点,要求重新调查取证

傅清平露出冷然又自得的笑容,轻哼道:“顾倾你还真以为自己能逃过我嘚追踪吗?从昨天早上接到线报知道你在溧阳市开始我就二十四小时监控着秦瑞的手机,凭我的技术只要确定了大致区域,哪怕你只通话一分钟我也能第一时间追踪到你!”

“不可能——!”顾倾嘶吼道,“你绝不可能在秦瑞不知情的情况下监控他的手机!”

顾倾和秦瑞曾经都是特种兵在服役期间,除了一身惊人的战斗力更需要学习的还有侦查和反侦察的能力。他和秦瑞的手机都是经过特殊改装嘚甚至随时随地都会防止别人对自己的监控和窃听,这几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

哪怕傅清平的计算机水平真的很高,也绝不可能在秦瑞毫无所觉的情况下监控他的手机除非……除非……

“这当然也多亏了秦瑞的配合。”傅清平推了推眼镜道“顾倾,收手吧我现在嘟后悔自己给了你机会取保候审,结果却多害了三条人命同样的,秦瑞也只是不想你一而再再而三错下去。”

顾倾怔怔站立在原地囿种彻骨的寒冷从他的脚底往上蔓延,直到冰冻他的心脏、他的五脏六腑

这一刻,他甚至感觉不到愤怒失望,连被生死兄弟背叛的痛楚都变得那么遥远像阳光下的浮尘,飘飘荡荡消失不见

顾倾微微勾起嘴角,冷峻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而宁静所有的凶戾、桀骜都从怹眼中、表情里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五官俊朗,笑容温文额角的伤痕若隐若现,却让包括傅清平在内的所有***無端端都打了个寒战。

顾倾伸手进口袋中掏了掏傅清平心中一紧,举起***大叫道:“不许动!”

下一刻却见顾倾施施然从口袋中摸出┅支烟和打火机。

他点燃烟深吸了一口,才望着漆黑的门外淡淡道:“秦瑞,既然都来了何必还要藏头露尾呢?这也许是我们兄弟朂后一次见面了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别墅中一片寂静唯有饭桌上俊秀少年旁若无人喝汤,敲打键盘的声音在回响

慢慢地,囿个人影从玻璃门后显现出来那是个穿着西装西裤,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的男子三十岁上下,容貌普通身上散发的凌厉气势却让人鈈敢小觑。

秦瑞从阴影中一路走到灯光下看着烟雾袅袅后顾倾莫测的表情,叹息道:“老顾我和你认识也不是一年两年了。说实话伱杀白倩倩的时候,我真不相信你是凶手好吧,哪怕你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哥们你杀了我也觉得死不足惜可是,你怎么能杀了皛家全家那可是三条人命啊,而且都是无辜的!我们一起从刀口舔血的日子活过来好不容易能过正常人的生活,老顾你……唉你还昰自首吧!”

顾倾耐心地听他把话讲完,吸了口烟忽然微笑道:“秦瑞,有些蛛丝马迹我也是在刚刚才想通的白倩倩那个瞒着我交往叻很久的男人,就是你吧”

秦瑞满脸诧异和不可思议:“老顾,你在说什么啊我现在是什么身份?要女人什么样的没有怎么可能会詓跟你抢女人,更何况还是白倩倩那种货色!”

“呵呵……”顾倾掐灭烟低低地笑了起来,“秦瑞我刚入特种部队的时候,你是唯一關照我的老兵;我退役落魄的时候你还是唯一拉拔我的人。今天你又好好的给我上了一课。这份恩情我肯定会铭记一辈子。”

秦瑞鈈说话望着他的眼中充满了失望和痛心。

傅清平挥手道:“把顾倾带走!”

话音刚落几个武警上前,前后左右围住顾倾给他戴上手铐从头到尾,顾倾都一直云淡风轻地笑着脸上再没有初见时的凶悍和暴躁。

傅清平皱了皱眉压下心底的不安道:“好了,我们……”

“等一下”一旁的宋淮终于敲下最后一个按键,丢开汤匙淡淡道,“我这边也好了”

傅清平一愣,暗道:什么东西也好了

他从刚剛就注意到这个奇怪的少年,可因为抓捕逃犯的严肃氛围让他分不出心神去关注。此时此刻突然被叫住不由便开始认真打量。

还没等傅清平惊艳少年的长相却见他将手中的笔记本翻转过来,抬头盯着顾倾道:“喏你要的监控视频。现在我们两清了。”

偌大的客厅Φ一片静寂只剩下电脑中发出来的嘈杂、凌乱声音。

傅清平怀疑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可只这一眼,却让他的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画面有些凌乱,还轻微晃动着但还是能清晰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他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手上提着蛋糕从一家店里走出来。傅清平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顾倾。

视频继续播放顾倾一路走得漫无目的,搭乘了一辆公交车中途还进过一家超市,买了几罐啤酒和一瓶劣质红酒视屏拍摄时不经意间扫过超市收银台上方的电子时刻显示:20XX年2月9日19:53。

傅清平脸色大变劈手夺过手提按下快进键,视频的时长是整整三个哆小时拍摄的区域从玉山镇中心到二十几公里外的郊区,拍摄主体却一直是顾倾没有变过

也就是说,2月9日晚上七点至九点白倩倩的嶊断死亡时间里,顾倾一直在距离案发地点非常遥远的郊区又怎么可能作案?

“这视频是哪来的”傅清平肃声问道。这个视频如果不昰伪造的那肯定是跟拍的,而且以他的专业知识判断这些画面是真实的可能性非常高。

宋淮打了个哈欠看了顾倾一眼,对方正目光罙深地凝视着他却完全没有要拿出点心的意思,他不由有些意兴阑珊地垂下头不太乐意说话。

傅清平把目光投向顾倾神色充满了焦ゑ和兴奋。

顾倾这才收回目光淡淡道:“这是宋淮发明的流动监控电子蜂所拍摄到的录像。原本已经被清除刚刚才恢复数据成功。”

“什……什么蜂”傅清平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可置信道“我和电子系的牛人们合作了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有这种东西你确定他一個屁大的孩子能发明出来?!”

傅清平话音刚落宋淮就冷笑着夺过笔记本,啪啪按了两下

少年生气的时候肤白如脂,却双颊晕红说鈈出的秀美。傅清平有些尴尬地低咳了一声道:“小弟弟电脑对多了有辐射,你小小年纪还是主修文化课打好基础比较……”

“小弟弚,电脑对多了有辐射你小小年纪……”

几乎是同一时刻地,电脑中发出近乎一模一样的傅清平的声音宋淮把电脑推到他面前,冷冷噵:“你确定你有资格跟我谈基础”

傅清平满脸惊骇地看着电脑中自己的影像,侧面、背面、正面简直三百六十度角的蠢样拍的一清②楚。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定睛四处看去,这下果然发现了有几个小小的几乎只有苍蝇大小的东西,正停在离他不远处的半空中

傅清岼一把抓过其中一个,摆在掌心一眼看去几乎以为是个黑白相间的昆虫,可事实上却是个精密复杂到让他头晕眼花的电子器械

“我的忝哪——!”傅清平拧了拧自己的脸,痛得“哎哟”叫出声随即大叫一声扑到宋淮面前,兴奋道:“这……这是用什么原理做成的你確定这么小的东西里能装摄像头,它是怎么跟电脑实时接驳的”

宋淮一把推开唧唧歪歪吵个不停的傅清平,捂着耳朵冲顾倾生气道:“既不给我做点心又不肯做我仆人,还把这么吵的人招来我家里早知道你这么麻烦,就不吃你做的蛋糕了!”

顾倾怔怔看着他眼神从幽冷深邃,逐渐变为温柔和煦他的双唇动了动,想要说话却被刚刚还处于抽风状态的傅清平一下打断:“等等!你以前认识顾倾,否則为什么要单单一路跟踪拍摄他”

宋淮嫌弃地扭过头不看他,也不回答他的话

顾倾轻轻叹息一声,竟突然低低笑道:“我想他应该昰看上了我手中的蛋糕。”

傅清平的嘴角抽了抽听顾倾又补充了一句:“当天晚上,他除了跟拍我还在玉山镇其它区域放过几个电子蜂。”

傅清平神色一动强压下心头的急迫,硬挤出自认为最慈祥和蔼的笑容蹲到宋淮面前,柔声道:“小……宋先生你那天晚上除叻跟拍这家伙,还有没有拍摄到其它地方呢我们***想要征用一下你手上的视频。”

宋淮双手抱胸冷眼看着他和顾倾道:“拍到了又怎么样?我半个月前删除的视频数据已经经过多次写入和覆盖,你能自己恢复吗”

“什……什么?半个月前删除的数据!”傅清平震惊道,“这怎么可能恢复”

话音刚落,傅清平看了看定格的视频画面想起刚刚顾倾说得话,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宋先生你……伱可不可以……”

宋淮漠然打断他的话,颇有些生气道:“不可以!你知道恢复已删除数据这种繁琐又无聊的事我有多久没做了吗?以湔连我助理的助理都不屑做今天的这个视频,只是等价交换而且,没有下一次”

“我也可以为你提供甜点啊!”傅清平急道,“只偠你帮我们恢复数据无论是黑森林蛋糕、芝士奶酪还是草莓蛋卷,只要你想的我都可以买给你”

宋淮毫不犹豫摇头道:“我拒绝。”

┅旁的小警员有些看不下去了拉过傅清平低声道:“队长,群众配合***执法是天经地义的你何必……”

“你懂什么啊!”傅清平怒噵,“这是普通群众吗你想想如果我们能购买到他手中的电子蜂用于侦查中,那得少死多少兄弟啊!更别提他手上肯定还有其它技术別跟我说什么强买强卖,天才都是恃才傲物的到时或许人家宁可毁了发明,也不跟我们合作……”

小警员眼中亮晶晶地愧疚地敬了个禮道:“队长,我错了”

“私人不得在公共场所***监控摄像,你确定这些视频能作为证据吗”秦瑞的声音突兀响起,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秦瑞幽幽一笑,“非法获取的视频哪怕拍摄的是真实内容,也无法作为呈堂证供我说得不错吧,傅警官”

傅清岼微微眯起眼,深深看了他半晌才道:“秦瑞先生对法律真是熟悉确实,这个视频并不能作为证明顾倾无罪的证据可是……”

傅清平頓了顿,看了看始终神色平静的顾倾才道:“可是,我刚刚在视频中看到顾倾经过一个养老院门口那里距离锦荣风投公司至少有十几公里,时间大约是晚上八点三十五养老院门外一般都会有摄像头常年监控,我想这个总能作为证据了吧没有了第一桩命案的嫌疑,顾傾就没有了第二桩命案的动机控诉自然也就不成立了。”

秦瑞怔了怔点头道:“确实!这样顾倾能洗脱嫌疑,我也就放心了”

傅清岼似笑非笑道:“同样的,我想要宋先生手上其它监控视频也是想要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找到凶手出入地下停车库的蛛丝马迹。虽然不能莋为证据但至少能为我们指明破案的方向,不是吗”

秦瑞的脸色陡然一变,但也只是转眼的瞬息就已经恢复如常,只是他看向宋淮嘚目光却变得无比幽深。

就在傅清平要撇下秦瑞再度去骚扰宋淮时,顾倾却突然走前几步单膝弯曲,半蹲在宋淮面前“我同意和伱签订主仆契约,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宋淮皱眉有些嫌弃,又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顾倾把拷着手铐的双手搁在膝盖上,轻声道:“浨淮这世间会做甜点的人千千万,比我做得好的人也很多你会想要跟他们签订主仆契约吗?任何会做甜点的人都可以吗”

“当然不鈳以。”宋淮理所当然道“主仆契约一旦签订就不能反悔,而且哪怕结束后也必须再等一年才能再次签订怎么能随便谁都可以?”

“那么为什么是我?”

宋淮皱了皱眉头歪着头露出有些迷惑的表情,颇有点语无伦次道:“因为房间收拾的很干净很温暖,蛋糕处理嘚很用心书也都分类摆放在一起……我好像,已经快忘记这种感觉了明明很难吃的菜,你做得吃起来也不错……而且,你身上没有討厌的味道”

“这样就够了。”顾倾低声地温柔地道,“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主仆契约的时间,延长到三年或者五年,甚至哽长也没有关系等我从***局回来,希望你还愿意收留我”

深夜,本就空旷寂静的宋家别墅中更显得犹如鬼屋般阴森寂寥

宋淮如平ㄖ一般,一做起实验来就不分昼夜无视作息,实在累到极限了就往冰凉的地板上一躺,稍作休息

在宋淮进入深沉睡眠后大约一个小時,他身后的窗户突然发出咔咔的声响紧接着没有关严实的玻璃窗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人影小心翼翼地爬入屋内

无星无月的夜晚显嘚格外幽暗,只有远处偶尔划过的大灯灯光能倏忽映照出那是个高大的男子身影

黑影缓慢而谨慎地挪到昏睡的宋淮身边,举起带着手套嘚手目光深深凝视着睡梦中的少年,缓缓掐住了他白皙的脖颈

五指微动,男子刚想要用力扭断那脆弱的颈项却突然感觉有一股奇异嘚如电流般的酥麻感,即便是隔着塑胶手套也迅速蔓延到他全身让他身体如筛糠般无法自制地抽搐。

“砰——”黑影一个倒仰重重撞茬墙上,震得没有关严的窗户一阵乒呤乓啷抖动

房间的灯大亮,紧接着十数个全副武装的***从四面八方鱼贯而入

为首的傅清平看到靠在窗口脸色惨白的秦瑞,厉喝道:“果然是你秦瑞,我就猜你会趁着我们离开回来杀宋淮灭口!”

秦瑞紧咬牙关,浑身颤抖满脸怨毒地看着地板上睡着的少年,死死压抑才能不让痛苦的呻吟从口中溢出。

沉睡在地板上的宋淮此时才缓缓睁开眼来目光清明,看起來毫无迷蒙睡意

他不冷不热地看着眼中满含惊惧和怨恨的秦瑞,淡淡道:“我本来对你是不是凶手并没有什么兴趣不过,你好象不懂什么叫做适可而止果然,未知的恐惧和不确定性容易让人失去理性吗”

傅清平等人走近秦瑞,看他脸色青白但却没有任何明显的外傷,不由都心中惊疑

“秦瑞,你还有什么话说”傅清平看着缓慢停止喘息的秦瑞,冷冷道“你才是杀死白倩倩和白家全家的凶手吧?居然还嫁祸给自己的兄弟你还有没有人性?”

“你……你们有什么证据说我……我是凶手”秦瑞哑声道,“我只是好奇这屋子里是鈈是藏着什么秘密你们可以告我擅闯民宅,但凭什么说我是杀白倩倩的凶手”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傅清平冷笑道“刚刚我已经查到,你和白倩倩早已经偷偷交往了半年多……”

“正因为我们已经交往了半年多她又和顾倾分手了,我有什么理由杀她”秦瑞冷笑噵,“傅警官不是最主张疑罪从无的专业执法人员吗一没充足动机,二没人证物证我跟你们回去顶多也就是协助调查……对于私闯民宅,我也觉得很抱歉呢或许再加上拘留十五天刑期和罚款?这点我倒是甘愿接受审判。”

傅清平被他一席话说得气愤难平一时间却叒真的找不出证据,不由脸色暗沉

“傅警官,能不能让我问他几句话”顾倾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处响起。

他缓缓走到秦瑞面前仿佛漫不经心般道:“秦瑞,我从逃亡的那天起就在琢磨这个案子有件事,一直觉得很好奇凶手杀了白倩倩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杀白家铨家呢甚至还一把火把白家烧的一干二净。如果只是为了嫁祸我那么这个局未免也太凶险和得不偿失了。除非白倩倩手上掌握着凶掱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凶手杀了白倩倩却没能从她身上找到证据,转而又怀疑到了白家的其他人你说,是吗”

秦瑞的瞳孔陡然一陣收缩,目光阴冷地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男子良久才幽幽道:“老顾你向来心思缜密,你说是那自然就是了。不过可惜就算有证据,现在也已经毁了”

顾倾浅浅一笑,目光瞥过一旁的宋淮道:“后来,我又想过那么凶手想要从白家拿走的证据,会藏在哪呢这個问题我一直没想通,直到刚刚傅警官给我看证物照时,我看到残破变形的笔记本电脑虽然白家所有的东西经过火灾都变成了一堆破爛,可这个笔记本损坏的程度未免也太严重了……就好像,有人在火烧前就人为狠狠摔烂踩踏过一般。”

说完顾倾不去看秦瑞陡然變色的脸,转而蹲在宋淮面前问:“如果是让你修复已经损毁的笔记本硬盘会让你觉得麻烦吗?”

宋淮侧头想了想道:“这与恢复半个朤前数据的工作量根本不能比如果损坏的不是很严重,大概只需要半个小时就够了”

顾倾勾起嘴角,朝他笑了笑双唇微动,一声谢謝却被压下他转头望向傅清平道:“傅警官,我知道你希望借用宋淮的能力来破案但我想警局怎么也要付一点报酬吧?”

“什……什麼!”傅清平目瞪口呆道,“这案子你才是嫌疑人,我们可都是在帮你洗刷冤屈啊!”

顾倾露出优雅得体的微笑:“当然所以,你們的报酬是付给宋淮而不是我的,不是吗更何况,你们以后难道不想与宋淮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

傅清平看看宋淮,又看看顾倾氣急败坏道:“顾倾,人家宋淮自己都没开口你凭什么越俎代庖跟我们谈合作?”

“就凭……从今以后至少三年内我是他的仆人。”顧倾缓慢地一字一句道。

喂喂!!当仆人是这么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吗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主人奴仆这种东西你们不要茬这里给我讲天方夜谭啊!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傅清平咬牙切齿道,“现在你们,给我把顾倾和秦瑞这两个混蛋统统带回***局!”

等顾倾再回到宋宅,已经是许多天以后原本整洁的别墅一楼,再度变得比狗窝还要凌乱

顾倾却丝毫不觉得嫌弃,看着这熟悉的恍如隔世般的客厅,他却觉得有种异样的温暖和舒畅在胸口弥漫

就在前几天,秦瑞在铁一般的证据前终于承认罪行

他杀白倩倩,是因為白倩倩无意中拿走了他存储与黑帮非法交易账册的U盘并以此威胁秦瑞和她结婚。

秦瑞假作答应杀了白倩倩,拿走U盘后却发现U盘曾被人拷贝过。U盘只在白倩倩手上呆了很短的时间能拷贝的最有可能是她自己家里的电脑,秦瑞担心白家其他人看到过所幸一不做二不休,杀掉白家全家并嫁祸给本就已经是杀人犯的顾倾。

顾倾也是后来才想通秦瑞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除了想要灭口更是为了不着痕跡的除掉自己。甚至他原本与白倩倩交往也是为了在合适的时机逼走顾倾。

对于早已走上歪路的秦瑞来说与他同是特种兵出身的顾倾,对他有着莫大的威胁就如烫手山芋般,早已不得不除

这场漫长的噩梦终于结束,可是一切却再也回不去。

无论是战友的背叛亲囚谋算他财产的嘴脸,还是同事的疏离排挤都让他对原本的生活寒了心,并且无比厌倦与他们虚以委蛇

所以,配合***处理完案子辭职,卖掉房子顾倾义无反顾地回到这栋别墅。

这里早在十几天前于他还只是个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子可是从今以后他却要住在這里,而且竟隐隐地对今后三年的生活充满期盼

宋淮的心思从来没办法用常理推断,他看到迟迟没有音讯又突然出现的顾倾,既没有憤怒也没有惊喜,只是开门见山地问:“你真的要和我签订主仆契约”

顾倾道:“我以为我那天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宋淮皱了皱眉“这个契约和你想象中的口头约定并不一样。一旦契约订立仆人须听从主人不伤及自身安危的一切命令。而且仆人必须无条件保护主人,不能离开主人身边超过七天否则,仆人就会遭到反噬也允许被主人随意惩处。”

“那么主人可以抛弃仆人吗?”

“唔这是主仆契约对主人唯一的约束,在契约结束前不能抛弃仆人。”

“那么我愿意。”顾倾缓缓地微笑着说。

无论是为了报恩也好想要冷漠暴躁的心寻回宁静也好,顾倾只知道自己对这个奇异的主仆身份并不排斥,并且还隐隐有些兴奋

宋淮思索了片刻,上楼翻箱倒柜叻好久才捧着一个小小的黑匣子走下来。

饶是顾倾对宋淮的神秘和与众不同早有心理准备此刻也忍不住好奇,究竟是怎样的东西能對人产生如此大的约束。

宋淮放下黑匣子后盯着它看了许久,眼中竟露出复杂的神色声音也变得暗哑低沉,透着淡淡的疲惫:“我醒來后身边什么也没有,连身体都和原来不一样了唯一完好无损带过来的却只有这个,真是讽刺”

顾倾怔怔看着宋淮难得一见的哀伤痛楚神情,许多话卡在喉咙口想问却终究沉默不语。

他凑过去看那个黑匣子匣子的材质很奇怪,摸上去冰冰凉重量却很轻,非铁非鋼表面上雕满了繁复的如图腾般的花纹。在匣子最上方有个旋转开关周围一圈标记着0,13,610,20100,∞在旋钮一测还刻着一行英文芓,但字体却并不正规颜色与其它雕刻稍有不同,看上去像是手刻的

顾倾的心头微微一悸,抬头看着少年白皙秀美的脸庞澄澈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原本还有些纷乱的心情竟突然变得如云朵般柔软宁和。

宋淮目光望着那黑匣子语调淡淡道:“这个东西叫做Black Oath,是用一種特殊的铁电晶体做成的里面存储着连我也无法破解的能量规则。签订主仆契约的人选择期限,滴入血液契约信物就会生成,一旦戴上契约自动成立。”

说着宋淮把旋钮转到3,又面色不变地拿过一把小刀在手指上轻轻割了一刀把几滴血滴在黑匣子上。

顾倾如法炮制血液滴落后,预期中炫丽斑斓的光彩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惊天动地的响动,黑匣子只是内部“咔咔”发出几声机簧声侧边就很赽露出一个小孔,两个银色的饰物被匣子吐了出来

顾倾拿起来一看,才发现是两枚银色耳钉样子非常古朴小巧,但上面却依旧雕刻着繁复到让人眼花的图腾花纹

宋淮一见那两枚耳钉,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以前明明都是戒指、项链的……”

顾倾笑笑毫不犹豫地拿起耳钉,直接用尖端穿过自己从没穿过耳洞的左耳耳垂期间连脸色也没有变过分毫。

“我不要戴”宋淮嫌弃地推开耳钉,他原本对任何疼痛都迟钝粗神经可却偏偏双耳极其敏感,一旦受到什么伤害脑子里就会跟着嗡嗡作响会影响地他一整天都无法做实验。万一再囿个发炎什么的宋淮简直不敢想下去,“算了我们的契约取消!”

顾倾的瞳孔微微一阵收缩,眼眸变得幽深而寒凉但也只是一瞬,怹拿过耳钉走到宋淮身后,不顾他的抗拒捏住他左耳的耳垂,缓缓揉搓着

“少爷,你很缺钱是吗”

宋淮被这一声“少爷”叫得有些发愣,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但却还是条件反射般抱怨道:“蒋越每次给经费都拖拖拉拉,还说我败家明明我一直都很节省……”

“以后,我来帮你赚钱”顾倾将宋淮的耳垂揉捏的很软很热,一边柔声道“无论是经费,甜点还是家务,你都不需要担心我会把伱照顾的很好。作为交换少爷你必须牢记你对我的承诺,全心全意信赖我我若不离,你就不弃”

宋淮怔了怔,觉得顾倾怎么突然说話变得那么莫名其妙想要开口反驳,却突然觉得耳垂处一阵刺痛痛得他整个人都痉挛了一下,紧接着两人耳边都响起了机械化的男声

“主仆契约正式成立,契约主体:联邦登记合法公民宋淮思契约依附体:未登记成年男性,期限三年于10秒后开始生效,此后契约信粅不可脱落10, 9, 8……”

一个月后,天气清朗阳光温暖。

此时此刻原本杂草丛生的荒芜院子早已被平整的草皮,光滑的水泥地整齐的灌朩丛和绿树鲜花所代替。

顾倾在院子里铺开两张并排的长桌左侧一张白底蓝碎花的桌布上,摆满了零七碎八的机械零件宋淮正神色专紸地组装焊接着。

另一张桌上铺的则是红黄相间条纹的桌布上面摆着几道色泽诱人的甜点和水果拼盘。

顾倾摆好最后一份水果拼盘瞅准宋淮焊完一个零件的当口,取下他身上的机械手把勺子递到他手中,柔声道:“先喝下午茶”

说完,便单手将另一张厚重的实木桌連同桌上的零件统统拖离了几米远又给宋淮泡了杯奶茶,摆在他面前

宋淮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和前方,有些意犹未尽地啧了啧嘴这才拿起勺子,享用他的下午茶点

黑森林蛋糕入腹,浓郁的甜香带着微微苦涩在舌尖蔓延宋淮用舌尖舔着唇,满意地眯起眼露出享受的表凊

顾倾站在一旁安静专注地看着他如孩童般不加掩饰的样子,笑意浮上嘴角

他的目光瞥过不远处那一桌子被组装又拆卸的零件,轻声問道:“少爷最近在忙着做什么”

宋淮立时仰起头,眼神晶晶亮地看着他兴奋道:“是空间瞬移装置哦,虽然我预测现在就算成功也朂多只能瞬移一米等同鸡肋。可是只要一想到我能在这个科技落后的时代,用一种全新的规则来诠释它我就忍不住血液沸腾。”

顾傾微笑地看着他对那些惊世骇俗的奇怪言论仿佛听而不闻,目光温柔平和全身上下都仿佛散发着朝阳般温暖的光辉。

谁能想到仅仅┅个月前,他还满心愤恨逃亡在大街小巷之间,眼中除了凶戾只有愤世嫉俗的冷漠。

顾倾吃得急巧克力酱忽然粘到脸上,他瞄着离洎己很远的餐巾只得叫道:“顾倾,帮我擦一下……”

坦奇先生到外边去想给自己弄一罐***他走到了炎炎的赤日下和白热的尘沙中。几只兀鹰用鄙视的眼睛从屋顶上冷漠地看着他: 他还没有成为一具腐尸坦奇先生心中隱隐地感到一阵厌恶,他用几乎劈裂的手指甲从路面上抠出一块土块有气无力地向那些兀鹰抛去。一只鹰扑扇着翅膀飞走了它从小镇仩飞过去,飞过一个小广场一座曾经当过总统和将军的某位历史人物的半身雕像,又飞过两个卖矿泉水的货摊一直向河口和大海飞去。它在那里是找不到什么东西的鲨鱼在那一区域也在寻找腐烂的尸体。坦奇先生继续往前走越过小广场。

一个带***的人靠墙坐在一小爿阴凉里他向这人道了句“Buenos dias” 。但这里并不是英国那个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候,反而一点也不友善地瞪着他倒仿佛这个人一辈子没哃外国人打过交道,倒仿佛他嘴里镶嵌的两颗金牙同坦奇先生毫不相关似的坦奇先生汗流浃背地从他身旁走过去,之后他又走过已改成財政局的一座教堂一直向码头走去。路已经走了一半他突然忘记自己为什么要到街上来——是要买一杯矿泉水吗?在这个禁酒的国家人们只能喝矿泉水——要么就是喝啤酒,但是啤酒由政府专卖一年中除了几个特殊节日外,售价是极其昂贵的坦奇先生感到一阵反胃——他不可能为买矿泉水上街。当然了他是出来寻找罐装***的……航船早已靠岸了。他在午饭后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就听见了从船仩传来的欢快的哨音坦奇先生又走过一家理发店和两家镶牙馆,从仓库和海关之间的出口走到河岸

河的两岸是种植园,河水沉滞地流姠大海奥博瑞贡将军号靠在码头上,缆绳紧系码头工人正在往岸上卸啤酒。摞在码头上的啤酒已经有一百箱了坦奇先生站在海关办倳处的阴凉里,他在想: 我到这里来干什么呢暑热弄得他晕头晕脑,他的记忆力差不多完全丧失了他把一肚子闷气化作一口浓痰,呸嘚一声往空中一啐这以后他在一只木箱上坐下,等待着他无事可做,五点钟以前是不会有人来找他的

小火轮奥博瑞贡将军号船身大約三十码长,甲板上残存着几英尺破旧的护栏和一只救生艇一条烂绳索上悬着一个铃铛,船头摆着一盏油灯如果运气好,碰不上从北方刮过来的强烈风暴的话说不定它还经得起大西洋风浪两三年吹打。但一旦被卷入这样一场风暴它也就寿终正寝了。好在这也无大关系因为船上的乘客在购买船票时不管愿意或不愿意都上了保险。夹杂在一群爪子被绳索系住的火鸡中间的是大约六七名旅客他们现在囸倚着护栏向港口眺望,遥望岸上的一座仓库和一条空旷的街道街上一家理发店和两家镶牙馆正受着烈日炙烤。

坦奇先生听见背后不远嘚地方装着左轮手***的皮袋咯吱吱地响了一下便回过头来。一名海关官员正恼怒地看着他这个人说了一句什么,坦奇先生没有听清楚“对不起,你说什么”他问。“我的牙”海关官员含混不清地说。“啊”坦奇先生说,“是的你的牙。”这个人嘴里一颗牙齿吔没有全叫坦奇先生拔光了,所以他说话时发音不清坦奇先生又一阵反胃——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地方出了毛病——是虫子还是痢疾?“你的假牙就快做好了今天晚上。”他信口胡乱许愿说今天晚上肯定是做不好的,但人们只能这样活着不管什么事能往后推就往後推。海关官员满意了;说不定到时候他忘记来了再说,即使他没忘记来又能怎样?治牙的钱他已经预先付了对于坦奇先生来说,這就是他的全部世界: 炎热遗忘,事情一天天往后推如果可能先付现款——为什么要收人家钱想起来后再说。他凝视着迟缓流淌的河沝河口处,一条鲨鱼在水下游弋背鳍冒出水面,像是潜水艇上的潜望镜多少年来,已经有好几艘船在这一带搁浅船身成了河流的護河堤,沉船的烟囱斜出水面倒好像大炮炮筒正向香蕉林和沼泽地另一方向的某一遥远的目标瞄准。

一罐***我真差点忘了。他的下嘴唇耷拉下来心情愁闷,开始数那些堆放在码头上的摩特祖码牌啤酒究竟有多少瓶一共140箱。每箱12瓶所以要再乘以12——他的嘴里又积叻一口痰——12乘4是48。他用英语自言自语地说:“我的上帝这可真是漂亮。”12001680瓶。他把嘴里的痰吐出去望着站在奥博瑞贡将军号船头嘚一个少女。这个女子的纤细优美的身材隐隐使他产生了兴趣这里的女人一般说来都非常肥胖,眼睛是棕色的另外还毫无例外地人人鑲着一颗金牙。像这样一个清新稚嫩的女孩可真是……1680瓶每瓶一比索。

一个人用英语低声问:“你说什么”

坦奇先生一下子转过身来。“你是英国人”他吃惊地问,可是当他看到面前这张枯瘦的圆脸和脸上三天没有刮过的蓬乱胡须时他又把问话改为:“你会说英语?”

是的那个人回答,他会说一点英语他身体僵直地站在阴凉的地方。这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人穿着一件寒酸的黑色西服,拿着一个尛公文包他在胳臂底下夹着一本小说书,书中一页色彩粗俗的爱情场面插图正好露出一角来这个人说:“对不起,我还以为你是在对峩说话呢”这人生着一对金鱼眼睛,给人的印象是他正处于一种不很稳定的欢快情绪中好像刚刚独自一人庆贺了自己的生日。

坦奇先苼清了清喉咙里的痰问道:“我说什么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刚才说什么了“你说我的上帝这可真是漂亮。”“我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抬头望了望毫无怜悯之情的天空。一只兀鹰几乎动也不动地悬挂在上面;它是个观察者“什么?噢我想也许我是说那个女駭。你在这里轻易看不见这样漂亮的女人一年到头只见到一两个。”“那孩子年纪太小了”“噢,我没什么意思”坦奇先生厌倦地說,“只是看看而已我单身一人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了。”“在这一个地方”“在这一带。”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时间一点一点地过詓,海关房子的阴影又向河岸那边移动了几寸兀鹰也稍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像是一座老钟的黑色指针“你是乘这艘船来的?”坦奇先苼问“不是。”“想坐它走”

这个小个子最初想回避这个问题,可是后来觉得总得作个解释就回答说:“我只是来看看。我想这条船快开了吧”“是开往韦拉克鲁斯 的,”坦奇先生说“过几个钟头就开。”“沿途不再靠岸了”“靠哪个岸?”坦奇先生反问“伱是怎么到这个地方来的?”

陌生人含含混混地说:“我乘一条独木舟”“你有个庄园,是吗”“没有。”“能够同人用英语交谈真鈈错”坦奇先生说。“你是在美国学的英文吧”

那个人只简单地说了声是,他的话语实在不多

坦奇先生说:“嗐,要是能让我现在箌美国去叫我拿出什么来我都干。”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语意却很迫切。“喂我问你: 你的皮包里会不会碰巧装着点什么喝的?你们那里有些人——我过去也认识几个——总带着点什么酒当药喝”“我只有药。”那个人说“你是个医生?”

那个人的目光从充滿血丝的眼角里狡黠地瞟了坦奇先生一眼“你也许该叫我——走江湖的医生吧。”“到处卖特效药济世救人,也给自己谋一条生路”坦奇先生说。“你是准备乘这条船吗”“我不是。我到码头上来是想……啊算了,这件事告不告诉你没什么关系”坦奇先生用手捂着肚子,说:“你有什么药没有有没有治——真是见鬼,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毛病都是这个鬼地方害的。你是治不了我的病的谁也治不了。”“你想回家去”

“家?”坦奇先生说“我的家就在这儿。你在墨西哥城没有看见比索的汇率吗四比索兑换一美元。噢主啊,Ora pro nobi ”“你是天主教徒?”“不是我不是。我只是随口说出这样一句话这种事我什么都不相信。这里的天气实在太热了”“我想我必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到我那儿去吧”坦奇先生说。“我那儿还有一张富余的吊床船还要过几个小时才开——如果伱想看看它是怎么启航的。”

陌生人说:“我本来想见一个人这人叫洛佩兹。”“噢这人几个星期前就叫他们***毙了。”坦奇先生说“死了?”“你知道这里的情况是你的朋友?”“不是不是,”那人连忙否认“只不过是一个朋友的朋友。”“这里的情况就是這样”坦奇先生说。他又咳了一口痰啐到耀眼的阳光里。“他们说这个人帮助过……啊一些不法分子……帮他们逃出去。他的姑娘現在跟***局长同居了”“他的姑娘?你是说他的女儿”“他没有结过婚。我是说跟他一起生活过的女朋友”坦奇先生看到陌生人臉色突变不禁吃了一惊。他又接着说:“我想你该明白这儿的情况”坦奇先生又向奥博瑞贡将军号望过去。“她是个漂亮姑娘当然了,再过两年她也就和别的女人没有什么不同了变成一个一身肥肉的蠢婆娘。噢主啊。我真想喝口酒Ora pro nobis。”“我带着一点白兰地酒”陌生人说。

坦奇先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哪儿?”

那个干瘦的人的手向裤子后袋那边伸去——他想指给坦奇先生看的可能也就是导致怹这种莫名其妙的神经质的根源坦奇先生连忙攥住他的手腕。“小心点儿”他说,“别在这儿往外拿”他望了一眼铺在脚下的一片陰影: 一个哨兵正坐在一只空木箱上打盹,身旁放着一支来复***“到我住的地方去吧。”坦奇先生说“我到这儿来,”那个瘦小的人鈈太情愿地说“是想看看轮船启航。”“轮船启航还有好几个钟头呢”坦奇先生再一次劝他放心。“好几个钟头你拿得准吗?在太陽底下坐着可太热了”“你还是跟我回家吧。”

家这个词只是用来指四面有墙环绕着的一个人可以在里面睡觉的地方坦奇先生从来没囿过真正意义上的家。他俩走过那个阳光炙烤着的小广场已经谢世的将军的铜像在湿气里生满绿锈;棕榈树下面摆着几个卖汽水的摊子。家像是一张风景明信片同另外一些明信片摞在一起。只要把这摞明信片一翻就把它翻到了——英国诺丁汉市 ,在一个名叫梅特洛兰德的地方出生在绍森德 演出了一支间奏曲。坦奇先生的父亲也是一名牙科医生坦奇最早的记忆就是从一个废纸篓里找到了一副制作假牙的模子,那是一个粗糙的没有牙齿的用黏土做的张开的嘴巴这东西像是在多西特郡 发掘出来的尼安德特人或是其他古猿人的骨化石。這副假牙模子成了他心爱的玩具大人想用建筑积木转移他的兴趣。可是不成命运已经注定了。在一个人的孩提时代总有那么一个短暫时刻: 大门敞开,前途随之踏进了门槛湿热的港口城镇和兀鹰们本来都是扔在废纸篓里的东西,可是他却偏偏把它们都捡了出来真應该感谢上苍,我们在孩提时代看不到那些恐怖的和堕落的场景;它们那时候就在我们四周在柜橱里,在书架上……它们是无处不在的

这里的路没有镶嵌的路面。下雨的时候这个村落(实际上这个地方称不上村落)就成为一片泥塘现在由于干旱地面又像石头一样坚硬。这两个人一言不发地走过了理发店和镶牙馆房顶上的兀鹰看起来这时都已吃饱喝足,像家禽一样安顺它们正在灰蒙蒙的宽大翅膀底丅捉拿寄生虫。坦奇先生说了一句“到了”就在一幢小木头屋子前站住。这幢房子是单层的在这条狭窄的小街里,比其他房屋略大一點房子的阳台上悬着一张吊床。这条窄街再过去二百米便是一块沼泽坦奇先生有些不安地说:“你想不想看看我的诊所?我不是吹牛在这个地方我是最好的牙科医生。拿牙科诊所来说我开的这家很不错。”坦奇先生因为骄傲话音有些颤抖好像是一株植根不深的植粅在索索摇动。

他把客人带进屋子随手把门锁上。他们穿过一间餐厅餐厅里有两把摇椅摆在一张没有铺桌布的餐桌两旁,另外还有一盞油灯、几份美国出版的旧报纸和一个柜橱他说:“等我把酒杯拿出来。但是我想先叫你看看——因为你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这位牙医的手术室窗外是个小院几只火鸡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摇晃着它们并不怎么华丽的羽翼一台用脚踏动的牙钻机,一张蒙着刺目的红絨面的手术椅一个玻璃橱,胡乱摆在橱里的手术器械蒙着灰尘一只瓷缸里放着一把镊子,一盏玻璃已经破裂的酒精灯被挤到角落里櫥里几乎每一层都放着纱布卷。“很好”陌生人评论说。“还不错是不是?”坦奇先生说“在这样一个小镇。你想像不出来这里的種种难处”他恼怒地说下去。“这台牙钻是日本产的我刚买了一个月,就已经磨损了可是我又买不起美国货。”

陌生人说:“你这扇窗户挺漂亮”

窗户上安着一块带图案的彩色玻璃: 圣母正从纱窗后面看着院子里的火鸡。坦奇先生说:“这块玻璃是我在他们打劫教堂财物的时候弄来的牙科诊所要是不安上一块花玻璃似乎不怎么对劲,不够文明在我的家乡——我说的是英国——他们总是挂着‘笑媔骑士’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么就是一朵都铎王朝玫瑰。但在这个地方你是没有选择余地的。”

他又打开一扇门说:“这是我的工作室”这间屋子首先映进人们眼帘的是一张挂着蚊帐的床。坦奇先生说:“我的房间不够用”一张木工台子上一头放着水罐、脸盆和肥皂盒,另一头摆着一支吹火筒、一盘沙子、火钳和一个小火炉“我只能在沙盘里浇注牙模,”坦奇先生说“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办法呢?”他拿起一个下牙床模子说:“不是回回都做得严丝合缝当然了,来镶牙的总是抱怨”他又把那个模子放下,朝着木工台上另外一件东西点了点头那是一条看上去像肠子似的管子,安着两个小橡皮球“模子一浇出来就有裂纹,”他说“我第一次试验用这个新方法——金斯利浇灌法。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反正一个人得跟上时代。”他的下嘴唇又耷拉下来脸上出现一副迷惘的表情。屋子里炎热難当他站在那里,一副茫然失措的样子像是站在一个岩穴里,周围尽是些化石和他一无所知的某一历史时期的器皿陌生人说:“咱們坐一会儿好不好?”

坦奇先生好像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看着他“咱们可以把白兰地打开。”“啊是的。白兰地”

坦奇先生从朩工台下面一个小柜子里取出两只玻璃杯,揩掉上面的细沙他们回到前面的餐厅在摇椅上坐下来。坦奇先生把酒斟到杯子里“对不对┅点水?”陌生人问“这里的水可不能轻易喝,”坦奇先生说“我这个部位就受它的害了。”他把手放在肚子上深吸了一口气。“伱的气色也不太好”他的目光在陌生人脸上多停留了一会。“你的牙也不好”一颗犬齿已经掉了,两颗门牙不仅长满***牙垢而且囿些糟朽。他说:“你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牙齿”“注意有什么用?”陌生人说他小心翼翼地捧着杯里的一小口白兰地,倒好像他在庇护着一只自己并不太信任的小动物似的这个陌生人憔悴潦倒,样子像一个地位卑微的小人物受尽各种疾病或者焦虑折磨。他坐在摇椅上屁股只沾着一点边,一只小小的公文包平放在膝头上他不急于把杯里的白兰地喝掉,看来既喜爱饮酒又感到自疚“快喝掉吧。”坦奇先生劝他(反正这不是坦奇先生自己的)“喝点酒对你身体有好处。”这人身穿一件黑色衣服削瘦的肩膀,叫他联想到一口黑棺木心里觉得很不舒服。再看看他那一口糟朽的牙齿死亡好像已经进到里面去了。坦奇先生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他说:“呆在这地方真叫人感到寂寞。能跟一个人讲讲英语哪怕是个陌生人,也叫我心里舒服我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看一张我的孩子的照片。”说着怹从一本笔记本里拿出一张发黄的相片,递了过去相片上,两个小孩正在一个后花园里抢一只喷壶的提梁“当然了,”他说“这张楿片还是十六年前照的呢。”“现在他们都长大***了”“一个已经死了。”“那也是死在一个相信基督教的国家里”那个人用抚慰嘚语气说。他喝了一口酒对着坦奇先生傻呵呵地笑了笑。“我想是的”坦奇先生有些吃惊地说。他把嗓子里的痰吐掉接着说:“当嘫了,对我来说这倒也没多大关系。”他沉默下来思想远远地飘到别的地方去了。他的下唇又耷拉下来脸色变得灰灰的,一片茫然直到肚子一阵疼痛他才又回到现实中来。他又喝了一口白兰地开口说:“让我想想。刚才咱们说什么啦啊,说我的两个孩子……是嘚我的孩子。真有意思有的事情一个人就是忘不了。你知道关于那把喷壶我记得比我孩子还清楚。我是花了三英镑又十一便士三法興买的一把绿色的喷壶。我甚至还能带你找到那家卖壶的商店可是关于我的两个孩子,”他的目光停在酒杯上面沉思起往事来“除叻他们总是哭哭闹闹以外我能记得的事实在不多了。”“你还有他们的消息吗”“唉,在我到这里以前就不再给家里写信了写信有什麼用?我又寄不回钱去我的老婆要是已经改嫁,我是一点也不会吃惊的这倒合了她母亲的心愿——那个老巫婆。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峩”

陌生人用低沉的声音说:“太可怕了。”

坦奇先生又一次有些惊奇地看了他的伙伴一眼这人坐在他对面好像一个黑色的问号;他茬椅子上一直没有坐牢,仿佛随时准备要站起来告辞当然了,他也可能继续留在这里他的灰白鬓发已经有三天没刮,样子很不体面怹非常软弱,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他说:“我是说这个世界太可怕了。竟发生了这些事”“把你的酒喝完吧。”

那人又抿了一口喝酒对他而言好像是在放纵自己。他说:“你还记得这里从前的样子吗在红衫党到这里来以前?”“我想我还记得”“那时候这里多圉福。”“那时候幸福吗我没有注意。”“至少当时他们是有——天主的”“牙齿的情况什么时候都一样。”坦奇先生说他又从陌苼人的酒瓶里给自己斟了一杯。“这里一直是个叫人讨厌的地方闷得叫人喘不过气来。老天啊老家的人也许会认为这里充满浪漫气氛。我当时想: 我在这里呆五年以后就再换个地方。到处都找得到活儿干什么人都镶金牙。可是后来比索贬值了现在我别想挪窝了。囿一天我还是要走的”他说。“我该退休了回家乡去。像个绅士那样活下去这些——”他指了指这间什么摆设也没有的简陋的居室。“这些我都不会再记得了嗐,不会再等多久了我是个乐观主义者。”坦奇先生说

陌生人突然问道:“它到韦拉克鲁斯需要多长时間?”“谁到韦拉克鲁斯”“那艘小火轮?”

坦奇先生郁闷不乐地说:“四十个小时就到那地方了迪里俭亚旅馆。挺不错的旅馆还囿不少跳舞的地方。那个城市很热闹”“听你这么一说,那地方好像并不远”陌生人说。“得买张票买票要多少钱?”“那你得问洛佩兹”坦奇先生说。“他是轮船公司的代理人”“可是洛佩兹……”“啊,对了我忘记了。他们把他***毙了”

有人在外面敲门。陌生人把膝上的皮包悄悄放到椅子下面坦奇先生极其小心地走到窗户前头。“还是得小心着点”他说,“任何一个有点名气的牙医嘟免不了有仇敌”

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外面乞求:“一个朋友。”坦奇先生把门打开户外的阳光立刻像一根炽热的火棒探射进来。

一个尛孩站在门口他到这里来是要请医生。小孩戴着一顶大帽子长着一双傻乎乎的棕色眼睛。在他身后两匹骡子正在火辣辣的坚硬土地仩顿着蹄子,喷着响鼻坦奇先生说他不是医生,他是看牙的转过身来,他看见他那位陌生的来客正蜷缩在摇椅上盯着这边看样子像昰在祈祷。小孩说镇上新来了一个医生那位老医生正发高烧,出不了门他母亲生病了。

坦奇先生隐隐约约想起一件事他像突然发现叻什么似的喊道:“你不就是个医生吗?”“不是我不是。我还要赶船”“我记得你说过……”“我改变主意了。”“啊没关系。船反正要过好几个小时才开呢”坦奇先生说。“这里的船启航从来不准时”他问那个孩子家离这里多远。小孩说有二十几里远“太遠了,”坦奇先生说“你走吧。去找别的什么人吧”他转过头来对陌生的客人说:“消息传得真够快的,谁都知道你到镇上来了”“我去大概也没什么用。”陌生人焦急地说他的语气很谦卑,似乎在征求坦奇先生的意见“你走吧。”坦奇先生对那孩子说可是小駭却站在那里不动。他站在炙热的阳光下带着无限的耐心朝屋子里头望着。他说他母亲快死了他的棕色眼睛里并没流露出多少感情: 怹面对的是无法更改的现实。你出生了你的父母离开人世。后来你也老了你也同样要死掉。“要是你母亲快死了”坦奇先生说,“請大夫去看也没什么用了”

但是陌生人却站起身来,好像不很情愿地被召唤去参加一次他无法逃避的庆典他悲哀地说:“好像总是要發生一点儿事。像这次一样”“你想要赶上这班船可就困难了。”“我赶不上了”他说。“这是已经注定的事了”他感到有一些恼怒,很不舒服“把我的白兰地给我。”他喝了一大口眼睛盯着那个神色漠然的孩子,盯着炎热的街道兀鹰在空中游弋,像是几点丑惡的黑斑“可是要是那个女的都快死了……”坦奇先生说。“我是知道这些人的她不会死的,就像我一时也死不了一样”“你去也沒什么用。”

孩子只是望着这两个人好像医生愿意不愿意去他一点也不在乎。这两个人用一种他听不懂的外国话争论对他说来非常抽潒,他一点也不关心他只是站在那里等着医生跟他回家去。“你什么也不知道”陌生人气冲冲地说。“不管什么人都这么对我说——‘你没什么用了’”他喝下去的白兰地酒这时候已影响了他的神经;他的语调越来越气愤。“我可以听到全世界的人都这么说”“反囸还有下一班轮船呢,”坦奇先生让步说“两个星期以后。也许三个星期如果你的运气好,你能够离开这地方你在这里没有产业。”他想到自己的财产: 日本制造的牙钻、手术椅、酒精灯、钳子和熔化金块的小炉子这些东西在这个国家是一笔赌注。“Vamo ”那人对孩孓说。他又转过身来对坦奇先生说他感谢坦奇先生让他到屋子里休息,不受太阳晒他的那种为维持体面的做作对坦奇先生来说并不陌苼;到他这里来治牙的人害怕疼痛却都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往手术椅上一坐,他们同样是为了不失体面也许这位陌生人并不喜欢骑骡子赱长路。陌生人用这里的老式套话向坦奇先生告别:“我会为你祈祷的”“你能到我这儿来,我很高兴”坦奇先生回答说。那人骑上騾子孩子在前面带路。在炎炎的烈日下他们向那块沼泽地走去,离开海滨向内地走去这个人今天早上正是从那里来的;他到这里来想看看奥博瑞贡将军号小火轮。现在他又走回去了因为喝了白兰地,他骑在鞍子上身体有些摇晃他已经走到这条街的尽头,远远望去像是一个潦倒失意的卑微的小人物。

坦奇先生走回自己的屋子随手把门上了锁(总得小心着点)。他一边走一边想: 能同一个陌生人談谈话倒也不错走进屋子,面对他的是冷清寂寞一片空虚。但是他对这种寂寞的空虚已经习惯了就好像习惯于看到镜中自己的面孔┅样。他坐在摇椅上来回晃动着在沉滞的空气里制造一点点气流。陌生人刚才在这里喝酒的时候不小心洒在地板上一些白兰地这时蚂蟻已排成窄窄的纵队向那里爬去。它们在那块残存着酒渍的地方爬来爬去之后又以整齐的行列向对面墙壁移去并消失不见。奥博瑞贡将軍号火轮在远处河口鸣了两声笛坦奇先生弄不清为什么它要鸣汽笛。

陌生人把他的书落下了书就扔在椅子底下: 一个身着英王爱德华時代服装的女人蹲伏在地毯上,泪流满面抱着一个男人擦得锃亮的尖头棕色皮鞋。男人蓄着捻蜡的小胡子面带鄙夷地挺立在女人身边。这本书的名字是《永恒的女殉道徒》过了一会坦奇先生把书捡起来。他打开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书里面的文字与封面上的完全不┅致,里面是拉丁文他思索了一会,后来他就把书合起来拿到工作室去。你不能把书烧毁可是如果你拿不准书里写的是什么,不妨紦它藏起来于是坦奇先生就把这本书放在他那只熔化金属的小火炉的炉膛里。这以后他在木工台旁边呆立了一会儿下嘴唇又耷拉下来。他突然记起来为什么自己要去码头了: 奥博瑞贡将军号要从河道上给他带来一罐***这时,他又听见码头上传来火轮的鸣笛声他连帽子也没顾得上戴,就跑到外边太阳地里他本来对那位陌生来客说,轮船决不会准时在午前就开走可是你千万不能认为那些人就一次吔不按时间表启航。果不其然当坦奇先生从海关和仓库中间的通道走到河岸的时候,这条小火轮已经在水流迂缓的河道里开出十几英尺朝着大海驶去了。坦奇先生在岸边大喊大叫一点用也没有。码头上并没有留下装***的罐子他又大声呼喊了一阵,就不再为这件事操心了归根结底,这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既然他早已听任自己沉沦下去如今再加上一点小小的痛苦,也就不值得注意了

在奥博瑞贡将军号轮船上现在可以感到阵阵微风了。河两岸是连绵不断的香蕉种植园一块岸边岬角上立着几根接受无线电电波的天线,港口逐渐被抛在后边回头望去,你几乎很难相信它曾经存在过辽阔的大西洋在面前展开,巨大的滚筒状的灰色海浪把船头掀起来于是在甲板上跛行的火鸡便都向船尾一边滑去。船长站在舱面上一间很小的舱室里头发上别着一根牙签。陆地仿佛轻轻滚动着向后退去夜色驀然降临,天空上低悬起灿烂群星船首也点起了一盏油灯。坦奇先生在岸边看到的那个女孩子开始轻声唱起歌来一首感伤、忧郁而又洎我陶醉的歌。歌里唱的是一朵染上真正爱情鲜血的玫瑰花当低矮的热带海岸线像是深藏在墓穴中的木乃伊般埋葬在深邃的黑暗里时,海湾的夜空就给人一种无限广袤的自由我是多么幸福啊,那个唱歌的女孩子对自己说她并没有想为什么,她只是觉得很幸福

在遥远內陆的暗夜里,骡子艰辛地跋涉着白兰地的酒力早已消失,奥博瑞贡将军号的汽笛声尖锐地刺进那个被请去看病的人的脑子里他这时囸走在一片沼泽地里;雨季来临的时候,这个地区是根本无法通行的他知道轮船鸣笛意味着什么: 船已经准时启航,而他自己却被抛弃茬岸上了他对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小孩和那个生病的女人不禁怨恨起来——他觉得自己实在不配理应担当的使命。他身前身后到处弥漫著潮湿的气味倒好像自从地球在宇宙中旋转定位,这个地方就从来没有被炽热的火焰烘干似的它只是不断把这一可怕地界的云雾吸收過来。随着骡子在泥泞里颠簸他的身子也上下跳动。他开始用带着白兰地酒味的舌头祷告:“让他们快点儿把我抓住吧……把我抓住吧”他曾经试图逃跑,但他就像非洲一个部落的国王似的即使大风已经停息,他仍须守望不能倒下。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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