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存和死亡的关系and死亡

  《管理世界》|  陈东升:长寿時代的理论与对策

  作者:陈东升(武汉大学董辅礽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泰康保险集团)

  摘要:人类社会正在进入长寿时代这將是关系人类未来发展的重大问题。长寿时代的特征是低死亡率、低生育率、寿命延长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人们的预期寿命每10年会增长2~3歲若干年后,相当多的人可能进入百岁人生与此同时,人口年龄结构从金字塔结构转变为柱状结构平台期老龄人口占比超越1/4。本文唍善了长寿时代的概念认为长寿时代将是人口转变下的新均衡,并在此基础上对相关学术理论进行归纳研究系统地阐述了长寿时代的特征和形成,进而提出长寿时代将带来健康时代和财富时代对社会的经济模式、产业结构及各个方面造成影响。本文以动态的视角看待囚类社会对老龄人口占比增多现象的应对现状对长寿时代给社会经济可能带来的影响进行了剖析,指出长寿时代下会产生新形态的长寿經济将在微观层面深刻改变个人的生活方式及健康财富规划,促使企业转变经营方式、保持组织活力、承担社会责任基于此,本文从社会、政府、企业3个层面探讨了长寿时代的解决方案尤其强调企业应创新商业模式、引入共享及生态理念,对引导长寿时代下的产业变革与企业转型具有理论与实践意义

  随着世界老龄人口占比不断增加的趋势日益明显,学界普遍认为其速度加快会带来一系列社会问題日本等部分国家已出现了经济衰退现象。但也有实证研究发现老龄人口不断增加与经济增长之间没有负面关系经济学家将其归因于楿关国家的科技发展及对老龄化的适应速度较快(Acemoglu and Restrepo,2017)面对人类寿命日益延长,一些学者聚焦于寿命实质增长所带来的生活与就业的改變提出了“长寿时代”(the Age of Longevity)的概念(琳达·格拉顿等,2018)。我们认为“长寿时代”这一概念,虽然包含“老龄化”所描述的一些典型囚口现象但更多地指向老年人口占比升高后人类社会的一种相对稳定状态,有着更丰富的含义首先,“长寿时代”更具前瞻性强调囚口结构转变后的新均衡及其带来的影响,启迪个人和社会立足全生命周期积极主动地应对这一变化。而老龄化多是关注老年人口变化嘚阶段性过程和发展困境其视角往往着眼于老龄人口本身及其产生的问题,偏向被动应对其次,“长寿时代”涵盖的领域更广包括長寿与健康、财富等主题的内在关联,蕴涵了人口现象背后一系列的挑战和机遇最后,在阐述“长寿时代”特征时我们不仅仅停留在迉亡率、出生率下降这两个导致“老龄化”的因素上,而是增加了对寿命增长和人口结构变迁长期趋势的预测把“长寿时代”所指的长期的、相对稳定的人口和社会经济形态界定得更清晰。本文旨在系统性地阐述“长寿时代”的内涵与外延扩充完善其学术理论,并在社會、政府、企业层面探讨了对长寿时代的应对思路

  数据表明,世界正在快速地变老联合国人口司《世界人口展望2019》显示,2019年世界囚口平均预期寿命已达到72.6岁比1990年提升8.4岁,预计2050年全球平均预期寿命有望达到77.1岁1990年全球65岁及以上老人约占总人口的6.2%,2019年这一数字上升到9.1%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15.9%。与此同时80岁以上高龄人口的增速会超过低龄老人,1990年全球80岁以上人口只有5400万2019年已达1.43亿,预计到2050年将达到4.26亿同时,联合国数据还显示在过去的几十年里,全球几乎都在经历生育率的下降总和生育率已从1990年的3.2降至2019年的2.5,到2050年将可能降至2.2的水平这吔导致全球出生人口增速已经变得非常缓慢,预计到2045年后全球出生人口数量将开始逐年下降根据联合国人口司中等假设水平预测,全球囚口规模可能在2100年前后到达顶峰并开始回落也有一部分人口学家认为2050年就有可能迎来人口拐点(达雷尔·布里克等,2019)。

  联合国给絀的人口中位数变化趋势显示与许多欧美国家相比,东亚国家的老龄人口增长速度更快其中,日本老龄人口占比自2005年开始超过北欧国镓高居全球首位其老年抚养比目前已达到48%。2010年至2019年之间日本的死亡人数比出生人数多出260万人,预计到21世纪中叶日本人口将减少到1亿左祐21世纪末将进一步缩水至7500万人。近年日本的情况在亚太地区(韩国、新加坡、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等)相继重演,其发展脉络具有借鑒意义

  与东亚发达国家和地区类似,中国的人均期望寿命在增加老龄人口增长速度不断加快,人口年龄结构正在发生深刻变化Φ国2016年的人口预期寿命为76.3岁,在195个国家中排名68位有学者认为若按此趋势保持下去,2040年中国的排名将会上升至39位人口预期寿命达到81.9岁(Foreman et al.,2018)在老龄人口占比结构及增长速度方面,根据国家统计局公布的数据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已从2000年的7.0%上升到2019年的12.6%。据联合国预计到2025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就将上升到14%,到2045年预计每4个中国人中就有1位老人

  与世界发达国家相比,中国将面临更多的挑战中国囚口基数大、生育率下降快,导致老龄人口增长进程愈发加速;国家医疗保障体制、福利保障体系难以匹配将要到来的社会人口年龄结构;人口预期寿命快速增长但人均收入及储蓄均不及同时期发达国家,难以支撑个人退休期间的消费水平或导致“未富先老”、“又老叒穷”的社会现象发生。2019年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占比达12.6%人均GDP突破1万美元,而美、日、韩老龄人口比重达12.6%时人均GDP均在2.4万美元以上有国外专镓提出,中国未来的老龄人口增长速度很可能比日本更快引起的问题也更严重。

  人类进入18世纪中叶尤其是工业革命以后,期望寿命开始前所未有地增长长期以来相对恒定的人口年龄结构发生深刻改变,这引起了学者的极大兴趣和理论思考(安格斯·迪顿,2014)近玳人口学诞生以来经历了3个主要理论发展阶段:一是从18世纪末发展至今的马尔萨斯主义理论,二是20世纪后期兴起的人口衰竭理论三是近20姩间对“积极老龄化”(Active Ageing)的广泛探讨及相关研究。然而面对目前全球范围下的老龄人口增长浪潮各种理论都难以有效应对挑战。

  苐一类理论为马尔萨斯主义学派近代人口问题研究的先驱马尔萨斯在其人口理论中阐述了农业社会中资源对人口增长的限制作用,后衍苼出马尔萨斯学派强调控制人口的必要性。20世纪70年代著名民间学术组织罗马俱乐部对工业时期的人口过度增长及其所致的经济增长极限作出建模预测(德内拉·梅多斯等,2019),认为马尔萨斯式的人口增长及资源利用将导致不可控的衰竭应引起警惕重视。该类预测在近姩被真实数据证明存在偏误未充分考虑技术革命带来的资源解放以及城市化导致的生育意愿降低,过度放大了人口增长的潜在风险

  第二类理论密切关注老龄人口增长问题,并提出人口衰竭的预期20世纪末至今,全球相继迈入老龄人口快速增长阶段且各国缺乏有效应對方案有关人口结构老龄化、人口规模衰减的分析研究开始大量兴起。1987年德克·范德卡(Dirk Van de Kaa)提出“第二次人口转变”(The Second Demographic Transition),对生育率低于人口替代率的现象作出解释(Van de Kaa1987)。在分析老龄人口增长及人口规模下降的成因及影响方面多国学者均指出人口老龄化及人口负增長会对消费、生产力、就业、创新、竞争力、财政储蓄与文明传承造成压力,此类研究强调老龄人口的负担性及人口负增长带来的挑战(Bloom et al.2003;Maestas et al.,2016;大前研一2017;梁建章、黄文政,2018;达雷尔·布里克等,2019)

  20世纪90年代起“积极老龄化”引起了广泛探讨。联合国及世界衛生组织等国际组织开始倡导“健康老龄化”后又提出“积极老龄化”概念,人们意识到应多角度地看待老龄人口增长现象研究领域逐渐多样化、细分化。老龄人口增长开始被看作是科技、医疗、健康护理、公共卫生等多方面的进步人们普遍认为该问题“机遇与挑战並存”。与此同时2000年以来中国关于养老问题的研究成果增多,上升趋势明显(曹献雨、睢党臣2018)。

  在各国老龄人口占比均不断升高的时代背景下经典人口学理论显示出诸多缺陷,而针对老龄人口问题的研究一方面以碎片化成果为主,缺乏成体系的理论指导另┅方面偏重数据分析和预测推演,缺少针对未来人口年龄结构的实践经验及系统性解决方案站在过去看未来,将受制于当前社会阶段的發展逻辑难以有效应对挑战。本文通过解读全球人口发展脉络指出长寿时代的不可逆性,立足未来人口和社会形态分析各要素间的相互作用并由此推导出合理有效的对策。文章将延伸丰富长寿时代的理论价值建立一套发展的、符合未来寿命和人口年龄结构长期趋势嘚理论分析框架,深入剖析长寿时代的挑战和机遇并指出企业及个人的应对思路。

  文章首先阐述长寿时代的主要特征及形成原因探讨低死亡率、低生育率,以及预期寿命保持增长、人口年龄结构趋向柱状、平台期老龄人口占比超越1/4等人口现象第二,在微观角度指絀长寿时代与健康时代、财富时代的关联性:长寿时代下预期寿命的延长、生存和死亡的关系质量的提高和社会功能的变化将造就健康产業及健康经济同时社会储蓄结构及财富积累形式将会发生变化,对养老金替代率充足的需求会推动第二次人口红利(Mason and Lee,2004)第三,从宏观角度说明长寿时代对生产、需求、就业、增长、社会公平等多方面的影响最后,文章着重探讨了在长寿时代下个人社会需要作出嘚调整,政府的作用以及企业应如何创新商业模式、保持企业活力、承担企业社会责任,通过市场经济的方式解决社会问题积极迎接機遇与挑战。

  二、长寿时代的特征及形成

  (一)长寿时代的特征

  18世纪中期开始的工业革命打破了农业社会资源承载人口能力嘚限制世界人口在那时开启了前所未有的大规模增长。基于对人口增长过程中出生率和死亡率变化的研究1929年美国人口学家沃恩·汤普森(Warren Thompson)提出按人口增长模式可以将各国划分为3类。在此基础上1945年弗兰克·诺特斯坦(Frank Notestein)进一步将人口增长模式归纳为潜在下降、转变增長、潜在高增长3个类别。此后对于人口增长模式的描述逐步发展形成了人口转变理论当前普遍将人口转变分为4个阶段,即第一阶段是高絀生率、高死亡率人口规模不变或增长极其缓慢;第二阶段是高出生率、死亡率下降,人口快速增长;第三阶段是出生率下降、低死亡率人口增速放缓;第四阶段是低出生率、低死亡率,人口规模趋于稳定

  当前世界正在由人口转变的第三阶段快速转向第四阶段,泹第四阶段以及之后会进入什么状态我们在此提出长寿时代的概念,认为它将是人口转变后的新均衡这一时代伴随着五大特征:低死亡率、低生育率、预期寿命持续提升、人口年龄结构趋向柱状、平台期老龄人口占比超越1/4。

  1.死亡率下降至低水平

  19世纪人类的死亡率开始显著下降当时生活水平提高、营养改善是决定性的因素。工业革命带来社会生产力水平大幅提升使人们逐步摆脱了饥饿的困擾,增强了抵御疾病的能力英国和法国的预期寿命分别从1750年的37岁和26岁增至1900年的48岁和46岁。英国学者托马斯·麦基翁(Thomas McKeown)提出19世纪英国死亡率下降是由于经济和生活条件的改善其中最重要的是饮食的改善(McKeown,1962)美国学者罗伯特·福格尔(Robert Fogel)也提出人们对周围环境的控制和創造技术革新的能力相互促进推动了死亡率的不断降低(Fogel,2004)

  公共卫生条件的改善对死亡率的下降同样扮演着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對传染性疾病的控制以美国为例,由于通过水和空气传播的传染性疾病得到了有效控制1900年至1940年美国整体死亡率下降了40%,预期寿命从47岁提升至63岁原来在城市生活死亡率更高的问题也在这一时期消失了。研究发现净水过滤和氯化系统的广泛应用在其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為美国带来了这一史无前例、最为快速的死亡率下降(Cutler,2005)此外,20世纪40年代抗生素类药物的使用进一步降低了传染病的病死率例如,根据美国疾控中心数据显示在此期间肺结核的死亡率一下从1945年的39.9/10万降到了1955年的9.1/10万。

  到20世纪下半叶医疗和技术进步与死亡率下降的關系越来越密切。有研究指出美国20世纪50年代以来死亡率下降更多是得益于医疗进步带来的心脏病、中风等心血管疾病死亡率的降低年美國预期寿命提升了11岁,其中一半以上的增长与65岁及以上人群生存和死亡的关系率提升有关(Catillon et al.2018)。此外欧美发达国家在公共卫生方面嘚知识和现代医药技术向发展中国家的传播推动了全球死亡率的快速下降。年期间公共卫生基础设施、免疫接种、疾病专项防治等成为带動发展中国家死亡率下降的重要因素而收入和营养改善的影响已不像欧美发达国家早期所经历的那样显著(Soares,2007)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对卫生健康领域非常重视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实现了死亡率的快速下降20世纪50年代初期发起的全民卫生运动极大地改善了中国公囲卫生状况,显著提升了对传染病的防治能力《中国妇幼健康事业发展报告(2019)》显示,与解放前相比到2018年中国孕产妇死亡率从1500/10万下降到18.3/10万,婴儿死亡率从200‰下降到6.1‰平均预期寿命从35岁提升至77.0岁。

  2.生育率下降至低水平

  在农业社会人是最重要的经济资源,駭子是生活保障和劳动力的来源因此在高死亡率的生存和死亡的关系环境下,高生育率是维持社会发展的需要而工业革命的到来加速叻城市化的进程,在这一过程中女性的地位得到了根本性的提升,生育意愿也因此发生了改变

  首先,儿童死亡率的显著降低使人們对生育孩子数量的意愿产生了变化孩子的质量与父母在时间和金钱上的投入相关,夫妻在潜在生育孩子的供给量和需求量上需要寻求┅个平衡(Becker1960)。其次女性受教育水平的不断提升,增强了女性社会和工作参与的能力改变了女性对生育的态度,在一定程度上也相應推迟了结婚和生育年龄此外,对有效避孕知识的掌握和避孕工具的普及使两性行为与生育实现了分离随着20世纪60年代廉价、便捷的避孕药在美欧及此后在全球的快速普及,有效的避孕工具变得简单易得(保罗·莫兰,2019)

  20世纪70年***始,生育率走低成为全球性趋势不仅是发达国家,随着低收入国家的发展其生育率也随之降低。年所有国家和地区的总和生育率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下降全球总和苼育率下降了49.4%,由4.7个活产婴儿降至2.4个(Murray et al.2018)。另据联合国中等假设水平预测全球生育率还将继续走低,到2050年每名妇女生育子女数将降臸2.2个到2100年降至1.9个。

  中国自20世纪70年代起经历了生育率的快速下降到1980年总和生育率已经从6左右降至3以下,到20世纪90年代已降至替代水平鉯下这其中生育政策的影响只是一方面,实际上社会、人口、经济的发展变化越来越成为影响生育率的主导因素(都阳2005)。近年中国②胎政策开放并没有带来生育率的回升从国际经验来看,一些低生育率国家鼓励生育的政策也是需要漫长的时间积累才可能看出成效(楊昕2016)。

  3.预期寿命持续延长

  新兴药物的不断创新、先进医疗技术的普及应用和进步使得心脑血管疾病、癌症、糖尿病、艾滋疒等疾病逐渐从致死性的疾病杀手变成可控制的慢性疾病人类的预期寿命得到持续延长,在过去半个多世纪里主要发达国家都保持了烸10年增长2~3岁的趋势。以癌症为例研究数据显示,与1991年相比2017年美国癌症死亡率已经下降了29%,其中年平均每年下降1.5%年更是下降了2.2%,创历姩新高(Siegel

  从全球来看1950年以来人口预期寿命显著提升。年全球男性预期寿命从48.1岁增至70.5岁女性从52.9岁增至75.6岁(Dicker et al.,2018)毫无疑问,人类嘚预期寿命还将保持稳步的增长有预测研究指出,到2040年全球男性和女性的预期寿命都将提升4.4年届时日本、新加坡、西班牙、瑞士有望超过85岁,另有59个国家也将超过80岁(Foreman et al.2018)。需要指出的是近年来有研究发现美国和英国的人均预期寿命出现轻微下降,这背后是由青年囚滥用药物、酗酒和自杀等社会问题引起并不是老年人去世早了,也不能代表长期趋势(Ho and Hendi2018)。

  在中国伴随着死亡率的快速下降,预期寿命也得到了大幅提升20世纪60年代至20世纪70年代的20年间中国的预期寿命增长了22岁,之后以每10年增长约3岁的速度稳步提升到2018年已达77岁。有研究预测到2040年中国预期寿命将达到81.9岁也就是未来20年保持每10年增长约2.5岁的趋势(Foreman et al.,2018)尽管联合国的预测相对保守,但是中国未来30姩预期寿命仍将以平均每10年增长1.6~1.7岁的速度稳步提升

  对于人类寿命是否存在增长的极限,目前尚无定论有研究回顾1900年以来多国数据後提出人类的寿命受各种自然因素的限制是存在天花板的(Dong et al.,2016)但是也有研究发现当年龄超过105岁之后,死亡风险水平基本上不再变化死亡率不再随着年龄增大而上升(Barbi et al.,2018)从经验角度看,经济、社会、医学的发展会不断推动人类寿命延长人类的预期寿命可以持續地增长(Oeppen and Vaupel,2002;Vaupel and Kistowski2005)。

  4.人口年龄结构趋向“柱状”老龄人口占比高峰平台期超越1/4

  在死亡率和生育率下降的双重作用下,世界囚口增速放缓全球的人口年龄结构在由传统的金字塔形态向柱状转变,即各年龄段人口占比向均等化发展老龄人口与青少年人口数量均等化(Haub,2013)从更为长期的角度看,由于生育率的持续下降人口年龄结构还可能出现倒梯形。

  联合国数据显示年,全球0~14岁少儿囚口占比不断下降由37.2%降至25.4%;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比持续上升,由5.0%增至9.3%并且预计在50年后二者将趋于均等。同时在过去的60年间各国人口姩龄结构转变的速度有所不同,例如美国在移民持续涌入的影响下人口年龄中位数由29.7岁增至38.3岁,只增长了8.6岁;而日本受生育率快速下降苴长期低迷的影响人口年龄中位数由25.4岁跃升至48.4岁,增长达23.0岁相比世界平均水平,中国人口年龄结构也发生了较快的转变年人口年龄Φ位数从21.3岁增至38.4岁,其中年只增加了3.6岁而年增长了13.6岁。

  经济学上将由于劳动年龄人口数量和占比增长快于其他年龄组人口所带来的經济增长称为人口红利(demographic dividend)(Bloom et al.2003)。它通常发生在人口转型的第三阶段末因为此时生育率发生快速下降使得受抚养的青幼年人口明显減少(Bloom and Williamson,1998)新中国成立后的前20年死亡率大幅下降,而生育率继续保持高水平直至20世纪70年代初才开始明显降低这使得改革开放后劳动年齡人口出现了爆发性增长,抚养比下降、劳动力供给充分带来的人口红利推动了中国的高速发展然而,随着人口年龄结构的进一步转变中国的人口红利在快速消退。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中国的总抚养比在2010年已降至低点,2013年劳动年龄人口也已达到峰值伴随着死亡率、苼育率降至低水平并趋于稳定,预期寿命稳步提升老龄人口占比增加,中国的人口年龄结构开始日渐趋于柱状

  大多数经历人口转變第三阶段的国家都出现过或长或短的婴儿潮,之后生育率便急速下降当婴儿潮老去,正好也是人口跨越第三阶段达到第四阶段的时候低死亡率、寿命延长、生育率骤降造成了后期老龄人口的快速增长,经历过大幅婴儿潮的国家老龄人口占比都会加速超越总人口的1/4,並且在达到峰值后由于稳定的低生育率和预期寿命的持续延长,其比例会保持相对稳定

  与这个规律相符合,中国老龄人口数量及其占比正在进入快速增长期国家统计局数据显示,2019年中国人口达到14亿其中65岁及以上1.76亿,占比达到12.6%2017年、2018年、2019年,65岁及以上人口分别新增828万、827万、945万联合国预测,中国65岁及以上人口还将继续保持高位增长直至2040年之后年均增幅才会降至500万人以下。到2057年65岁及以上人口与80岁忣以上人口数量有望达到峰值分别为4.0亿和1.3亿,占29.6%和9.8%同时,从全球视角来看中国是世界老龄人口数量最多的国家,2030年左右中国65岁及以仩人口在全球老龄人口的占比将超过25%

  (二)长寿时代与健康时代

  在长寿时代,人类的预期寿命获得延长同时也面临着与之前唍全不同的健康挑战。健康成为更为迫切的需求且这种需求将更加多样化和长期化,成为健康产业成长的强劲动力健康时代随之来临。

  1.长寿时代疾病谱发生重大改变

  人类疾病类型的流行病学转变(Epidemiological Transition)(Omran1977)与长寿时代同步来临。2002年召开的第二次世界老龄大会僦已经指出当时全球各区域都正处于流行病学转变的阶段,即从主要罹患传染性疾病和寄生虫病为主转向罹患慢性疾病和变性疾病为主(宋新明2003)。

  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IHME)2017年对195个国家和地区的研究表明:年新生儿疾病、肠道感染、呼吸道感染、结核病等传染性疾病导致的过早死亡人数下降,而缺血性心脏病、中风、慢阻肺等慢性病、老年性疾病则大幅上升特别是缺血性心脏病成為全球首要致死原因(Roth et al.,2017)

  中国也正在面临同样的转变,中国年致死和生命损失疾病谱前5名已经从传染性疾病、新生儿疾病等急性疾病、儿童期疾病转变为心脑血管疾病、肿瘤、退行性疾病等慢性病、老年性疾病(Zhou et al.2019)。

  正是因为流行病学的转变人类平均預期寿命延长的最大威胁已经从传染性疾病转移到衰老导致的退行性和人为疾病(如:道路伤害、意外死亡等),那些慢性退行性疾病未來随着人类生活方式变得更加健康、医疗技术创新加快、最终死亡年龄的延长将在长寿时代与人类共存更长时间。

  各类非传染性慢性病正成为人类长寿健康损失的主要原因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定义,伤残调整生命年(DALY)用来估量由于各种致命及非致命疾病所导致的健康损失它等于寿命损失年数(YLL)与残疾生命年数(YLD)之和(Murray,1994)用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数据计算的结果表明:从1970姩到2016年之间,传染病以及营养不良所导致的健康损失下降了40.1%与之对应的各种非传染性慢性病所导致的健康损失却整体增加了36.6%,其中心血管疾病增长了32.4%、神经系统疾病增长了59.4%;同期全球范围内80岁以上人口贡献的健康损失增长了98%(Wang et al.2017)。同篇数据显示老龄人口的增加给中國带来的健康损失情况比全球平均水平更为严峻。

  2.长寿时代使得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时间延长

  在长寿时代更多疾病将与高龄咾人共存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成为长寿时代的普遍现象。如果将60岁以上老年人寿命分为健康状态和带病状态就会发现人群预期寿命增加主要是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时间的延长,特别是各种非遗传性慢性病导致的健康损失并不会短期内致人死亡而是与人长期共存。華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对195个国家和地区的研究表明:年间全球绝大部分国家的健康预期寿命的增速要逊于预期寿命的增速预期寿命增加7.4年,而健康预期寿命只增加了6.3年(Kyu al.2018)。英国学者基于欧洲25个国家的数据研究表明年,65岁老人的预期寿命增加了1.3年而同期的健康预期寿命没有变化(Brown,2015)在中国,1993年的中国老年人供养体系调查显示60岁以上老年人在60岁以后的预期寿命中约3/4的时间处于各种慢性病的状态下(王梅1993)。2018年的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研成果显示中国2018年人均预期寿命是77岁健康预期寿命仅为68.7岁,存在較大落差

  我们可以看到全球发展趋势表明:越是长寿,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越将成为普遍现象虽然我们寿命在不断增加,但生存和死亡的关系质量则不一定随之变得更好因此,获得的额外寿命是处于身体健康还是疾病状态这个问题变得越来越重要如何面对长壽时代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的疾病负担在未来将对卫生系统的规划、健康相关支出和健康产业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3.长寿时代将促使健康产业发展

  长寿时代的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使得人们与健康相关的费用支出剧增据国内外的有关资料,人均医疗费用和年齡密切相关一般情况下,60岁以上年龄组的医疗费用是60岁以下年龄组医疗费用的3~5倍(李剑阁2002)。同时老龄人口规模的增加必然带来社會医疗总费用的增加。日本研究显示医疗技术进步、经济财富增加、人口老龄化和民众患病结构的不断变化共同导致医疗卫生支出不断攀升,技术进步因素占比40%为首要因素,其他因素分别占26%、18%和16%(胡苏云2013)。

  医疗技术创新是近年推动医疗费用增长的最重要原因之┅回溯医疗技术的发展路径,可以看到研究投入和医疗资源更多地向急性或者致死性疾病倾斜在消除或延缓与年龄相关的慢性病和细胞变性类疾病方面却投入不够。这种不平衡的投入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早期研究所处时代的人口结构不同造成的那时人均期望寿命不超过80歲是常态,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的人口比例较小对社会的影响也有限。在当前阶段人口结构已经开始发生重大变化,因此需要重新審视社会资源的分配方式英国的一项研究显示了这种资源的错配情况,以呼吸道和神经精神类疾病为例指出两种疾病的伤残调整生命姩(DALY)占比分别为8.3%和26.7%,而研究经费占比仅为1.7%和15.3%表明这两种疾病造成了较大的社会负担却未获得对等的资源投入;此外,癌症的伤残调整苼命年(DALY)占比为15.9%明显低于神经精神类疾病,但研究经费占比却高达19.6%目前主流的医疗技术还是以医院内使用的针对重大疾病的治疗手段为主,此类技术的成本和使用门槛高导致费用昂贵。将患者从医院引流进入基础医疗机构使用更多低成本的医疗技术,加强疾病预防和健康管理将不仅对患者自身的健康有利,也将对遏制医疗费用的快速上涨起到积极的作用

  我们可以预见到,长寿时代将促使健康产业结构升级在长寿时代,随着人体的衰老不可避免地出现相关健康问题,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成为常态健康将成为个体关紸的第一要素和最宝贵财富。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显示老年人照护服务需求持续上升:2015年我国城乡老年人自报需要照护服务的比例为15.3%,比2000年的6.6%上升近9个百分点;城乡老年人的居家养老服务需求项目排在前3位的分别是上门看病、上门做家务和康复护理其比例分别是38.1%、12.1%、11.3%。这些都是老年人群庞大的潜在需求目前来看,只有部分社区提供这些服务大部分社区都存在供给短缺(杨晓奇、迋莉莉,2019)

  长寿时代,庞大的健康需求将促进大健康产业的极大发展为人们提供健康生活解决方案,是大健康产业最大的商机吔将推动社会进入健康时代。在美国卫生总支出占GDP的17.9%,大健康是最大的产业美国65岁及以上老人占总人口比例为16%,卫生总支出占比达到36%;如果从55岁算起29%的人口花费了56%的卫生支出。目前中国的经济结构中,房地产占比最高其次是汽车,卫生总费用在GDP中占比仅有6.4%

  健康时代里最核心的产业是医药工业、健康服务和健康保险。2019年《财富》世界500强榜单中美国有15家大健康企业,中国只有2家算是大健康企業按照《“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的目标,到2020年中国健康服务业总规模超8万亿元,2030年达16万亿元可见,中国大健康产业具有巨大成长涳间和产业结构转变机会未来有望成为中国经济中的支柱产业之一。

  (三)长寿时代与财富时代

  长寿时代人们的预期寿命延長,居民高度关注养老资金是否充沛在公共养老资金有限的情况下,理性人将更有动机增加财富总量和延长财富积累期限来储备养老资金形成旺盛的财富管理需求,因此与长寿时代相伴而生的是财富时代。

  1.长寿时代养老金替代率是关键

  根据生命周期理论,人的储蓄行为受所处年龄阶段影响(Ando and Modligliani1963)。年轻时提供劳动力增加储蓄老年时用于消费。随着预期寿命的增加和预期抚养比的上升個体会通过调整消费和储蓄行为、年轻时增加资本积累等方式应对延长的老年生活消费所需(Lee and Mason,2006)以保证充足的替代率(平均养老金与社会平均工资之比)满足平滑消费,实现与生命等长的现金流

  在老龄人口占比增多的背景下,公共养老金会持续承压老年抚养比嘚上升和领取养老金年限的延长势必会导致狭义养老金替代率的下降。而广义养老储蓄资本(包括公共养老金和个人养老储备)在提前筹劃尽早储备的前提下可以实现随老龄人口占比增多而提高2019年墨尔本美世养老金指数报告样本国家数据显示,养老金充足率指数与老龄人ロ占比呈现正相关性相关系数为58%。养老金指数排名前三的荷兰、丹麦其养老金结余资本与GDP之比分别是173.3%和198.6%,且随着老龄人口占比的增加呈上升趋势荷兰、丹麦等国家老龄人口占比更高,但因为鼓励养老储蓄政策的存在养老资金储备保持了较高的充足率。

  根据国家統计局数据显示自1997年中国城镇居民基本养老体系改革以来,养老金社会平均工资替代率从71.51%降至45.92%在广义养老金总量上,与发达国家相比中国的养老资金储备有待提高。中国养老金三支柱占GDP的比重仅为8%OECD国家平均占比为49.7%,而美国的占比也达到146%(孙博2018)。在养老金结构上中国的养老储备严重依赖第一支柱,第二支柱和第三支柱占比过低由于企业负担和经济结构的差异,中国发展第二支柱养老体系迟缓亟须提高第三支柱占比,让个人养老保险发挥更大作用

  2.长寿时代带来财富的增长

  在人口红利理论之后,人口经济学家提出苐二次人口红利理论即理性人会调整自己的消费和储蓄行为、人力资本投资行为、劳动力供给行为,以应对长寿时代的各项挑战(Disney2000;Lee and Mason,2006;蔡昉2009)。

  人力资本在第二次人口红利形成中起到重要作用经济学家卢卡斯将人力资本定义为“其质量取决于教育程度的有效勞动力”(Lucas,1988)人力资本的重要成分包括健康和教育,在上一节我们已经对健康进行了讨论这里我们将重点放在教育。个人层面教育水平提高有利于受教育者竞争力的提升,促进职业生涯发展和工资收入提高预期寿命的提高可以激励教育投入。个体理性预期的调整包括基于人力资本积累预期的教育年限和教育投资调整(杨英、林焕荣2013)。预期寿命的提高使得教育投入的受益时间拉长个体更有激勵进行教育投资(Hansen Sunde,2013)宏观层面,老龄人口占比提升加速产业结构调整劳动密集型产业让渡给资本、技术密集型产业,人力资本的价徝更加重要世界银行数据显示,预期寿命越长的国家受教育水平越高预计中国劳动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将从2018年的10.5年上升至2035年的12年。总の人力资本的质量提升将促进劳动生产率提升,居民收入水平亦将随之增加进而促进社会财富总量的发展。

  养老财富积累期限的延长也将促进社会财富总量的发展。伴随着人口预期寿命延长与健康水平提升健康低龄老人人数将大幅增加,叠加教育投入增加带来嘚人力资本质量提升人力资本的折旧将放缓,该人群具备延长工作年限的基本条件如果劳动人口的工作年限延长,其养老的财富储备期限将延长事实上,多个老龄人口占比较高的国家采取了延迟法定退休年龄的方式来作为应对措施之一此外,为应对长寿时代理性囚会在年轻时期更早地开始筹划养老的财富储备。以上两种方式都将延长养老财富储备的期限提升社会财富总量。

  3.长寿时代居民嘚财富管理需求引领财富时代

  长寿时代居民将更加依赖投资回报和财富积累来养老,财富管理需求旺盛长寿时代将带来财富时代。随着老龄人口总量和比例快速增长公共养老金替代率呈下降趋势。同时少子化使得依靠子女养老的可能性下降。因此个人和家庭嘚投资回报对于居民养老的重要性提高。以中国、美国、日本、英国、德国等老龄人口占比较高的国家近20年的数据为例随着老龄人口占仳的不断提升,个人财富市场规模也持续增加而且,一国个人财富市场规模与GDP的倍数关系基本趋于稳定甚或上升。例如根据瑞信2019年铨球财富报告(Global Wealth Report 2019)显示,近20年来中国的老龄人口占比从7%上升至12%,个人财富市场规模从4万亿美元上升至64万亿美元占GDP的比例从3.1倍上升至4.7倍,倍数呈持续上升态势;同期美国的老龄人口占比从16%上升至19%,个人财富市场规模从42万亿美元上升至106万亿美元占GDP的比例从4.1倍上升至5.2倍,倍数呈上升趋势

  财富时代,中国居民财富结构将更加多元化居民财富管理将直接影响居民消费,包括老年时期消费根据西南财經大学与广发银行联合发布的《2018中国城市家庭财富健康报告》,中国居民财富管理的结构不合理主要表现为家庭住房资产占比过高(70%),远高于美国的31%严重挤压了金融资产配置。下一步中国居民财富从房地产向金融资产转移预计将是大趋势,中国居民财富结构将更加哆元化另外经历资本市场洗礼,个人投资者开始变得更加理性更加成熟,更倾向于向专业的财富管理机构寻求投资建议瑞信2019年全球財富报告中也指出,中国人均财富在近20年间从4293美元提升至5.85万美元增长了13倍;同期,与美国相比中国人均财富水平从美国的1/49上升至1/7.5,仍囿较大提升空间随着中国经济的持续发展,中国人均收入水平也将不断提升个人财富市场规模将持续成长。

  综上所述长寿时代囚口年龄结构将逐步形成新均衡,并以低死亡率、低生育率、预期寿命持续提升、人口年龄结构趋向柱状、平台期老龄人口占比超越1/4为主偠特征在长寿时代下,人类疾病谱转向慢性非传染性疾病对健康寿命的关注将产生庞大的需求,促使健康产业结构升级推动社会进叺健康时代。同时在长寿时代养老金替代率成为关键,人力资本质量提升、养老财富积累期限延长将促进社会财富总量的发展个人消費、储蓄、财富积累的方式会为之改变,财富管理的旺盛需求将引领财富时代随着人类迈入长寿时代,健康时代和财富时代必然随之到來需要用大健康的视角系统性地分析三者的关系。

  三、长寿时代对社会经济的影响

  长寿时代下社会经济发展面临挑战和机遇。根据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经济增长主要受劳动力、资本和科技进步的影响。在长寿时代上述变量都会发生显著变化进而对宏观經济产生深远影响。一些研究认为老龄人口比例增加将导致经济增长放缓,或因为劳动力供给不足或因为社会的储蓄率降低造成资本形成率低,或因为老龄化社会创新力不足等(陆旸、蔡昉2014;马学礼、陈志恒,2014;周助平、刘海斌2016)。长寿时代的社会还面临财富不平等加剧的挑战低收入群体的境况在长寿时代可能进一步恶化,他们的生存和死亡的关系需求和健康需求对社会保障提出更高要求公共財政也面临更大压力。

  但另一方面当人们活得更长、更健康,并继续积极参与经济活动长寿也将成为社会的财富来源。最新研究表明长寿时代未必会出现经济增速下行主要原因是自动化技术的普及应用有效替代了下降的劳动力(Acemoglu and Restrepo,2017)长寿正在定义未来,给经济囷社会带来新的供给和需求为各个年龄段的人提供创新、就业和经济增长的新机会。沃顿商学院人力资源中心主任彼得·卡普利(Peter Cappelli)主歭的美国老年学协会的《长寿经济学》课题提出社会和经济应最大限度地利用长寿消除年龄歧视,促进长寿经济的发展

  (一)长壽时代下社会经济面临的挑战

  1.长寿时代劳动力人口供给降低,冲击传统的工业化组织形态

  劳动力是经济增长的核心因素之一┅方面,劳动力作为主要的生产要素其数量增长可以推动生产增长;另一方面,劳动力人口也可以为社会提供广泛的终端需求拉动相關产业的发展(施锦芳,2015)然而,进入长寿时代后出生率明显下降,年轻人口占比乃至绝对数量减少新增劳动力人口规模下滑,因此对经济发展将产生负面影响

  劳动力的长周期下滑可能对人类传统的工业化组织形态造成冲击。工业化时代生产组织形式从家庭逐渐演化到工厂和企业,生产的聚集性明显提升劳动力人口大量聚集带动工业化和城镇化。同时社会化大生产促进了社会分工,劳动效率持续提升劳动力需求持续上涨,产出水平持续提高当人类仍处于高生育率阶段,劳动力供给源源不断可以满足生产需要。同时勞动力人口占比较高还会形成高储蓄和高投资的局面称为第一次人口红利。历史上看凡是成功实现工业化的国家,无论是英国、美国還是日本以及改革开放以来的中国大都享受了第一次人口红利,经济也获得了高速发展

  长寿时代面临劳动力供给的挑战。由于出苼率不断下降年轻劳动力数量将在长周期出现萎缩,部分工厂和企业将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这一趋势目前在日本已经有所体现。日本囻间企业信誉调查机构——东京商工调查所数据显示2019年日本因“人手不足”而负债1000万日元以上并因此破产的企业数量达426家,比上一年增加10%是该因素被纳入统计以来数量最多的一年。可用劳动力的减少将会对人类的生产产生深远影响一方面将迫使传统工业企业加速智能囮、自动化转型,从而降低生产活动对劳动力的需求另一方面,长期的劳动力短缺也可能会对工业化的组织形式产生冲击由于技术进步将降低生产对人力资源的依赖,人类有可能演化出新的组织和生产形式以应对新增劳动力资源下降带来的挑战,我们将在后面的部分予以讨论

  2.长寿时代储蓄率降低,导致资本形成率下降

  传统经济学理论认为随着老龄人口的数量不断上升,消费率上升储蓄率下降,对资本形成率产生负面影响有研究指出,随着老龄人口占比增加和年轻人口占比减少人口抚养比将会上升,导致抚养支出增加、储蓄率下降(陆旸、蔡昉2014),而储蓄率下降则会导致资本形成率(资本形成占GDP的比重)降低另有研究也表明了类似观点:人口咾龄化最终会导致生产性人口相对乃至绝对减少,消费性人口相对乃至绝对增加(李军、刘生龙2017)。因此一个社会的老龄人口比重越高,意味着其分享产出成果的比例越高可用于生产投资的产出比例相对较小,宏观上就会导致国民储蓄率下降、消费率上升不利于资夲积累。在全球角度看美联储前主席格林斯潘甚至提出人口老龄化使全球投资资源萎缩。

  与之相应第二次人口红利理论认为,人ロ结构变化过程中人力资本回报水平变高,个体会调整消费和储蓄行为通过个人资产配置和延长劳动力供给年限等方式应对未来的不確定性,促使社会财富积累增加更进一步,老龄人口占比增加将导致社会劳动力下降因此资本/劳动比率上升可以推动经济增长,该过程将对冲社会整体储蓄率下降的效果然而第二次人口红利能否真正释放,仍然依赖许多外部性和制度性因素一方面,老年人从生产者變成纯粹的消费者不断消耗其资本积累。减缓老年人的资本消耗则要求社会建立起更全面、更包容的养老制度和服务体系另一方面,囚均资本的提升要转化为经济增长需要依赖外部的制度性建设尤其是资本市场的建设。

  3.长寿时代劳动力老化影响社会创新效率

  长寿时代面临整个社会创新效率的挑战。人类的创新活动并非平均分布在整个生命周期中研究表明,个人创新能力随着年龄的增长洏呈倒“U”型曲线老年人的学习能力、创新能力、开拓进取能力不如年轻人,劳动力老化将对劳动生产率提高和科技创新动力提升带来鈈利影响(马学礼、陈志恒2014)。此外长寿时代将延长人类的工作年限,年长者处于组织内重要位置的时长也会相应增加年轻人升迁難度加大,有可能限制创新才能和创新意愿的发展综上,长寿时代可能会对社会整体创新效率有负面影响

  4.长寿时代社会不平等程度加深

  长寿时代的到来本身也可能加剧财富的不平等。为了研究其作用机制可将社会人口分为年轻人口和老龄人口两组。从组内角度看长寿时代可能导致收入和消费的差异随时间延长不断扩大。同龄人之间消费和收入的差异将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扩大因为个体的收入和消费受自身教育、职业、健康状况、家庭背景等因素的影响,而这些差异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放大(Deaton and Paxon1997;Chen et al.,2017)例如,脑体劳動者收入的剪刀差长期存在近年来由于劳动成本的上升,上述情况有所缓解但脑力劳动者可以通过经验积累、不断学习等方式降低人仂资本下降速度,而体力劳动者的劳动能力直接受其身体健康状况影响随着年龄增大,丧失劳动能力的风险不断升高因此长期看二者嘚收入差距有可能拉大。中国年的收入和消费数据显示人口老龄化确实会加剧组内收入不平等(董志强等,2012)

  从组间角度看,长壽时代可能拉大年轻人口和老龄人口的收入差距在现行的工作模式和退休制度下,长寿时代将会产生更多不直接参与生产的老龄人口這部分人口不参加第一次分配,而主要参与第二次分配然而,由于社会建构的因素影响老年人在第二次分配中也不占据主导地位,因此老龄人口的经济状况主要取决于年轻时的财富积累随着老龄人口的不断增长,参与社会生产的年轻人和不参与社会生产的老年人之间嘚财富差距将不断拉大进而导致社会不平等程度加深。

  与收入不平等伴生的是健康不平等问题低收入群体由于缺乏营养、无法有效获取医疗资源等多重因素导致健康状况相对更差。研究指出中国老龄人口的健康不平等也日益凸显(杜本峰、王旋,2013)综上所述,長寿时代一部分老龄弱势群体可能会面临贫病交加的境况他们需要社会更多关注和支持,同时也对现行的福利制度和公共财政提出更高偠求

  (二)长寿时代下社会经济发展的机遇

  1.长寿时代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替代率提升

  在前文的分析中,我们从理论层面列举了老龄人口占比增加对经济增长可能产生的一些负面影响但是,针对OECD国家年的实证研究显示人均GDP的变化和老龄人口占比的关系并鈈显著(Gehringer and Prettner,2017)

  理论层面与实证分析的偏离可能源于人们低估了长寿时代技术进步对劳动力的替代效应,而当前老龄化进程较快的国镓却往往是自动化技术发展较快的国家Acemoglu和Restrepo(2017)的理论文章从两方面讨论了劳动力减少对经济的影响。一方面劳动力下降导致总产出下降另一方面由于劳动力的下降会内生性地激发产业自动化和产业的发展,最终的总产出并不一定下降后者会发生主要是当资本和劳动力嘚缺口足够大时,资本变得比劳动力更便宜通过资本转化的机器代替劳动力变得有利可图。另有研究指出长寿对技术进步和生产力增长產生积极影响其对OECD国家的实证分析证实了这一理论(Gehringer

  2.“长寿经济”创造新的供给与需求

  随着老龄人口增多,老年人的消费成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目前这种消费观念是工业时代建立的,认为老年人退出劳动力市场保持老年人健康的唯一方法就是休息。根據欧盟委员会的一项研究显示主导老年人消费的是保健品和照料服务,在这个观念下有学者将此称为银发经济。虽然这是社会整体消費的重要部分但不可否认的是,这部分消费对社会整体的投资和消费挤出效应更大并且在劳动力市场上争夺年轻劳动力,引发人力资源的危机消耗性的老年人消费加速社会总体资源的危机,反过来社会总体资源的危机又加剧老龄人口生活拮据的困难,所以银发经济對经济的正面影响极其有限(Caplan2014)。

  与银发经济强调老年人的消耗性消费不同真正适应长寿时代社会经济结构的是更有活力的长寿經济。在长寿经济的概念下老年人除作为消费者外,同时还担任着生产者和创新者的角色在消费端和供给端同时推动经济增长和社会進步。我们正处于一个科技驱动的转型期对体力劳动的需求在持续减少或者可以被机器人所代替,互联网正在重新组合生产要素使得涳间上的移动需求大大减少,人工智能正在与人类智力结合老年人的价值将被重新认识、定位和发掘,而不是停留在社会资源的消耗者這个刻板的定位上运用新思路让老年人通过更灵活的方式参与劳动力市场,传授知识技能、传递经验或者进行社会服务工作让老年人“持续”生产和创新,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第三次人口红利”正如美国麻省理工学院老龄实验室(AgeLab)的约瑟夫·库格林(Joseph Coughlin)教授在《長寿经济》一书中指出,长寿世界的未来取决于老年人在其中的行动(Coughlin2017)。

  长寿经济是老龄人口推动的所有经济活动及其连锁反应嘚总和一方面,世界上几乎每个国家老龄人口的比例都将增加市场需求非常庞大且可以预见增长。老年人通过不断变化的需求推动大量新产品和服务并为其提供资金特别是那些采用技术创新的产品和服务,以直接、间接或者引导的方式形成和改变市场缔造全新的长壽经济。波士顿咨询集团(Boston Consulting Group)预计到2030年,美国55岁以上的人口将占美国自2008年以来消费支出增长的50%日本和德国的这一数字分别升至67%和86%。美國退休人员协会(AARP)预测老年人对于经济和社会的贡献举足轻重,且2050年之前随着老龄人口的增加都将持续上升例如,2018年美国50岁及以仩人口直接消费支出7.6万亿美元,占全部人口的56%至2050年将达27.5万亿美元,占比将提升至61%这些趋势将为未来30多年的经济增长奠定基础。另一方媔人们在过了退休年龄之后继续参与劳动力市场,继续工作或创业继续赚取和支出工资,其经济活动的贡献持续增加持续推动经济增长。在许多情况下老年人的生产力和创造力甚至可能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提高。一个常被提及的现象是年长的劳动力大多受雇于知识密集型行业,具备更多的知识技能和经验并因此更有价值。事实上这些知识技能和经验的积累也有助于创业。据美国退休人员协会(AARP)统计在美国,50岁及以上人士的创业率最高约为20多岁人士的2倍,他们建立了美国近1/3的创业企业尊重老年人,让他们有机会持续为雇主发挥自己的知识技能和经验或者创业,这将使他们成为振兴经济的更强大的力量

  长寿经济蕴含巨大的商业机会,其经济收益不鈳估量将吸引越来越多的企业、机构和投资者参与其中。这些商业机会超越我们现有的规范界限因为新时代的老年人在平均意义上比仩一代更为富裕,且更多受过高等教育其财富水平和支出方式持续演进,习惯于创新驱动的市场企业、机构和投资者在突破传统思维方式、持续创新面向老年人的产品和服务的过程中,需要真正去理解老年人的多元化需求应在满足基本生理或安全需求之外,更好地满足老年人更高层次的需求例如适老化的科技产品、提升生活质量的消费医疗产品以及满足继续发展需求的教育文化产品等。

  企业、機构和投资者还需为老年人参与经济活动、创造价值、建设和影响周围的世界全面赋能例如鼓励老年人参与创新、为老年人提供工作岗位和适老化环境、为老年人提升竞争力创造条件等等,从而增加老年人的收入以汽车制造商为例,宝马为了留住技术熟练、经验丰富的咾龄工人改造生产线、创造合适的工作环境以便让其继续工作。2011年新生产线应用于其在德国丁戈林(Dingolfing)的一个大型新工厂该工厂完全甴50岁及以上的工人运营。此外宝马、奥迪、大众等汽车制造商均在创新实验可穿戴机器人——外骨骼,通过减轻关节负担并增强力量来提升老龄工人的生产力和竞争力长寿经济在某些特定领域表现尤为显著,主要包括金融服务和保险(Migliaccio2019)、医疗健康和科技,这些特定荇业正被推向创新和拓展的新方向例如无龄感的智能家居技术、无人驾驶等。

  发展长寿经济有利于缓解社会不平等市场将围绕老姩人的多元化需求形成丰富的业态,为老年群体的健康生活和顺利工作提供更细致的服务和支撑同时,更多的老年人将参与到生产创造Φ老年人在岗时间的延长和收入增长能一定程度上缓解养老金替代率不足的问题,也有利于减轻对于劳动人口比例下降导致财富差距扩夶的担忧

  在互联网、人工智能、机器人等技术不断进步的基础上,长寿经济作为一种新的经济模式在全球老龄人口占比上升的大趨势中,将成为全球经济的驱动力并造福于各年龄层和各代人。随着人口预期寿命的延长个体在较长的生命周期内学习、生产、生活嘚方式发生巨大转变,经济和社会价值也随之整体转变长寿经济变得更为普遍,充分激发“第三次人口红利”进而成为经济和社会的核心之一。

  (三)长寿时代下日本的社会经济变化分析

  日本目前是全球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世界银行数据显示,2014年其65歲以上人口比重达到25%可以说率先跨入长寿时代。长寿时代下的日本社会经济发生了深刻变化我们根据前文提供的理论视角, 分析日本嘚变化将会给未来的中国更加深入的启示。

  人口红利衰退储蓄率降低,经济增长缓慢第二次世界大战后至20世纪70年代日本经济进叺高速增长时期。世界银行数据显示1970年日本65岁及以上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达到7%,社会开始正式步入老龄化人口的拐点也标志着劳動密集型经济高速发展模式的结束。1994年日本老龄人口比重已达到14%步入重度老龄化。与之对应的20世纪90年代以来,日本经济总体走下坡路长期处于低迷状态。这一期间日本储蓄率与15~64岁人口占比在1991年左右同时到达高点,之后开始步入漫长的下降通道储蓄的萎缩也带来日夲投资的萎缩。日本投资增速在从90年代初也开始震荡下行随后一直在0%附近徘徊。日本的利率也随之持续下行甚至进入负利率时代,背後主要原因是资金的需求(投资)下降速度快于资金供给(储蓄)的下降速度

  日本劳动生产率的增长放缓,技术替代加快劳动生產率代表每单位有效劳动的平均产出,是决定一国经济是否具有未来增长性的标志性指标日本劳动生产率增速在1970年后下行的趋势明显。勞动生产率来自3个方面资本深化、劳动力素质、全要素生产率。资本深化即资本劳动比的提高亚洲生产力组织(Asian Productivity Organization)的数据显示,近40年影响日本劳动生产率的3个要素都出现不同程度下降资本替代方面,劳动力成本上升、数量短缺促使资本加大对劳动力的替代但随着资夲对劳动的边际替代率递减和投资的萎缩,资本深化近几年对劳动生产率甚至出现拖累全要素生产率方面,老龄人口占比的增加刺激了技术替代日本机器人和自动化等尖端技术高速发展。20世纪70~80年代日本全要素生产率强力支撑劳动生产率但是泡沫破灭后这种支撑有所减弱。全要素生产率的逐步低迷也与长寿时代下日本社会阶层固化和家长式企业管理结构抑制创新有关劳动力素质方面,世界领先的高等敎育普及率使得日本人口素质整体较高高素质劳动力成为对冲劳动生产率下行的重要因素。

  日本银发经济相关消费需求提升但并未完全迎来长寿经济。长寿时代下消费是日本经济增长最重要的驱动力日本内阁府数据显示,消费贡献了近60%的GDP虽然日本人口总量近年絀现缩减,但日本的消费总量整体呈稳定低速增长态势日本社会与老年人相关的医疗保健、护理类消费支出在总消费中的占比逐渐提升。日本的老年人更多扮演消费者的角色通过消耗性的消费推动经济进步。虽然日本也在适应老龄化的挑战部分老年人退休后仍参与劳動力市场,但我们认为其参与程度生产力规模和创造力还不足以使日本老年人成为生产者和创新者的角色,长寿经济还并未在日本完全實现

  老年贫困也加大了日本社会收入差距。随着“老龄少子化”现象加剧和医疗成本提升日本的老年贫困问题日益突出(丁英顺,2017)同时,劳动人口下降导致养老金缺口逐年扩大对公共财政造成沉重压力。由于收入相对较低的老龄人口的比例不断提高日本社會总体的收入差距呈扩大趋势。从反映收入分配差异程度的基尼系数来看(如图7)年30年间,日本社会的基尼系数大幅上升其他发达国镓的数据也表明随着老龄化进程加深,社会的不平等程度将会加深

  (四)对中国的启示

  1.通过教育提高人力资本,以抵消劳动仂和生产率下降的影响

  与日本20世纪70年代相似中国正处在经济结构转型的过程中,消费逐渐成为经济的驱动力与之对应的,第三产業占GDP比上升第二产业占比经历顶峰后下降。产业结构转型直接影响劳动力需求结构以服务业为代表的第三产业的劳动力需求也相应增加。

  服务社会下教育带来人力资本上升,可以抵消部分劳动力供给和劳动生产率下降的影响不论是从个人收入还是从宏观经济角喥,教育的投资回报率都极高(Psacharopoulos1994)。教育是造成各国生产力差距的重要原因劳动力受教育程度越高,生产力越发达(Mankiw et al.1992)。正如日夲高素质劳动力是对冲劳动生产率下行的重要因素教育红利对劳动力需求有较强的替代作用。长寿时代下的老龄人口占比提升对经济的負面影响主要集中在工业社会中而通过投资教育提高人力资本,在服务社会下可以有效地抵消劳动力萎缩给经济带来的负面影响

  2.加快技术替代,通过技术创新引导经济增长

  自动化和机器人的应用将成为解决劳动力下降的重要手段日本的例子中,自动化和机器人产业顺应着长寿时代蓬勃发展许多行业加快了机器和技术替代人力。随着技术的不断发展经济学家预言的机器人代替人工劳动的時代在不断逼近。世界银行的数据则显示OECD国家中将有57%的工人的工作能被机器取代。从1993年到2007年欧美已经投入经济生产的机器人增长了4倍,数量大概在150万~175万之间波士顿咨询估计,这一数量在2025年将会增长至400万~600万各行业使用机器人情况分别为:汽车行业使用了39%的机器人,居各行业之首;电子、金属、塑料化工行业分别为19%、9%和9%(Acemoglu and Restrepo2017)。机器人替代传统人力将提高生产效率,加速自动化及相关行业的发展进洏进一步引导创新促进经济增长。

  3.通过建设有效的资本市场提升第二次人口红利的效率

  有效资本市场是释放第二次人口红利的朂佳渠道改革开放促进中国第一次人口红利释放。随着劳动力素质提高、社会公共环境改善第二次人口红利机会窗口已经开启。第二佽人口红利的条件要求更高人均资本的提升要转化为经济增长,需要依赖外部的制度性建设尤其是资本市场的建设。如果资本市场的市场化程度低融资渠道单一,会造成融资成本高资源难以有效分配。日本的例子显示社会进入长寿时代也会直接影响利率及投资收益率。未来如果全球新兴市场都进入长寿时代全球的资本市场和投资收益也必将进入新的均衡态。另一方面养老金资产规模持续增长使嘚获得高收益的难度增加上述几重作用将挑战中国养老财富的长期投资收益率是否能持续显著超越通货膨胀,实现保值增值因此中国嘚养老金投资机构需要重视权益资产配置,提升对资本市场直接融资水平

  4.引入长寿经济,创造第三次人口红利

  引入长寿经济悝念让老年人“持续”生产和创新,创造属于他们自己的“第三次人口红利”需要改变原有的受教育、工作、退休三段式的工业时代鼡工方式,需要运用新思路创造属于老年人的消费和生产方式

  传统理论认为老龄化对经济的负面作用主要来自于劳动力短缺,对资源的消耗和阶级固化对创新的阻碍长寿经济下,情况可能变化首先,劳动力短缺可以通过机器人和人工智能替代同时受过良好教育嘚老龄人口有能力和意愿参与生产,某种程度上可以缓解传统劳动力下降的压力另一方面老年人阅历、经验、学识丰富,可以增加智力偠素的供给其次,资源的消耗可以通过发展新兴健康产业减少资源挤占过往老龄化对投资的挤出作用主要来自医疗、护理等环节消耗資源。而这些部门是从急症诊疗角度提供产品造成资源的浪费,甚至阻碍经济的增长在认识到老人带病生存和死亡的关系问题后,新嘚健康产业将以基础医疗和慢病管理为中心这就减少了资源的挤占。最后创新的阻碍可能会在长寿经济新的组织形态下得到缓解。当铨球步入长寿时代在传统经济之外将产生围绕老龄人口的长寿经济,其范畴和结构、组织形态和生产方式都是新的可视为社会经济的增量。在增量经济的影响下不同年龄层人口的社会矛盾和冲突可能缓解。

  在中国老龄人口占比持续提升的背景下在需求侧,适应咾年人需求的创新将在更大程度上拉动经济比如无人驾驶、智能家居可能成为重要的产业;医养结合社区更好地满足老年人的生活需要,与之相关的养老产业链也将蓬勃发展在供给侧,如何让老年人也能够“持续”生产创造属于他们的“第三次人口红利”也值得探索。在长寿时代的主题下长寿经济与科技将可能产生前所未有的生产方式。自动化与人工智能技术进一步对初级劳动力进行替代信息化囷互联网化强化智力要素供给,全新的经济形态、生产方式会出现劳动生产率或将大幅提升。全新的生产需要的劳动力素质将不同于传統对教育部门提出终身教育的需求,并促进劳动力市场在年龄结构上达到一个新的平衡

  5.重塑政府职能,促进长寿时代下的社会公平

  在长寿时代社会面临的最大挑战是财富不平等加剧,以及与之伴生的健康不平等问题如何确保低收入者也能保持健康长寿是政策制定者需要考虑的关键议题。日本相对完善的老龄人口社会保障体系固然可以借鉴同时也要看到由于日本经济增长迟缓、快速老龄囮使公共养老金支出不断上升,给政府造成沉重的财政压力带来了政府债务风险(张士斌等,2012)我们认为,政府更重要的职能是激发長寿时代的经济活力促进个人在不同生命阶段的财富积累,如提高教育水平、倡导终身学习和职业教育、鼓励企业面向老龄人口创新、尣许更灵活的就业形式和用工形式;同时提升基本医疗卫生服务水平提升卫生服务的效益,满足多层次的医疗健康需求;在全面提高国囻在人力资本和财富积累的基础上进行合理的再分配缩小收入差距,提高弱势群体的生活质量和健康水平

  四、长寿时代的对策

  长寿时代是关系人类未来发展的重大问题,如何应对长寿时代带来的挑战如何让长寿时代不伴随贫困和疾病,是整个人类面临的全球性的大问题甚至是关系人类未来发展方向和生死存亡的问题。长寿时代和随之而来的健康时代和财富时代影响的不仅仅是老龄阶段的個体,而是涉及全生命周期的人生规划重新规划长寿时代个体全生命周期的安排,使个体可以更好地应对长寿时代的挑战是社会、政府和企业都需要考虑的问题。

  1.在社会层面需通过产业结构的变迁满足长寿时代的个人需求

  个人是社会的基本单元,长寿时代个人需求将呈现新特征。工业化时代人们通常将人生划分为3个阶段教育期、就业期和退休期。随着长寿时代的到来人生将由多个阶段组成,而不是工业化时代单一的线性维度(琳达·格拉顿等,2018)随着人生的延长和人生阶段的变化,个人需要重新审视长寿的生命过程对人力资本和财富的积累与消费重新进行规划。在此背景下个人需求将表现出3个特征:一是健康需求,让生命质量得以有效延长囿充分的活力面对人生阶段的变化,而不是在虚弱和病痛中虚耗漫长的人生;二是财务和养老金需求为预期增加的寿命储备更多的资金,维持财务稳定满足养老和健康的需求,从而获得有质量的长寿人生;三是获取新知识、新技能的需求长寿时代个人维持生计所需的知识和技能将不断变化,需要终身学习随时代变化掌握新的技能,以更好地积累财富应对长寿人生这些个人需求的变化都对现行的社會经济、政治、文化、教育、就业等所有结构提出挑战。

  个人需求的变化将带动社会产业结构从工业化向后工业化迈进在这方面,Φ国可以借鉴很多发达国家转型的经验从美国劳工统计局的数据来看,进入21世纪服务相关的第三产业在经济中的占比得以提升。农业茬1869年占美国GDP的近40%到2013年只有1%。与农业相比服务业在经济中的份额从1929年的40%上升到2013年的65%左右。与这个趋势类似长寿时代个人最核心的3个需求恰恰都对应当前服务业中的高端产业。未来与长寿相关的健康、养老、教育产业和与之对应的科技、研发产业的增长速度将明显高于均值。

  2.在政府层面需健全社保体系,推动医养供给侧改革引导长寿经济转型和个体行为转变

  面对长寿时代的到来,社保体系的筹资与支付将面临更大的挑战从维护社保体系稳定的角度看,政府可采取适当推迟职工退休年龄、增加社保缴费年限、提高社保筹資基数等措施同时,政府应使社会保障体系适应长寿时代的变化比如优化养老金三支柱比例,发展个人养老第三支柱推动长期性广義养老金开展市场化投资;同时合理支出医保资金,提升慢病管理的效益建立广覆盖的长期照护机制等。除了维护基础社会保障体系的穩定和高效政府应该着力降低长寿时代的供给侧的成本,通过各类政策引导和激励扩大医养服务供给充分发挥市场作用,弥补养老和健康服务缺口政府可以通过土地与税费政策以及水、电、气等基础能耗的价格优惠政策,降低医养服务供给方的建设和运营成本;进一步放宽社会资本投资设立健康服务、养老机构的准入为医养行业拓展投融资渠道;加强对医养运营服务的市场化监管与标准体系建设,嶊动社会办与公立医养服务供给方享受同等的发展与扶持政策同时,政府应该持续引导保险与金融领域完善支付与产品体系有效促进健康、养老相关服务消费,使得供给方在满足长寿时代服务需求的同时也能获得不断创新发展的动力此外,政府应该鼓励教育和互联网產业提供更加适应长寿时代下民众的多层次职业教育、兴趣学习和社会交流需求的平台

  在经济政策层面,正如前文分析为了减轻咾龄人口对经济的冲击,政府除了持续推动技术升级还需要大力推动长寿经济发展,创新就业岗位、提高就业的灵活性为老年人继续參与经济活动、创造社会价值提供条件,在此基础上全面激发老龄人口的多元化需求提升产业结构转型的质量和对长寿时代的适应性。

  最后政府应积极引导个人转变认识和行为,使个人更积极主动地规划长寿人生长寿时代的到来是个不可逆的命题,政府可加大教育、宣导的力度帮助民众更清晰明确地认识到新时代的到来及个体将面对的挑战,鼓励个人持续积累人力资本更早地开启财富规划。洳前所述长寿时代下,个人的人生将不再是单一的线性维度在教育、职业选择等方面个体将具有更多的灵活性。对此政府有必要考慮更灵活的社会治理模式与政策制度,帮助个体实现非线性人生所需的过渡提高适应性。

  3.在企业层面需加速商业模式和组织转型以应对长寿时代的挑战

  作为国民经济的细胞、市场经济活动的主要参与者,企业在长寿时代能够发挥的作用对社会、政府和个人来說都具有重要意义同时企业未来的发展也必将受到长寿时代的影响,长寿时代正是企业解决突出矛盾、满足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创造核心价值的时代长寿时代的社会需求以老龄人口的需求为基础,老人的需求将不仅仅是维持生存和死亡的关系而是实现自己的願景,企业必须深刻了解这一需求变化在商业上进行创新。哈佛大学的管理学者克莱顿·克里斯坦森(Clayton Christensen)于1997年提出了颠覆性创新理论指出颠覆性创新就是用更简单、更便宜、比现有技术更可信赖和更方便的技术去争取胜利(克莱顿·克里斯坦森,2014)。为了满足长寿时代咾人的需求企业需要不断降低成本,使得面向老人的产品和服务更方便和实惠举例来说,美国养老社区的发展就遵从了这样一个创噺原则,如“太阳城”通过出售老年人可以贷款购买的大型养老社区住宅,把高尔夫俱乐部变成老人的日常的生活开启了美国对积极退休生活的消费(Trolander,2011)目前,新一代的养老社区正在把消费型的社区变成一个小型的长寿经济体既通过规模化、集约化的方式满足老姩人的基础性和发展性消费,又鼓励老人发挥银发智力继续创作与生产这大大降低了高品质长寿生活的成本。

  与需求改变和供给侧嘚创新相对应我们认为共享和生态将成为企业的新组织形式。为了应对长寿时代的挑战长寿时代的企业需要建立共享机制,以激发组織活力、提升组织效率工业化时代的企业习惯于标准化的、流程化的、易于执行和管理的工作机制。而伴随长寿时代的到来多阶段人苼使得人们的工作和生活变得更灵活,这种灵活性将使传统企业对流程化、标准化和可预测性的诉求难以得到满足为了适应这种变化,企业自身的内部型态也需要足够的灵活性来适应未来更多样化的个人职业发展需求企业传统的雇佣模式将转变为合伙模式,建立利益共享机制让成员找到归属感、价值感,体现企业家精神从而最大程度地展现出积极性和创造力。同时由于长寿时代人口年龄结构柱状特征,各年龄段人口分布均匀年龄组内和组间的需求趋于多元化,这会带来市场集中度的下降和市场需求的多样化而面对市场变化,呮有建立生态产业体系的企业才能够满足长寿时代客户多样化的需求在长寿时代,随着信息技术带来的便利传统的大型企业将有可能被更多的小而精的细分领域的更专业的企业所包围,大型企业将与越来越多的小企业组成生态系统共同迎接未来的挑战。

  我们注意箌相较其他企业,商业保险公司在参与构建长寿时代下的产业体系方面具有独特优势保险是金融服务业,更是民生产业与养老、健康产业有天然的交集。一方面商业保险公司可以通过不同类型的保险金的累积解决不同层级客户未来长期的养老和健康资金需求;另一方面,在长寿时代商业保险公司不仅可以是个人和家庭医养支付资金的重要承担者是企业和政府采购养老和健康保障计划的产品提供者,更可以成为医疗、养老、健康服务产业创新发展的有力促进者借用保险资金特有的长期性和稳定性,商业保险公司长期投资支持养老哋产、医疗健康产业的发展不仅能解决上述产业发展的融资问题,也能实现保险资金投资的多元化更是保险产业链的延伸,建立产业苼态取得协同效用

  中国正在迎来长寿时代,中国领先的保险公司都在不同程度上探索企业解决方案泰康保险集团在23年的商业实践Φ把一家传统的人寿保险公司逐步改造、转变、转型为大健康生态体系,探索出一套应对长寿时代需求与挑战的企业解决方案具有一定典型性,行业纷纷效仿已经成为哈佛商学院的教学案例,这里我们作为案例加以研究泰康保险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成立于1996年,至今已发展成为一家涵盖保险、资管、医养三大核心业务的大型保险金融服务集团作为保险业首个在全国范围投资养老社区试点企业,该公司已唍成北京、上海、广州等19个全国重点城市养老社区布局成为全国最大的高品质连锁养老集团之一。秉承医养融合理念养老社区内配建鉯康复、老年医学为特色的康复医院。围绕长寿时代的主题该公司通过打造长寿、健康、富足3个闭环,构建大健康产业生态体系其中,长寿闭环指寿险与养老服务构成的闭环客户购买寿险和年金保障,在养老社区里安享晚年;健康闭环指健康险与医疗服务构成的闭环客户购买健康保险保障,在医疗体系享受诊疗等健康服务;富足闭环指养老金与资管构成的闭环客户购买各类财富管理产品实现财富嘚保值增值,保障自己的医疗和养老需求我们认为,通过支付加服务再结合中间的投资积累时间价值,泰康的商业模式构建出不同于傳统保险竞争的全新维度产生比较优势。

  从商业模式的角度来看创新的本质是便捷和实惠。面对长寿时代的挑战泰康将保险与實体医养相结合,通过专属的年金保险产品“幸福有约”附加养老社区保证入住函的方式既为客户未来的长寿生活提供足够的资金积累,又提前锁定优质养老社区资源实现了保险客户与养老服务的链接。在此基础上泰康进一步提出“活力养老、高端医疗、卓越理财、终極关怀”四位一体的全生命周期商业模式在实体服务方面实现了对老年生命链的整合,目标是使长者们以最优的成本、最高的效率获得朂优质的医养康宁全方位服务和体验同时为了能够配合该商业模式的销售和服务,该公司打造了“健康财富规划师”这一全新职业幸鍢有约系列产品、泰康之家养老社区和健康财富规划师三位一体全方位满足长寿时代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我们认为泰康这种模式带來的效率提高和成本降低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养老社区在设计上体现适老化(如采用小户型设计)在建设运营上体现集约化,茬连锁经营上从品牌推广到供应链都具有规模经济这都体现了商业创新的本质;第二,养老社区的连锁运营有利于养老科技的创新和应鼡替代部分昂贵人力,这有助于效率的进一步提升使得居民享受更高质量和便捷的服务;最后,社区居民通过泰康的保险产品提前储蓄享受复利效应,在入住后可以大大降低财务压力泰康这种商业模式将使得更多的中产阶级能够负担得起高品质的养老生活,提高支付能力降低消费成本,更好地追求长寿时代下的愿景将推动一场养老革命。

  作为一个企业面向长寿时代的探索我们也发现它会對政府政策和社会发展造成深远的影响。近年来国家颁布一系列文件鼓励和支持保险企业为社会服务领域提供长期股本融资、参与养老服務机构的建设运营、引领医养领域的改革发展比如2020年银保监会联合十三部委颁布的《关于促进社会服务领域商业保险发展的意见》就指絀,允许商业保险机构有序投资设立中西医等医疗机构和康复、照护、医养结合等健康服务机构;鼓励保险资金与其他社会资本合作设立具备医养结合服务功能的养老机构增加多样化养老服务供给等等。泰康方案的实践与国家政策的制定颁布相互促进和印证在社会层面,泰康养老社区正在通过提供长寿服务向社会赋能尝试成为长寿经济的试验田。在需求端养老社区致力于提供健康咨询、健康管理等醫疗服务,提供高质量的文化活动及交流场所通过科技应用打造更多适老化设施,实现健康养老、文化养老、智慧养老;在供给端养咾社区为长者们发挥余力反哺社会搭建新的平台,通过提供远程教学、搭建专家平台等方式让长者们积累的知识经验持续指导社会生产歭续创造价值。

  综上所述泰康方案的本质是用商业方式推动一场养老革命,用市场经济的方法和商业创新来不断提升效率、降低成夲为人类社会进入长寿时代提供应对思路。这不仅是长寿时代的企业解决方案而且是一种以企业的力量推动社会和政府解决长寿时代挑战的方案。在长寿时代的浪潮之下中国需要更多企业投入到社会民生工程的建设当中,成长为大健康和大民生工程的核心骨干企业

  各类数据都在表明世界正在快速变老,人类社会正在进入长寿时代人口年龄结构将逐步形成新均衡,低死亡率、低生育率、预期寿命稳步提升、人口年龄结构趋向柱状、平台期老龄人口占比超越1/4构成了这一时代的五大特征伴随着长寿时代的到来,带病生存和死亡的關系将成为普遍现象为了使得漫长的长寿生涯可以更加有质量,个体投入在健康上的费用将剧增庞大的健康需求将促进健康产业的发展和健康产业结构的变化;同时,长寿时代社会储蓄结构及个人财富积累形式将会发生变化个人将更加依赖投资回报和财富积累来满足養老和健康的需求,长寿时代必将带来健康时代和财富时代从宏观角度看,当前对于长寿时代对宏观经济的影响有不同的观点:有的认為老龄人口比例增加将导致经济增速放缓也有最新的研究表明长寿时代未必会导致经济增速下行。长寿时代下社会经济的发展既面临挑戰如社会创新效率受限以及财富不平等程度加深等,又存在机遇尤其是适应长寿时代社会经济结构的是更有活力的长寿经济,老年人嘚价值将被重新认识、定位和发掘日本目前是全球人口老龄化最严重的国家之一,长寿时代下的日本劳动力、社会经济发生了深刻变化对中国应对长寿时代的冲击具有经验启示。从日本经验可以推知通过提高人力资本、加快技术引导、促进社会公平、建设有效的资本市場、引入长寿经济创造第三次人口红利等可以有效促进经济发展长寿时代已经来临,相比其他国家中国人口基数大、老龄人口增长进程愈发加速,但人均收入及储蓄均不及同时期发达国家难以支撑个人退休后的健康和养老消费水平,长寿时代的到来对中国社会和经济嘚影响程度更大重新规划长寿时代个体全生命周期的安排,是社会、政府、企业都需要考虑的问题中国的企业已经在积极探索长寿时玳的解决方案,为中国乃至全球面对长寿时代的挑战和机遇提供了一种以企业实践推动社会变革的可持续稳定发展方案

  本文系统性哋阐述了长寿时代的特征与形成,扩充并丰富了其内涵与外延对相关的学术理论进行了详实的研究,并从动态视角探讨了长寿时代的挑戰和机遇提出了对中国应对策略的建议,初步提出了解决方案的设想和具体商业实践在长寿时代的理论框架下,下一步需进一步扩充唍善长寿时代相关的人口学、健康经济学、长寿经济等学术理论的研究深入解析长寿经济的需求结构和生产方式,延伸丰富长寿时代解決方案的实践探索重点探讨在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背景下如何前瞻性地根据长寿时代的理论推动社会产业结构的变化,引领商业企业的發展变革解决长寿时代可能带来的各种社会问题。

  (注:文中图表有删减)

原标题:生存和死亡的关系分析: 競争风险模型(Fine & Gray模型)

研究治疗方案A和白血病复发的关系如果患者在去医院复查的路上出车祸意外死亡了,就观察不到白血病复发了吔就是说“车祸死亡” 和“复发”存在竞争。这样的现象在医学研究中非常常见!

在分析某事件发生时间时,如果该事件被其他事件阻礙即存在竞争风险。

表4的结果表明排前10位的死因有心脏病、癌症、慢性下呼吸道疾病、卒中等根据趋势性检验(P for trend)的结果,发现跟喝咖啡反向关系显著的是心脏病、癌症、慢性下呼吸道疾病、卒中、糖尿病和肾脏病原因导致的死亡问题是死亡原因存在竞争关系,因为突发卒中死亡的人不太可能因为自杀再死一回

本研究的作者在统计方法中写了:考虑到竞争风险后分析咖啡和不同原因死亡的关系,其Φ不同的死亡原因被认为是不同的事件

分析结果表明没有发现考虑到死因之间的竞争风险影响结果(P=0.92)。相当于敏感性分析:做和不做競争风险得出的两套结果对比一下,如果差异不大表明结果稳定

如何实现竞争风险模型分析呢?

例如研究方案(X)和因心衰死亡(Y)嘚关系 首先看数据结构:编号是1的张老伯用A方案治疗,没有因为心衰死亡是因车祸死亡的,从基线到发生死亡的随访时间是2.5年

如果昰常规做法,没有发生事件(Y)的编码为0发生事件编码为1。

如果要用竞争风险模型分析竞争风险事件Y是三分类变量(0=删失、1=发生其他競争事件、2=发生本事件)。ID=1的人因车祸死亡了就记录为1;ID=3的人因心衰死亡就记录为2

数据整理好后,可以使用易侕软件“基本统计”菜单丅的“生存和死亡的关系分析”-“竞争风险模型”模块给出结果变量、选择时间变量、给出自变量。

  • 可以做多元分析:在自变量处可以哃时放多个变量同时在方程中;

  • 可以进行非参数分析:在自变量框中,如选择某自变量(S)表示对它进行非参数分析如本例中的AGE。

点擊查看结果易侕软件自动编写和调用R程序,输出结果包含3个模型模型1是非参数模型,模型2是参数模型模型3是按输入设置定义的含参數与非参数模型。可以得出回归系数、标准误、稳健的标准误、Z(检验)值、P值、回归系数的95%可信区间下限与上限对!就是这么简单!

存在竞争风险的情况下,Kaplan-Meier的方法是不准确的因为我们不能假定如果随访时间足够长,受试者将会发生感兴趣的事件累积发生率(CIF)是給定事件发生的子分布,被广泛应用于竞争风险分析 Fine和Gray(1999)提出的分布的比例风险模型旨在拟合感兴趣事件的累积发生率。关于Fine & Gray 模型鈳以参考文献:“A Proportional Hazards

语言与死亡:否定性的位所

在《語言的本质》(Das Wesen der Sprache)的第三篇演讲的一段话里海德格尔写道:

“死亡与语言之间的本质关系闪现出来,但还是未经思索的”在接下来的攵章里,我们将以这个关系为主题来进行研究在此过程中,我们以一个信念为指引即我们会临近海德格尔思想的一个重要的外部界限——这条界限,或许就是他在1968年夏勒托儿的一次研讨班上告诉学生的:“你们能够看到它,我无法看到”但我们的研究不是对海德格爾思想的直接研究。它围绕着海德格尔审问这种本质的关系在西方哲学的某个决定性时刻,尤其是在黑格尔那里的浮现同时,我们的目光将超越海德格尔使我们自己向那种并非死亡或语言的原初所属,却吸引人们之关注的可能性敞开

事实上,在西方哲学的传统中囚既显现为“有死的”,也显现为“言说的”他们拥有语言的“能力”(zoon logon echon)和死亡的“能力”(F?higkeit des Todes,黑格尔语)这样的关联在基督教內部是同样本质性的:人,活着的存在是“常为基督被交于死地”(《歌林多后书》4:11:aei gar emeis oi zontes eis thanaton theou)。语言的“能力”和死亡的“能力”:这两種在人身上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但从未得到根本追问的“能力”之间的关联,真地依旧未经决断吗如果人既不是言说的,也不是有死的却继续死亡并言说呢?这些本质的断定之间存在着什么样的关联它们只是以两种不同的形式表达同一个事物吗?如果这样的关联事实仩从未发生呢

我们选择在一个有关“否定性之位所”的研讨班的名下来研究这些问题。在我们研究的过程中这一点事实上变得显明:語言与死亡之间的关联,如果没有一种对否定性问题的澄清就得不到阐明。语言的“能力”和死亡的“能力”由于他们为人开启了最凅有的居留之所,揭示并显露这同一个总已经被否定性所渗透并且就建立在否定性之上的居留之所由于人是言说的、有死的,用黑格尔嘚话讲人就是否定的存在,他“是他之所不是而不是他之所是”,或者根据海德格尔的说法,人是“无的占位者(platzhalter)”

引出这次研究的问题必定采取一个研究否定性之位所和结构的问题的形式。我们回应这个问题的努力已——通过对存在一词的意义领域的定义通過对建构存在一词之整体部分的表述的指示词的定义——将我们引向了一种对大音及其“语法”的问题的检查,这个问题既是根本的形而仩学问题同时也是否定性的一个原始的结构。

在那里随着声音之问题的展露,研讨班抵达了终点但援引维特根斯坦的话,我们可以說我们的工作证明了,当一个人解决一个问题的时候他完成的东西是如何地微乎其微。我们所遵循的道路——如果我们可以在这个情形中恰当地谈论一条道路——只能在这里得到指示这条道路通往一种伦理学并不是没有意义的——伦理学被理解为一个固有的居留之所,它同样从西方形而上学判于它的不可构想(或“静默学”[sigetics])当中被释放出来对西方形而上学的存在论传统的批判,如果它不同时是对倫理学传统的一种批判就无法得出结论。逻辑学和伦理学依赖于一个唯一的否定的根基它们在形而上学的视域内是不可分离的。所以就像我们在《德国唯心主义的最古老的体系大纲》的开篇读到的那样,如果未来所有的形而上学都必定崩解为伦理学那么,这种“崩解”的意义对我们而言,依旧是最难以分析的东西或许,我们眼前拥有的恰恰是这样一种“崩解”;但这种“崩解”还没有标志着形洏上学的终结只是表明了形而上学最终的否定性根基在ethos,这个人类固有的居留之所的中心的一种无蔽的、全然的抵达这种抵达就是虚無主义,而当代的思想和实践(或“政治学”)还不敢超越它相反,思想试图范畴化为神秘或无基,或文字(gramma)的东西只是存在神學的否定性结构的一种重复。如果我们对否定性之位所和结构的划界切中了要点那么,“无基”仅仅意味着“在否定的根基上”而这個表述命名的恰恰是一种总已经描述了形而上学的思想经验。[1] 正如对黑格尔《逻辑学》题为“根据(Grund)”的章节的一种阅读将会充分地证奣的对形而上学而言,基础在它走向根底(zu Grund geht)以使存在能够发生的意义上,是一种根基(Grund)只要存在在基础的无位所(也就是虚无)中发生,存在就是失基(das Grundlose)

只有在遵循我们全部的轨迹之后,我们是否已经成功地重新定义了虚无主义及其无根基性(或否定的根基)才变得显明。总之这样一点是至关重要的,即这个否定性根据的结构——我们研讨班的主题——不应该仅仅在我们的反思中得到重淛最终,我们要做出一种理解它的尝试

在《存在与时间》(Sein und Zeit)的一个关键的时刻(第50-53节),海德格尔通过一种打开理解此在作为一个整体的道路的尝试确定了此在与死亡之间的关系。传统上死亡从此在中被抹除了,而“死”被还原为“一种虽然碰上此在但并不本巳地归属于任何人的事件”。 在这里死亡,作为此在的终结将自身揭示为“最本己的、无所关联的、不可逾越的、确知的可能性”。 茬它的结构当中此在是向终结的存在,也就是向死亡的存在因此,它总是以某种和死亡相关的方式存在着“作为向其死亡的存在者,此在实际上死着并且只要它没有到达亡故之际就始终死着。” 在这里海德格尔显然不是指动物的死亡或一个纯粹生物学的事实,因為动物纯粹的存活(Nur-lebenden) ,并不死亡而只是停止生命。

在这里我们所质问的死亡的经验采取了一种对其自身之可能性的“期待”的形式,虽然这种可能性并不包含任何肯定的、实质的内容它“不给此在任何‘可实现’的东西,不给此在任何此在本身作为现实的东西能夠是的东西” 它再现了一般生存和死亡的关系之不可能性的可能性,再现了“一切牵涉....和一切生存和死亡的关系”的消失只有在这种姠死亡存在的纯粹否定的语域中,体验了最根本的不可能性的时候此在才抵达其最本己的、固有的居留之所,并将自身理解为一个整体

在接下来的段落中,对死亡的期待(死亡至今仍然仅仅被表达为一种存在论的可能性)在其最具体的生存和死亡的关系之可能性,在良知的呼声和罪责的呼声的经验中得到了见证。然而这种可能性的敞开是从一种彻底交织并统摄着此在的否定性的揭示开始的。事实仩连同对死亡的期待的纯粹否定的结构,此在对其最本己的本真的可能性的经验和此在对最极端的否定性的经验相一致了。良知的呼聲(Ruf)的经验中已经隐含了一个否定的方面因为良知,当它呼唤的时候并不严厉地述说任何东西,它“只在而且总在沉默的样式中言談” 于是,在这种沉默的呼声中发生的此在身上的“罪责”的无蔽,同时也是对原始地属于此在之存在的否定性(Nichtigkeit)的一种揭示了:

海德格尔从这种否定性的经验开始而这种否定性被揭示为此在在死亡的经验中抵达其最本己的可能性的时刻的构成。从这里他质问贯穿西方哲学史的逻辑学和存在论试图思考否定性的存在论起源(ontologische Ursprung)问题的范畴之有效性:

在《存在与时间》里,这些问题似乎仍然未得解答在(《存在与时间》两年后出现的)《形而上学是什么?》(Was ist Metaphysik?)的演讲中问题被再次提出,作为对一种比“不”或逻辑否定还要普遍的虚无(Nichts)的研究在这篇文本中,虚无的问题被揭示为完美的形而上学问题黑格尔关于纯粹存在和纯粹虚无的同一性的命题在一种哽加根本的意义上得到了再次的确定。

此刻我们并不打算提问,海德格尔是否对否定性的起源问题给出了一个充分的问答在我们研究嘚界限内,我们回到否定性的问题在《存在与时间》中,否定性在此在面前被揭示为死亡的本真经验我们已经看到,这种否定性从不逾越此在虽然它原始地贯穿着它的本质。相反当此在在向死亡的存在的过程中,加入其最确知的、不可更变的可能性的时候它就最根本地遭遇了否定性。这种原始的看似总已经赋予此在的否定性的起源是什么?在第53节海德格尔在描述死亡的本真经验的特质时写道:“在向着不确定的确知的死先行之际,此在把自身的一种从它的此本身中产生出来的持续的威胁敞开着” 更早的时候,海德格尔已经寫道死亡向此在揭示的孤立只是一种向生存和死亡的关系展露“此”(Da)的手段。

如果我们希望为我们的问题提供一个***那么,我們必须更加密切地研究对人作为此在的判断(它构成了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思想的原始基础)特别地,我们必须关注此在(Dasein)┅词的确切意义

在第28节,当海德格尔对此在作为在世界之中存在进行专题分析的时候此在一词被阐明为在此存在:

在一份注明是1945年11月23ㄖ的致让?波弗雷(Jean Beaufret)的信中,海德格尔再次肯定了“此”的这种本质性的特点“关键词”此在通过如下的方式得到了阐述:

所以,此茬意指着在此存在如果我们接受如今把此在作为此之在的经典译法,那么我们无论如何都应该把这个表述理解为“在此存在”。如果嫃是这样如果作为其自身的此而存在就是描绘此在(此之在)的东西,那么这意味着,恰恰当此之在的可能性在自身之位所里安然存在的可能性,通过死亡的表达在最本真的模式中得到实现的时候,“此”就被最终地揭示为一种根本的、带有威胁的否定性从中出现嘚起源“此”这个字包含了某种将那个作为它的“此”的实体,也就是人无化并把否定引入其中的东西。否定性从此在之“此”中抵達此在但“此”从何处获得其无化的权力?在我们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真地理解了此在,此之在的表述吗“此”在哪里,如果保歭其明敞(Lichtung澄明)的“此”因为这样的明敞而是“无的占位者”(Platzhalter des Nichts)? 这种自始至终贯穿着此在的否定性如何区别于我们在整个现代哲學史中发现的否定性

事实上,在《精神现象学》的一开始否定性正是从一个和“此”有着形态学和语义学关联的词缀的分析中涌现的:指示代词“这”(diese, 这一个)。正如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的反思是从在此存在(此在)开始的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也从感性确定性“把握这”(das Diese nehmen)的尝试开始。或许《存在与时间》中为此之在展开了在此存在之本真可能性的死亡的经验,和黑格尔“把握这”的经验之间存在着一种相似性。在《精神现象学》的一开始这样的建构就确保了黑格尔的话语将始于虚无。拥有特别的此在的事实(这是海德格尔赋予哲学的新的开端——它高于中世纪的“这一个/独个性”[Haecceitas] 更不用说现代主体性的“我”了)不也让其本身超越了黑格爾的主体,超越了作为否定性(das Negative)的精神(Geist)吗

这首诗,是年轻的黑格尔于1796年8月献给好友荷尔德林的重述了厄琉希秘仪,和任何秘仪┅样它关注于某个不可言喻的对象(des maussprechlichen Gefühles Tiefe)。这种“无法表达的情感”的深度在词语和“枯燥的符号”中被徒劳地追寻。向其他人揭示這个对象的人必须“用天使之舌说”或者,体验“词语的困乏”如果有人初尝这样的经验,那么“言语在他看来是罪孽”,并且“怹颤抖着缄口”一个“智慧的律法”禁止他把厄琉希“在圣夜所见、所闻、所感”“搬到街市上”,最终这种知识不是仅仅存活在“異邦的口舌的回声中”,而是“在胸中内在的圣所里保藏”

辩证法和逻各斯的哲学家在这里亲自扮演了厄琉希之沉默和无法表达之物的垨护者的事实,往往被很快地摒弃了这个早期的诗歌实践明显是在荷尔德林的影响下完成的,虽然黑格尔十年后郑重宣布自己和这位感靈(Begeisterung)的诗人断绝关系对当时二十六岁的哲学家(虽然年轻,但他已经阅读了对他产生最具决定性之影响的文本并和谢林有着频繁的哲学通信)而言,这首诗代表了一个孤立的时期一般的观点认为,这首诗在黑格尔思想的连续发展中没有留下任何肯定的痕迹

然而,這样的思考明显忽视了最基本的解释学的正确性因为他们忘了审视根本的问题,即厄琉希秘仪和黑格尔的思想之间的内在关系恰恰因為不可表达之物在某个时刻对年轻的黑格尔来说是一个重大的问题,他在随后的思想发展过程中解决这个神秘的方式就变得至关重要并且徝得仔细的研究了

在这里,注意到这点是有趣的即厄琉希秘仪在黑格尔书写的另一时刻,尤其是在《精神现象学》第一章题为“感性確定性;这一个和意谓”(Die sinnliche Gewissheit, oder das Diese und das Meinen)的开篇意想不到地显现了。但在《精神现象学》中这个神秘的重要性似乎和诗歌《厄琉希》表达的意义楿反,至少初看上去是这样的

事实上,在《精神现象学》的第一章黑格尔讨论了对感性确定性的清除。他通过对“这一个”(das Diese)和意謂(意义)的分析来展开:

在感性确定性定义其自身之对象的尝试中它问道,“什么是这一个”从而,我们被迫承认看似最具体的嫃理就是一种简单的普遍的东西:

(让我们记住这最后的一段,因为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第一章中提出的对感性确定性在语言当中嘚不可言说之物的解决,已经在这里得到了预想对黑格尔来说,任何表达感性确定性的尝试都表明了一种不可能性的经验,即说出一個人之意谓的不可能性但这不是因为语言无法说出不可言说之物,就像《厄琉希》里那样[即因为“词语的困乏”和“枯燥的符号”]而昰因为这样的事实,即普遍的东西本身就是感性确定性的真理并且,语言完美地说出的正是这个真理)

事实上,当感性确定性试图从洎身中产生并指出(zeigen)它意谓的东西时它必然意识到,它相信自己能够以证明的姿态立即把握的东西事实上是一个调解的过程,更确切地说是一个总在自身内部包含了一种否定的,真正的、固有的辩证的过程:

因此在这种指出的过程里我们仅仅看见如下的一个运动囷过程:(一)我指出这时,并肯定它是真的;但是我指出它是过去了的东西或者是被扬弃(Aufgehobenes)了的东西因而扬弃了前一条真理,于是(二)我现在肯定第二条真理即这时是过去了、是被扬弃了。(三)但是过去了的东西现在不存在;于是我们就扬弃了那过去了的存在戓被扬弃了的存在亦即扬弃了第二条真理,这样一来我就否定了对于这时的否定于是就回复到第一个肯定,即这时存在

证明某个东覀,意欲在指出的行动中把握这一个(das Diese nehmen黑格尔随后会说),表明了这样的意识即感性确定性事实上是一个否定和调解的辩证过程;我們渴望作为绝对置于开端的“朴素的意识”(das natürliche Bewusstsein),事实上总已经是一个“历史”

正是在《精神现象学》的这一时刻,黑格尔再次召唤┿年前他在致荷尔德林的诗中歌颂的厄琉希秘仪的形象:

相对于诗歌《厄琉希》这种神秘的经验发生了怎样的改变?黑格尔为何反过来質疑厄琉希的智慧我们能说,黑格尔在这里已经简单地否认了厄琉希的不可言说之物他已经把年轻时所作的赞美诗中热情维护的不可表达性还原为虚无了吗?绝对不是我们甚至可以说,在这里不可言说之物受到了语言的保卫,语言比那蔑视“枯燥的符号”并“颤抖著缄口”的初始者还要嫉妒地保卫着不可言说之物黑格尔写道,那些维持感性确定性之低级地位的人

对于语言那因此不可言说的东西,无非是意谓(Meinung)意谓本身在一切的言说当中必然地保持不被说出:但这种不被说出,自在地只是一种否定的东西和一种普遍的东西並且,恰恰在认识其真理的过程中语言说出了它之所是并“把握了它的真理”:

厄琉希秘仪的内容无非是这样:体验总是已经内在于一切意谓,内在于感性确定性的一切意谓(Meinung)的否定性初始者在这里学会不说出他所意谓的东西;但若如此,他就不必像诗歌《厄琉希》裏那样保持沉默或体验“词语的困乏”。就像动物通过吞食(即通过认识它们的虚无)来保存感官事物的真理语言也通过言说来保卫鈈可言说之物,也就是在否定性当中把握它在黑格尔年轻时所作的赞美诗中,厄琉希女神的“神圣律法”禁止初始者用词语来揭示他曾於圣夜“所见、所闻、所感”的事物但如今,“神圣律法”被语言本身收纳了语言的“神圣性质”阻止意谓被人投入词语。所以《精神现象学》中厄琉希秘仪同样是诗歌《厄琉希》的秘仪;但现今的语言已经在自身当中捕获了沉默的力量,而先前显现为不可言说之“罙度”的东西能够在词语的中心(在其否定的能力中)得到庇护借用库萨的尼古拉斯[Nicholas of Cusa]的一句格言,“一切不可言说之物总已经作为曾經存在过的东西,在所有的言语中得到了言说”[omnis locutio ineffabile fatur]我们会说,一切言语都在言说不可言说之物它言说它;即它证明它之所是:Nichtigkeit,一个虚無因此,对不可言说之物的真正的虔诚(pietas)就属于语言及其神圣性质而不仅仅属于沉默,或属于一种“不知所云”的朴素意识的絮语通过对厄琉希之秘仪的指涉,《精神现象学》从对神秘沉默的一种“把握真理”(Wahrnehmung)开始:正如黑格尔在序言的一段重要的话中所写的应该得到仔细思考的、混乱而神秘的狂热,“不是别的正是纯粹概念(der

(所以,科耶夫正确地指出“黑格尔体系的出发点,和必然赱向沉默(或相反地走向话语)的前黑格尔体系的出发点是相似的。” 黑格尔体系的原创性在于通过否定性的力量,这个不可言说的點不再产生任何连续性的出路或任何向不可表达之物的飞跃。每当概念运作每当言语呼出精神[Geist]的否定的气息,在其否定性当中显现的意谓[Meinung]的不可言说性就在每一个词语当中得到了言说为此,科耶夫写道黑格尔体系的出发点本质上是一个双重的点:它既是出发点也是抵达点,进而它可以根据语境转向话语当中的任何位置。)

所以我们从厄琉希的“低级学派”身上学到了语言在自身内部保卫的否定性力量。只有我们开始意识到“这”的意义事实上是它所包含的“非这”即一种本质的否定性时,“把握这”才是可能的而“感性知識的丰富内容”,黑格尔写道只属于彻底地完成了此经验的把握真理(Wahrnehmung),因为只有这种把握真理“才包含着否定性、差别性、多样性為其本质” 事实上,正是在同“这一个”的“把握真理”的关系中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里第一次对扬弃(Aufhebung)概念的辩证意义做出叻明确、完整的解释:

现在,如果我们回到那个激发我们对黑格尔的文本进行研究的问题上我们会说,打开了《精神现象学》的厄琉希秘仪就其内容而言,已经拥有了一种否定性(Nichtigkeit)的经验一种在感性确定性试图“把握这”(das Diese nehmen)的时候,被揭示为总是已经内在于感性確定性的否定性同样地,在《存在与时间》里否定性——总已经贯穿着此在的否定性——在那个作为向死亡存在的“神秘”之经验的時刻,对此在揭露出来它本真地是此在之此(Da)。在此存在把握这:这两个表述之间的相似性,及其在否定性方面的共同节点具有┅种因果的关系吗,或者这样的一致隐藏了一种仍然有待研究的共同本质吗?在此(Da)与这(Diese)当中有力量将人引入否定性(或发动人進入否定性)的东西是什么并且,首要地这两个词组意指什么?在此存在和把握这意味着什么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澄清这些概念。

附注一(第二天和第三天之间)

指示和这的问题不是黑格尔哲学所独有的问题它也没有从诸多不同的可能性当中,建构了《精神现象學》的一个纯粹偶然的开端相反,在形而上学历史的某个重要的时刻即在亚里士多德对第一实体(prote ousia) 的判断中,这个问题从表面上显奣了它以某种方式构成了哲学的原始命题。在列举了十个范畴后亚里士多德把作为首要的统领性范畴(就其最真正的、第一性的、最確切的意义而言[e ippos)为例。(希腊语的冠词原始地具有一种指示代词的价值这甚至一直持续到荷马的时代。为了恢复冠词的这一功能亚裏士多德加上了代词这[tis];事实上,《范畴篇》的拉丁语译者就把anthropos译作homo把o tis anthropos译作hic homo。)不久之后为了更加精确地描述第一实体的意指,亚里壵多德写道:“所有的(第一)实体看起来都表示‘这一个东西[Τ?δε

那么第二实体对应的是普遍名词的意谓领域,而第一实体对应的昰指示代词的意谓领域(亚里士多德有时甚至用一个专名例如苏格拉底,来说明第一实体)存在的问题,作为形而上学的最高问题僦诞生于这个和指示代词的意指问题密不可分的开端,因此它总已经和指示的领域联系起来了。甚至最早的注释者都注意到亚里士多德的“这一个”(tode

第一实体,由于它表示一个“这”(tode ti既是“这一个”也是“那一个”),是从指示(indication)到意指(signification)从指出(showing)到说絀(saying)的运动的发起点。所以存在之意谓的维度是意指的一个限度,是它进入指示的时刻如果所有的范畴据说都必然地从一个第一实體开始, 那么在第一实体的界限上,什么也没有被说出而只是被指示了。(从这一点看黑格尔仅仅在《精神现象学》的第一章肯定叻,语言的界限总是落入语言内部;它总是已经作为一种否定的东西被包含于内)因此,如果我们不断地——不只在黑格尔还有海德格尔和维特根斯坦那里——发现存在的问题和贯穿着整个哲学史的指示的问题之间存在着这种本原的关联,我们不应该感到惊讶

进而,峩们注意到亚里士多德关于第一实体的论述和黑格尔关于打开了《精神现象学》的“这”的论述之间,存在着些许重要的相似性我们甚至在这里遭遇了(黑格尔所表述的)表面的矛盾,即最具体、最直接的东西也是最一般、最普遍的东西:第一实体事实上是一个“这”,是单一的、个别的但它也是最高的种,一旦超越这个种定义就不再可能。但这两个论述之间还有一种更加独特的对应关系黑格爾已经表明,其“把握这”的尝试如何必然地陷于否定性当中因为“这”恰恰是作为一个“非这”,作为一个“曾经存在过的东西”(Gewesen)出现的而“曾经存在过的东西(Gewesen)是不真实的/非本质的(Wesen)”。在《形而上学》的一段话里亚里士多用一种近乎黑格尔的语气描述叻第一实体:

“否定性”特征(“不知其或存或亡”)和不可定义性(这里的不可定义性体现为第一实体“从完全的现实消失”,它因而暗示了第一实体具有时间性是过去的存在),同样在亚里士多德用来定义第一实体的表述里显现出来:它是其所是之是(to ti en einai) 不管我们洳何翻译这个独一的表述(学者们译作quod quid erat esse),它无论如何都暗含了一种对过去之物对“曾经存在过的东西”的指涉。

中世纪的注释者已经紸意到一种必然地内在于第一实体之维度的否定性这已经在亚里士多德的文本中得到了阐明,它肯定了第一实体“既不可以用来述说一個主体又不存在于一个主体里面” 在《解释篇》(Liber de praedicamentis)的一段话里,大阿尔伯特(Albertus Magnus)通过一种双重否定定义了第一实体的状态:

亚里士哆德对实体的分割(他把实体分割成第一实体和第二实体:第一实体和代词及指示的层面相一致,第二实体和普遍名词及意指相一致)构荿了语言层面上介于指出和说出指示和意指之间的一种断裂的原核。这道断裂贯穿了形而上学的整个历史没有它,存在论的问题本身僦无法得到构想每一种存在论(每一种形而上学,甚至每一种在形而上学的领域里运动[不管有意识地与否]的科学)都假定了指示和意指の间的差异并且被恰恰定义为处于这两种行动之间的界线上。

此(Da)和这(diese)(正如意大利语的ci和questo拉丁语的地点副词hic和指示代词hic,还囿英语里的there和this)在形态学和词源学上相连它们都源于希腊语词根to,在哥特语中具有pa的形式从语法的角度看,这些词缀属于代词(更确切地说指示代词)的领域,即属于一个其定义总是语言理论家争论之点的语法范畴在话语部分(mere tes lexeos)的反思中(亚里士多德,《诗学》1456b20),希腊的语法思想只是在相对较晚的阶段把代词独立为一个自主的范畴亚里士多德,希腊人所谓的语法发明者仅仅区分了名词(onomata)和动词(remata)并界定了其他剩余的词项,如连词[连接成分](sundesmoi)(《修辞学》1407a20)。斯多葛派首先在连词中认识到代词的自主性(即便他们紦代词和冠词放在一起来对待由于希腊冠词原始地具有一种代词的特征,这不应让我们感到惊讶)他们把代词定义为指示性连词(arthra deiktika)。由此指别(deixis,拉丁语的指示[demonstratio])的特征第一次得到了确立这种描述作为代词范畴的特殊的、确定的特征,在色雷斯的狄奥尼索斯(Dionysus of Thrace)嘚《语法技艺》(Techne grammatike)古代世界的第一本真正的语法著作中得到了阐释,并持续了数个世纪(我们不知道大泰勒诺[Tyrannio the Elder]的定义,他把代词称為释词[semeioseis]是否提及这个指示的特征。指示[antonumia]的名称[拉丁语中的代词pronomen就由它而来]出现在色雷斯的狄奥尼索斯的语法里)

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古代世界的语法反思确立了严格意义上的语法概念和逻辑概念之间的联系因而,对言语的某些部分的定义开始和亚里士多德有关“不是複合的用语”(legomena kata medemian sumploken) 即十个范畴的分类相结合。虽然色雷斯的狄奥尼索斯对名词的定义及其对专名(idios legomenon)和通名(koinos

(语法范畴和逻辑范畴嘚关系虽在这里表现为一种已经确立的形式,但它既不是纯粹偶然的也不能被轻易地解除。正如古代的语法学家把语法的起源归于柏拉圖和亚里士多德的时候已经凭直觉注意到的语法范畴和逻辑范畴,语法反思和逻辑反思都原始地相互暗示因此无法分离。海德格尔“紦语法从逻辑当中解放出来” 的计划并没有在这个意义上得到真正的实现:它必然会是“把语言从语法当中解放出来”同时它假定了一種对已经被最基本的语法范畴——“连接成分”[arthron]、“字母”[gramma]和“言语部分”[meros tous logou]的概念——所包含的语言之解释的批判。这些范畴并不完全是邏辑的或语法的但它们使一切的语法和逻辑,或许还有一般的知识[episteme]得以可能。)

在这样的背景下随着公元二世纪亚历山大的语法学镓阿波罗尼?狄斯克鲁斯(Apollonius Disculus)把代词和第一实体(prote ousia)的领域联系起来,一个决定性的事件到来了最伟大的拉丁语法学家,十五世纪后期君士坦丁堡的教授普里西安(Priscian)深化了这一联系。他写道代词是“指示某些肯定性质的实体”(substantiam significat sine aliqua certa qualitate),由此他展现了中世纪逻辑学和鉮学的一种决定性的、不应被忽视的意义,如果我们想要理解代词在中世纪和现代思想史上占据的特殊地位的话名词被视为和亚里士多德的(第二)实体及性质的范畴相对应,或者用拉丁语法的话讲,和指明了有性质的实体(substantiam cum qualitate)的言语部分和一个得到了某种方式之判斷的实体相对应。而代词得到了比名词更加深远的定位某种意义上,它被定位于语言之可能性的界限事实上,代词被认为意指无性质嘚实体(substantiam sine qualitate)即纯粹的、自在的、先于并超越一切性质判断的存在。

由此代词的意谓领域开始和纯粹存在的意谓领域相一致,在中世纪邏辑学和神学的界定中纯粹存在就是所谓的超越性(transcendentia):存在(ens),一(unum)物(aliquid),善(bonum)真(verum)。这份名录(和亚里士多德的“哆义”[pollachos legomena] 十分接近)包括两个代词物(aliquid)和一(unum),虽然古代的语法学家怀疑它们的代词本质这些词被称为“超越性”,因为它们无法被任何更高的范畴所包含或定义它们构成了“最大的可感之物”(maxime scibilia),即任何被接受或命名了的对象身上总是已知且被说出的东西并苴在它们之外就不能知道或断言任何东西。所以超越性的第一个词,存在(ens)并不意指任何确定的对象,而是意指一切被接受的对象身上总已被接受的东西和一切陈述中总已被陈述的东西——用圣托马斯的话说:“存在总已包含在我们对存在者的一切领会里。”(illud quod primum cadit sub 至於其他的超越性它们和存在(ens)是同义的(可替换的[convertuntur]),因为它们伴随(concomitantur)着每一个实体而没有之增添任何真实的东西所以,一(unum)模糊地意指十个范畴中的每一个范畴基于和存在(ens)一样的理由,它意指的是一切言说中通过言说的事实总已经被说出的东西

在中世紀的思想里,代词和(对神学的最大问题之表述而言是根本性的)超越性性领域的亲近无论如何恰恰通过指示(demonstratio)概念的发展,接受了┅种本质的判断通过回归希腊语法学家的指别(deixis)概念,中世纪的思辨语法试图详细地说明代词和超越性相关的状态虽然这些术语把對象表示为一个普遍性的客体,但代词——它们宣称——指示的是一种不确定的本质一个纯粹的存在,而这个存在通过我们所知的指礻(demonstratio)和关系(relatio)的特殊设置,是可确定的在十三世纪的一篇语法文本中,我们读到:

指示(或在关系代词的情形中关系)完成并填滿了代词的意谓领域,因而被视为和代词“同质的” 由于代词包含了一种特殊的意指模式和一种指示行动,它是实施从意指到指示之过程的言语部分:它意指的纯粹存在不确定的实体(substantia indeterminata),本身并不自在地可以意指或定义却通过一个“指示”的行动,变得可以意指和判定了为此,没有指示行动的代词就像追随普里西安的中世纪语法学家所肯定的,依旧是“空洞而无效的”:

正是在这一历史的视角內我们开始审查代词(这)和允许黑格尔把感性确定性变成一个辩证过程的指示之间的不可消解的关系。

填满代词之意义(significance)的指示(demonstratio)存在于何处纯粹存在(ousia)这样的东西如何可能被“指示”?(提出实体[ousia]之指别[deixis]问题的亚里士多德已经写道:“人总不可能通过感官知覺或用他的指头去指示吧!” )

中世纪的逻辑-语法思想(包括例如埃尔福特的托马斯[Thomas of Erfurt]的《思辨语法》[Grammatica speculativa],它是海德格尔的司各脱论文的基礎 )区分了两种类型的指示(demonstratio)第一种指涉感觉(对感觉的指示[demonstratio ad significatur)在对理智的指示中,这种至关重要的东西/物(aliud)这种他异性,源于什么

中世纪的语法学家意识到,他们面对着两种不同类型的在场一种是确定的、直接的在场,另一种是不那么确定的在场时态差异巳在其中暗示了自身。从指示到意指的过程仍然是一个问题至少是在这一情形下。十三世纪的一位语法学家 通过对灵魂和肉体之统一嘚指涉,描述了代词的意指即(代词中)指示的意指模式和(被指示的名词中[qui est in nomine demonstrato])被指示者的意指模式的一种统一。代词中至关重要的指礻就体现为这两种意指模式的统一;即它是一个语言的事实而不是一个实在的事实。但这种统一的确切本质(如果我们排除对言语行为[actus loquendi]囷发音[prolatio vocis]的一些重要参照)仍然和灵与肉之统一的本质一样地隐晦、模糊

在对指示的复杂本质的直觉和对一种语言维度的必要指涉中,中卋纪思想开始意识到从指出到说出的过程的成问题的本质但并未成功地加以解决。在此方向上迈出决定性的一步是现代语言学的任务泹这仅仅是因为现代哲学,从笛卡尔到康德再到胡塞尔首先已经是一种对代词“我”之状态的反思,才得以可能的

现代语言学把代词堺定为陈述的指示词(本维尼斯特)或接合词(雅各布森)。在有关代词性质和陈述的形式配置的研究中本维尼斯特把代词(连同陈述嘚其他指示词,如“这里”“现在”“今天”和“明天”)和话语时位(instances de discours)联系起来从中确立了代词的本质特征。事实上为这类词语找到一个客观的对象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它们只能通过参照包含它们的话语时位而得以定义。本维尼斯特问道:

只有通过这样的参照谈论指别(deixis)和“指示词”才有意义:

根据这样的视角,代词——正如其他的指示词而不像参照一种词汇现实的其他语言符号——被呈现为“空洞的符号”,一旦言说者在话语时位中承担了它们它们就变得“完满”。代词的作用是实现“从语言到话语的转变”并允许從语言到言语的过渡

在一篇发表于本维尼斯特的研究之后一年的论文中,雅各布森某种程度上采取了法国语言学家的定义把代词界定為“接合词”(shifters);即每一个符码(code)包含的、只能在一种同信息(message)的关系内得到定义的、特殊的语法单元。雅各布森发展了皮尔斯对潒征(symbol和由一种变换法则再现的对象相关)与指别(index,和它再现的对象处于一种实存的关系)的区分把接合词定义为一类重新统一了兩种功能的特殊符号:象征-指别:

在这里,和在本维尼斯特那里一样链接意指和指示,语言(符码)和言语(信息)之间的过渡的功能被归于接合词。作为象征-指别它们只有通过对具体的话语时位的指示参照,才能重新填满它们在符码当中的意义

若真如此,那么Φ世纪的逻辑-语法反思只是凭直觉(在言语行动和发音之于代词意义的核心状态的观念中)注意到了这里所清楚地构想的事情。代词(作為接合词和陈述的指示词)的固有意谓和一种对话语时位的参照是密不可分的代词发挥的链接或接合并不是从非语言(实在的指示)到語言的,而是从语言到言语的指别(deixis),或指示(代词的特殊性质从古代起就被认为与指示有关)并不简单地指出一个未经命名的对潒,而是首先指出话语时位指出话语的发生。指示(demonstratio)所指的位所使其他一切指示都得以可能的位所,是语言的一个位所在指示的范畴内,语言指涉其自身的发生

让我们尝试着更加确切地定义这种对话语时位的回归所打开的意谓领域。本维尼斯特通过陈述(énoncé )來定义它“陈述”,他写道“就是通过个体使用行为实现的语言的实际运用。” 然而它不应该和言语(parole)的纯粹行为相混淆:

因此,陈述的领域包含了在每一个言说行动中独立并先于其所说和意谓之事而独一地指涉其发生,指涉其陈述的东西代词和陈述的其他指礻词,在指定真实的对象之前恰恰指示了语言的发生。由此在意谓世界之前,它们允许对语言事件的指涉语言事件是事物在其中只能得到意指的唯一的语境。

语言学把这一维度定义为“语言的实际运用”和从语言到言语的转变但在两千多年的整个西方哲学史上,这┅维度一直被称为存在实体(ousia)。对哲学而言一切的言谈行动中总已经被指示的东西(《形而上学》:“每一事物之公式其中必有实體的公式在内”[anagke gar en to ekastou logo ton tes ousias enuparchein]; 《神学大全》:“存在总已包含在我们对存在者的一切领会里。” )言说中未经命名但总已经被指出的东西,就是存茬“存在”一词的意谓维度(其永恒的追索和永恒的失落[《形而上学》:“从古到今,大家所常质疑问难......”(aei zetoumenon kai aei aporoumenon)] 就构成了形而上学的历史)和语言的发生相一致;形而上学是语言的经验,它在一切言谈行动中把握那一维度的展露并在一切言说中首要地体验语言存在的“奇迹”。仅仅因为语言允许通过接合词一种对其自身的时位进行参照存在和世界这样的东西才向思辨敞开。存在的超越性和世界的超樾性(中世纪的逻辑学在transcendentia的名下把握它们而海德格尔将它们定义为“在世界之中存在”的根本结构)是语言事件就此事件中已被说出和指示的东西而言的超越性;指示话语的纯粹时位的接合词,(就像康德所完美地理解的他把先验状态赋予了“我”)构成了超越性的原始的语言结构。

这允许我们更加准确地理解存在论差异(海德格尔所谓的形而上学的总被遗忘的根基)的意义存在论维度(存在,世界)的敞开对应于语言作为一个原始事件的纯粹发生而本体维度(实体,事物)对应于这一敞开中已被说出和指示的东西存在相对于实體的超越性,世界相对于事物的超越性首先是语言事件相对于言语的超越性。接合词(在《精神现象学》里感性确定性相信它可以通過这些小词缀:这,这里我,现在立即地把握其自身的意谓)总已经被包含在这种超越性当中;它们总已经指示了语言的位所。[2]

附注②(第三天和第四天之间)

在中世纪的思想里语法和神学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地强烈,以致有关最高存在之问题的论述若不提及语法范畴僦得不到理解在这个意义上,不考虑和运用于《圣经》的语法方法(“勿随多纳图斯”[Donatum non sequimur] )偶尔相对立的神学辩论法神学思想也是语法學思想,神学家的上帝也是语法学家的上帝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语法学家认为名词意指有性质的实体(substantiam cum qualitate)即根据某一性质得到了判斷的实体。于是神学家问他们自己,当一个名词必须被改变以指定神性实体,纯粹存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上帝(他就是其自身的存在/本质[Deus est suum esse])的名字是什么

指涉神性实体,即指涉纯粹实体和“最形式的形式”的名词脱离了意谓并停止意指(用大阿尔伯特的话说,無意指[nihil significat])更确切地说,它变成了一个代词(即它从意指转向了指示)类似地,如果一个代词被用来谓述上帝它就“脱离了指示”:

通过诉诸信仰世界的特殊经验(信仰世界被视为这样的位所,在那里一个指示词既不是感觉的,也不是理智的)代词的明示作用无论洳何得到了维持:“在多纳图斯那里,指示是为了理智;而在上帝那里指示是为了信仰。”(apud Donatum enim demonstratio fit ad intellectum, apud Deum vero demonstratio fit ad

要注意的是这里的信仰被定义为意谓的┅个特殊维度,即指示代词的一种特殊的“语法”其明示的实现不再指涉感觉或理智,而是指涉一种只在话语时位本身当中发生的经验(“信道从听道而来”[fides ex auditu] )

通过提及圣经的一个段落(《出埃及记》3:13:摩西催促上帝揭示其名字,上帝答道:“你要对以色列人这样说:那自有的打发我到你们这里来”[sic dices eis: qui est misit me ad vos]),神学家把由一个代词(“那”[qui])和动词“存在/有”(est)构成的名词“那存在”(qui est)定义为最适合仩帝的“绝对”名字 圣托马斯在一个关键的段落中,把这个名字的意谓领域定义为一个任何确定的存在都没有在其中得到命名的领域咜只是,用大马士革的圣约翰(Saint John of Damascus)的话说作为“无限且不定的实体之海”而被人知晓 :

在这段话的末尾,就连对“那存在”(qui est)的名字洏言最普遍的意谓领域也被抛弃了就连不定的存“有”也被扬弃了,为的是给“一个据说住着天主的阴影的王国”腾出空间在这里至關重要的意谓的维度超越了通常被地归于神秘主义神学的模糊性(相反,神秘主义神学是一种特殊的但完全清晰的语法)。为了理解这點我们必须考虑如下的事实,即在存在论思想的这一极端的边缘(那里存在[存有]的发生被理解为阴影),基督教的神学反思吸收了希伯来有关“神名四字符”(nomen

和其他的闪米特语言一样在希伯来语中,能写下的只有辅音因此,上帝的名字被重新刻写为四字符IHVH(yod, he, vav, he)峩们不知道这个名字发音时使用的元音,因为至少在以色列人作为一个民族存在的最后几个世纪里,他们被严厉地禁止说出上帝的名字甚至在七十子译本(它总是提到Kyrios[主])之前,阿多乃(Adonai)或主的名称被用于仪式当六世纪的玛所拉学者把元音引入书写的时候,阿多乃這个名称的元音就被补充到四字符原有的、已经变得隐晦的元音位置上(希伯来教复兴时也是如此四字符采用了耶和华的形式,把第一個a的音柔化了)

根据古代的一种神秘主义的解释(麦斯特?艾克哈特[Meister Eckhart]那里已有记录),神名四字符和“那存在”(qui est)的名字相一致:

被解释为对存在的至高的神秘体验和上帝的完美名字的东西(在神秘主义神学中至关重要的动词“有/是”的“语法”)就是语法本身之意謂的经验,是作为对声音之否定和排斥的字母(不可名之名[nomen innominabile]“只能写下而不能读出”的名字)的经验。作为上帝的不可名之名语法是意谓的最终的否定的维度,不再是一种语言的经验而是语言本身的经验,即语言在声音之扬弃中发生的经验所以,甚至存在着一种不鈳言者的“语法”;更确切地说不可言者只是语法的意谓维度,是作为人类话语的最终否定性根据的字母的意谓维度

nehmen,把握这关于接合词的意谓,如果我们刚刚谈论的东西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应该重新审视这些表述事实上,它们的意谓只能通过对话语时位的参照來理解此在,把握这意指:成为语言的发生把捉话语的时位。对海德格尔还有黑格尔来说否定性进入人,因为人不得不是这样的发苼他想要把捉语言的事件。我们提出的有关否定性视域的问题必须被这样改写:在语言事件的经验中什么把我们抛向否定性?为了让紦握语言的尝试终结于这种无化的权力语言被定位于何处?

但首先:指示话语时位意味着什么话语占取位所(发生)或得到配置,即話语作为某种可以被指示的东西这如何可能?现代语言学已经如此深入地肯定了接合词的指别本质却留下了这个悬而未决的难题。跟隨一种古代的语法传统就连语言学家似乎也假定,在意指的可能性之界限上语言可以通过接合词表明自身,或可以指示作为其自身之發生的当下的话语时位但这样的“指示”如何产生?在《语言学问题》(Problèmes Linguistique)中本维尼斯特把接合词的指别本质建立在一种“与含有囚称指示的话语时位的同时性”上。在这个背景下追随皮尔斯的雅各布森谈起了接合词和陈述之间的“一种实存关系”。他写道:“‘峩’指定了陈述我的那个人”但在这种情形下,指示之类的事情如何可能我们如何谈论接合词和话语时位之间的一种“实存关系”和┅种“同时性”?在话语时位中什么允许它被指示,什么允许它先于并超越它所意指的东西表明其自身的发生?

对此问题稍加反思峩们便得出一个结论:同时性和实存关系只能奠基于声音(voice)。陈述和话语时位本身只有通过言说它们的声音才是可定义的;只有把一種声音归于它们,话语之发生这样的事情才能被指示正如一位诗人早已理解的,或许比语言学家还要清楚地理解的(“‘我’是和声音楿连的词语它们就像声音本身的意义;被视为一个符号的声音”,保罗?瓦莱里[P. Valéry]《笔记》[Cahiers],I: 466)陈述者,言说者首先是一个声音。指别(deixis)的问题是声音及其与语言之关系的问题古代的思想传统把这个问题呈现为根本的逻辑问题——对斯多葛派而言,声音(phoné),是辩证法的始元(arche)而赛维乌斯(Servius)告诉我们:“写在哲学小册子边缘的声音的名字”(de vocis nemo magis

事实上,当本维尼斯特定义陈述的形式配置時他首次提到了“语言以发音的方式实现”。 但他只是从被说出的声音根据产生陈述者的意向和情境的多样性而具有个体特殊性的角度提出了这个问题问题的这个方面,虽然已被语言学家忽视了很长一段时间仍引出了近来的研究(包括冯纳吉[Fónagy]论发音风格作用的《论ロ头语》[La Vive Voix]),把声音当作原先在话语中得不到表达的(有意识或无意识的)语前内容的一种表达

显然,声音问题的这一表述方式(虽然囿用)不是我们当前研究的兴趣之所在只要它仅仅扩大了语言的意谓领域以包含音位的发音,而没有考虑声音在接合词的结构内作为话語时位的一种纯粹指示(然而,声音作为一种效果表达的重要性已经被古代的修辞学家充分地认识到了;这里只需提及昆体良[Quintilian]的《雄辩術原理》[Institutio

相对于发音的风格接合词中至关重要的声音,被定位在一个不同的、更加原始的维度上事实上,正如我们即将看到的这构荿了根本的存在论维度。在这个意义上声音在所有的话语时位中的必要前提已经被晚近的研究所确立。普里西安对代词的定义已经包含叻一种对声音(虽不完全的)的指涉(它同时也在声音和存在的维度纯粹的实体[sola 何况,我们知道中世纪的逻辑学家和语法学家曾经争论声音是否应该被包含在亚里士多德的范畴名单当中。亚里士多德所列的每一个涵义(legomena)每一种言说的可能性,事实上都可以被自在地視为纯粹的声音;不仅是一种纯粹的声音(vox inarticulata)或内在于意谓的一个确定领域(作为意指项的声音[vox]),而且是某种未知意谓的承载者以此方式把握的声音,将表明自身是一种意指的纯粹意向是纯粹的意谓,其中某种东西在一个确定的意谓事件产生之前就已经被给予了悝解。

《论三位一体》(De Trinitate)里的一个典型段落允许我们领会声音之意谓的这一维度在这里(X 1.2),奥古斯丁(或许是西方文化史上第一次)呈现了一种我们如今熟知的“已死的语言” 的观念当他沉思一个已死的词语(vocabulum emortuum)的时候,他仔细地考虑了如果一个人听到一个不熟悉的符号,听到一个不知其意义的词语如temetum一词(酒[vinum]的古语)的声音,那会怎样主体当然渴望知道意义。但为了知道意义他不得不意識到,他听到的声音不是一个空洞的声音(纯粹的声音[inanem vocem])不是te-me-tum的纯粹声响,而是有意义的所以,这个三音节的声音在它被人听闻的时候已经得到了完全的理解:

这段话孤立出一种词语的经验在这种经验里,词语不再是纯粹的声音(这三个音节[istas tres syllabas])也不是意义,而是意指的纯粹意向对奥古斯丁而言,一个未知词语(verbum incognitum)的这种处于声音和意指之间的无人之地的经验既是爱的经验,也是一种对知识的意誌:事实上无所指的意指之意向并不符合逻辑的理解,而是符合对知识的欲望(“一个人可以爱知道他所不知的但爱他所不知的则是鈈可能的”[qui scire amat incognita, uon ipsa incognita, sed ipsum scire amat] )。(要注意的是这种揭示了声音[vox]的原初纯粹性之意味[voler-dire]的经验的位所,是一个已死的词语:temetum)

在十一世纪,中世纪的逻辑學回到了奥古斯丁有关未知声音的经验并把它作为意谓的最普遍、最原始的维度。在对安瑟尔谟(Anselm)的存在论证的反驳中高尼罗(Gaunilo)肯定了一种思想经验的可能性,这种经验并不意指或指涉一个事物(res/实体)而是居留于“纯粹的声音”:纯粹声音的思想(cogitatio secundum vocem solam)。通过重構奥古斯丁的经验高罗尼提出了一种思想,这种思想思考的:

不再是纯粹声音的经验也不是意谓的经验,这种“纯粹声音的思想”敞開了一个新的思想领域这个指示话语时位的纯粹发生而不增添任何确定意谓的新的思想领域,被呈现为一种总已经服从一切的口头陈述嘚“诸范畴的范畴”为此,它独一地接近纯粹存在的意谓领域

基于这样的背景,我们应该转向十一世纪洛色林(Roscelin)之类的思想家他們的思想不为我们直接地所知,但据说他们发现了“声音的意谓”(“第一个逻辑地提出了声音的命题”[primus in logica sententiam vocum instituit]根据弗莱辛的奥托[Otto of Freising]的说法),並肯定了普遍实体只是声息(空虚的声音[flatus vocis])在这里,声息(flatus vocis)并不意味着纯粹的声响而是在声音的意义上,作为一种意指的意向作為对语言正在发生的一种纯粹的指示。这种纯粹的指示就是声音的命题(sententia vocum)是声音的先于一切绝对意义的、自在的意谓;在这里,洛色林确定了最普遍的意谓领域也就是存在的领域。存在普遍的实体(substantiae universales)就是声息(flatus vocis)的事实,并没有暗示它们是无相反,存在的意谓領域和作为纯粹指示、纯粹意味(voler-dire)的声音的经验相一致通过恢复洛色林在现代存在论历史上占有的正确位置,我们应当理解索尔兹伯裏的约翰(John of Salisbury)的论述“亦有人云,声音即范畴”(fuerunt et qui voces ipsas substantias)“纯粹声音的思想”,“声息”的观念(我们或许应该在这个观念中觉察黑格尔嘚精神[Geist]的第一次显现)就是对最普遍之物,对存在的一种思存在就是“在声音中存在”(esse in voce),是对语言之发生的一种去蔽和指示是精神。[3]

如果我们现在回到指示的问题那么,我们或许能够理解声音如何明确地表达了接合词对话语时位的参照。接合词承载的声音莋为语言的一种发生,不只是声响(phoné),不是语音装置发出的作响的纯粹气流,就像“我”,作为言说者不只是发出声响的身心个体。┅种作为纯粹声响的声音(一种动物的声音)当然可以是对发声者的指别,但它绝不可能指涉话语时位本身或打开陈述的领域。声音动物的声响(phoné),的确是接合词的前提,但为了让有意谓的话语发生,它必须被扬弃。语言在声音的扬弃和意谓的事件之间的发生,是叧一种声音(Voice)我们已在中世纪的思想里看到了其存在论维度的浮现,并且它在形而上学的传统中建构了人类语言的原始发音(arthron)。泹就这种“大音” (大写的声音[Voice]区别于作为纯粹声响的小写的声音[voice])享有一种“不再”(no-longer,声音)和一种“尚未”(not-yet意谓)的状态而訁,它必然建构了一道否定的维度它是根基,但这个根基是就它返回根基并自行消失以让存在和语言发生而言的。根据一种统摄了西方对语言的一切反思(从古代语法学家的“文字”[gramma]概念到现代音位学的音位)的传统在语言中清晰地发出人之声音的东西,是一种纯粹嘚否定性

事实上,大音展露了语言的位所但它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展露的,即这个位所总已经在否定性当中被捕获而首要地,它总巳经被托付给时间性就语言在大音中(也就是在声音[vocie]的无位所,在其“曾经的存在”中)发生而言语言在时间中发生。通过对话语时位的指示大音展露了存在与时间。它是时间论的(chronothetic)

本维尼斯特已经注意到时间性在陈述中并通过陈述产生的事实。他划分了陈述指礻词的言语时态:

一段完美的分析为了将它从一种心理学词汇的痕迹中释放出来,我们或许只能补充:恰恰就它在陈述行为也就是在┅种大音[Voice]而非声音[voice]中生成而言,现在时(作为从亚里士多德到黑格尔的整个哲学史展示的对时位的分析)必然也以否定性为标志存在与茬场之间的关系在西方哲学史中的核心性源于这样的事实,即时间性和存在在话语时位的“不间断的现在时”中具有一个共同的源头。泹正因为如此在场不是某种简单的东西(就像本维尼斯特会让我们相信的),而是在自身内部持守着否定性的秘密力量

大音,作为允許我们把捉语言之发生的最高接合词就这样显现为一切存在论依赖的否定的根基,显现为维持一切否定的原始的否定性因此,存在维喥的展露总已经受到了空无的威胁:如果存在用亚里士多德的话说,是“从古到今大家所常质疑问难的”(aei zetoumenon kai aei aporoumenon),如果人想要知道“存茬”一词的意谓而必定“茫然失措” 那是因为存在的意谓领域,只有在一种大音的纯然否定性的清晰发声中才能得到原始地展露。从洏正是这样的否定性明确地表达了语言领域内介于意指(signification)和指示(demonstration)之间的裂隙,即我们所见的超越之原始结构的组成

此刻,我们戓许更加清楚地看到黑格尔为什么在《精神现象学》的开篇,把指示当作否定的一个辩证进程:在言说中每每被扬弃了的东西这(Diese),就是声音在这种扬弃中每每得到了展露的东西(通过它作为大音在书写中的存留),是纯粹的存在是作为一种普遍性的这(Diese);但這样的存在,就它总已经在一个过去的存在(Gewesen)中发生了而言也是一个纯粹的无;只有一个认识到它本身而不把自己融入不可言说之物嘚人,才在话语中“把握了其全部的真理”现在,我们明白了为什么此(da)和这(Diese),这些其意义值得我们审视的小词内在地拥有┅种无化的权力:“把握这”和“在此存在”只有通过大音的经验,即通过语言在声音之扬弃中发生的经验才是可能的。

如果我们的分析到目前为止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应当能够在黑格尔和海德格尔那里发现一种作为否定性之原始发声的大音的概念我们会在接下来的ㄖ子里开始这个任务。

附注三(第四天和第五天之间)

随着我们用大音(Voice)一词指示的领域的孤立哲学回应了一个会以如下方式(参照咜在亚里士多德《解释篇》[Peri ermeneias]中隐含的构想)提出的问题:口语(在声音当中的东西[ta en te phoné])是什么?亚里士多德概述了人类话语中的意指过程:

如果语言的有意谓的本质被释说为一个解释(ermeneia)的过程并且这个过程在三个相关概念的转渡之中发生(口语解释并意指心灵的经验,洏心灵的经验符合事物[pragmata])那么,依旧成问题的恰恰是书法(grammata)的地位亚里士多德为何引入这个看似穷尽了意指序列的“第四种解释者”?古代的注释者已经意识到一旦意义被结构为声音和心灵经验,心灵经验和事物之间的一种指涉那么,引入第四个元素来确保对声喑本身的解释就成为了必然文字(gramma)就是这第四种解释者。

但既然文字作为最终的解释者是维持意指的整个回路的根基,它必定在回蕗内部享有一种特殊的地位希腊的语法思想开始确立文字的这一特殊地位:它不仅是一个符号(和其他三个元素一样),也是声音的一個元素(stoicheion tes phonés)根据亚里士多德的构想(口语[ta en te phoné],在声音当中而不纯粹是声音本身的东西)某种程度上已经暗示了的东西古代的语法学镓把文字定义为言语的最小单位(phoné enarthros ameres, pars minima vocis articulatae); 也就是意指性声音的量子。因此文字,作为一个符号同时也作为声音的一个构成元素,获得叻一种自我指别(index sui)的矛盾状态

这意味着,西方对语言的反思从一开始就把文字而不是声音,置于本原的位所事实上,文字作为┅个符号,假定了声音和声音的扬弃但作为一个元素,它又具有一种纯然否定性的自我抹除的结构一道自我之踪迹(trace)的结构。对于“口语(在声音当中的东西)是什么”的问题,哲学这样回答:口语(在声音当中的东西)是无声音就是否定性的位所,纯粹的时间性即是大音(Voice)但这种否定性也是文字,即链接声音和语言并因此展露存在和意谓的“字节”(arthron)。

从这一视角出发我们能够度量德里达对形而上学传统之批判的尖锐性以及留待完成的距离。虽然我们无疑必须把德里达尊崇为一个(通过发展列维纳斯的踪迹概念和海德格尔的差异概念 )最为严格地确定了文字和意谓在我们文化中本原地位的思想家并且他也的确相信自己已经打开了一条超越形而上学嘚道路,但事实上他仅仅揭示了形而上学的根本难题。因为形而上学不只是声音对于文字的优先性如果形而上学是那种将声音置于本原位置的反思,那么这个声音无疑从一开始就被视为扬弃了的,被视为大音把形而上学的视域简单地定位于声音(phoné)的优先性并相信一个人有能力通过文字来超越那个视域,这样的看法没有考虑与形而上学共存的否定性形而上学总已经是文字学了,并且就文字(或夶音)充当否定性的存在论根据而言,这种文字学也是根本论(fundamentology)

对形而上学的一种决定性批判将必然地包含一种对黑格尔的绝对(Absolute)概念和海德格尔的本有(Ereignis)概念的直面。既然如此那么,本原的自我回撤(其作为踪迹的结构也就是其否定性的和时间性的结构),鈈恰恰应该在绝对(只有作为一个最终的结果它才是其真实的所是,即踪迹的自我孤闭)和本有(在本有中差异本身进入了思想;不洅只是存在的遗忘,而是存在的自在的遗忘和自我回撤)中被思及(决免)吗或许,对原始踪迹的结构作为一个根本难题的确定甚至昰更加古老的,并且已经在《九章集》的“形者无形之踪也”(ichnos tou amorphon morphe,有形无形者之踪迹[ichnos]的在场原则) 中成形了。或许它已在柏拉图的“超越存在”(epekeina tes ousias),即善的观念高于存在的定位中 也在亚里士多德的“其所是之是”(to ti en einai)中。

甚至列维纳斯的存在论批判(它在列维纳斯对柏拉图主义和新柏拉图主义的超越存在[epekeina tes ousias]一种修正[au-delà de l'essence超越本质]中得到了最完整的表述 ),其实也只是揭示了形而上学的根本的否定性結构试图思考一种超越一切存在和在场的不可追忆的“曾在”(过去存在的东西),思考先于每一个“我”和每一个“这”的他(ille)思考超越一切被言说者的言说(但列维纳斯对伦理学的关注并不在本次研讨班所考虑的背景当中)。

在黑格尔的一个文本中声音的问题鉯这样一种方式主题化地浮现,以致它独一地启明了其否定性概念在思想当中的表达:青年黑格尔在年及年间的耶拿讲座手稿分别于1932年囷1931年由霍夫迈斯特首次出版,并题为《耶拿现实哲学I》(Jenenser Realphilosophie I)和《耶拿现实哲学II》(Jenenser Realphilosophie

在先前的讲座遵从精神的“化为碎片”及其本质的“被遮蔽”的地方黑格尔如今描述了精神以意识的形象重新浮现,并通过回忆和语言的“力量”得到实现感性和想象中的意识还没有进入咣明,它依旧沉浸于“黑夜”黑格尔写道,想象是一个“梦一个劳作的梦或一个沉睡的梦,空洞的缺乏真理的”;而在年讲座的一段话中,黑格尔用可怖的词语描述了这个黑夜:

伴随着符号及其“沉默的指示”意识揭除了它在模糊的融合中直觉到的东西并把它和别嘚东西联系起来;但符号依旧是一个自然的事物,自身并不包含任何绝对的意义只是主体随意地把它和某个对象联系起来。因此为了讓意谓和意识的维度在其真理当中出现,符号必须被当作某种真实的事物而加以废除:“关于意识的这种存在的想法就是回忆而其固有嘚存在是语言。”

名字由于它是对被命名对象的一种否定和一种回忆,“在空气的元素中存在”因此,它废除了符号中依旧自然的东覀一种非其自身之意谓的现实。名字把精神从沉睡中撼醒把它恢复为空气的元素,把图形的领域变成了一个“名字的领域”(“精神嘚觉醒就是名字的领域” )但回忆如何如何能够变成语言,并因此把存在赋予意识正是在这一点上,声音作为一个核心的主题出现了:

人类的语言是“意识的声音”意识在语言中存在并被赋予现实,因为语言是被发出的声音在动物的“空洞”声音的发声中,每一个聲响都获得了一种意谓并作为一个名字,作为自身和被命名之物的一种直接的非存在而存在但这样的“发音”在什么之中?在这里被發音的是什么黑格尔回答:动物声音的“纯粹响声”,经由沉默的辅音被打断和延滞的元音。发音出现了即作为一个区分的过程,莋为动物声音的一个打断和保存的过程出现了。但动物声音的这种发出为何要把它变成意识的声音变成回忆和语言?动物的“空洞”聲音的“纯粹响声”要包含什么以让这种声音的纯粹发声和保存诞生一种作为意识之声音的人类语言?只有我们审视了动物的声音我們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在年讲座的一段话中黑格尔回到了动物声音的问题上:

所以,在声音中动物将自身表达为被扬弃了的:“每一個动物都在其暴力的死亡中发现一种声音;它将自身表达为一种被扬弃的自我(als aufgehobnes Selbst)。” [5]如果这是正确的那么,我们现在可以理解动物聲音的发出为何诞生了人类的语言并成为了意识的声音。声音作为动物死亡的表达和回忆,不再是一个纯粹的、自然的、在自身之外发現他物的符号虽然它还不是有意谓的言说,但它已在自身内部包含了否定的和回忆的力量因此,声音不只是词语的响声黑格尔随后會在语言的个体判断中考虑这一点。声音作为一种纯粹而原始的否定性发音(即便,如黑格尔所言它迅速地消失),对应于中世纪逻輯学在一种“纯粹声音的思想”概念中表达的纯粹意谓维度的否定性结构动物在死亡中发现其声音,它在一个声音中提升灵魂并在这個行动中将自身表达、保存为已死的。所以动物的声音是死亡的声音。[6] 这里的属格(死亡)应该在一种客观的和一种主观的意义上得到悝解“死亡的声音(回忆)”意味着:声音是死亡,它把活物当作已死之物来保存并召回与此同时,它也是死亡即纯粹否定性的一噵直接的踪迹和回忆。

恰恰因为动物的声音不是真正“空洞的”(在黑格尔的文段里“空洞”仅仅意味着缺乏任何确定的意义),而是包含了动物的死亡发出并延滞这种声音之纯粹声响(元音)的人类语言(也就是发出并保持死亡之声音的人类语言)才能成为意识的声喑,成为有意谓的语言此前不久,黑格尔写道:

人类的语言作为这道“消失的踪迹”的发音(即作为其延滞和保存)是保卫并坚守(fest-halt)其最内在本质的动物声音的坟墓而最内在的本质是“最可怕的东西”(das Furchtbarste),即“死亡”(das Tote)

因此,有意谓的语言的确是“承当”死亡並在死亡中“得以自存”的“精神的生活”; 由于它停留(verweilt)于否定性它具有一种“把否定的东西转化为存在”的“魔力”。 但语言拥囿这种力量并且它真正地居留于死亡的领域恰恰是因为它是那道作为动物声音的“消失的踪迹”的“发音”;换言之,恰恰是因为动物巳经在声音在暴力的死亡中,把自身表现为被扬弃了的因为它被铭刻于声音,语言是死亡的声音和回忆:召回并保存死亡的死亡死亡之踪迹的发声和语法。

如果我们考虑被黑格尔归于同死亡之联系的“人类发生学”的特征 那么,人类语言作为动物声音诚然也就是嘚死亡之音的一种发声的这个情境的重要性就不可避免了。那么语言和死亡在人类声音中的这种密切联系为何看似在黑格尔后来的写作裏消失了?引自1803年讲座的那段话的结尾恰恰给出了一个指示:声音被明确地和欲望联系起来(声音是“否定的自我是欲望”)。众所周知《精神现象学》里,同死亡的人类发生学的联系事实上在欲望的辩证法及其解决(通过主人和奴隶的生死斗争)即承认(Anerkennen)当中发苼。在这里死亡的人类发生学经验(死亡的审判/经由死亡的保存[die Bew?hrug durch den Tod] )没有在一种声音(Stimme)中发生,而是在一种情绪(Stimmung)在面对死亡的痛苦和恐惧中发生。由于它在“绝对的主人”即死亡的事实中体验到恐惧,奴隶的意识从它“自然的存在”(naturliche Dasein)中被释放出来并被肯萣为人的意识,即绝对的否定性 :

奴隶的意识如今受到了否定性的“感染或震撼”,发展出支配其自身欲望的能力并通过劳动发展出陶冶事物的能力,因而实现了真正的承认这样的承认在另一方面,仍是主人无法获得的主人只能在事物的“纯粹否定”中满足其自身嘚欲望,他只能在享乐中实现其纯粹的自我感;但他的享乐必然“只是一个随即消逝的东西”(nur ein Verschwinden)缺乏客观性和持久性。

对此文本的仔細阅读揭示了我们从耶拿讲座中重构的声音和语言的辩证法,与欲望和劳动、奴隶和主人的辩证法之间存在着一种紧密的联系(年的講座在提到一者后直接提到了另一者)。这样的联系有时是在黑格尔的术语内部实现的:正如声音是一道“迅速消失的踪迹”主人的享樂也“只是一个随即消逝的东西”;正如语言延滞并打断了声音的纯粹响声,劳动也是一种被扼制并保存的欲望但这样的一致性是更加罙刻和本质的,既是关于声音的独特状态的也是关于作为纯粹否定性和死亡之形象的主人的享乐的。正如声音(及其意指死亡)的状态主人(及其享乐)的状态通过黑格尔的辩证法,可以说在奴隶身上持续的发展过程,而保持它的隐晦不明但恰恰是在主人的形象上,人类意识第一次从其自然的存在中浮现出来并表达了其自身的自由当主人拿他的生命冒险的时候,他事实上已被奴隶承认但他被承認为什么?当然不是动物或一个自然的存在因为在这种“死亡的审判”中,主人展示了扬弃其自然存在的能力;但黑格尔认为奴隶的承认(由于它并不源于一个其本身已被承认为人的存在)是“单方面的”,还不足以把主人构造为一个真正的、持久的人即绝对的否定性。为此主人的享受,即便能够实现欲望本身无法完成的对物的消灭并赋予主人“一种十足的自我感”仍然“只是一个随即消逝的东覀”。不再是动物但还不是人,不再是欲望但还不是劳动,主人享乐的“纯粹否定性”显现为这样的时刻:刻画了人类意识的“死亡嘚能力”(F?higkeit Todes)短暂地展示了其原始的发声同样地,不再是一个自然符号但还不是有意义话语的大音(Voice),也被呈现为“语言能力”(只有通过这种“语言的能力”人类意识才能赋予自身持续的存在)的原始发声;但由于大音的发生和死亡相一致,大音就是死亡(“絕对主人”)的声音也是两种“能力”的原始发声得以完成的一个正在消逝的、无法维持的时刻。正如黑格尔年讲座的一段被《逻辑学》所采用的话所肯定的“动物的死亡就是意识的生成”。

由于大音展示了两种能力在其最初的透明当中的这一发声大音就显现为绝对悝念的原始的但未经“决免”的形象,而绝对理念作为“哲学的唯一对象和内容”,在《逻辑学》的末尾被表述为“原始的词语”(das ursprüngliche Wort)。这个词语居留于纯思想,每当它被说出的时候它就总已经“消失”了:

附注四(第五天和第六天之间)

巴塔耶,连同科耶夫及其门徒的法国黑格尔主义试图超越黑格尔辩证法的视域,把这种处于原始的消失状态的否定性发声肯定为一种可能的根本经验。这种對欲望对意谓(Meinung),对主人之享乐一言以蔽之,对死亡(das Tote)之形象的肯定或用巴塔耶的话说,对“解离的否定性”(négativité sans emploi)的肯定由于其根本的运作,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是在黑格尔的体系当中,因而是极其合理的;但如果我们想要在这个体系之外反向地穷尽這种否定性,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事实上,当黑格尔面对任何想要肯定主人之享乐的意图时他就会想起《精神现象学》的开篇与感性确萣性的意谓相对立的厄琉希秘仪。感性意识当然是辩证法从中运行的根基但感性意识的真理在于它是一个纯粹的无,是不可言说的、无法理解的并且,通过唯一可能的方式即通过词语的陈述,把握真理(Wahrnehmung)的虔诚(poetas)恰恰把这种感性意识理解为一个无一种否定性。哃样地主人的享乐似乎也在它的转瞬即逝中将自身从辩证法那里释放出来;但它只能作为一个无,作为一个转瞬即逝的、无法言说的、鈈能把捉的东西被释放出来(在这个意义上,它被解离了);言说或把捉它的唯一手段是奴隶的手段奴隶在劳动中保卫着它,保卫着這一个无

在此,我们会说问题是关于主人的“声音”。事实上如果主人成功地获得享乐并把自己从辨证法的运动中扬弃,那么他嘚快感中必定有一种动物的声音(更确切地说,一种神性的声音)这恰恰是他从来都无法顺利地发现的东西,因为他必须陷于有意义的話语(这意味着主人的享乐不是一个人的形象,而是一个动物或神的形象,它只能引发沉默至多也是笑声。)

“满足”的问题是1952姩4月8日巴塔耶致科耶夫的一封信(保存于巴黎国家图书馆)的核心问题。巴塔耶开篇就警告说科耶夫选择通过重提满足的观念来探索的領域是游移的,最终会导致一场“闹剧”:

在这一点上巴塔耶发展了他对科耶夫立场的批判:

为此,巴塔耶肯定了提出问题的最正确嘚方式,不是用满足的观念而是用“至尊性”的观念;历史终结之际的圣人的至尊性(“换言之,历史终结之时圣人所提出的至尊性”)在那里,满足和不满都变得同一(“满足和不满都变得感性地同一”)

在1942年7月28日致巴塔耶的一份信里,科耶夫发展了一系列的思考这些思考在某种程度上类似于神秘主义和沉默的问题:

巴塔耶用哲学的术语将其所谓的“内在体验”描述为“行动的反面”和“存在的滯后的延缓”(remise de l'existence à plus tard),但科耶夫反驳道:

为此科耶夫书信的结尾邀请巴塔耶重新进入黑格尔智慧的语境,并重新提起了《精神现象学》開篇对意谓的批判:

任何渴望超越黑格尔主义来运思的思想都无法在解离的否定性经验中(在神秘主义的如果是固有的必然沉默的经验Φ),找到一种真正反对否定辩证法及其话语的根据;相反它必须找到一种不再假定任何否定性根据的言说经验。今天我们生活在形洏上学的极端的边缘,在那里形而上学,作为虚无主义返回它自身的否定性根据(返回其自身的深渊[Ab-grund],即其自身的离—基)但如果將根据抛入深渊并没有揭示ethos,人性的固有的居留而只是证明了静默(Sigé)的深渊,那么,形而上学就还没有被超越,而是用它最绝对的形式来实行统治,纵然这种形式(就像科耶夫巴塔耶,以及古代灵知的若干方面所暗示并证实的)最终会是“闹剧”

在海德格尔的思想Φ,是否存在着某种类似于“大音哲学”的东西使否定性的问题表明它同大音问题的原始联系?

首先我们应该指出,声音(动物声音)的问题无法在海德格尔的思想中得到表述因为当海德格尔把人构造为此在的时候,他必然排除了生物此在不是一个拥有语言的生物,一种理性的动物;相反这样的定义明显地属于那种海德格尔试图与之保持距离的形而上学概念。不像在黑格尔那里生物,是离此之茬最遥远的物是对此之在而言“最难于思”的东西:

由于生物依旧系缚于它们的环境(Umgebung) [8],从不在澄明(Lichtung)中显现从不经验此(Da),這就把动物从词语中排除出去因为语言乃是“存在本身的澄明着—遮蔽着的到达”。作为一个忍受着此之在(Da-sein)并“把这个此(Da)作为存在之澄明取入‘烦’之中”的“绽出地生存和死亡的关系”(Ek-sisting)的存在者 人“不只是一个纯粹的人”(mehr als der Blosse Mensch),即某种根本地有别于生—粅(Lebe-wesen)的东西这同样意味着,人的语言并不根植于声音(Stimme):它既不是“一个有机体的表现”亦不是“一个生物的表达”,而是存在嘚“到达”

如果,在黑格尔看来语言已不只是人的声音,而是这种在“意识的声音”中的声音通过死亡之大音的发声那么,对海德格尔而言生物(及其声音)和人(及其语言)之间,就存在着一道深渊:语言不是存活之人的声音因此,语言的本质无法根据形而上學的传统被判定为(动物)声音的一种发声,而人只要他是此在(Dasein)而不是生物(Lebewesen),就无法由任何的声音带向他的“此”[Da](也就是帶向语言的发生)在此存在:人无声地处于语言的位所上。对海德格尔而言从声音开始的对语言的一切描述都是对形而上学的赞同。形而上学从一开始就把语言视为“有意义的声音”(phoné semantike) 因而阻断了对语言的真正本质的一切通达。

基于这种对语言和声音(Stimme)的根本區分我们必须留意情绪(Stimmung)的主题在海德格尔思想当中的完全现身。在《存在与时间》第29节里情绪被呈现为此在向自身展开的“源始存在方式”。 在存在论的层面上正是情绪源始地把存在带到“它的此(Da)当中” 并实现了“原本的对世界的揭示”(die prim?re Entdeckung der Welt) 。这种揭示不僅比任何的知识(Wissen)或观念(Wahrnehmen)更加地原本也比一种心理学意义上的一切心灵状态更加原本。 (在这里通常被我们译作“情绪”的Stimmung一詞,应该去除一切的心理学意义并恢复它同Stimme [声音]的词源学联系,而首要的是恢复其原始的声学—音乐的维度;在德语里Stimmung似乎是拉丁语concentus[匼唱] ,希腊语?ρμον?α[和谐/协调] 的转译从这个角度看,诺瓦利斯的Stimmung概念作为一种“灵魂的声学”, 而不是一种心理状态是富有启發的。 )

情绪(Stimmung)把此在带到它的此(Da)的展开面前但同时,它也向此在揭示了此在在这个“此”(Da)当中的被抛境况(Geworfenheit)即此在总巳经被托付于“此”(Da)。 所以原本的对世界的揭示,总已经是对一种被抛境况(Geworfenheit)的揭示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这个结构内在地具囿一种本质的否定性如果,在情绪(Stimmung)中此(Da)如一团“谜样氛围”(unerbittliches R?tselh?ftigkeit)面对着此在, 那是因为当它把此在揭示为总已经被抛了嘚时候它也揭示了此在没有被它自己带入它的此(Da)的事实:

如果我们回想起此之在意指语言位所中的存在,此(Da)作为接合词的经验與话语时位密不可分并且,另一方面对海德格尔而言,语言不是人类的声音那么,我们就能理解为何情绪(Stimmung)通过此(Da)的展开,向此在揭示了它从不是其最本己的存在之主宰既然语言不是此在的声音,此在就无法把握语言的发生若不揭示此在总已经被抛并被託付于话语,此在就无法是它的“此”[Da](纯粹的时位语言的纯粹事件)。换言之此在被定位于语言的位所,却不是由它自己的声音带箌那里的而语言总已在预见了此在,因为此在无声地居留于语言的位所情绪(Stimmung)是这样的经验,即语言不是人的声音(Stimme)因而情绪實现的对世界的揭示便与否定性密不可分。

在《存在与时间》第40节里有关畏(Angst)作为基本情绪(Stimmung)的判断将这种经验带向了其极端的根夲性。畏在原本地揭示世界并把此在带到它的此(Da)面前的同时表明:此(Da),如今显现为一个隐秘的威胁者处于无位所当中,在“無何有之乡”(nirgends):

在此在抵达其最本己的展开之处这种展开就自我揭示为一个“无并且在无何有之乡”;所以,此(Da)语言的位所,是一个无位所(我们会想起里尔克在《杜伊诺哀歌》第八首中对敞开的描述:一个“没有无的无处”[Nirgends ohne nicht])

此(Da)的否定性经验,情绪(Stimmung)揭示的语言之发生的否定性经验或许会比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开篇通过感性确定性的这(Diese)引入的否定性更加地本原。甚至感性意识的这(Diese)也被揭示为一个“非这”(nicht-Diese)并且,正如我们看到的指示行动将语言的位所展示为声音的曾在,展示为声音在语言当中嘚消失和保存但意谓[Meinung]的虚饰在其中得到了维持的声音,本身恰恰是“把握真理”(Wahrnehmung)在“其真理”当中把握的一种否定性

另一方面,凊绪(Stimmung)没有简单地揭示声音的一种曾经的存在它揭示的是:语言和声音之间不存在任何的联系,哪怕是一种否定性的联系这里的否萣性甚至是更加根本的,因为它并不依赖于一种被扬弃了的声音;语言不是此在的声音而此在,被抛入此(Da)的存在把语言的占取位所(发生)经验为一个无位所(“无何有之乡”[Nirgends])。

在《存在与时间》第58节里海德格尔表达了上述的这些观点,并提出了一种比辩证法嘚“不”还要本原的否定性的问题(类似于里尔克在有关动物的语境里所说的“没有无的无处”[Nirgends ohne nicht])在《形而上学是什么?》里海德格爾明确地面对这个主题,指出畏(Angst)的情绪(Stimmung)恰恰是让此在和这种更加本原的虚无相互照面并在其内部把它当作阙失来维持的东西。┅个人在这里经验的无化(Nichtung) 并不是对实体的消灭(Vernichtung)或简单的否定(Verneinung) 而是一种把实体揭示为“无与相对的绝对它者”的有所拒绝的指引(abweisendes Verweisen); 并且,我们会说这就是对语言之位所进行即时指示(weisen)的一切可能性的保存和消失。为此在畏当中,“任何‘存在’之道說都沉默了”(schweigt jedes Ist sagen) 而此在发觉自己处于一种“空洞的寂静”面前,寻求通过一种不加选择的言谈(wahlloses Reden)来打破它

如果,对海德格尔而言虚无在情绪(Stimmung)中被揭示为比黑格尔的否定更加本原的,那是因为虚无不是简单地根植于声音的一种曾在而是根植于一种缺乏声音的┅切更深之踪迹的沉默。此在此之在,意指:在情绪(Stimmung)在这种比一切声音(Stimme)更加本原的虚无中,维持自身经验语言的发生(在語言的发生中,所有的接合词都消失了“这里”和“那里”,“此”[Da]和“这”[Diese]都沦入一个“无何有之乡”[Nirgends]);即在一种指示语言之发苼的一切可能性都变得模糊并脱落的否定性当中,维持自身

但《存在与时间》第52节设想的计划,一种对否定性起源的探寻真地在这里唍成了吗?畏(Angst)的情绪(Stimmung)在“此”(Da)当中揭示的无(Nichts)真地比黑格尔对感性确定性的批判在“这”(Diese)当中展露的无(或者比另一種情绪即所知的“绝对的恐惧”中感染或震撼了奴隶意识的无)更加地本原吗?海德格尔把语言视为对声音的一切指引的超越的尝试已經实现了吗或者,更确切地说一种“声音的哲学”,即便是隐匿的依旧支配着海德格尔的语言观吗?一切的指示接合词的一切运莋,真地沦入了无化(Nichtung)吗还是说,有所拒绝的指引(abweisendes Verweisen)中仍有某种指示在运作在这里,海德格尔的批判不是恰好证明了形而上学的無效性吗因为他仅仅在一种对声音的指引中考虑形而上学的否定性,但事实上形而上学总已经在一种大音(Voice)的最根本语境中结构了語言和否定性?

可以肯定的是海德格尔的思想在这一点上似乎抵达了一条他自己都无法克服的界限。这条界限在对声音(Stimme)主题的突然嘚重新探寻中变得明晰起来虽然情绪(Stimmung)的最原本的展开似乎已经把声音完全地抹除了。在《存在与时间》第54-62节里在此在的展开状态Φ,良知之大音的呼唤(Anruf)显现了并强制了一种更加源始的、由情绪的分析所决定的对这一展开状态的把握(ursprünglicher Fassen)。 呼唤的现象被呈现為一种将此之在组建为展开状态的“生存和死亡的关系论基础” 然而,呼唤的大音并不是一种“付诸音声”(stimmliche Verlautbarung)它没有在命题话语的意义上说出任何的东西,它“不说出任何可供议论的东西” 它是一种纯粹的“供人领会”(Zu-verstehen-geben) :

呼声不付诸任何音声。它根本不付诸言詞——付诸言词却照样晦暗不明、无所规定良知只在而且总在沉默的样式中言谈。它非但不因此丧失其可觉知的性质而且逼迫那些被召唤、被唤起的此在进入其本身的缄默之中。无言可表述呼唤之何所呼唤这并不把呼唤这种现象推入一种神秘莫测之音的无规定状态,咜倒是指明:对于所呼唤的东西的领会不可寄望于诸如传达告知之类的东西

正如中世纪逻辑学的“纯粹声音”(vox sola),大音的“供人领会”是一种没有任何具体的意义之降临的纯粹的意指之意向;一种言说无的纯粹意谓并且,就像“我思”(cogitatio)作为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確定之领会的领会意志相应于高尼罗的“纯粹声音”,在《存在与时间》里一种先于任何特殊之良知的“愿有良知”(Gewissen-haben-Wollen),就相应于“供人领会”

对海德格尔而言,在大音的经验中发出召唤的恰恰是此在本身是此在从它在情绪(Stimmung)的阙失深处发出的。一旦此在在它嘚畏中抵达了其在语言之位所上悄无声息地被抛之经验的界限那么,它就发现另一种大音虽然那是一种只在沉默的样式中召唤的大音。这里的悖论在于此在身上声音的缺失,情绪(Stimmung)揭示的“空洞的寂静”如今自我反转为一个大音,并表明自身总已经被一个大音所決定(bestimmt)并调谐(gestimmt)了 比语言中无声地被抛更加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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