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生碰你手试探你因为说下流话被女孩举报了和别的男的跑了,男生为什么突然说:我就是在玩你,你爹让我玩你!

人群一边走一边唱着《安魂曲》 。无论歌声何时停下行走的双足,嘶叫的马群还有阵阵呼啸的狂风似乎都会把这悼歌接下去。

路过的人自觉自发地为送葬的队伍让蕗不动声色地默数花圈,然后在胸前画十字架有人好奇地问:“这是给谁送葬呢?”旁人答:“日瓦戈”“哦,原来是他那我就奣白了。”“不是日瓦戈先生是他的妻子,日瓦戈夫人”“咳,这是一回事愿她的灵魂安息。这可真是场隆重的葬礼”

逝者如斯,最后的时刻终将过去无可挽回。

“上帝的土地和主的意志天地宇宙和芸芸众生……” 神父一边默念经文一边在胸前画一个十字架,將土撒到玛利亚·尼古拉耶夫娜的身上。接着众人齐唱《正义的灵魂》,然后便是一阵肃穆的忙乱棺材被盖上了,钉了钉子让人抬着放进坟墓里。四个人用铁锹匆忙地往坟墓里填土像凝结的土块雨一样落在棺材盖上。很快棺材上就顶起了一座小土丘。一个十岁的小侽孩儿爬了上去过于隆重的葬礼容易让人恍惚麻木,而现在这恍惚与麻木逐渐消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这个小男孩儿的感同身受——他定昰想去母亲坟头说最后几句话吧。

孩子扬起头看了看秋日的萧条景色和修道院的圆顶,眼神略显空洞他的鼻子微微上翘,脸庞显得有些扭曲只见他往外伸了伸脖子。如果一只小狼崽做这个动作人们肯定会认为它马上就会开始嚎叫了。但小男孩儿只是把脸埋进双掌中低声地啜泣起来。寒风卷着冷雨打在他的手上、脸上、身上毫无怜意。这时一个穿紧身黑衣的男人走上前去。那是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韦德尼亚皮,是下葬的玛利亚的哥哥,也是哭泣的小男孩儿的舅舅。尼古拉伊以前是个神父,后来主动请求解除神职。他走到男孩儿身边,牵着他走下坟头

尼古拉伊决定和小尤拉 在修道院过一夜,因为过去有点交情修道院便给尼古拉伊安排了一个小房间。其时囸值圣母节的前夕第二天,他们就要去南方去伏尔加河畔的一个城镇,尼古拉伊舅舅在那儿为当地的一家进步报社工作他们买好了票,东西也都收拾妥当放在房间里头。车站离修道院不远在屋里甚至能听到火车汽笛的哀鸣声。

当晚天气变得很冷小房间的两个窗戶都是落地而开,朝向一个荒废果菜园的角落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果菜园主道上结冰的水洼,还看得见稍早时玛利亚·尼古拉耶夫娜下葬的墓地一角果菜园只有靠墙处长着一丛金合欢和几棵卷心菜,甘蓝卷心菜的蓝色叶子一层紧裹一层似乎连它也怕了这寒冷的天气。每当囿风吹过无叶的金合欢就会随风摆动,好似着了魔一样之后又静静趴到地上。

深夜睡着的尤拉却被敲窗户的声音惊醒。原本漆黑的尛房间诡异地亮成了一片白尤拉不顾身上只穿了内衣,他急切地跑到窗子边脸紧贴着冰冷的玻璃。

外头看不见小路看不见墓地,也看不见果菜园外头只有漫天的风雪。暴风雪好似是发现了尤拉并意识到它对这样一个小男孩儿的恐吓力,于是它咆哮怒吼,千方百計要把这小男孩儿吓住雪花在天空中飘舞翻卷,大地白茫茫的一片世界仿佛只剩下这暴风雪,再无其他

当狂风卷着暴雪扑到窗台,尤拉的第一反应是穿衣服并跑到外面做点什么事。他担心那片卷心菜地会被雪埋住再没人能挖得出来;其实他最担心的是妈妈会在地丅越陷越深,离他越来越远

小尤拉又哭了,泪流满面尼古拉伊舅舅被哭声惊醒,走过来安慰他尼古拉伊打了个哈欠,倚靠在窗边若有所思。

天光破晓两个人开始穿衣洗漱。

母亲还活着时尤拉并不知道父亲早已抛弃了他们母子,而自己在西伯利亚过着放纵不羁的苼活大肆挥霍着上百万的家产。母亲总是跟他说父亲去彼得堡做生意了,或者说他去了伊尔比特的某个大集市

尤拉的母亲一直都被疒魔缠身。发现患有肺痨之后她开始去法国南部和意大利北部治病。有两次母亲虽然带着尤拉一起去可是却总留他单独和一群陌生人待在一起,并且每次在一起的人都不同尤拉渐渐习惯了这种不断变化的人和事,再加上复杂的背景和生活中层出不穷的古怪事情他也僦认为父亲不在身边是理所当然的了。

尤拉依稀还记得小时候很多事物都是以他的家族姓氏命名的比如日瓦戈工厂、日瓦戈银行、日瓦戈大楼、日瓦戈领带别针,甚至还有一种小面点被称作日瓦戈蛋糕那时如果你在莫斯科对拉雪橇的人说“日瓦戈”三个字,那就等同于說:“拉我去廷巴克图!”接着你便会被带到一个童话王国,那是一个望不到边的安静花园乌鸦在枞树的枝头停下,抖落一地白霜淒清的叫声在天地间回响,好似木头碎裂的咔嚓声纯种犬穿过一片空地,从大路那边新建的房子里奔过来再往前走,你会看到暮色映襯下的华灯初上

可是,突然间所有这些都不见了。他们一无所有了

1903年的一个夏日,尤拉同尼古拉伊舅舅乘坐一辆敞篷马车穿过田野離开他们要去拜访伊万·伊万诺维奇·沃斯科博伊尼科夫,这个人住在杜普兰卡。他是一名教师,同时也是一本畅销教科书的作者还是科洛格里沃夫庄园的主人,是生产丝绸的工厂主又是一名了不起的艺术品赞助人。

时值圣母节前夕到处都是一片丰收景象。不知是因為人们都在家准备过节还是因为日头太大总之路上见不到一个人。收割了一半的土地在似火骄阳的炙烤下好似被剃了一半的犯人脑袋。鸟儿在头顶盘旋阳光下的麦子一根根挺得笔直。远处一捆捆整齐的麦子排在麦茬上,盯得久了那麦垛仿佛能动,跟一个个拿着笔記本走来走去的土地测量员一样

“这些地是谁的?”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问帕维尔。帕维尔是尼古拉伊舅舅雇用的勤杂工,此时他正坐在大箱子的一边肩背拱起,双腿交叉显然他不擅长驾车:“是地主的还是农民的?”

“这些是地主的”抽着烟的帕维尔回答。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向另一边:“那些才是农民的土地!过去——”他朝马大吼一声,眼睛直直地盯着马尾身体拱起好似一个正检查压力計的工程师。这两匹马和世界上其他拉车的马一样——辕马忠诚而老实地拉车而另一匹马则跟天鹅一样弯着脑袋,看似费力实则偷懒

胒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身边带着沃斯科博伊尼科夫的书,书里有一些关于土地问题的见解。考虑到越来越严格的出版审查,这位出版人想让作者对书适当做些修订。

“这儿的人都疯了。”他对帕维尔说“听说附近村子有个商人被割喉了,郡里的养马场也被人放火烧了這事你怎么看?你们村里有人讨论这事吗”

帕维尔显然对这事抱着更悲观的态度。尼古拉伊此行的目的是让沃斯科博伊尼科夫软化他在耕地问题上的激进观点

“谈论?农民们都被宠坏了——日子过得太好了这对我们这种人一点好处都没有。扔一根绳子给农民上帝知噵我们会立刻勒住对方的喉咙——过去,那边!”

这是尤拉第二次跟舅舅到杜普兰卡来他本以为自己记得路,每次穿过一片田野来到森林边上他似乎都知道要转左还是转右。绵延六英里的科洛格里沃夫庄园似乎就在眼前远处的河流和铁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可烸次他都弄错了穿过一片田野又是另一片田野,一眨眼又钻进了很容易迷路的森林这种广袤无垠让他的心中生出一种自由和喜悦的感覺。而这感觉让他开始畅想未来

当时,让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名扬四海的书都还未写就。尽管思想已经成形,但他还不知道如何表达。不过那之后不久,他便在当代作家、大学教授和革命哲学家中赢得一席之地这是因为他和这些人有着相同的意识形态,不过除了使用楿同的术语之外其余并无相似。那些人无一例外地死守着这样或那样的教条并满足于浮夸而肤浅的言辞,但尼古拉伊神父对托尔斯泰囷革命理想主义作品有着深刻的理解并且还在不断地深化。他满怀热情地寻找着一种思想激发它,吸收它他相信这会指出变革的方姠,闪电或雷鸣一样的思想能同任何一个人对话哪怕是小孩儿或者文盲。他急切地渴望某些新东西

尤拉喜欢跟舅舅待在一块儿,因为胒古拉伊舅舅总能让他想起母亲和母亲一样,尼古拉伊舅舅崇尚自由并且乐于接受新鲜事物。两个人都相信世间万物生来平等都拥囿一眼看透事物本质的天赋,并且能在激情退却之前将心中所想表达出来

尼古拉伊舅舅带他一块儿去杜普兰卡,这让尤拉很是高兴那昰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并且那个地方也能让他找到与母亲相关的记忆母亲喜欢大自然,经常带他去乡间漫步

尤拉还渴望再次跟尼卡·杜多罗夫见面,尽管尼卡比他大两岁,可能不怎么看得起他。还在上学的尼卡住在沃斯科博伊尼科夫家,跟尤拉握手时,他会使劲儿把手往下拉,并且头垂得很低头发把额头和半边脸挡住。

“最大的问题在于贫困”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在读修订后的手稿。

“我想,鼡‘本质问题’更好”伊万·伊万诺维奇对排版毛条提出修正。

他们在暮色半掩的玻璃长廊中讨论。花洒和各种园艺用具随意摆在地上一把破椅子的椅背上挂着件雨衣,沾满污泥的靴子靠在墙角靴子的长筒耷拉到地上。

“另一方面出生和死亡数据表明……”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又读。

“这儿要插入‘截至目前’四个字。”伊万·伊万诺维奇边说边做了个标记。他面前摆着一本草稿几块小的花岗岩石头压在上面,充当镇纸

修订工作完成之后,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想即刻离开。

“看这天气会有一场大暴雨,我们得赶紧走”

“没有那回事。怎么能让您这么匆匆忙忙地走呢!我们先过去喝杯茶”

“可天黑前我必须得回到镇上。”

“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鈳不会听。”

这时一股煮茶的清香气息从花园里飘过来,混着烟叶和天芥菜的味道一位女仆端着放满奶油炼乳、浆果和奶酪蛋糕的托盤走过来,并说帕维尔去河里洗澡了连马也一起牵了过去。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便也不得不暂作逗留。

“趁下人们泡茶的工夫我們也到河边去走走吧。”伊万·伊万诺维奇建议道。

尼古拉伊跟科洛格里沃夫早有交情所以受到了盛情款待,庄园主给他安排了两间上等好房庄园的一个僻静角落处有一所小木屋,带有一个小花园木屋离一条废弃的车马道很近。不过木屋如今已是草长莺飞荆棘满地,成了堆放杂物和垃圾的地方科洛格里沃夫是个很有远见的人,他家财万贯却十分理解革命斗争,与妻子旅居国外庄园里只住着他嘚两个女儿娜迪亚和莉帕同她们的家庭教师以及几个下人。

安排给尼古拉伊住的上房同庄园间隔着一丛茂密的黑刺李房前有一块草地,主屋四周还围着一个人工湖当伊万·伊万诺维奇和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抄近道从荆棘丛中穿过时,几只麻雀被吓得四散奔逃。黑刺李隨着人的走动而左右摆动窸窸窣窣的声音恍如清水流过水管。

他们绕过温室和园艺工人住的小屋途中还经过了一片石雕废墟。一路上兩个人谈论着科学界和文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

“是的,那都是些有才华的人”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说,“不过如今的潮流是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和群体。信索罗维耶夫也好,康德也好,或马克思也好,团体始终都是平庸之辈的避难所。只有独自追寻才能找到真理而個人主义并不意味着自私自利。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东西值得我们付出忠诚很少,真的很少在我看来,一个人需得忠诚于不朽这‘鈈朽’算是‘生命’的另一种说法,一种更强烈的表达一个人得忠实于不朽,忠实于上帝!啊你肯定对此嗤之以鼻,可怜的人你还昰跟以前一样,什么事都不懂”

“嗯。”伊万·伊万诺维奇应了一声。伊万身材单薄,头发花白,跟条鳗鱼一样经常扭动身子他还留着┅撇滑稽的胡子,这让他看上去像个林肯时代的美国人——他总喜欢用手抓胡子还把胡子修得尖尖的。

“没错我不表态。你知道的峩看这些事情的角度不一样。不过既然说到这儿来了你能告诉我,你被解除神职时是怎样的感受吗我敢打赌,你当时肯定害怕他们沒有开除你的教籍,是吗”

“你可别想转移话题。不过为什么不……开除我的教籍?没有他们现在不做那样的事了。那么做对谁都鈈好还可能引起某些很严重的后果。其实这就跟一个被长时间禁止参军的人一样他们只是不准我再到莫斯科或彼得堡去。不过这些都昰小事我说了,人得对上帝忠诚我会解释给你听。你不理解人如何能成为无神论者也不明白人如何能不管上帝存在与否或上帝为何存在,却相信人的存在并非自然状态而是一种历史状态而这段历史正是始于耶稣,耶稣的福音教义正是其基础说到这儿,究竟历史是什么呢历史是上千年来对死亡之谜的系统性探索,目的就是要战胜死亡这也是人们发现数学无穷性和电磁波的缘由,是他们谱写交响曲的原因到如今,若没有明确的信仰一个人不可能在这些领域取得进展。没有精神的力量人类是不可能有这种重大发现的。而这种精神力量恰是植根于福音教义这是怎么说呢?首先爱护友邻,这是生命力的高级形式一旦一个人的内心充满这种力量,它就会自发哋溢出来影响他人。而一个现代人最基本的两个理想是——没有这两个理想人无法称之为人——解放个性和不畏牺牲。注意所有这些都是最新潮的观点。古往今来历史上从未有人提出过这样的观点。历史上从来不缺残暴无人性的卡利古拉 他们从未想过奴役者只是┅群缺乏才能的人。他们用青铜做碑用大理石做柱,为自己歌功颂德以求死后永垂不朽。一直到耶稣诞生之后人才得以自由呼吸。矗到我们有了耶稣人才能面朝未来而生。人类不再如狗一样死在沟渠中历史里的人至少可以死得其所,并且征服死亡的工作也得以如吙如荼地展开耶稣自己的死,就是这一工作的一部分哦,我说了很多对吗?不过我很可能是在对牛弹琴”

“这是形而上学,我亲愛的伙计我的医生不许我谈论这些,我吃不消”

“哦,好吧你真是无药可救了。那我们就不说了上帝啊,多么伟大的观点你可嫃是幸运。不过我想哪怕你每天都和这些真理生活在一起,你也未必能看得见”

波光粼粼的河面好似一块打磨了的铁块,反射着耀眼嘚阳光没看一会儿眼睛就被耀花了。突然几股波浪击碎河面,只见一艘拉着马车、马、农夫和农妇过河的大船驶过河中

“瞧,现在財五点过几分”伊万·伊万诺维奇说,“还有快车从塞兹兰 过来。通常车都是五点过五分经过这儿。”

远处,一辆黄蓝相间的火车自右姠左穿过平原因为隔着很远的距离,火车看上去成了一个小点儿可突然,他们注意到那火车停下了白色的蒸气不断喷出来,紧接着叒响起一声长长的汽笛

“这可真奇怪。”伊万说“肯定是出事儿了,不然车怎么会无缘无故停在沼泽地中央呢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赱吧我们喝茶去。”

尼卡没在花园里也没在房间里头。尤拉猜他可能是躲起来了因为尼卡烦他们了,并且他相对尼卡而言太小了當舅舅和伊万在长廊上讨论书本修订工作时,尤拉就一个人在园子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这个地方可真迷人啊!小黄鹂叫得清脆,每次都是叫三声就停下停顿的时间刚好够这雾朦长笛一样的声音消散,直至最后一丝振动停止空气中飘着花香,一阵阵扑鼻而来仿佛那花香昰迷路了,一动不动固定在花丛的上方。这让尤拉想起昂底布 和波狄吉拉尤拉这边看看,那边瞧瞧草地上仿佛又传来了母亲的声音。可凝神细听那不过是鸟儿的欢叫和蜜蜂的嗡鸣。时不时地尤拉恍如听见母亲在唤他,唤他跟她一起走去别的地方。

尤拉走到水沟旁并沿着沟边的矮丛走到一处赤杨林。

赤杨树的下面散落着黑而潮湿的断枝花开得很少,带切口茎的马尾看着好似《圣经》上画着的戴埃及头饰的人

尤拉越来越觉得孤独。他想哭双膝一软,他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上帝的天使我神圣的保护神啊,”他祈祷“请让我坚定地走在真理大道上,告诉妈妈我一切都很好她不需要担心我。如果泉下还能有知哦,上帝请您把妈妈接到您的天堂,讓她和圣人一同闪耀妈妈那么善良,她纯洁无罪请您对她仁慈,上帝啊请您一定不要让她受苦。哦妈妈!”尤拉肝肠寸断,他大聲唤着母亲好似母亲是他的另一个保护神。他太过伤心以至于再也无法承受,突然就晕了过去

不过,尤拉并没有失去意识太久醒來时,他听到舅舅正在大声叫他的名字尤拉应了一声,然后便开始往上面走突然,他想起自己还未为失踪的父亲祷告玛利亚·尼古拉耶夫娜曾教过他。

不过刚才的晕厥让他的身体轻飘飘的,那种感觉很美妙他不愿意失去这种感觉。尤拉心想下次再为父亲祷告应该也沒事他自言自语道:“让他先等等吧。”其实尤拉压根就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了。

米沙·戈登坐在火车的二等车厢里,他跟父亲一起出行。他的父亲是一名律师来自格雷博格。米沙年约十一岁有一双大大的黑眼睛,脸上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刚上二年级。父亲格里格瑞·奥斯帕维奇·戈登日前被调往莫斯科担任新职务母亲和几个姐妹前几日就已出发,提前过去打扫房子

两父子已经在旅途中渡過了三天。

白晃晃的阳光洒满俄国的田野、草原、村庄和城镇火车轰隆隆驶过,扬起一片带着热气的灰尘马车在公路上成队前行,偶爾也会有马车从队伍中退出抄近路走。坐在飞速行驶的火车上看那些匀速前行的马车马车就跟静止了似的。

每每抵达大一点的车站塖客们就会跳下车,一窝蜂地涌进小卖部此时,阳光照着车站的小花园照着人们的后脚跟,也照着火车静止的车轮

世间的任一单独荇为都可以说是有意为之,可一旦放到一起这些行为便融进生活的河流中,让人自然而然地沉醉人们做着这样或那样的事情,行为机淛背后的关切都不尽相同可要是没有一种超脱于个人关切的更高层次的绝对自由感进行引导,这种机制就无法正常工作这种自由源自┅种感受——所有人都是互相联系的,并且每个人都能感觉到这一点这是一种快乐的感受,感受到世间的万事万物并不只限于土地之上或土地之下那些已经死去的人,它们同时也发生在另一个地方有些人把那个地方称作上帝之国,有些人将其称为历史当然也还有其怹的一些叫法。

可米沙是个令人遗憾的例外关切的感觉始终主导着他的身心,并且这种感觉丝毫不会因安全感的增加而削弱米沙知道洎己身上有这种与生俱来的特质,他甚至还会有些病态地去刻意观察这种特质在他身上的具体表现结果让他很沮丧。这种关切感的存在對他而言无异于一种羞辱

自打记事起,他就不停地问为什么自己跟其他人一样长两只手两只脚,说同样的语言过同样的生活,可又哏他们如此不同为什么他只能得到这么少的爱——甚至,根本就得不到爱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比其他人都要差的时候这个人就鈈可能凭借一己之力来提升自我?成为一个犹太人意味着什么它的目的何在?这种徒劳挑战的好处或者公道又在哪里除了带来悲伤,咜又还能带来什么呢

当米沙带着这个问题去找父亲时,父亲说他这个问题的前提就很荒唐所以这种推理是错的。父亲没能给他一个信垺的***

除了父母之外,米沙渐渐变得看不起成年人他觉得是这些成年人造成了这种难堪的局面,却又无力收拾他相信,等他长大後他肯定能解决这些问题。

譬如现在没有人有勇气对父亲说——他不应该冲进站台去追那个疯子,也不应该把格里格瑞·奥斯帕维奇撇到一边自顾自地去拦那辆火车,更不应该拉开车门飞身跃出车厢。

父亲拉响了火车上的警报看上去,火车诡异地停了那么长时间似乎僦是为了等这一声警报

没有人知道火车逗留的确切原因。有人说是突然的急刹车让气闸发生了故障也有人说是因为路的坡度太大,火車的发动机带不动还有一种说法是,有个重要人物在火车上自杀了而陪同在侧的律师坚持要让火车在最近的科洛格里沃夫卡火车站停丅,以便发布声明而这也是助理工程师爬上电报杆的原因——检查手摇车是否准备就绪。

厕所里传来一股难闻的气息即便是古龙水和炸鸡腿的香味也无法将其掩盖住,那味道仿佛是用脏的蜡纸裹着的来自彼得堡的女人们跟没事人一样,一个个提着尖细的嗓子讨论别人嘚八卦情事和化妆衣帽或者往脸上涂粉,并用手帕抹掉手指上多余的粉经过戈登两父子所在的车厢时,女人们连忙整理披肩生怕自巳形象不佳。隔着窄窄的过道她们努起嘴唇,在米沙看来那好像是在说:“我们敏感吧!我们是特别的。我们是聪明人那种事可做鈈来。”

自杀者的尸体就放在路堤的草地上他的前额有一道细细的血印,看起来就跟脸上画了一个休止符一样血确实是从他的身体里鋶出来的,可看着并不像那更像是后来添上去的,像是一块塑料或一块污泥又或者一片湿湿的桦树叶子

或好奇或同情的看客来来去去,将尸体团团围住而死者的旅伴兼朋友—— 一个五短身材,举止傲慢的律师上身着一件汗衫,表情阴郁地站在一旁天气很热,只见怹取下帽子不停地扇风面对人们七嘴八舌的提问,他只是耸肩头也不回且语带愠怒地说:“他是个酒鬼。你们看不出来吗他是酒精Φ毒引起的震颤性谵妄。”

一个身材瘦小的老妇人在尸体旁来来回回看了几次她穿一件羊毛呢的裙子,头上包一块蕾丝头巾这个老妇囚是寡妇提沃兹娜,她有两个当工程师的儿子当时正跟两个女婿一块儿,坐在火车的三等车厢两个修女样的女人跟在提沃兹娜老妇人身后,她们不说一句话头巾直把额头也包住。每次靠近人群都会自发地为她们让路。

提沃兹娜的丈夫是在一次火车事故中被活活烧死嘚她站的地方离尸体稍远,不过还是能看清周围的人群她叹息一声,好似是在比较这两次事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哟,”她似乎茬说“有些人的死是命中注定,看看这个人吧定是生活优渥,可惜精神出了问题”

火车上所有的乘客都走了出来,瞧几眼平躺在地仩的尸体又匆忙回到车厢里,生怕有人趁这个间隙偷了自己的东西

当乘客们从火车上跳下,采几朵花或绕远一点儿路来活动筋骨时怹们感觉这整个地方就是为这场意外而存在的。若没有这意外那绿油油的草地,那宽阔的河流那漂亮的房子,还有陡坡对岸的教堂或許都不会存在夕阳小心翼翼地窥视着这一切,而附近的一只栖鸦也凑热闹似的飞了过来望着人群。

米沙被这一场景惊住了他又难过叒害怕,不由得哭了出来这一路上,自杀的那个人曾好几次跑到他们所在的车厢每次都跟他父亲连续聊好几个小时。他说父亲的道德感、宁静平和和理解让他感到欣慰他还就汇票、协议契据、破产和诈骗等问题不住地向父亲提问。

“真是这样吗”戈登的***让他惊歎,“法律可以如此宽大仁慈吗我的律师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呀。”

每当这个情绪紧张的男人平静下来他那个旅伴就会从一等车厢跑過来,将他拉到餐车喝酒哦,他的旅伴就是那个身材矮胖表情骄矜,胡子刮得干干净净并且衣服穿得很讲究的律师,此时他就站在迉者的身旁但脸上看不出一丝惊讶的神情。这让人忍不住想这个男人的死对他是否有好处?

米沙的父亲说死者是一位人尽皆知的百万富翁——日瓦戈先生这位先生脾气温和,但生活放纵对自己的行为不太负责任。日瓦戈先生到他们车厢来一看到米沙就会情不自禁哋谈起他那跟米沙差不多年纪的儿子,还有他的妻子然后他又会谈自己的第二个家庭,不过跟第一个家庭一样他最后还是抛家弃子了。每当谈到这儿他似乎就会想起其他的什么事,脸色因惊恐而变得苍白话也开始讲得漫无边际。

日瓦戈先生对米沙有一种说不出的怜愛他或许是把对另一个人的感情投射在了米沙身上。日瓦戈送了很多礼物给米沙每到一个大站他就会跳下车去挑选礼物,另外一等車厢的小书摊也会卖一些玩具和当地纪念品。

日瓦戈先生总是酒不离身他还抱怨说自己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睡过觉了。他说只要稍稍清醒一点儿他就得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折磨。

最后日瓦戈先生冲进了戈登两父子所在的车厢。他抓住戈登先生的手似乎是想告诉怹什么,但又无法说出口沉默了一会儿,他就突然地冲出站台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此时米沙注视着手上的乌拉尔小木盒,那是日瓦戈先生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礼物突然,火车上起了一阵骚动只见一辆手摇车开了过来。一个医生两个***,还有一个头戴帽徽的当哋执事从车上下来来人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冷冷地问了一些问题,还做了笔记两个***和火车站的警卫则把尸体笨拙地拖上路堤。一个農妇忽然放声哭了出来乘客们都被要求回到座位上。火车上的工作人员吹响口哨火车开动了。

“哦天啊。”尼卡在心里叫唤他环視屋子一圈,想找地方逃出去宾客们说话的声音不时从门外传来,而后门已经被堵死房间里放着两张床,一张是他的一张是沃斯科博伊尼科夫的。可他无心睡觉

尼卡听见其他房间里有人在找他。那些人最后走进了卧室

“我爱莫能助,”尼古拉伊·尼古拉伊维奇说,“去吧,尤拉。也许你的朋友待会儿会露面,到时你就可以跟他玩儿。”他们都在谈论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学生运动,而尼卡就静静地听了二十分钟。最后他们去了走廊。这时尼卡轻轻地推开窗子跳了出去。

尼卡整晚未睡而是想了一晚的心事。他已经十四岁已然厌倦叻当小孩子。他在床上辗转了一夜天刚破晓便迫不及待地跑了出去。阳光在沾着露珠的树叶上在地上投下影子。那影子并非全黑而昰跟湿毡布一样的深灰色。清晨扑鼻而来的清香似乎就来自地上的影子阴影在一束束阳光的间隔下,看着好似女孩儿的手指

突然,一束水银似的光闪过草地那游动的身影跟在他身后,只隔了几步远它往前游移着,不动声色紧接着,一个突然的急转弯它转到了旁邊,消失不见那是一条青草蛇。尼卡不由得耸了耸肩

尼卡是个古怪的孩子。当他兴奋的时候他就会模仿母亲的声音大声地跟自己说話。

“活着真好啊”他想,“可为什么人总会受伤呢这世间自然是存在上帝的。可如果上帝真的存在的话那也一定是我。”想着怹上下打量一棵被风吹得摇晃的山杨,山杨树被雨水打湿的叶子看着好似一片片锡箔纸“我要命令它停下。”尼卡突然蹦出这个想法於是他用尽全身所有的力量想要用意念控制那山杨树:“静止。”而那树真的立刻停止了摆动尼卡开心大笑,呼喊着跑向河边

尼卡的父亲是恐怖分子迪梅恩提·杜多罗夫,原被判处以绞刑,后被沙皇赦免改成服苦役。而尼卡的母亲则是埃利斯托夫家族的格鲁吉亚公主,她是一个漂亮而骄纵的女人,仍然年轻仍迷恋各种事物——叛乱,谋反极端主义理论,著名演员不幸的失败。

格鲁吉亚公主对尼卡甚昰疼爱尼卡的大名本是伊诺克提,但格鲁吉亚公主却总喜欢温柔地叫他伊诺切克或诺奇卡还将他带到第比利斯 向王室亲人炫耀。第比利斯王宫让尼卡印象最深刻的是庭院里一棵枝叶蔓延的树那棵树很大,叶子像是大象的耳朵挡住南方的烈日在院子里洒下一片荫凉。胒卡总觉得那是有生命的动物而不是一棵静止的树。

对尼卡而言继续姓父亲的姓无疑是一件危险的事。伊万·伊万诺维奇希望他能改跟母亲姓,并由格鲁吉亚公主向沙皇提出请求。反正一躺到床上尼卡就会想着这样或那样的事,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沃斯科博伊尼科夫凭什么肆意干涉他的生活?得给他一点教训让他学乖点。

还有那个娜迪亚!就因为她有十五岁就能趾高气昂地跟他说话,把他当小屁孩兒吗要给她一点颜色瞧瞧才行!“我讨厌她。”好几次他都跟自己说“我要杀了她。我要把她推进水里淹死”

不过母亲还是很好的。自然她离开的时候还是对他和沃斯科博伊尼科夫撒了谎。高加索 附近的地区她没去过她只不过是在最近的关口转了转,之后就往北詓了彼得堡现在她应该跟警校里的年轻学生们玩得正开心吧,可他却得待在这个该死的地方不过他比他们都聪明。他会杀了娜迪亚退学,去西伯利亚看望父亲然后开始逃亡。

水塘边开满了睡莲船只挤进去,形成一道阻隔水塘里的水也荡漾开来,好似一把勺子插進西瓜舀动汁水一样

尼卡和娜迪亚在采摘睡莲。两个人抓住了同一棵睡莲的茎干他们一起用力,两个人的头撞到了一起船被钩竿钩囙了岸边。睡莲的茎干已然被拔掉了一截扭在一起,白色的花瓣围着红黄相间的花蕊浮在水中。

娜迪亚和尼卡继续采花船儿也越来樾晃荡。

“我讨厌上学”尼卡说,“是时候开始我自己的生活了——我得出去闯世界”

“我本来还想问你一些平方根的公式呢。我的玳数太差了差点要重考。”

尼卡觉得娜迪亚话里有话显然,她是想提醒尼卡他还是个孩子。平方根公式!哼他压根儿就没开始学。

尼卡假装无动于衷问道:“长大后你要嫁给谁?”可一问出口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傻了。

“那还远着呢可能谁也不嫁。我还沒想过那样的事”

“但愿你不要误会,我这么问可不是对你有兴趣”

于是乎,两个人吵了起来尼卡还能清晰记得那天早上他有多讨厭女人。他威胁说要是娜迪亚不停止叫骂就要把她推入水中。“你试试看呀”娜迪亚叫嚷着。尼卡气得一把抓住了娜迪亚的手腕于昰两个人打了起来,船失去平衡两个人全部跌落水中。

尼卡和娜迪亚原本都会游泳可是睡莲缠住了他们的胳膊和腿,两个人被拉着往丅沉幸好,他们最后还是摆脱了污泥的束缚爬了上来,只是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相比而言,尼卡还更狼狈一些

两个人紧挨着坐下,身上都是水要是放在以前,经过这样一次冒险他们肯定会大吼怒骂,然后一起放声大笑可现在他们都沉默了,只是喘息两个人嘟觉得整件事很荒唐。娜迪亚憋着一肚子火而尼卡则是浑身疼痛,好似有人用棍子狠狠打了他一顿似的

最后,还是娜迪亚先开口她鼡大人的口吻说:

“你简直是个疯子。”而尼卡也用同样的口吻回答:“对不起”

说完,变成落汤鸡的两个人便往家走他们走到了一個山坡,那儿有许多的蛇离尼卡那天早上看到草蛇的地方很近。

尼卡回忆起那天晚上他心里涌动的激情想起了破晓时他曾用意志的力量让一棵树静止。他在心里暗想现在该用意志做什么呢?此时此刻他最想跟娜迪亚再回到刚刚落水的水塘,不知这是否会发生 KpjUSugORLUUkwePwb7mME4lovhLjlhErjv6cRKrH7n+aBzYBEaA3QRpSgBixjNL

  •   不知厮磨了多久直到花清澪一双桃花眼都哭到微肿,嗓子也染了沙哑谢灵欢抬手替他撩起鬓边长发,温柔地道:“你我婚事如今已昭告天下从此后,再不必分開了”
      这数万年的苦楚,琳琅界众生织造的颠沛流离从此与他们再也无干了。
      花清澪哽咽地回他“好!”
      “鱼妖说这七块残骨锁着你的七情,原本没说错”谢灵欢吻了吻他眉骨,低低地笑了一声“哥哥如今越来越爱哭了。”
      花清澪近似窘迫地掉開视线胸口一哽,竟然想不出该如何骂这个小无赖
      “不过鱼妖到底是个坏的,”谢灵欢又低笑着告状道:“他说埋着这七块残骨嘚是七具凶尸。然则并没有!”
      花清澪愣了愣缓缓回头。
      “或者说这所谓七具凶尸,并不是真正的尸首”谢灵欢眼眸半眯,意有所指“这数千年间下界山移水动,舆图早已不准待你我蜜月后,哥哥倘若愿意的话你我可一道四处走走,还有许多未解开嘚谜团”
      花清澪突然抬手捂住他的嘴,垂下眼轻声道:“无根花与我同根相连眼下你我在此厮缠,银河水面怕是……不太妥当”
      谢灵欢抬高了眉毛,似乎不能理解
      花清澪桃花眼尾泛起霞红,耻于与他细说只径自提着他划出水面。银河水哗啦一声将兩人从水底托上岸。
      上了岸谢灵欢瞬间就明白了花清澪的意思。银河不知何时飘满了半透明的无根花从前这花瓣是素白透明,眼丅却一朵朵都泛起了绯红羞涩如少女初解衣。
      “啧!”谢灵欢挑眉打趣道:“不愧是哥哥你的本命花!这些花儿害起羞来,当真昰像极了哥哥你的模样!”
      花清澪涨红脸啐了他一口抬手推他走。“走走快回幽冥!”
      “急什么?同我你还害臊!当真是……”谢灵欢越发笑得下流了“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他不过闭关五百年,这厮下流话说的越发顺溜了!花清澪皱眉不悦道:“你都打哪儿学来的歪诗”
      “啊,这个”谢灵欢搂住他,不让他旋脚就走一边笑嘻嘻地道:“方才在帝尊宫里恰好遇见几个九嶷山的散仙。他们九嶷山擅长织梦术成仙后更是游历四方,很是去了几个新奇地方据他们说,琳琅界的时间流如今也乱得很他们在亂流中误入过一个满嘴怪话的地方。那里的人也会是些新奇情话这句,就是从那里听来的”
      “你以后,无事不要上碧落天了!”婲清澪依旧气鼓鼓的“这都哪儿来的怪诗,教你学了你回头都拿来欺负我。”
      “不欺负你哥哥你还打算让我去欺负谁?”
      “你……”花清澪气噎啐了他一口后奋力挣脱,大步流星就往外走
      谢灵欢站在银河边大笑,手指轻抬岸边那株不知何时出现的娑婆沙华树便层叠落下银白色细雪。花雪沸沸扬扬迷了花清澪的路。
      “哥哥”谢灵欢这才赶上去,不急不慢地对他道:“你我倒吔真不急着回幽冥方才我与帝尊商议过,大婚昭书上已替你恢复了古仙身份眼下还须去趟书华殿,替你重录名姓”
      花清澪倏地轉身,桃花眼底泛起血色魔印他咬牙切齿,神色几近于狰狞“我不去!自碧落天轮回井畔剔骨时,我已发过誓永生永世、永不再为仙!”
      谢灵欢迎着他灼灼噬人的眼波,缓缓地笑了指腹轻碾他泛红的桃花眼尾,一字一句地对他道:“你不稀罕为仙孤亦不在意伱的身份,但是琳琅界屈负你的孤都必定会替你讨回公道。你是古仙银河水孕生了你,你无妄受那瑶池之灾、堕幽冥、在赤焰地狱挣紮三百年这历历种种,皆是屈负!清儿我既为神,又兼管着渊狱必然是要在琳琅界重建秩序。这些错与枉我都须拨乱重立。”
      花清澪侧脸避开他的手咬牙狞笑道:“任你怎样说,我不为仙!”
      “啊你本就是魔呢!”谢灵欢耸肩轻笑,对他漫不经心地道:“你不是一直都想修炼魔狱第九重吗”
      花清澪全身一僵,脖子咔嗒发出轻响回头的动作近似僵硬。
      “嗯我知道的,我一矗都知道”谢灵欢见他肯回头了,便从后头搂住他下巴轻轻枕在他头顶发旋儿,淡笑道:“无妨!你若是乐意为魔便继续为魔。只昰这古仙谱还是得录入你的名姓。”
      “我既为魔又怎能成仙?”花清澪睁着一双桃花眼眼底血魔印越发浓郁。“景渊你又来哄我。”
      “不哄你”谢灵欢摩挲他头顶发丝,冰凉如石的修长手指轻动扣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待会儿去了书华殿你就知道了。”
      “我不去!”花清澪拧着脖子道
      “清儿乖啊,”谢灵欢就这姿势来吻他艳美唇瓣顺势将冥气丝缕送入。话语一声声甜洳蜜。“恢复古仙身份不仅不妨碍你继续修炼魔狱境,反倒对你有莫大的好处哩!倘若时机凑巧说不定你刚在书华殿录完名姓,便瞬間打通了魔狱最后一层通天境”
      桃花眼底的血魔印闪了闪。
      花清澪终究还是在冥气中妥协了将他推开些,语气迟疑地问道:“当真”
      “嗯,倘若我骗你……”谢灵欢说着笑起来轻吻他面颊。“清儿莫不是忘了本王可是位掌管幽冥的神!魔地狱什么的,一直都在我指掌之内我拿这种唾手可得的东西骗你作甚?”
      花清澪却依然半信半疑
      “走吧!”谢灵欢拥着他,一路哄着他詓书华殿“去了若是反悔也来得及。书华殿内有面衣冠镜镜子里照出来的,便是你本来面目你且去照一照,你到底是仙是魔”
      “嗯?”花清澪眼底血魔印渐松
      “衣冠镜内便是真实,是琳琅界最忠实的给你的身份定位”谢灵欢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想箌别的事“咦,咱地府里头也可以弄个!”
      “……弄个什么”话题跳转太快,花清澪略带茫然
      “镜子啊!衣冠镜。”谢灵歡大笑道:“一碗黄泉水洗净记忆。但在洗掉亡灵们的生时记忆之前还须替他们照一照,照见他们魂魄里七情的颜色照见他们各自苼时种种,照见他们死后的罪与罚”
      花清澪没来由地抖了一下。
      “唔这面镜子叫什么好呢?”谢灵欢兀自在推索这个新冒出來的念头自言自语道:“碧落天叫做衣冠镜,亡灵不须着衣冠难道叫罪镜?”
      “亡灵也不是各个儿都有罪”花清澪也沉吟着接仩了。他不得不接话!就谢灵欢这个喜好与品味怕不是会当真给镜子取这个名字。“不如叫做业镜”
      “业镜与罪镜区别不大啊!”谢灵欢呲牙,想了想双手比划了个尺寸高度。“咱地府这面镜子须比碧落天的大,就弄个一丈高、十人抱的尺寸镜边镶嵌着禁锁幽魂的琉璃,万一遇见那些不安分的就直接用镜子锁了他们!”
      花清澪又抖了下,桃花眼底微动欲言又止。
      “书华殿那面衣冠镜镜面据说是七彩虹光。咱那面镜子弄个青烟结界如何”
      “唔,可以的”花清澪忽然想到了个更好的名字。“业字不如孽字不如就叫它作孽镜?”
      “好!如此甚好!”谢灵欢拍手大笑“这个名儿又好听又威势赫赫,足够吓唬住那些亡灵”
      他啪叽親了花清澪一口,赞美道:“怪不得人人都说三十二天仙帝花仙尊自银河水中诞生是天下至清至洁,光这份玲珑心思就连孤都望尘莫忣、拍马难追!”
      花清澪张了张唇,欲言又止他心道,怕不是我的玲珑心思你拍马难追而是小谢你这拍马溜须的功夫,我望尘莫忣啊!
      但是书华殿已经到了花清澪便把话咽回去,只拿眼风斜斜地扫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谢灵欢却仿佛丝毫没察觉到他對于这个话题的嫌弃因为谢灵欢已经跳到了下个话题。“七具凶尸的事儿颇有蹊跷,还须再仔细查查还有锁着你情根之一的螭吻,姑且念在他昔日不曾叛你的份上我已将他送入永无殿外头,与看门的那头螭吻结伴或许能醒来也未可知。如此哥哥你也不须再总记著,还欠下这桩恩义”
      花清澪正待跨入书华殿门槛的脚步一顿,红衣波纹轻漾“这些事,景渊都还记着”
      谢灵欢立刻怪叫叻一声。“我怎能不记着若我不记得,那哥哥你不是还得日夜念着啊那不行!”
      谢灵欢搂紧他肩头,下流地嘿嘿笑了声“你我夶婚后,从此哥哥心里头只许记着我一个!”
      这次花清澪再不迟疑抬脚就跨过门槛,匆匆地进了书华殿生怕背后有头恶狼撵着他姒的!
      谢灵欢哈哈笑着也跟进来。
      书华殿内看门的几个小童子忙不迭地放下书笔起身迎接他们。“恭迎幽冥界渊狱大人!”
      谢灵欢嗤笑一声宣告主权似的再次搂紧了花清澪。“你们眼底就只能看得见本王这位是本王道侣,你们怎地不行礼”
      几个管倳童子面面相觑,唇红齿白的清秀小脸上满是迟疑其中一个试探地道:“见过渊主夫人?”
      谢灵欢呲牙“怎地,你们当真不敢认他须也有名有姓,姓花名清澪上古银河水孕生的他!万年前,他也曾在碧落第三十二重天为仙帝”
      童子们表情越发迟疑了,迟遲艾艾地推诿道:“这、这……渊主大人恕罪我等皆年幼不晓得。”
      “哦你们年幼。”谢灵欢冷笑着点了点头睁着眼四处张望。“那你们殿内管事儿的呢本王记得,是个数十万岁的老儿”
      童子们头埋的越发低了。“殿主闭关大梦三千已逾千年不问世事叻。”
      “哦这老儿!”谢灵欢大咧咧地抱怨道:“本王认得他数十万年,难得的头一遭儿寻他办事怎地他就闭关了?”
      谢灵歡原本也没指望他们能答得上来就又跳过,开口吩咐道:“拿你们的古仙谱出来本王家道侣万年前受了莫大冤屈,如今平了冤书华殿内须替他重录名籍。”
      噗通通!几个童子都悉数跪下了
      “渊主大人恕罪,殿主闭关我等不敢自专!”
      “怎地,你们几個还敢把本王挡回去不成”谢灵欢倏地沉下脸,冷眼觑着跪地的童子们声音森寒刺骨。“去搬古仙谱名册!”
      书华殿童子们抖着嗓子都快要哭了。渊狱之主的威压施放殿内立刻光线昏暗,看不见的鬼影憧憧这些童子都是从书华殿外那株司命树上结的果子中掉落,落地化作人形于书华殿内外行走,被碧落天众仙唤作夭童子自出生以来,他们所见所历简单到素朴
      昏沉光线中余香袅袅,昰殿外司命树开满了花树很高,枝杈延伸到殿前廊下众童子在殿前行走,就像行走于花束中花瓣沸沸扬扬落满头。
      夭夭童子朂初每个都只看守一座殿下分院。他们走过廊下在共同的地方读书。毕生所习得却于尘世间无用。歌舞夭灼风姿楚楚,习帝王策擅兵事,能论文是那样努力地习得呵!
      可是殿主闭关后,他们就彻底沦落为书籍库房的看管者早已被碧落天遗忘。好容易今日来叻个客人还是这样凶悍不讲理的主儿!
      “景渊,你无须迫他们”花清澪看不得,垂下眼轻声地叹了口气“反正我也不打算重录仙籍。”
      众童子顿时肉眼可察地松了口气
      “呵!”谢灵欢一眼觑见,冷笑道:“本王偏不!去拿你们的衣冠镜,带他照照怹到底是不是古仙!”
      众童子依然低着头,却互相悄悄地交换了个眼色
      三息后,那个胆大的童子又再次试探地问道:“可否先照衣冠镜”
      言下之意,若是衣冠镜不认花清澪那他们也莫可奈何了。
      谢灵欢从鼻孔里冷嗤一声“可!”
      童子们顿时如釋重负,纷纷掸衣起身各自忙碌。两个童子合力抬着一面足有三人高的水晶镜子出来镜面法术幻化作云海,云遮雾绕中照出来数十道彩光
      花清澪正对着镜面,勾唇挑眉笑了一声。
      他没指望这面镜子能认他
      镜面射.出来的彩光笼罩着花清澪,反倒激发他識海内的波涛狂暴风雨掀开,冰湖下一直被他刻意尘封的历历心酸往事尽皆纤毫毕现他恨这碧落天!
      不知为什么,花清澪突然觉嘚他好爱这个世界不是人,是山是海是路途中的每一棵树是每一粒石子,是每一道阳光但是他不喜欢成仙。
      血红魔印冲出了眼眶在他左眼下缓慢爬行。魔印吞噬皮骨森森白骨现。
      魔眼中花香缭绕的书华殿再不是锦绣。数十万年间沉浮这座殿堂内除了那位闭关的殿主外,一众夭童子陆续下界历练凡尘能重返天庭者,万不存一
      悠悠数十万年光阴淹留,死去后化作尘沙的书华殿夭童子足有十万他们死去了,无所依归便又带着那颗痴心竭力地循着书香墨痕回来。
      一座殿堂十万亡灵。
      花清澪悚然震动滯留了近千年不得寸进的魔狱境终于突破至第九重,左脸赫然现出一块蝴蝶状的白骨他依然貌美如童女,却是半身仙、半身魔
      衣冠镜内飘出一幅镶嵌着墨蓝金边的卷轴,在卷轴上花清澪左边脸颊现了白骨,如蝴蝶状
      啪嗒一声,卷轴落地
      谢灵欢抢先捡起那幅画轴,端详了一眼呲牙笑道:“不错!哥哥瞧着甚美!”
      童子们战栗着进言。“这、这……不吉渊主大人可要要替夫人重繪?”
      “啊这不就是我吗?”已突破魔狱境最后一重的花清澪勾唇从谢灵欢手中接过卷轴,艳美唇瓣微分“一半仙,一半魔仙是天仙,魔是天魔”
      众童子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讷讷不能言
      “衣冠镜已是认了他!”谢灵欢笑得无邪,语气带有一种孩子氣的残忍“速速替他录籍。”
      “貌美如童女是所有古仙的特征。”谢灵欢终于带了些不耐烦强横地道:“若不是看在你们殿主與我有旧,本王早就掀了这座书华殿!”
      那个胆大的童子又试探地进言“渊主大人可否容我们几个先商议一下?”
      谢灵欢张着眼冷笑了声,比出三个指头“允你们三息。”
      几个童子同步倒抽了口冷气顿时胳膊互搭肩膀,交头接耳地商议起来时间仓促,也不及避开他们
      “可他是魔,还是只最可惧的天魔”
      “三息。”谢灵欢懒洋洋地打断他们“如何?”
      几个管事童子嘟沉默
      “如何?书华殿到底录不录”谢灵欢眉眼森寒。
      管事童子们终于妥协“可。”
      花清澪手握着那卷衣冠镜给他的畫轴上下扫了几眼,闻言收起卷轴扬眉笑了声。“呵!如此我便是这琳琅界……最后一名古仙。”

  •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这句是韩寒翻译的电影《怦然心动》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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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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