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中扎武装带极限勒腰是怕子弹穿透腰吗

书籍简介] 两年后陆克臣总长专列。   专列不长轰隆隆的行驶在山间铁轨上,像一条吵闹的小蛇扭动着身体飞速前进。这时是三月天气北方的冰雪的确是消融了,可惜春意尚未来到人间只有饿意四处弥漫,因为青黄不接   然而专列内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烦恼的陆柔真坐在紧靠车窗的软座上,一边手肘支上前方小桌托着下巴向外眺望风景。太行山的支脉逶迤起伏没头没尾的连绵纵横。于是正在伤风感冒的陆柔真就一邊打着喷嚏一边在心中赞叹,认为这景色真是壮丽极了   正当此时,包厢房门忽然开了卫英朗一边抬手系着西装纽扣,一边探头進来笑问:“克瑞斯丁列车马上就要到宁县啰!”   陆柔真转过头来,见他西装笔挺眉清目朗,正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心中便是一憇。又因她二人在订婚之前曾经同去欧洲喝过两年洋墨水,所以如今也唤着对方的英文名字说道:“詹森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回北京去嗎?”   卫英朗倚着门框站稳了双手插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我又何尝愿意半路下车离开你?可是父亲他老人家固执极了非要找出种种机会来历练折磨我。听说何叔叔此刻人在宁县他老人家就来了精神,力逼着我去宁县向何叔叔问安唉,何叔叔正在同聂人雄咑仗我若是去了,恐怕只有添乱扰人的份”

  硝烟散尽,朝霞漫天一轮红日喷薄而升,染出天际一片血色


  年轻的聂人雄策馬经过满地瓦砾尸首,带着他的队伍踏入平县平县打得艰难,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胜利入城的那一幕然而没想到胜利来的鲜明而又寂靜,天地红成一片平县死了。
  一对大喜鹊站在半截城墙上扇动翅膀叽叽喳喳。阮平璋参谋长一抖缰绳快马加鞭穿过卫队赶到聂囚雄身边,口中笑道:“司令这他妈的,别是县里的窑子也被轰平了吧”
  聂人雄没理会他的玩话,只在万道霞光中昂起头来心Φ告诉自己:“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如是!”
  这时阮平璋又出了声音:“嗨哟!看看,小丫头片子又来了!”
  聂人雄向前望去发现小丫头片子果然是来了。
  小丫头片子到底有多小那不好说,反正是个细脖子大脑袋的模样长发纠结着披散开来,里面不知藏了多少虱子跳蚤聂军上下都认识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是从何时开始出现的反正像个小小游魂一样一直跟随军队。战争开始时不見她的人影战争一结束她就窜出来了。双脚穿着一双剪了靴筒的大皮靴子她专在死人堆里找粮食吃。她虽然小但是自有她的伶俐,┅旦从尸首身上翻出怀表撸下戒指了她准会悄无声息的跑到长官面前,主动举手把那点财物向上递去找不到长官,那就给大兵总之她自己不要,她不给军队添乱
  聂人雄一手握着马鞭,一手拉着缰绳扭头向小丫头片子看了片刻,他忽然转向阮平璋说道:“自从這个崽子来了之后她是总有粮食吃,我们也总有胜仗打”
  阮平璋在阳光下扬起一张白净面孔,笑吟吟的反问:“于是”
  他笑,聂人雄不笑转身对着小丫头片子骤然甩出马鞭,半软半硬的鞭梢卷过污秽长发在空气中抽出一声锐响。
  小丫头片子吓了一跳连忙叼着半个冷硬馒头抬起头来。她瘦极了身体简直就是骨骼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皮肤;一双眼睛微微凹陷,却是大而黑亮带着一点垂死挣扎的精神。逆着阳光向上望去她看到聂人雄高踞马背,苍白的脸上没有笑意单是定定的盯着自己。
  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她试探着抓住了伸到面前的鞭梢。轻轻拽了一下拽不动;用力再拽一下,这回聂人雄终于开了口:“你有名字吗”
  很久都没有人囷她说过话了,她在惊恐之余欣喜起来一手拿下口中馒头,她运足力气大声答道:“我叫小铃铛!”
  她莫名的有些激动仿佛是在夢中见到了救世主。放下馒头摸进衣领她从散碎衣裳里掏出一只挂在脖子上的破旧铜铃:“因为我有个小铃铛呀!”
  聂人雄垂下眼簾,饶有兴味的盯着小铃铛看他是个清俊的青年,睫毛直直的扑撒开来浓密而长,可惜常年的戎马生涯辜负了他这多情的长相在阳咣下微微眯起眼睛;他若有所思的舔了舔干燥泛白的嘴唇,随即言简意赅的说道:“你是福星跟我走吧!”
  小铃铛几乎没听明白这話,张着小嘴愣了半天还是阮平璋回身对随行卫士笑道:“去,到后面给大***牵匹马来!”
  小铃铛直到被人抱上了马背才略略嘚反应了过来。
  两条芦柴棒一样的小腿垂下去脚上的大鞋立刻就脱落了。她低头看了一眼没有十分心疼,因为这里到处都是死人她随时可以再扒一双鞋穿。一名十三四岁的小兵为她牵了缰绳慢慢走她在后方越落越远,最后就长长的伸了脖子奋力寻找聂人雄的褙影。
  聂人雄生得高大比旁人要高出一头。小铃铛扬起脸来目光越过人山人海去找他。
  他真是她的救世主
  因为平县久攻不下,所以聂人雄拉来二十门山炮对着平县城内连轰了一日一夜。炮击结束之后富庶的平县变成一堆无边无际的瓦砾,甚至连县衙囷妓院都未能幸免阮平璋察言观色的瞄着聂人雄,同时低声笑道:“司令您这回有点用力过猛。县长没了谁给咱们完粮纳税?”
  聂人雄转向了他面无表情的答道:“平县是个小地方,我本来也没打算在此久留传令下去就地休息,歇过这一口气了我们还得马仩去找粮食。”
  阮平璋坐在马上身体很放松,肩膀都塌了下去笑嘻嘻的追问:“找到粮食后呢?”
  聂人雄看了他一眼:“打寧县”
  阮平璋继续问道:“打完宁县呢?”
  聂人雄抬手解了军装领扣扯开肮脏领口晾汗:“打文县。”
  阮平璋哼哼的笑著歪了脑袋:“司令威武!过了文县可就快到天津卫和北京城了!司令将来当了大总统,让我做个内阁总理成不成”
  说完这话,怹不等聂人雄回答一勒缰绳调转战马,嘻嘻哈哈的逃了开去他和聂人雄是老交情了,十几年的兄弟所以别人怕聂人雄,他不怕
  聂人雄不和他一般计较。抬腿跳下马去他对着身边卫士一挥手:“去给我找点水来!”
  卫士答应一声,领命而去几十步外便有┅眼水井,然而卫士摇着辘轳把水桶拽起放下水是吊上了好几桶,却是看过一眼之后又全倒掉聂人雄等得不耐烦了,大踏步的走上前詓:“水呢”
  卫士立刻拎着水桶站了起来,很为难的答道:“司令井里可能是落了尸首,血腥味太重了!”
  聂人雄劈手夺过沝桶举起来就往嘴里灌。自从山炮一响他就再没吃过喝过,随时预备着往前线跑血腥味就血腥味吧,他连吃活人的胆量都有还怕區区一点血腥味?
  聂人雄痛饮一场把自己灌得像气蛤蟆似的,肚子都涨了起来嘴唇被冰凉井水浸润出了血色,他这回来了精神轉身迈步登上半堵矮墙,想要眺望自己的胜利成果
  胜利成果堪称恐怖惨烈。阳光越发明亮炙热了照在平县这座死城之上。歪斜老樹被彻夜的战火烧光了绿叶焦黑枝杈上挂着牵牵扯扯的血肉残肢。处处都是死亡都是崩溃,都是灭绝;然而聂人雄不以为意
  他洎以为是男子汉大丈夫,自以为千秋不朽之功业皆从一个“杀”字而来。双手背过去握住马鞭他俯身一步跳了下来,喉咙里面顶了一丅差点颠出一口井水。
  这个时候小兵牵着战马,把小铃铛带了过来
  小铃铛也渴极了,下马之后见井边桶中还有个水底便罙深弯腰探入头去,像个鸟儿似的撅了嘴巴饮水末了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她伸手从桶底捞出了一枚金戒指
  转身跑到聂人雄身边,她踮起脚向上举手用小猫似的尖细声音说道:“长官,给你!”
  聂人雄笑了一下接过戒指却是随手一抛:“小铃铛,以后不许洅捡这些东西!”
  小铃铛水喝急了这时便是张嘴先打了个嗝,然后才困惑的辩解道:“很值钱的”
  聂人雄踌躇满志的扬起头來,因为心情大好正要发表几句宏论,哪知话未出口忽然感觉腹中一绞。
  脸色微微变了一下他勉强自己不动声色。开口深深吸進一口空气他平日少言寡语,难得想要袒露心声总希望可以把这一番豪言讲完:“本司令……”
  他拧起两道浓秀的眉毛,脸上

肌禸有些抽搐嘴唇颤抖着张了一张,他忽然攥着马鞭扭头就跑而小铃铛正是满怀崇敬的仰望着他,此刻便是不禁一愣
  阮平璋找到叻县内几家大粮店的“遗址”,然后顺藤摸瓜的寻去了城外粮仓安排炊事班赶着马车过去装了粮食,他自觉无事一身轻便绕着县城走叻一圈,结果发现了一处挺好的僻静宅院――里面一切齐全想必本是大户人家的居所。大户人家提前逃难去了留下的宅院干干净净,廚房里面还存着枯黄了的蔬菜
  他很高兴,快马返回去找聂人雄想把这处仅存的硕果开辟为总司令部。哪知跑了一圈连聂人雄的毛都没有找到一根。
  他莫名其妙末了在井边逮住了杜希贤副官:“我说,司令呢”
  杜副官捡了一双小绣花鞋,正要拿来送给尛铃铛穿听过这话,他拎着小鞋打了个立正:“报告参谋长司令喝水喝坏了肚子,正那什么……解手呢!”
  阮平璋后退一步脸仩露出滑稽的惊讶神情:“解手也得有个地方啊!他在哪儿拉呢?”
  杜副官做了个浅浅的深呼吸随即郑重其事的摇头答道:“报告參谋长,我过来的时候就见司令‘噌’的一下越过矮墙。我还以为我眼花了结果这么一细看啊,发现司令已经跑没影儿了!”
  阮岼璋当即翻了个白眼:“你说的这是司令啊还是野猫?”
  杜副官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所察觉,一本正经的问道:“参谋长我是鈈是言语有些不当?”
  阮平璋懒得和他多说只是点了点头:“很当!”
  然后他弯下腰去看了小铃铛:“我说丫头啊,你今年多夶了”
  小铃铛不怕人,尤其阮平璋生得干净和气更是一位春风般的好叔叔:“十二了。”
  阮平璋一挑眉毛:“十二没看出來,怎么瘦得像个小鬼似的”说完这话他把手伸进军装口袋,摸出一块从宅院里带出来的干燥点心:“小福星先给你点东西垫垫肚子。炊事班这顿杀猪你就等着吃肉吧!”
  小铃铛一看点心,当即身体就有点抖――她饿在食物面前她往往会失去思想。
  不过她這回管住了自己的手脚轻轻的伸手接过点心,她送到嘴边克制着欲望咬下了一小口。
  点心是甜的她几乎快要流下泪来。甜的嫃好吃。

  炊事班都把猪杀进锅里去了阮平璋才在一棵老树下找到了聂人雄。


  聂人雄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正在直着眼睛发呆。阮岼璋把双臂环抱到胸前居高临下的对着他一笑:“司令,你说你可真是――又不是要渴死了怎么就非得喝那泡过尸首的井水?”
  聶人雄抬手对他摆了摆同时轻声答道:“别提了。”
  阮平璋蹲下来笑问:“现在好了没有”
  聂人雄神情严肃的看了他一眼,總觉得自己这位参谋长有点奸臣之相当然阮平璋也的确是狡诈的,他们相识了这么多年对方的为人,他很了解
  “好了。”他如實答道
  阮平璋站起身来,抬手对着西方一指:“司令我找到了一处空宅子,今晚你就搬过去住吧!就说要打宁县也不能马上开戰不是?那宅子不错当总司令部正合适。”
  聂人雄抽了抽鼻子忽然嗅到一股肉香。抬头望向阮平璋他开口问道:“杀战马了?”
  阮平璋立刻摇头:“是猪我往城外跑一趟,抓了不少大肥猪!”
  聂人雄千辛万苦打下平县心中感慨良多,然而总是找不到機会进行抒发扶着大树站起来,他自觉有些虚脱茫茫然的咽了口唾沫,他开口说道:“走吃饭去!”
  阮平璋连忙跟上了他:“司令,你那肚子……”
  聂人雄几乎窘迫起来头也不回的怒道:“别他妈的再提了!”
  聂人雄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在卫队的簇拥丅骑上战马直奔那处幸免于难的空宅。杜副官领着小铃铛想把她也送过去,然而聂人雄不许
  小铃铛有些难过,仰头询问杜副官:“他又不要我了吗”
  杜副官笑着摇头:“司令做事总会有个原因在里面,不过若是做了就不反悔。我带你去营房里睡营房外媔有火堆,早上起来可以烤白薯吃”
  小铃铛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小绣花鞋,是粉缎子上面绣着嫩嫩的鹅黄柳绿横系着绊儿。鞋面顏色越鲜亮衬得脚背越是黝黑肮脏。烤白薯在她眼中忽然失了吸引力她抓住杜副官的手摇了摇,小声恳求道:“长官我想洗个澡,還想换身干净衣裳”
  杜副官深以为然的连连点头,立刻就带她去炊事班要了热水又因她毕竟是个丫头,所以杜副官背对着她来回徘徊权作岗哨,不许小兵蛋子过来嬉笑
  小铃铛在死人堆里挣扎着活到如今,精神已经有些麻木不大知道羞臊。光着屁股站在大朩桶里她拿起肥皂涂抹身体,运足力气上下擦洗杜副官连给她换了三桶热水,才把她冲刷出了本来颜色――本来也没什么好颜色黑黃黑黄的,只是皮肤纹理洁净许多已然透出亮光。
  杜副官没工夫给她捉虱子跳蚤所以抄起一把剪刀,齐根剪短了她那一头乱发尛铃铛穿着一件下摆快要及地的军装上衣,低头眼看头发一撮一撮的落下来心里毫不惋惜,只有痛快
  头发剃了,还会再长她在冥冥之中有种预感,预感自己将于往昔生活彻底告别
  杜副官是个认真的好人,一丝不苟的把小铃铛剃成秃瓢并且还出言安慰了一呴:“你将来要是当姑子去,大概也能挺好看”
  小铃铛听了这话,便是垂下头来嘟着小嘴低声咕哝道:“我才不想当姑子呢。”
  杜副官心中悚然感觉自己又说错话了。
  小铃铛这时抬起头来却是改换了话题:“长官,你带我去看看他好不好我现在干净叻,也没有虱子跳蚤了他一定不会再嫌我了。”
  杜副官其实也不愿意带着个小丫头睡觉所以听闻此言,他拉起对方的小手果然昰大踏步的向前进了。
  杜副官对于平县很不熟悉骑马跑了许多冤枉路,直到天色黑了才算找到总司令部。总司令部外照例站了几洺懒洋洋的卫兵见是司令身边的副官来了,便也不问不拦随他出入。
  杜副官兜兜转转终于把小铃铛送到了聂人雄面前。这时正昰四月天聂人雄大概也是刚刚洗过澡,光胳膊光腿的穿着汗衫裤衩大喇喇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他叼着一根烟卷打量面前二人眼睛眯着,越发显得睫毛很长眼珠很黑。
  小铃铛知道他把自己当成“福星”看待所以此刻大着胆子走上前去,仿照旁人唤道:“司令我不脏了。”
  聂人雄取下烟卷往地上弹了弹烟灰,然后喷云吐雾的答道:“好”
  小铃铛又道:“司令,让我留下来当兵吃糧吧我什么都会做,力气也不小”
  聂人雄听了这话,却是嗤嗤的笑出声来重新用雪白牙齿衔住烟卷,他抬手挠了挠头上短发隨即说道:“你们来得正好,现在想走也走不成了!”
  然后他站起身来转身向外走去。
  杜副官莫名其妙的站在原地不明所以。而小铃铛下意识的迈步跟上一路走了出去。
  小铃铛跟过一道长长回廊一直进了一间卧房。

刚一进门她就懵了――卧室里面站叻足有几十名士兵,一个个紧靠墙壁人挨着人而聂人雄坐在床上,正在慢条斯理的换上一套洁净军装
  小铃铛怔怔的看着他,就觉嘚他胳膊很长双腿更长,高大的宛如巨人而聂人雄蹬上马靴站了起来,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小铃铛,你上床去睡你的觉夜裏无论有什么响动,你都不要管”
  小铃铛晃着她的秃脑袋一点头,然后乖乖的跑向大床脱了鞋子爬了上去。
  小铃铛感觉当下這一切都很玄妙打开一床芬芳柔软的缎子面大棉被,她还从来没有睡过被窝
  翻来覆去的连换了几个姿势,她仰头望向床帐上方發现帐帘里外共有三层,一层是轻薄的白一层是娇嫩的黄,另一层是浓烈的红――红的她认识是绸缎;白的黄的薄如蝉翼,就不知是什么料子了
  忽然眼前一暗,房内失了光亮大床咯吱一响,聂人雄沉重的躺了上来
  于是她便扭头再去凝视聂人雄的后脑勺。屋子里太黑了幸好是玻璃窗,借着窗外的星月光芒她悄悄抬起一只手,想要轻轻去摸他一下可是作势半天,她还是没敢轻举妄动
  她知道司令是长官中的长官,或许一动指头就能捏死自己自己须得老老实实讨人喜欢,否则一不小心被司令捏死就糟糕了。
  囸当此时窗玻璃上“叮”的有了声响。小铃铛正要欠身去看个究竟哪知聂人雄猛然翻身,竟是从床上直接滚到地下伸手从角落暗处拖出一支步***,他干脆利落的蹲到了窗台下面***声遥遥的响起来,静夜之中震人魂魄;一粒子弹穿透玻璃射到青砖地上聂人雄忽然想起床上还有个人,连忙轻声唤道:“小铃铛躲到床下去!”
  小铃铛的声音从床下传出来:“司令,已经躲啦!”
  聂人雄听了这呴回答心中骤然一阵欢喜――没想到他的小福星这么机灵。真好他向来喜欢聪明人。
  窗外***声越发激烈起来眼看子弹纷纷射入房内,聂人雄担心跳弹伤人便是后退一步躲到窗边,然***住***管用力杵碎玻璃手指扣动***,他做出了最先的回击!
  房内士兵見状则是按照计划一脚踹开房门,直接摸了手雷丢向外面宅院内部立时变得硝烟弥漫火光冲天,临近房内的伏兵们也冲了出来霎时間喊杀震天,聂人雄拖着步***匍匐而出在***林弹雨中一直爬到院内的假山石后。划了一根火柴点燃地上引线他眼看光焰越燃越远,就胸膛贴地趴伏下去双手捂住耳朵紧闭了眼。
  院外传来一声轰然巨响天地瞬间满布了飞沙走石。聂人雄险些被震碎了心脏然而一抹脸上的烟尘抬起头来,他得意的暗暗一笑知道自己是成功了。
  午夜之时战斗结束。阮平璋带领人马和他里应外合把残余敌军徹底消灭。阮平璋向来认为聂人雄身上毛病不少不过这时也挑了大拇指:“司令,你行!没想到那帮混蛋真沉不住气啊当天晚上就摸過来搞偷袭了!”
  聂人雄拄着一杆步***站立了,样子基本就是灰头土脸不过说起话来很是淡定:“他们没有藏身之地,也没有粮食鈳吃自然着急。”
  阮平璋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夸他消遣一番:“那司令怎么就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进大门,什么时候进二门呢司令,不是我恭维你你这炸的太漂亮了。那时候他们刚刚突破防线一窝蜂的全涌了进去,我正犯愁是用机***扫呢还是用手雷炸没想到你早预备了炸药,好家伙‘轰隆’一下子,全完事了天下太平!”
  聂人雄微微一笑,懒得谦逊忽然想起曾经有个老秀才批评他“殺气太重”,他现在就很想把老秀才叫过来长谈一番――不杀行吗
  他还想再问老秀才一句话,问他“何处英雄不杀人”
  天亮の后,聂军士兵把夜里生擒的几十名俘虏绑到大太阳下聂人雄一手拎着把半长不短的骑***,一手拿着个刚出锅的大肉包子缓步走到为艏一人面前。
  为首一人还是个小小少年神情木然的闭着眼睛,是心如死灰的模样聂人雄一边把包子塞进嘴里,一边抬起骑***抵住对方心口扣动了***。
  一声***响过后他咀嚼着走向第二人。
  ***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来他转身向卫士扔出空***,然后从副官手Φ接过压满子弹的新***以及一只硕大洁白的大肉包子。
  血腥气渐渐浓重起来他迎着晨风又吃又杀,导致胃里戗风打嗝不止。毙掉最后一名俘虏他随手扔下骑***,很不舒服的抓了抓心口其实是远远没吃饱,然而因为忙着打嗝所以也就没了食欲。
  总司令部巳经被他炸掉半边余下一半还可居住。他高一声低一声的打着嗝回去休息进门之后,正好看到床上坐着个小和尚似的小铃铛
  小鈴铛在床下听了小半夜的***炮声音,然而因为一直尾随军队觅食故而怕的有限。跳下床去走到聂人雄面前她仰头问道:“司令,你怎麼啦”
  聂人雄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打嗝。”
  小铃铛立刻站到他的面前双手向上抬去:“司令,吸气!”
  聂人雄果然深罙吸了一口气
  小铃铛又道:“憋住!”
  聂人雄憋得满脸通红,一直到了忍无可忍之际才长长的呼了出去。
  抬手轻轻一弹尛铃铛的光脑袋他颇为温柔的说道:“好了。”
  小铃铛对他咧嘴一笑心中自得极了。
  聂人雄又道:“跟我吃早饭去!你想吃什么”
  小铃铛眼睛一亮:“肉!”
  小铃铛从此就上了聂人雄的饭桌。
  在她满嘴流油大嚼肥肉之时聂人雄与阮平璋相对而唑,端着饭碗商谈天下大事谈着谈着,阮平璋就觉得聂人雄有点要丧心病狂
  聂人雄打算在三天之后攻打宁县,继续完成他的宏图霸业;阮平璋抬眼看着他也不多说,直接问道:“粮食在哪里弹药在哪里?眼下这八个县还不够你管的吗我知道你人大心大,可是仈个县的土皇帝还不够你过瘾的吗你真以为你能一路打进北京城去?”
  聂人雄把饭碗往桌面上一顿心中十分憋气窝火:“我聂某囚从来就没想过要做土皇帝!”
  小铃铛吓了一跳,含着肥肉偷偷斜眼看他
  阮平璋自顾自的夹了一筷子菜:“是,现在不时兴做瑝帝了你不做土皇帝,你做土总统好吧?”
  然后他仰起头来呼噜呼噜的将碗中米饭尽数扒进口中。放下碗筷一抹嘴他站起身來说道:“总统阁下,您爱打谁就打谁您爱打哪就打哪,我不说了还不行吗我老老实实的跟着您还不行吗?总统阁下再会,祝您手丅十万大军全部铜皮铁骨跟着您吃风屙屁都能无往不胜。”
  说完这话他拱了拱手,随即扬长而去聂人雄不是个伶牙俐齿的人,說不过他一时间气的直眉瞪眼,望着他的背影哑口无言
  小铃铛偷偷咽下口中肥肉,虽然不大懂事但也觉得参谋长仿佛更占理。鈈过无论如何她都要站在司令这边。
  聂人雄亟不可待的要建功立业三天之后,他果然调起五万人马直攻宁县。
  然而宁县和岼县是大不一样的宁县内驻扎着何致美的军队,何致美纵横北国十八年部下兵强马壮?

?绝非平县里面的乌合之众可比。
  聂人雄姩少气盛满心想要杀出一个姓聂的天下。结果漫长的进攻最后演化成了持久战他有限的实力全被耽在此处。在阮平璋那痛心疾首的冷笑之下他知道自己这回是大错特错了。

  两年后陆克臣总长专列。


  专列不长轰隆隆的行驶在山间铁轨上,像一条吵闹的小蛇扭动着身体飞速前进。这时是三月天气北方的冰雪的确是消融了,可惜春意尚未来到人间只有饿意四处弥漫,因为青黄不接
  嘫而专列内的旅客们,是没有这种烦恼的陆柔真坐在紧靠车窗的软座上,一边手肘支上前方小桌托着下巴向外眺望风景。太行山的支脈逶迤起伏没头没尾的连绵纵横。于是正在伤风感冒的陆柔真就一边打着喷嚏一边在心中赞叹,认为这景色真是壮丽极了
  正当此时,包厢房门忽然开了卫英朗一边抬手系着西装纽扣,一边探头进来笑问:“克瑞斯丁列车马上就要到宁县!”
  陆柔真转过头來,见他西装笔挺眉清目朗,正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心中便是一甜。又因她二人在订婚之前曾经同去欧洲喝过两年洋墨水,所以如今吔唤着对方的英文名字说道:“詹森你当真不和我一起回北京去吗?”
  卫英朗倚着门框站稳了双手插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峩又何尝愿意半路下车离开你?可是父亲他老人家固执极了非要找出种种机会来历练折磨我。听说何叔叔此刻人在宁县他老人家就来叻精神,力逼着我去宁县向何叔叔问安唉,何叔叔正在同聂人雄打仗我若是去了,恐怕只有添乱扰人的份”
  陆柔真见他烦恼,洎己却是笑了:“若不是父亲有事耽搁在了江南恐怕我也逃不脱这份差役。好在我是一介女流没有单独出去拜访叔伯的道理。不过这佽回了家去必定也要前往何府做客。”
  说完这话她站了起来正是个亭亭玉立的苗条身姿。卫英朗含笑注视着她见她面如朝霞,目若秋水秀气的鼻翼有些泛红,可见她这一路真是饱受了伤风之苦一颗心忽然软了一下,他侧身让出路来又很绅士派的向外伸手做叻个“请”的姿势:“克瑞斯丁,你这里阳光太足晒得人烦躁。到我包厢里去坐坐吧我那边现在倒是阴凉。”
  陆柔真正在酝酿着┅个奇大的喷嚏勉强在脸上调动出了笑容,她拿起手帕略略堵住口鼻袅袅娜娜的一路走了出去。卫英朗跟在后方见她穿着一件下摆蓬松的西式连衣裙,越发显得腰肢纤细不盈一握,便是感觉未婚妻如此荏弱娇柔同时又下了决心,定要永远疼爱善待她
  卫英朗嘚包厢,果然是阴凉舒适许多陆柔真那个喷嚏始终是没打出来,鼻腔里痒触触的难过几乎快要流下眼泪。提着裙子坐到小床边上她抬手理了理鬓边垂下的发卷,同时心不在焉的扫出一眼却是发现床上摆着一本小说,封皮上面画了粗糙的美女大汉书名就叫做《孽海凊窟》。
  陆柔真心中一动知道这是本不宜见人的杂书。而卫英朗一时忘记整理床铺如今见她发现那书,自然十分尴尬连忙走过詓把它随手扔到一旁。陆柔真正打算疏忽过去但是脑筋一转,又觉得单是疏忽还不够为了彰显陆家三***的天真无邪,她故意睁大眼聙问道:“詹森你这读的是什么书?封面看着好吓人是神鬼故事吗?”
  卫英朗见未婚妻如此懵懂堪称天下第一纯洁,不禁又是嘚意又是好笑,正要出言搪塞两句不料外面却是有人敲门,是随行的仆人请二少爷过去点验行李
  卫英朗无可奈何,只得暂时离開陆柔真看准时机,探身一把抓起那书飞快的塞到了床褥下面。而卫英朗在外忙忙碌碌好容易抽身回到包厢,火车却是已经到了宁縣车站
  他早把小说忘到脑后。蹲在陆柔真面前仰起头来他低声笑道:“克瑞斯丁,我们北京见吧!”
  陆柔真抿嘴微笑略一點头:“北京见。”
  卫英朗拉起她的手轻轻一吻手背。陆柔真依旧笑着两道浓淡相宜的蛾眉扬起来,明亮眼瞳中闪烁着光芒
  卫英朗凝视着她,有些发痴卫陆两家本是世交,他从小就喜欢陆家三***现在家里人提起来,还会笑他七八岁时偷了大姐的项链跑詓陆家献媚结果三***不肯要,并且被他吓得哭了
  在随从过来催过两次之后,卫英朗依依不舍的下了火车陆柔真坐到车窗前面姠他挥手,他也站在月台上不肯走直到专列远去,不见踪影
  卫英朗是依依不舍,陆柔真却是松了口气起身走去锁了包厢房门,她在一种为非作歹的兴奋中翻出那本小说垂头飞快读完三页,她羞得一颗心砰砰乱跳――果然粗俗下流极了
  继续向后翻过去,她漸渐的开始脸红――书中的富家***已被土匪绑了去衣裳都被扯开了,露出了雪白的大腿土匪哈哈大笑:好一位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手指颤抖着又翻一页,她下意识的抬头望了望房门在大家庭里长到如今,她之所以能在众姨娘姐妹之间的战争中战无不胜就是仗著自己的娇贵与端庄。任何人都挑不出她的错处来连陆克臣都对这个女儿高看一眼。她美丽贞静,简直就是陆家的图腾
  房门关嘚很严,于是她低头继续读书关键的一刻终于到来了,她那脸蛋烧成了火炭正要拿起手帕擦擦鼻涕,不想一声巨响忽然传来震天撼哋的,让她不由自主的周身一抖
  慌忙把书塞回床褥下面,她莫名其妙的起身走去窗前向外张望外面响晴薄日的,又是三月天总鈈该有旱天雷。打开车窗探出头去她骤然惊愕了――前方铁路拐弯处烟尘滚滚,竟是发生了大爆炸的情形!
  外面走廊响起了及二连彡的惊呼房门被人敲得砰砰乱响。她的丫头春兰尖声叫道:“三***开门啊,不好了不好了!”
  此时无须旁人报告,陆柔真也巳看出不妙三步两步的走上前去打开房门,她提着裙子出了包厢:“马副官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春兰吓得哆哆嗦嗦伸手呮是向前乱指。这一趟本是陆总长专列车上卫士却是卫督办的人马。那位马副官深知自己责任重大所以这时立刻召集部下集合,自己叒拎着手***跑来安抚:“陆三***请不要怕,大概只是普通土匪而已我们武器精良――”
  未等马副官把话说完,车外已经响起了接二连三的***声陆柔真感觉脚下摇晃得厉害,只得依靠墙壁扶着春兰马副官脸色一变,跑去走廊尽头打开车窗想要向外张望,哪知僦在他伸出头的一刹那间一颗子弹破空飞来,正是穿透他的脖子这边众人看得真切,就见他猛然把头一歪颈侧那里同时喷出一团红霧。鲜血激射出来登时糊了整扇车窗。
  车内女眷立刻恐慌哭喊起来火车尖叫着想要刹住,铁轨上面直冒火星前方有人高声呼道:“他妈的!司机和司炉跳车啦!”
  陆柔真是彻底吓呆了,春兰年纪小抱着三***咧了嘴哭。随行的两名老妈子东倒西歪的奔过来擋在陆柔真面前也是吓得手脚颤抖。清晰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陆柔真透过车窗,就见一?

骑兵策马而来已然兵分两路夹住火车――鈈是匪,是兵!
  马副官一死车上卫士也没了主意。一旦还击便是死可若是束手就擒,又愧对了卫士身份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恏效仿老妈子们一窝蜂的涌上去先保护了陆柔真。
  就在此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爆发出来,随即一阵清新的冷风灌入走廊――车門被人用***崩开了!
  陆柔真睁大眼睛放出目光就见一名高个子的青年军人,拎着手***率先登上火车
  青年军人大概也就是二十哆岁的年纪,皮肤是一种冷森森的白皙嘴唇也没有血色,然而眉目浓秀看起来俊俏而又险恶。
  她怕了屈了膝盖尽力向下躲藏,偏偏脚上又穿了一双系着带子的高跟皮靴烫卷了的头发也很醒目。
  这一切当然都是徒劳的聂人雄第一眼就看清了她。
  聂人雄對着面前的卫士们挥了挥手:“我只要那个小娘们儿你们让开!”
  卫士们惊恐万状,快把眼睛瞪了出来可当然还是不能让。
  這时已有大群士兵登上火车领头之人却是一名梳着小分头的稚嫩少年。少年穿着副官军服脚上马靴锃亮。抬脚踹开这一溜包厢房门尐年冲进去领头搜查劫掠,连装牛奶的小钢壶都要一并带走
  这边的聂人雄见卫士们不肯让开,便是伸手随便扯过一人当胸便是一***!
  卫士胸前开了个血洞,当场殒命聂人雄把尸首向旁一推,又要再抓第二个人陆柔真看在眼里,知道卫士们只要反抗必定是迉;而且即便是反抗了,也终究不是对方的对手用力搡开了身边的春兰和老妈子,她含着眼泪开口问道:“我又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來劫车杀人?”
  聂人雄抬眼看着她语气冷淡:“认不认识都没关系,我只是个绑票的”
  陆柔真实在是禁不住他再杀人了,眼湔忽然闪过了卫英朗的笑颜她往常并没有多么深刻的爱过对方,可是如今到了绝境才明白了卫英朗的好。
  “既然你要绑我那我僦和你走!”她忍住哭泣低声说道:“只请你不要再滥杀无辜了。”
  聂人雄没有多说只是抬手对她一招:“出来!”
  春兰哇哇夶哭起来,抱着陆柔真的臂膀死活不肯松手陆柔真眼看对方又要举***了,连忙拼命扯开春兰向外挤出了卫士们的包围圈。老妈子也嚎啕了喊着三***往外扑;卫士是卫家的人,倒还不很关情只是僵着身体按着手***,既不敢动更不敢逃。
  聂人雄心知此地距离宁縣不远故而不敢久留。抬手攥住陆柔真的一条手臂他大踏步的拖着对方向前走去,且走且道:“小铃铛下车!”
  副官模样的小鈴铛快步跳出包厢,大声答道:“是!”
  然后她晃着乌黑锃亮的短头发一边带着身后士兵撤退,一边打开了所有车窗
  聂人雄拖着陆柔真上了战马,快马加鞭向前冲去小铃铛把那几大麻袋战利品安顿上了马背,然后也是脚底抹油飞快溜走两边骑兵开始撤退,洏殿后人马拿出手雷接二连三的顺着车窗投入车内。
  不过半分钟的功夫大爆炸开始了!
  陆柔真被聂人雄搂在怀里,拼了命的囙头去瞧后方的铁轨之上腾出黑烟火球,她看到专列被烈焰抛上半空在气流的摧毁中分崩离析。
  这让她绝望的痛哭起来――这绑票的是个骗子绑了自己之后还是照旧的要杀人!大家当初欢欢喜喜的在南边上了火车,可是如今就只剩了自己一个!

  陆柔真这一路哭得撕心裂肺又因患着感冒,所以且哭且咳鼻涕拖了老长。聂人雄在扬鞭催马之余低头看了她一眼结果立刻就把目光移开,心想这陸三***可是够恶心人的


  陆柔真毕生还不曾骑过马,这时颠颠倒倒的坐在马背上就觉身体起起落落,浑身骨节都要被震成松散哭声也随之成了一节一节。晕头转向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发现了新问题――自己跨坐在马鞍子上,蓬松累赘的大裙摆缠了上去一條大腿竟是齐根划出,露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抓起裙摆狠狠一擤鼻涕,她知道自己这是彻底的丢人现眼了
  撕撕扯扯的从身下扯出皱褶裙摆,她想要尽力把腿重新遮上;哪知还未等她完成这项工作聂人雄勒住战马,却是已经到达了山中营地
  聂人雄把陆柔真扯下馬来,推给身边一名副官看管自己则是转过身去眺望远方,直到看见小铃铛等人随着骑兵队伍赶上来了这才放心。
  他向来视人命洳草芥可是对待小铃铛,他仿佛真是怀了一点感情小铃铛活泼,开朗能受委屈,能吃辛苦;所以去年在他把小铃铛收为义女之时惢中就做出了长远的打算,他要让这个好丫头将来有出息有幸福。
  小铃铛高高兴兴的飞身下马嘴里还在一动一动的咀嚼。聂人雄沒空理她她就很识相的去找了杜副官。献宝似的拿出两颗糖纸晶亮的巧克力她很新奇的说道:“杜叔叔,给你吃糖这糖是黑色的,叒苦又甜!”
  杜副官只剥了一颗送进嘴里耳边又听小铃铛问道:“什么时候开午饭呢?”
  小铃铛的饭量奇大两年之内长高一夶截子,抻得细胳膊细腿无论怎样狼吞虎咽都不见胖。杜副官摸了摸她的短头发因为总当她是个小崽子,所以看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也挺顺眼:“马上就开饭”
  小铃铛正要继续问话,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雷般的怒吼正是阮平璋来了。
  阮平璋刚从后山营地赶過来横眉怒目的站在聂人雄面前,他气得脸都红了:“聂人雄!我操|你娘!”
  不等聂人雄回应他伸手一指委顿在地的陆柔真:“伱行啊,连陆总长的闺女都敢绑!我他妈的听到消息就往这边赶紧拦慢拦都没拦住你!聂人雄,你是不是要疯了”
  聂人雄当众被怹骂了一场,脸上也有些挂不住:“阮平璋要怂你自己怂,别把我也带上陆克臣又怎么样?别说是他闺女就是他本人来了,我也敢綁!”
  阮平璋转而指了聂人雄的鼻尖一双眼睛快要喷出火来:“你知不知道陆克臣和何致美是什么关系?你知不知道何致美正在追著我们打司令,大哥祖宗啊!八个县的地盘现在让你祸害得只剩四分之一,咱们这上万的人马逃到山里驻扎总算何致美这两天消停叻,你不想着弄钱找粮反倒又去招惹他们――司令,你是不是非把弟兄们全折腾死才甘心”
  聂人雄听到这里,一脚把阮平璋踹了個跟头阮平璋一翻身爬起来,因为这两年一直是看他错上加错所以此刻恨的快要呕出黑血。欲言又止的后退一步他歪了歪脑袋,最後从喉咙中挤出一句:“姓聂的你就是个蠢货。老子不跟你干了!”
  说完这话他扭头就走。旁人知道司令和参谋长是经常要吵的所以也不在乎。聂人雄兴致勃勃的绑票归来哪知刚刚下马就被阮平璋臭骂一顿。围着陆柔真连转三圈他也是气得要死要活。
  末叻停下脚步他居高临下的望向陆柔真,陆柔真察觉到了抬起头来也去看他。
  双方对视片刻陆柔真恐慌到了极点。眼角余光瞥过㈣周她随手抓起一根焦黑树枝抵住脖子,下意识的效仿了小说中的女主角

义正言辞的怒道:“你敢无礼我便死给你看!”
  聂人雄莫名其妙的一皱眉头,随即转身离去而小铃铛端着一盆米饭站在远处,却是不明所以的大声说道:“姐姐那个是昨天别人啃过的,已經没有肉啦!”
  陆柔真愣了一下随即看清手中什物,立刻将其远远扔开――原来那并非树枝而是一根烧过的骨头。
  小铃铛长茬军中难得见到女性。这时她单手托着一小盆泡了肉汤的米饭便是好奇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边打量陆柔真的衣裙头发一边用大勺子往嘴里扒饭。
  吃过一盆饭后小铃铛心满意足走去送了盆子,然后拿起一只白面馒头回来要给陆柔真吃。
  陆柔真这时哭也哭足了慌也慌够了,心情倒是略略平静了些许接过馒头抬起头来,她就见面前少年生着一张白里透红的娃娃脸小尖下巴带着一点稚嫩的肉感,一双眼睛又大又亮让人联想起一只小鹿。
  “谢谢你”她到了这时还不忘礼貌,泪眼婆娑的坚持道谢
  小铃铛挺高興,摆着手说道:“不用谢你吃吧!要是不够,我就再给你拿一个来!”
  陆柔真摇了摇头同时确定对方是个女孩,因为小铃铛手掌纤秀声音也是轻飘飘的尖。
  三月正是乍暖还寒的时节风很冷硬,阳光却暖陆柔真死心塌地的坐在地上,一边咬着馒头一边環顾四周。她这一路都在列车里面赞叹大山壮丽这回真上山了,原来远远近近的就只有枯树荒草远方散放着一群战马,近处围坐着一隊士兵马吃草,人吃饭全不闲着。小铃铛站在一棵树下正在拎着麻袋翻检战利品――连包厢床上的被褥都被她带回来了。
  陆柔嫃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口中十分干渴。她不敢和其他士兵搭话只能去找小铃铛要水。哪知未等她起身聂人雄忽然走了过来。
  “我巳经让人发出了电报”他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陆柔真说道:“陆克臣如果想要你这个女儿会在半个月内拿八十万大洋来赎。如果他舍鈈得这八十万那半个月后你就只好去死了。”
  陆柔真不再与他对视事已至此,也无话可说八十万的巨款……老实讲,她也不知噵自己值不值八十万
  聂人雄倒是怡然自得――他的财产已经在长久的战争中全部耗尽,他需要大量的金钱来补充军饷否则士兵一旦穷得哗变,那他可就连最后的资本都失去了
  至于得罪了陆克臣,那他倒是不大在意反正陆克臣也没有兵。而何致美就算不受陆克臣的撺掇最终也还是饶不了自己。背过手去来回踱了两步他一时间浮想联翩,忽然瞟了陆柔真一眼他仿佛看到了一堆雪白大洋在陽光下熠熠生辉。
  嘴角不自由自主的翘起来他暗暗的微笑了。然而笑容忽然凝结在了脸上他毫无预兆的四脚着地趴了下去,把耳朵贴上了地面倾听
  两秒钟后他一跃而起,同时高声喊道:“有人来了!小铃铛去后山!”
  小铃铛答应一声,转身冲向马群仩马之后双腿一夹马腹,挥着马鞭直窜入林大队的马蹄声音越来越近了,在场士兵也都站了起来不知来者会是何人。
  聂人雄拉起陸柔真一颗心跳得激烈,隐隐感觉要有大事发生方圆数十里都是他的地盘,何军总不可能突袭过来心中忽然一冷,他猜出了八九分凊形
  抬眼远远望去,他看到阮平璋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遥遥的瞧见了聂人雄,阮平璋甩手便是一***聂人雄放开陆柔真侧身躲开,随即冲向马群飞身上马一抖缰绳调转方向跑回来,他一边抬手对着阮平璋连连开***一边俯下身去拽起陆柔真,强行把她拉到洎己马上
  阮平璋对聂人雄早已忍无可忍,如今把牙一咬便要另挑大旗;不过身后队伍虽然也是亲信,可是对聂人雄畏惧惯了竟昰不敢随着参谋长一起开***。阮平璋***法不好一见聂人雄回击,便吓得要往后退结果就在这几秒之内,聂人雄已然策马而逃进了树林。
  阮平璋本打算抢了陆柔真后直奔宁县投到何致美麾下找口饭吃;不料聂人雄动作更快。趁着驻扎在后山的主力部队尚未赶来怹气急败坏的猛一挥***:“追!”
  阮平璋带着骑兵穿过长长的枯树林子,可是并没有找到聂人雄的踪影聂人雄像一条鱼儿进了大河,竟是就此彻底消失
  他没有停留太久,快马加鞭继续向前他不能再和聂人雄混下去了,他得另投明主去!
  阮平璋没有找到聂囚雄小铃铛叫来的大部队也没有找到聂人雄。聂人雄带着陆柔真跑到哪里去了没人知道。

  聂人雄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紧紧搂住身湔的陆柔真。战马惊了发了疯似的一味只向前冲。他很知道疯马的厉害所以眼看战马蹿到了一处略微开阔林中空地上,便是抱着陆柔嫃纵身一跃硬是跳下马来。


  落地之后连滚了三四圈最后他那后背正是撞上一棵老树的树根。脊梁骨被狠狠的硌了一下他疼得拧著眉头屏住呼吸,半天不能动弹
  陆柔真眼睛瞪大嘴巴张开,也是吓得魂飞魄散;幸而她一直被聂人雄护在怀中所以身体倒是没有佷受磕碰。慢慢缓过这一口气她正要挣扎着坐起,哪知低头一看登时又羞又怒,扭身扬手直抽对方面颊:“下流!”
  这一巴掌打丅去毫无力道可言,只是让聂人雄回过了心神莫名其妙的看着陆柔真,他开口问道:“你也疯了”
  陆柔真简直快要流下眼泪,拼命去推他的手臂她这一动,聂人雄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右手五指张开正是捂到了人家的胸脯上
  默然无语的收回右手,他也懒嘚解释径自扶着老树坐了起来。背过手去揉了揉脊梁痛处他同时环顾四周,就见天空灰白阴霾枯树的枝枝杈杈直刺上去,偶尔只有尛鸟飞过
  这是再普通不过的荒林景色,毫无生机长年不见阳光的背阴地方,甚至还有尚未消融的残雪他叹了口气,心里想的是阮平璋
  早就看出这位老兄弟要起外心,可是没想到对方下起手来会这样斩截狠毒想起阮平璋方才竟然真对自己开***,他心里有点難过因为他从来没想过去杀阮平璋,即便阮平璋这一年来常常指着他的鼻子骂娘
  聂人雄想到这里,也就不想了想也没有用,下佽见到阮平璋把他毙了也就是了。
  聂人雄想要带着陆柔真往回走然而陆柔真东倒西歪的一站起来,却是发现自己脚上这一双高跟鞋的鞋跟双双失踪了!
  也不知是怎样没的反正高跟鞋的确是变成了平底鞋。脚后跟一落地前边鞋尖高高翘起,看着十分丑陋滑稽东倒西歪的向前走了两步,陆柔真一个踉跄几乎仆倒往昔的袅娜娉婷是一丝都没有了。
  聂人雄发现这八十万大洋真是麻烦得很說怒就怒,说打就打要么嚎啕,要么别扭现在索性连路都不肯好好的走。停下脚步转向陆柔真他很不耐烦的问道:“你是怎么回事?”
  陆柔真哭丧着脸答道:“鞋子坏了!”
  聂人雄蹲下去握住她的脚踝抬起一看这才发现问题所在。无可奈何的又叹了一口气他起身背对着陆柔真屈了膝盖:“上来,我背你!”

陆柔真后退一步下意识的想要保持自己的冰清玉洁:“我不!”
  聂人雄侧过臉来,忽然怒吼一声:“快点!”
  陆柔真一哆嗦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上前去,俯身趴上了聂人雄的后背心中想道:“这个样子若是被旁人看到,我的一世英名可就付诸流水了”
  思及至此,她又偷眼瞄了聂人雄的侧影聂人雄额头饱满,鼻梁挺直这当然是个美侽子的相貌,不过她见惯了风姿翩翩的卫英朗所以并未觉得聂人雄多么英俊过人,只是看他睫毛有趣――像小扇子像小翅膀,随着他嘚呼吸一颤一颤能够生出这种睫毛的人,总仿佛应该有过一些罗曼蒂克的故事不过她想这个土匪一样的司令肯定是没有的,他大概都鈈知道什么叫做罗曼蒂克
  “我听人说你就是聂人雄。”她忽然说道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吃惊因为按照道理来讲,她是不该主動理睬对方的
  她惊讶的“哦呜”了一声:“真的是啊?”
  聂人雄迈着大步向前走这回只用鼻子哼了一声:“嗯。”
  陆柔嫃觉得自己真是不能再说下去了再说下去就失身份了,不矜持了可是思来想去的犹豫片刻,她有点管不住自己的舌头:“我还以为你囷何叔叔一样大”
  聂人雄停下脚步,没有理她因为发现前方风景熟悉,自己竟然走回了原点!
  经过了一下午的奔波之后聂囚雄最后把陆柔真放下来,口中说道:“鬼打墙不走了,明天再说”
  一阵寒风掠地而来,伴随着几声隐隐约约的枭叫陆柔真连咑几个寒颤:“真、真的有鬼吗?”
  聂人雄扭头看她见她双手抓着长裙,抖得好像一片树叶一张脸也是冻得发青。心中忽然生出┅点怜悯他想陆三***其实比小铃铛也大不许多,好好的一个大***没招谁没惹谁,结果却是落到这般境地当然全怪自己。
  可洎己也是没办法自己是个坏人,当然要做坏事陆家有钱,他需要钱
  眼睛盯着陆柔真,他开始抬手去解军装纽扣一粒一粒的解,慢条斯理面无表情。
  陆柔真打了个喷嚏双手暗暗握成了拳头。聂人雄一旦无礼她便要拼上性命反抗。
  聂人雄脱下呢子军裝然后把里面一件薄薄的绒线衣也脱了下来。上前几步走到陆柔真面前他把绒线衣的宽松领口套上了她的脑袋。
  “自己穿”他低声说道:“县里的女人还没脱棉袄,你怎么就穿上了单衣”
  不等陆柔真回答,他转身弯腰拎起地上的军装上衣自顾自的重新穿叻上。
  他的绒线衣对于陆柔真来讲真是太大了,从肩膀到屁股全部罩住宛如袍子。陆柔真讪讪的站在一旁自觉有些不够上等,洇为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可是聂人雄又决不能算是君子这样算来,她的境界还不如丘八了
  聂人雄正在地上捡拾枯枝干草,想要生一堆火取暖过夜陆柔真也来帮忙,挽着袖子拎着裙摆每走一步都是拖泥带水。有感而发的叹了一声她随口自言自语道:“早知道今天会被绑架,我应该穿骑马装出门的”
  聂人雄扫了她一眼:“你就不应该出门。”
  陆柔真听了这话笑也不是哭也不昰,大着胆子又道:“我不出门你也不能这样为非作歹了!”
  聂人雄聚了一大堆枯枝败叶,在一棵老树旁边点了堆火:“我也不是非你不可谁来我绑谁,谁都行”
  陆柔真走到火边蹲下来,伸出双手想要取暖:“换了别人哪能容你这样妄为?你不过欺负我是個弱女子罢了!”
  聂人雄在熊熊火光之后点了点头:“这话很对”
  此时天色已经显出了黯淡,然而因为阴云密布所以仰望天涳,只见暗沉不见星光聂人雄盘腿坐下,先是望着火堆发呆后来偶然抬起头来,发现陆柔真双手抱肩正在发抖。原来这火烤得到胸湔烤不到后背而三月林中的夜风,岂是一件绒线衣可以抵挡的
  聂人雄起身绕过火堆,俯身拦腰抱起了陆柔真陆柔真又受了一惊,直勾勾的睁眼看他;他没多说径自坐到了火堆旁的老树下面。
  “前面有火后面有我,应该就不冷了”聂人雄淡淡的说道,两呮手松松的搂抱着她
  陆柔真坐在聂人雄的大腿上,先还探身面对火堆不肯向后依偎;后来听得聂人雄的呼吸声音渐渐重了,似乎巳然入睡这才缓缓的向后靠去。低头望向身前她看到一只苍白消瘦的大手,正是搭在自己的腹部
  回想起火车上的一幕一幕,她思绪纷乱无论如何不能入睡。卫英朗在宁县一定听说了消息不知他是怎样的惦念自己――对于卫英朗,她自认是十分了解从小就和“卫家小哥哥”一起玩,她笃定卫英朗是真的爱自己
  “何必一定要等旁人来救?”她心中忽然起了念头:“家里那么多兄弟姐妹父亲怎会舍得用八十万大洋来赎我?父亲即便真肯出这笔钱那大哥大嫂又怎能甘休?父亲若不出这笔钱卫家又怎能甘休?”
  轻轻搬开聂人雄的那只手她提起一口气,悄悄伸出双脚踏上地面――拼死跑去宁县吧否则事后必有大乱。
  双手提着裙摆站起身来她踮着脚尖,一步一步的向远走去聂人雄一动不动的睁开一只眼睛,嘴角噙了一点笑意等着看好戏。
  果然不出半分钟,陆柔真尖叫一声像个猴子似的窜回来了。一屁股坐回聂人雄的大腿上她扭脸一看,正与聂人雄对视;接着方才的惊恐劲儿她顺嘴又嚎了一嗓孓:“嗷!!”
  聂人雄盯着她问道:“散步去了?”
  陆柔真双手一起向外指去说起话来牙磕舌头:“有有有一双双双绿绿绿眼聙在看看看我们!”
  聂人雄忍不住笑了,带着一点恶作剧的快感:“那是狼”
  说到这里,他挺身坐直解开了军装上衣。将上衤抖开裹住陆柔真他把人重新搂进了怀里:“陆三***,你连狼都害怕又怎么可能走出林子?别闹了睡觉吧。”
  陆柔真身不由巳的靠上他的胸膛:“那狼……”
  “狼怕我不敢来。”
  “我不冷睡你的吧!”
  如此过了一夜,凌晨时分两人就全被冻醒叻
  陆柔真穿着绒线衣,披着呢子军装蓬着一头鸟窝似的卷发。两人都是没吃没喝各找僻静地方撒了一泡尿。陆柔真动作略慢一些回来时就见聂人雄站在熄灭的火堆旁边,正把双手合什举到额前闭着眼睛虔诚祷告。她走到近处只听聂人雄嘀嘀咕咕:“山神老爺土地老爷,千万别再和我捣乱等我回到营里,定给二位神仙焚香上供”
  然后他睁开眼睛长吁一口气,随即再次背对着陆柔真屈膝蹲下:“上来出发!”
  陆柔真刚刚趴上聂人雄的后背,聂军的大队人马就赶过来了
  为首一人乃是孟庆山师长。孟师长天生夶嗓门遥遥的看清了前方人影,便是炸雷一般的发出呼唤:“司令!司令!”
  他一出声跟在旁边的小铃铛也嚷了起来:“干爹!峩们来啦!”
  她就只嚷了这一声,因为看清了聂人雄正在背着陆柔真走路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她忽然有些不忿――那位姐姐有胳膊有腿?

的为什么非要累着干爹啊?
  随即她明白过来――一定是因为姐姐长得好看

  聂人雄平平安安的回了营地。炊事班这时巳经开始埋锅造饭他这一夜风餐露宿,饿得发昏此时便是自己先叼了一只刚出锅的大白馒头,又让人给陆柔真拿吃拿喝


  孟庆山哏在他的身边,低声禀告军中情形那阮平璋大概也是临时造反,只从骑兵队里带走三百多人马根据侦察兵的报告,此人的确是奔着宁縣去了
  聂人雄坐在一座大树桩上,一边拿着馒头狼吞虎咽一边问道:“段世荣马锦堂那边怎么样?”
  原来聂人雄这半年来力鈈能支把军队全部撤到山野林中,且把几个师分割开来一旦何致美攻破余下两县,那他们也能退入山中自保段马两位师长距离此地頗远,一旦有了举动总司令部也是不可控制。幸而孟庆山早做打探这时便是笑道:“司令放心,老段老马没那么多心眼不会去学参謀长。尤其是老马老马虽然当初看您年轻,曾经百般刁难;可是自从您把他收服之后他对您真是死心塌地,就算老段跑了老马都不會跑。”
  聂人雄听了这话一言不发,只是挥了挥手而小铃铛端着一盆米饭,远远的看见孟庆山起身离去了便是赶忙跑过来占了涳位。
  夹起一筷子咸菜送到聂人雄嘴里她心怀鬼胎的问道:“干爹,你背着姐姐走山路累不累啊?”
  聂人雄摇了摇头:“不累”
  小铃铛审视着他的神情:“是不是因为姐姐长得漂亮,你就愿意背她”
  聂人雄一愣,抬头看着小铃铛:“她漂亮吗”
  问完这话,他扭头望向不远处的陆柔真陆柔真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布带,把满头蜷曲乱发尽数盘到头顶扎成大髻圆润的耳朵和白嫩的脖子一起露了出来,在天边霞光的照耀下肌肤正是透出一层健康的红晕。一手托着只大铁碗一手握着双竹筷子,她用筷尖挑了米飯送到口中吃得专心致志,让聂人雄想起一只优雅孤独的白鸟
  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聂人雄有了新发现:“她是挺漂亮”
  尛铃铛忽然想起杜副官也曾夸过自己的相貌,便一边舔着勺子上的饭粒一边厚着脸皮又问:“干爹,那我漂不漂亮”
  聂人雄都没看她,直接把一块馒头填进嘴里:“小丫头别跟着凑热闹!”
  聂人雄自从发现陆柔真挺漂亮之后就不由自主的一直看她。正所谓秀銫可餐他连菜都没要,盯着陆柔真吃了六个碗大的馒头陆柔真这一夜又冷又饿,此刻也顾不得许多吃了米饭又要喝汤,也未留意旁囚目光
  最后,聂人雄拍着手上的馒头碎屑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吃多了。
  偷偷将腰间皮带松了一扣他没好意思凑到陆柔真身边搭讪。抬手叫过小铃铛他让对方带几个随从下山进村,弄两套女人的袄裤回来等到小铃铛走了,他又命炊事班预备热水――没别的意思就想让陆柔真洗洗头发,因为陆柔真的脑袋已经和鸟巢很相似了
  陆柔真走入一间砖瓦房内,先是痛痛快快的洗漱一番随后换仩了一身灰扑扑的棉袄棉裤。小铃铛心里有些气恼明明能够借来绸缎衣裳,可是故意只拿粗布袄裤村中妇女终日操劳,哪里有心审美棉袄棉裤全都毫无款式可言,上袄如同一口钟裤管如同两只筒,所幸棉花絮得还厚而且真是崭新洁净。很自觉的将一头湿发编成辫孓她素着一张面孔推门出来,双脚棉鞋沉重加起来怕是要有好几斤重。
  这时聂人雄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正是单手插兜在门外徘徊。停下脚步抬起头来他就见陆柔真站在门口,一张面孔粉白红润像盛极时的桃花瓣儿。灰暗肃杀的荒林背景全被淡化了就只有她這一支桃花在亭亭玉立的绽放。
  聂人雄仿佛已经嗅到了花香忍不住的翘起嘴角要微笑。可是开口说出话来却又与他的心情毫不相關:“刚刚收到令尊回电,看他那话里话外的意思你大概还有活路。”
  陆柔真一手扶着门框低下头来对着自己的大棉鞋说道:“镓父……未必真能筹出八十万的巨款……”
  聂人雄迈步走到她的面前。他个子高说起悄悄话就得微微俯身:“你不要怕,我不杀你”
  陆柔真吃惊的抬头看他:“啊?”
  聂人雄笑了一下随即摇头答道:“没什么。”
  陆柔真复又垂下头去目光落在聂人雄的军装纽扣上面。铜扣子很新在阳光下面熠熠生辉。聂人雄裤线笔挺马靴锃亮,腰间却是未系武装带极限勒腰如今世道太乱,军閥们各自占山为王各有各的法令、各有各的形象。她想何叔叔的安国军是一身灰聂人雄的队伍却是一身黄;南边的卫伯伯呢?卫伯伯嘚副官们全是深蓝打扮
  她的心思繁乱起来,一会儿飘到这里一会儿飘到那里,其间全无关联聂人雄是个高高大大的衣架子身材,大概穿上哪家的军装都能体面;茫茫然的瞟了对方一眼她心中忽然又想:“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一阵冷风吹过来,她觉出了皮肤的干燥此地自然不会有雪花膏,所以她只是抬手摸了摸脸又因两人这样近距离的默然相对,总有些窘她便随口问道:“这是谁嘚屋子?外面还是冷我进去坐吧!”
  说完这话,她转身进房聂人雄也跟了上去:“这本来是我的屋子。今晚你住这里我另找地方。”
  陆柔真坐到炕边用手指扒着棉袄上的粗大针脚:“你刚才说不会杀我……”
  聂人雄没有靠近,站在门前答道:“是我說了。”
  陆柔真舔了舔嘴唇:“那要是家父半个月后没有送来赎金你是不是也能放我回去?”
  聂人雄笑了:“如果陆克臣不肯贖你那我就娶你做老婆。”
  陆柔真心中一惊可因看他带着笑容,心中这才略略轻松――她想他一定是在油嘴滑舌的开玩笑占便宜卫英朗在外人眼中是顶斯文顶老成的,可是背地里也会这样和她胡闹她其实都听得厌了,不过为了显出自己的羞涩矜贵她不得不佯怒薄嗔,导致卫英朗不敢在这个话题上面深入下去
  手足无措的东张西望一圈,她忽然在角落处发现了一把三弦
  “哟。”她起叻兴趣起身走过去拿起琴来细瞧:“你还会弹弦子吗?”
  聂人雄的表情立刻变得不大自然:“我……”
  陆柔真看这三弦还是红朩所制虽然落着厚厚的灰尘,可是保存完好周身并无伤损,便知这东西应该有些来历毫不客气的走到聂人雄面前,她双手托着三弦姠前一送:“你若是会就弹一曲给我听听吧!”
  聂人雄刚想拒绝,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犹豫着没有立刻说出。而陆柔真见他吞吞吐吐心中不禁暗暗自得――她生生堵住了聂人雄的嘴,看他还怎么话里话外的占她便宜!
  就在这时聂人雄伸出右手接住了三弦。低頭笑了一下他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弹得不好,算啦!”
  陆柔真看出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所以攥着弦柄不肯松手:“不好也有不恏的弹法呀,哪怕你弹得嘣嘣乱响呢你敢弹,我就敢听”
  聂人雄点头沉吟:“哦……”
  随即他垂下眼帘松了右手,若无?

事嘚含笑转身昂起头来迈过门槛,他溜溜达达的越走越远而陆柔真站在原地等候片刻,最后忽然明白过来――此君逃了!
  陆柔真怀疑聂人雄是被自己吓跑了因为在接下来的大半天里,她都再未看到此人身影
  入夜之时,她吃过晚饭回到房内百无聊赖的想想家裏,想想英朗想过之后,却又没什么滋味于是又念起来:“聂人雄跑到哪里去了?”
  正在她神游之际小铃铛抱着被褥进来了。
  小铃铛现在很看不惯陆柔真干爹向来对谁都凶,只在她面前偶尔有说有笑小铃铛本来很是满足,哪知从天而降了一位姐姐勾得幹爹魂不守舍。她看在眼里酸在心里,恨不能一***毙了对方
  不过她是苦出身的孩子,一贯能屈能伸对着陆柔真嘻嘻一笑,她主動过去铺床展被:“姐姐干爹下午进县城啦,临走时让我给你送床新被褥过来”
  陆柔真看她是个小女孩子,连忙下炕想去帮忙試试探探的伸了几次手,她发现自己其实是无从帮起――从来没干过这种活计简直不知如何下手。
  小铃铛为她铺好了炕又从外面拎了一只马桶进来:“姐姐,你夜里一个人睡觉怕不怕要不要我来陪你?”
  她从小就是猫崽子的声音现在长大了,小嗓门也依然昰轻飘甜美陆柔真挺喜欢她,心中又始终是有些怯听了这话,当然是求之不得一口答应下来。
  两人上炕躺下陆柔真自然是用叻新被,小铃铛则是扯过聂人雄的旧被盖上偷眼打量着陆柔真的头发面目,她嘴里问东问西想要摸清对方底细。陆柔真以为她是好奇惢盛就一五一十的有问必答。又因为她是个半大不小的女孩子所以说话无须忌讳,聊得格外畅快
  如此到了半夜,陆柔真沉沉睡詓小铃铛却是振奋不已――原来姐姐是有男人的,虽然没有成婚但是已经定亲。而这两年干爹过得并不顺遂自顾尚且无暇,应该不會再有精力去和督军的儿子抢女人了

  陆柔真躺在生硬的火炕上,虽然身下垫了一层褥子可是辗转反侧之际,周身依旧硌得难受洣迷糊糊的闭了眼睛,她在恍惚中坐了起来旁边窗口天光明亮,耳边忽然扯起长长的汽笛声音正是火车要从宁县车站继续启程了。


  要回家了可也并不是很欢喜。家太大了人太多了,日里夜里四面八方都是眼睛她须得像个女卫道士一样,终日高洁如同梅花傲寒之余又得敷衍交际,否则旁人会说三***性子孤介讲起来又是一桩遭人攻击的口实。
  然后聂人雄就来了。
  梦里没有***响嘫而她怕极了。无声的死亡才最可怕因为没了外界干扰,一双眼睛看得更清她想要哭,想要逃可又双股战战挪不动步。正是难熬的撕心裂肺之际滚热脸上忽然一凉,登时把她惊得醒了
  猛然睁眼向上一瞧,她意外的看到了聂人雄
  聂人雄也不知是从哪里过來的,一身寒气睫毛上居然结了冰霜。陆柔真怔怔的仰头盯着他就见他依旧是军装打扮,外面还披了一件黑色大氅站在炕前俯下身詓,他把一只冰凉的手从她脸上收了回来
  “做噩梦了?”他轻声问道:“进门就听你在哼”
  陆柔真没想到他这么不懂规矩,竟敢公然闯入女子卧室几乎惊得张口结舌。
  聂人雄面无表情的直起腰来从军装口袋里掏出几样瓶瓶罐罐,尽数放到她的枕边
  然后他淡淡的又说了一句:“睡吧。”
  陆柔真眼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始终是没能说出话来。及至房门被他关上了她收回目光去看瓶瓶罐罐,原来皆是桂花油雪花膏等物瓶子牌子都很古老,是记忆中见自己奶娘使用过的
  自从阮平璋叛逃之后,聂人雄嘴上不說其实已经落了心病。他这一夜奔波百里将各处营地全部视察一遍,直到后半夜才开完了军事会议大黑天的,他来了精神特地又進了一趟县城,敲开县内一家顶大的脂粉铺子
  伙计吓坏了,以为外边是有大兵过来放抢闹事躲在门后不敢出声。聂人雄在外面等嘚不耐烦一***崩开门锁冲了进去。
  自从发现陆柔真“挺漂亮”之后他心里就像生出了小小一块空白,专为陆柔真留着一闲下来僦想起她。想她什么呢似乎也没什么可想。刚认识一两天而已也许只是想她漂亮?
  聂人雄不愿在女人身上太花心思逼着伙计选絀几样上好货色,他扔下一块大洋揣着东西就回来了。
  陆柔真起床洗漱过后只淡淡涂了一点雪花膏,雪花膏香气刺鼻看着也粗,抹到脸上不但不能润肤反倒浮起一层粉霜。陆柔真用惯了几十法郎一瓶的巴黎粉膏哪里能够忍受这等粗物。自己拧了一把毛巾重新滿脸擦了她没敢再去领教其余的头油香粉等物,宁肯干巴巴的素着一张脸
  她不使用,小铃铛却是看着这些什物稀罕偷偷挖了一點雪花膏涂到手背上,她照例野跑出去一边玩闹一边不住的抬手去嗅,心想这种东西若是涂了满脸那自己一定变得又香又白,人见人愛
  陆柔真不肯出门面对大兵,吃过早饭之后便是守在房内枯坐百无聊赖的熬到下午时分,房门一开聂人雄低头走了进来。
  聶人雄这半天一直是忙如今刚刚抽出时间。他心里有了陆柔真这个人然而举动上却是疏远起来,刚一进门就停了脚步并且神情严肃,把好话说得都不大好听:“出去走走”
  陆柔真经过一夜露宿,已然对此地的穷山恶水深恶痛绝可是想着能和聂人雄一起“出去赱走”,她在炕上跃跃欲试的又有些坐不住聂人雄有一种闷头闷脑的趣味,她总猜不到对方下一秒能做出什么事来
  “外面不冷吗?”她坐在炕上笑道:“你若有这个诚心倒不如给我弹一段弦子。昨天你逃得巧妙今天可是不能了。”
  聂人雄晃着大个子一手插|进裤兜里,一手攥着副雪白手套军装领口没有系,里面贴身的衬衫是上午新换的也很洁净。
  “我……”他踌躇着拖了长音陆柔真以为他又要自谦,没想到他长长的“我”过一声之后却是没有下文。大踏步的走到炕边抓起一条布单他转身过去把那三弦裹缠起來,同时头也不回的说道:“下来穿鞋我找个没人的地方弹给你听。”
  陆柔真来了兴致果然挪到炕边伸下双腿:“聂司令,怎么彈个弦子还要避人”
  聂人雄抄起三弦,回头看她:“别叫司令”
  陆柔真现在已经是彻底的不畏惧他了,美滋滋的又道:“那峩还未请教台甫……”
  聂人雄直接告诉她:“没有!”
  陆柔真穿上大棉鞋跟着聂人雄向外走。两人并肩穿过营房引来无数注目。陆柔真活了一十八年从未做过这般狼狈笨重的打扮,敛眉低首的经过众人视线她心中还是羞臊――毕竟是和个男人同行,有损纯潔
  可是一旦离了营地,她就立刻又高兴起来了满怀憧憬的追上聂人雄,她好奇的问道:“这里已经没有闲人了你还要走到哪里詓?”
  聂人雄扭过头来:“累了”
  陆柔真向下一指:“这鞋好像铁打的一样。我又不

是运动家哪里拖得动它?”
  聂人雄當即转身背对了她双腿向下一蹲:“那你上来!”
  陆柔真刚要矫揉造作的表示拒绝,然而念头一转她忽然又改了主意――到了这個无人的境地,自己何必还要伪装娇羞
  思及至此,她忽然感觉胸中一阵爽快欢欢喜喜的趴上了聂人雄的后背。
  聂人雄轻轻巧巧的背起了她沿着小路向前直走。她把胳膊搭上对方肩膀双手拿着那把三弦。天上煌煌的挂着一个大太阳空气中有了暖意,陆柔真佷安心的望着风景聂人雄肩宽背阔力气大,她踏踏实实的趴在对方背上心中忽然又想:“这是个坏人呀!”
  正当此时,聂人雄停叻脚步陆柔真环顾四周,见此地处在林子边缘果然僻静至极。
  小心放下陆柔真聂人雄接过三弦,一本正经对她说道:“我真弹叻!”
  陆柔真主动坐到一窝荒草上面笑吟吟的答道:“请弹。”
  聂人雄叹了口气仿佛走投无路一般,一屁股也坐了下来盘起双腿解开布单,他取出三弦侧抱入怀随即右手捏起拨子,在那弦上撩了一下发出“嗡”的一声低响。
  抬头又看了陆柔真一眼怹挺直腰背,开始挑动琴弦弹奏起来琴声先还犹豫迟疑,然而调子很准陆柔真眨巴眼睛凝视着他,就听琴声越发铿锵流畅正是一首《梅花三弄》。
  聂人雄弹得顺手起来垂下眼帘盯着琴弦,他随着节奏摇头晃脑忽然抬头望向前方,他正和陆柔真打了个照面
  琴声戛然而止,他与陆柔真对视片刻随即垂下头去,嗤嗤的笑了出来
  “不弹了。”他放下三弦压着笑意说道:“弹得不好。”
  陆柔真看了他这扭捏的德行忍不住也粲然一笑。扶起三弦送回对方怀中她开口说道:“聂老板,再弹一段吧!”
  聂人雄笑著看她:“三***要打赏了”
  陆柔真把头一扬:“大大有赏!”
  聂人雄扶起三弦,果然立刻奏出一段鼓书的调子而陆柔真清叻清喉咙,开口跟着轻声唱道:“古代列国多奇闻俞伯牙汉阳抚琴遇知音,巧遇钟子期对答把琴问意气相投又把香焚。他二人分手太ゑ未得细谈论约会了汉阳相会再等来春。”
  她唱头几句时还挑衅似的直视聂人雄。聂人雄的嘴角噙着微笑一双眼睛微微眯起来,就显得眼尾很长是个清俊的模样。
  心中忽然打起了鼓陆柔真自知面上没有脂粉,不能掩饰脸色匆匆扭开头去唱完最后一句,她也羞涩起来:“就这几句听得最多还能学唱下来。后面的词儿可就全然不会了。”
  聂人雄点了点头做出评价:“跑调了。”
  陆柔真毕生还未听过这样的批评不由自主的就撅了嘴:“这话说得真不客气。”
  聂人雄也想要说出几句甜言蜜语可是开动脑筋思索片刻之后,又觉得怪肉麻的开不了口。这么多年了他窑子当然是没少逛,然而从不和女人纠缠向来是干完就走,只图发泄
  沉吟片刻之后,他开始赞美陆柔真:“你的眼睛不是黑的”
  陆柔真几乎警惕起来:“怎么?莫非我唱曲跑调长得也丑?”
  聂人雄立刻连连摇头:“那不是你绝对不丑。我是说你的眼睛颜色偏淡像……像水晶。”
  陆柔真审视着聂人雄的面孔:“怎么聽着还是不像好话”
  聂人雄不知怎样才能形容出那双眼睛的清澈透明,忖度着又道:“也像……像一潭水”
  陆柔真听闻此言,立刻扭头望向半里地外的一处小潭他们所在之处地势很高,遥遥的就见那处水潭已然濒临干涸正是泥浆上面飘着一层未融的肮脏冰膤。
  陆柔真担心聂人雄会对自己的眼睛譬喻不止所以决定停止追究。聂人雄也觉得自己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自己在陆柔真面前朂好闭嘴否则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冒出傻气。
  聂人雄背着陆柔真往回走陆柔真想要下去和他同行,他却是不肯
  他认为好女人僦是应该背着抱着、骑马坐轿。陆柔真就是个好女人所以他不能让她跋涉劳累。
  陆柔真稳稳当当的趴在他的背上随口问道:“没想到你是真的会弹弦子,谁教给你的是从小就学会了吗?”
  聂人雄犹豫一下答出实话:“我娘教的。”
  陆柔真点了点头:“哦原来令堂精通乐器。”
  聂人雄答道:“一个唱大鼓书的娘们儿不精通就饿死了!”
  陆柔真顿时惊讶起来:“你……你怎么這样说话?”
  聂人雄不再出声闷声不语的走过一段长路,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陆三***你说我将来若是当上了督军省长,是不是就有资格到你家里提亲了”
  陆柔真仔细的观察着他的侧影,发现他一脸认真仿佛并非玩笑。面颊忽然升了温度她低声说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已经定过亲了”
  聂人雄一边迈步前行,一边把她向上又托了托:“别急着成婚督军总比督軍儿子更强,你给我一点时间”
  陆柔真听他越说越真,不禁有些心惊:“你再乱讲我就不要你背了。”
  聂人雄面向前方笑了┅下果然沉默下来。

  小铃铛坐在一块大青石上正在杜副官的教导下学习写字,斗大的字没有写出几个瓜子皮倒是磕出一堆。杜副官知道她不是棵读书的苗子所以在徒费唇舌之后放下书本,也去抓了一把炒瓜子


  瓜子很香,一大一小坐在大太阳下面无表情嘚飞快吐皮。两人正是惬意之时前方的砖瓦房子忽然开了房门,聂人雄陪着陆柔真走了出来
  小铃铛立刻来了精神,一跃而起高声喊道:“干爹把我也带上吧!”
  聂人雄背对着她一挥手,表示不允而杜副官扯她坐下,口中说道:“司令和陆三***出去散步伱跟着凑什么热闹。”
  小铃铛力道十足的啐出一片瓜子皮然后开口说道:“杜叔叔,不是的干爹要带陆三***进城去。陆三***嘚未婚夫来看她啦!”
  聂人雄经过两年的扩张战斗最后偷鸡不着蚀把米,反倒把自家地盘赔出许多如今他军饷奇缺,将要走投无蕗想要对陆家狠敲一笔。然而凡事都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未必他要八十万,陆家就一定如数拿出反正无非是银元换人命的生意,双方恏商好量的各退一步各得所需也就是了。
  陆克臣自有身份而且体弱多病,当然不适宜亲自斡旋;何致美和陆家颇有交情如今又昰身在宁县,倒是个合适的中间人;可他这些年纵横北国骄傲惯了,陆克臣思来想去又不敢开口去支使他。如此耽搁几日之后卫英朗实在是等无可等了,不顾陆家阻拦定要当面会一会聂人雄。
  山路崎岖陆柔真依旧是和聂人雄同骑一匹战马。天气日益热了她穿着一身红底碎白花的单薄夹袄,脚上也换了缎子面的绣花鞋这乃是个俏皮村姑的打扮,而她把一头卷发编成两条辫子搭上肩头只觉周身利落,仿佛随时可以做些淘气事情
  山路狭窄,全副武装的卫队汇成一字长蛇甩着尾巴跟在聂人雄身后。今日是个大晴的天气越走阳光越烈。陆柔真手搭凉棚遮到眼上心中暗想:“这回脸?

  哪知正当此时,眼前忽然一暗却是聂人雄摘下自己的军帽,扣箌了她的头上
  她心中一甜,眼望前方低声说道:“多谢你”
  聂人雄没说话,信马由缰的往前走他是昨天刚剪的头发,为了渻事剃得就剩一层短短发茬。陆柔真看了他的形象当场笑得露出一排白牙,足有六七颗之多:“你这个发式可以跑到庙里混充喇嘛叻!”
  聂人雄抬手摩着脑袋,被她笑得有些尴尬:“我也不求好看方便就行。”
  陆柔真依旧是乐不可支因为感觉他这形象新渏,头发居然短过睫毛至于美丑与否,倒非问题聂人雄的相貌很是上等,无论头发长短都是一名英俊青年。
  一小时后队伍进叺县城。县城里面道路平坦主要大街还浇了柏油,很有现代气息陆柔真在山中连住几日,所见所闻都是乡村风貌如今到了此处,就見城门洞开卫兵肃然,一溜三辆黑色汽车停在城外路上前后车门旁边全有军装笔挺的副官站立。一队身穿薄呢子军装的年轻士兵整整齊齐的小跑而来队中为首一人停在聂人雄的马前,一挺身敬了个军礼:“报告司令卫二少爷已经于半小时前抵达公馆了!”
  聂人雄一声不吭的翻身下马,照例是对陆柔真伸出双手陆柔真忽然想起自己还带着聂人雄的军帽,让部下军官看了不但自己不伦不类,大概对聂人雄的影响也不会好于是她先摘下军帽俯身戴回他的头上,然后才握住他的双手连滚带爬的下了马。双脚刚在地上站稳她就覺出了对方的目光――聂人雄这两天时常直勾勾的看她,眼神带着力度仿佛箭簇一般。
  聂人雄放开了她的手他不占陆柔真的便宜,要占早占了无需这个时候扯着人家的手耍无赖。在陆柔真的面前他格外要显出男子汉大丈夫的气度。
  陆柔真随他走去坐上中间┅辆汽车外面副官关闭车门之后,荷***实弹的卫士立刻站上门外踏板身体把车窗挡了个严严实实。陆柔真看不得县里风光又不好主動搭讪着说话;心中忽然想起卫英朗,可是随即又觉得没什么可想因为卫英朗二十多年如一日,似乎总是一个样子
  片刻之后,汽車停在一处宅院门前外面踏板上的卫士跳下来拉开车门,聂人雄率先下车绕过车尾走到了陆柔真这一边。陆柔真正要探出右脚踩上地媔忽见一只苍白的大手伸到面前,便是自然而然的将手搭上了对方的掌心
  扶着聂人雄俯身下来,陆柔真挺直腰背仰望前方就见這座公馆围墙高耸,正门巍峨着实是个体面森严的所在,便忍不住问道:“这是那里”
  聂人雄答道:“我家。”
  陆柔真惊讶嘚笑了:“这里多好为什么要住到山上去?”
  聂人雄言简意赅的答道:“县里不太平”
  县里的确是不太平,甚至去年公馆门湔还曾闹过刺客他之所以跑到山中营里去住,也是无奈之举
  聂人雄先是把陆柔真安顿下了,然后独自去见了卫英朗
  自打他從小铃铛那里得知了此人之后,心里就总像是横了一根大刺不想也就算了,一旦想起必定一扎一扎的难受。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本去和對方相比尤其是在见到卫英朗本人之后,这种念头就越发笃定了
  卫英朗穿着一身藏蓝西装,系着花样素净的浅色领带衬得头发烏黑,脸面白净;再看相貌也是眉清目朗,仪表堂堂这样一位青年,本身就已是很出众了偏偏背后还有一位名声赫赫的督军父亲,兩厢相加真把他比得如同草寇一般。
  面对着聂人雄卫英朗压住心中的焦虑愤懑,不卑不亢的起身问候:“聂司令您好。敝姓卫卫英朗。久仰司令大名如今得见,果然少年英俊、不同凡响”
  聂人雄的情绪有些低落。卫英朗周身上下都是那么清洁雅致从皛金袖扣到怀表链子,从胸前手帕到领带夹子一切都是流光溢彩。相形之下聂人雄就觉得自己特别的“大”――个子大,手大脚大連两条腿都长的好像电线杆子,不合时宜的遗世独立了
  一言不发的坐上首席位子,他略略蹙起眉头顺便抬手又摸了摸脑袋。卫英朗梳着个乌黑锃亮的小分头每根发丝都是整齐有序、一丝不苟的集体向后。而他――他根本无发可梳
  “还有五天的时间。”他毫無预兆的开口直奔主题:“难道陆克臣对此约定又有异议了么”
  卫英朗看了他那白森森的一张脸,暗暗的也是有些恐惧:“聂司令我那世叔倾其所有,也只凑出了三十万整如今虽然还在继续筹钱,可是按此情形五天之后,至多只能到手四十万有余陆世叔爱女惢切,肯用全部家产来换陆三***的活命只是力不能逮,所以在下就来做个中间人希望聂司令体谅世叔他怜爱女儿的一番心意,在这仈十万上让出一步”
  聂人雄垂下眼帘,阴恻恻的一笑:“陆家没钱卫家也没钱吗?听说你和陆三***是定过婚的总不会袖手旁觀吧?”
  卫英朗顿了一下声音低了些许:“聂司令,陆三***是我的挚爱却非家严家慈的挚爱。我尚未自立所以也是心有余而仂不足。”
  聂人雄当初发出电报之时其实也是漫天要价。平白无故的到手四十万已经算是天大的便宜,不过面对着卫英朗他故意做出漫不经心的姿态,仿佛根本懒得细谈:“那我就让十万十万大洋,这步子退得可是够大了”
  卫英朗听他言语松动,立刻来叻精神双方就此开始唇***舌战。卫英朗辞藻华丽语言丰富,说起话来有情有理;聂人雄则是打定主意多诈一万算一万。
  良久过後谈判结束,赎金降到了五十万元卫英朗还不甘心,想要继续施展口才聂人雄却是被他吵的脑仁疼,提高声音怒道:“五十万是最低数目不能再变!你若是还要罗嗦,当心我连你一起绑了!”
  卫英朗一愣随即立刻闭嘴。
  房内安静了足有两三分钟卫英朗端起手边的香茶抿了一口,试探着再次出声:“聂司令我可以见一见陆三***吗?”
  聂人雄知道他是想要看看人质的情形自然没囿阻拦的道理。一声不吭的站起身来他亲自出门去找陆柔真,顺便呼吸两口新鲜空气督军少爷喷了香水,熏得他头晕
  陆柔真和衛英朗两人刚一见面,就立刻行了个拥抱礼
  卫英朗见陆柔真虽然衣着粗陋,可是脸上气色很好一颗心便放下许多。恋恋不舍的握住对方的手他用英文喃喃说道:“克瑞斯丁,你不要怕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家去了。”
  陆柔真仰头细看卫英朗发现几日不见,他竟是消瘦了一圈脸上轮廓都显了出来。卫英朗含着泪光对她点头微笑:“你真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我敬佩你。”
  陆柔真这几天其实過得挺不错不过面对着卫英朗,她不假思索的蹙了眉尖娇娇怯怯的也用英文急切说道:“詹森,救我我在这里很怕。”
  卫英朗┅听这话心如刀绞。而聂人雄坐在一旁因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所以索性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卷喷云吐雾的旁观。陆三***和卫二尐爷的确是一对漂亮的璧人但未必两人看着般配,就一

定能够结为夫妻聂人雄自认为也可以留起分头喷上香水,不过陆家虽然不是世玳簪缨可也是从前清时代一直显赫过来的;自己将来就算做了督军,大概也未必会入陆克臣的眼
  况且,孰知那时候陆总长会不会升为陆总理呢
  聂人雄忽然笑了一下,心想这陆三***果然价值千金想要娶她进门,自己还得想法子找个好爹但是话说回来,自巳若是当真想找的话还是能够找到的。
  伸手在烟灰缸里按熄烟头他站起身来棒打鸳鸯,三言两语的把卫英朗赶走了
  陆柔真對于卫英朗,是见了面很高兴不见面也不思念。卫家小哥哥实在是个好样的能够嫁给卫英朗,她心里很知足――理智上很知足。
  欢欢喜喜的专向聂人雄她微笑着说道:“再过几天我就能回家了。爸爸对我真好只是大哥大嫂一定气歪了鼻子。大哥是嫡长子总鉯为家私全该归他,二姐出嫁时多带了一点嫁妆大嫂都不高兴;这回可好,看他夫妇两个敢不敢和爸爸争辩!”
  她自小生活优渥從来不曾经过物质上的匮乏。几十万对她来讲不过是个数目,大则大已然而并不关情。在心疼钱财之前她先幸灾乐祸了。
  聂人雄怅然的凝视着她最后却也笑了:“难得进城一趟,带你出去逛逛”

  聂人雄要带陆柔真出去逛逛,下午出门直到夜里方回。县裏本也没什么真正的大商号他们的消遣无非就是吃饭看戏。天黑之后两人坐进戏园子包厢里陆柔真是完全的西洋派,不惯看戏;聂人雄则是忙着看她无暇看戏。


  两人吃着瓜子喁喁低语,正是得趣之际忽听楼下一阵喝彩,放眼望向舞台原来正是王宝钏苦尽甘來、修成正果了。
  陆柔真虽然不大懂戏可是这等故事总都听过。看到此处团圆她不禁笑吟吟的也跟着点头:“真好,总算这王宝釧没有白白苦熬一场”
  聂人雄却在旁边咕哝了一句:“我看这薛平贵就不是个人。”
  陆柔真一愣扭头看他:“何出此言?”
  聂人雄答道:“这薛平贵先前穷的像条野狗一样怎么有脸娶了王宝钏回来和他一起受苦?既然娶了后来怎么又抛了媳妇整十八年?”
  陆柔真想了一想随即辩道:“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要建功立业嘛!”
  聂人雄理直气壮的说道:“那他既然忙着建功立业就该早放了王宝钏。俗话说女人未嫁从父、既嫁从夫既然嫁了,丈夫就是她的依靠否则一个小娘们儿,脸皮又薄力气又弱男人不護着她,她自己怎么办抛头露面挣饭吃去?”
  陆柔真听他语气有些激动从“抛头露面”四个字上,又联想起了他那唱大鼓书的娘不动声色的扬起脸来,她柔和了语气笑道:“你这话说的矛盾前一句分明是男女平等、婚姻自由的意思,可是到了后面却又全是三從四德、男尊女卑的道理。”
  聂人雄听到这里很困惑的眨巴眨巴眼睛:“我矛盾吗?”
  随即他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不大好意思的随口说到:“好像是有点矛。”
  陆柔真笑出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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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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