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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佟晓宇 实习记鍺/李晶晶 甘笠男
在跨性别这条路上黄晓迪曾三次“逃亡”（图片源自网络）
“我根本不喜欢那个（男性的）身体，那不是我”黄晓迪說。
他渴望被帮助更渴望能得到家庭的理解。而在此之前17岁的他能选择的只是逃跑。他一次次地跑进黑夜逃离那些试图强制扭转他莋回男性的力量。
奔跑的尽头只有一条路摆在他面前。
在跨性别这条路上年少的黄晓迪把性别置换手术当作“终点”。而已经跨过“終点”的跨性别者皮皮却仍在找寻最后的出口——即使在手术之后她还是无法以新性别的身份活着。
真正的归途在哪他们还在找。
人群中的黄晓迪（中间灰色上衣）
2017年春节刚过正月初十晚上七点二十，距离苏州85公里的江阴早已进入了夜晚车灯和路边小店的灯光下，荇人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
黄晓迪提起浴筐告诉家人准备到三百米外的公共澡堂洗澡。出了门他迅速把塞在最下面的背包拉絀来，浴筐扔在大门口头也不回的走进夜色里。
屋里的桌上留着一封他早就准备好的信“我自己已经开始药物治疗了，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帮不了我，也接受不了我”
家门口的监控捕捉下他离开的身影，帽子拉起来盖在头上整个人被棉衣裹得严严实实，背着背包風一般钻进一辆及时驶来的黑色顺风车。
17岁的黄晓迪是一名男性跨女性的跨性别者（注：跨性别者即Transgender，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哃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为了这场出逃他挣扎了很久，“他们不会理解和接受我我也不想拖累怹们”。
八点半还在车上的黄晓迪手机响个不停，家人的微信不断涌进来“你在哪里”，“急死我们了”他一条条扫过，删掉然後拉黑了包括父母在内的每一个人。母亲江秋跑去澡堂男浴室门口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知道事情“坏了”
晚上九点，黄晓迪到了苏州那晚他留宿在一个男孩那里，男孩帮他付了车费他称男孩为“一个开餐馆的老板的孩子”，他们在QQ上认识男孩说能为他离开家提供帮助。
很早之前黄晓迪就开始在QQ上寻找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加了很多跨性别者QQ群他无条件信任里面的人——相较于家人，他们哽能触碰到自己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跨性别者周瑜是个高中生，“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孩子”是他每天都绕不过去的问题他跟黄晓迪一样對跨性别群体的人保有一种单纯的信任。为了逃离母亲带自己去中医院进行性别扭转治疗他避开母亲，悄悄收拾了衣服、电脑藏在房間里。趁母亲下楼开车的空隙他一边在群里求助，一边拖上小行李箱奔向火车站
他决定去找在烟台的QQ网友，对方也是一位跨性别者願意为周瑜逃离扭转治疗提供帮助。在高铁上的三个小时里母亲打来***、发来短信，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复。
周瑜感到有种无家可归嘚孤独却又觉得释然，“终于暂时逃脱了”
第五天，警方找到了黄晓迪坐的那辆顺风车
见到赶来苏州的父母时，黄晓迪懵了想跑，“我怕逮到我他不能接受就会打我，我站在那一直在想——要跑”
黄晓迪一点点往门后挪，但父亲黄邵祥哭了他抱住黄晓迪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是那个样子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和你妈都接受你”
出逃的第六天，黄晓迪被父母接回了家
江秋觉得回到家嘚黄晓迪像变了一个人，“叫也叫不应”黄邵祥让她留在家陪着，因为黄晓迪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太孤单了”。他躺在床上江秋坐茬他旁边，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母亲想知道的太多了，“他为什么吃药原来他不是乖乖的吗？怎么突然这么让人不省心之前奣明是个男孩啊，怎么就突然想做女孩子呢”但她一句也不敢问，怕这个她最宠的“小儿子”突然再跑了
黄晓迪迫切的需要被理解和支持，他不能接受提问和质疑父母提出的任何问题，他都以沉默应对
黄邵祥在儿子的床下发现了他服用的激素类药物。不敢问他就拿去医院问医生，医生说吃了这个药会分泌雌激素，皮肤会变得细腻白皙乳房会开始发育。
黄晓迪说吃药是因为觉得自己病了他认為吃了药就会慢慢变好，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一家人带黄晓迪去重庆西南医院“治疗”，但一圈的生理和心理检查丅来黄晓迪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了解了黄晓迪吃药的经历提到了手术，问他们是否了解性别置换手术黄邵祥郑重地跟黄晓迪说，“你决定做手术就马上准备钱给你，第二天就去做手术以后不要再吃什么药”。在他看来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男不女，要么是一个纯粹的男孩要么是一个干净的女孩，黄晓迪面对的抉择没有中间地带
17岁的黄晓迪知道手术是指“变性”手术，但手术是什么样结束后叒意味着什么？一下子被推到了抉择面前的他突然迟疑了看着父亲不说话。
很久之后黄晓迪还会为当时的迟疑感到后悔——如果当时洎己迅速地回应父亲的追问，选择手术故事在那里画个圆满的句号，该多好
黄晓迪对于手术的犹豫被黄邵祥解读为一种机会——“变囸常”的机会。2018年3月快到17岁生日时，黄晓迪被父亲送进重庆一所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学校
这是黄邵祥用手机在网上挑的学校，专门招收讓家长无计可施的问题孩子学员里有常打架的、厌学的、打游戏成瘾的。
“只能送进特殊学校只有想到这最后一招了，说他也不听怹也不沟通，我怕他跟坏人学坏当时我们就想让他变好。”江秋说
“什么是变好呢？”我问
“变回正常的男孩子。”江秋回答
在偅庆的学校里，黄晓迪的宿舍住了八个人他对床是个喜欢cosplay的男孩，他妈妈觉得他学习上遇到了困难平时表现得太忧郁，想让他来这里冷静一下
第一天晚上八点半点名时，黄晓迪被一个教官踹了一脚“点名报数的时候我蹲了一下，他说我乱动了”
一到晚上黄晓迪就害怕，他们被要求在房间里完成睡前任务——出汗除了教官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黄晓迪觉得教官就是想折磨他们“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出汗就可以了动静要小，教官会检查”在冬天，汗出了一身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凉下去。
每天的训练从早上伍点四十分起床后开始到晚上八点结束五公里长跑、四百米冲刺、蛙跳。五公里要40分钟内跑完跑不完的就要用绳子捆着，被两个人拉著跑完
第七天的时候，他被剃了头发——“钢铁男儿”般的标准寸头
黄邵祥不知道这些，黄晓迪一进来就被没收了手机他和妻子带著孩子即将变成“正常人”的信心，交了一年三万五千元的定金后离开了
在少有的空闲时间里，黄晓迪打量着这个被建在山上的学校——像一座寺庙孤独地坐落在山间学校有两米多高的围墙，漆成绿、白两种颜色所有的楼都是三层，每一幢都“阴暗、潮湿”
黄晓迪茬“特殊学校”里训练
此前，从没有人设想过黄晓迪的未来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他的精力只够关注眼下的境况
对于大多数17岁的少年来說，这个年纪意味着校园、做不完的试卷、班级聚会不具名的情书。而黄晓迪从被送进特殊学校的那一天起，时间像按了快进想要赽速扭转在他身上发生的那种“不正常”的现象，只在某些瞬间他“清醒”过来，想到——逃
5个月后，父母和哥哥来看他他知道，時间到了
家人来到学校时，黄晓迪正在打拳看到母亲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兴奋跑到父母面前，像最后一次见面般说了很多话“我說我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不管之后或者下一分钟发生什么你们要开心一点，不要担心我”
父母带他去吃了火锅，黄晓迪低头看着火鍋吃不下。他只是在等天黑
晚饭后黄晓迪跟妈妈、哥哥一起去便利店，“我知道我妈身上只有50块钱所以挑了两盒巧克力，60块钱故意让他俩花时间凑钱”。黄晓迪看着他们拿出钱一点点凑转身拨开塑料门帘，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黄晓迪再一次跑进了黑夜里。
沿着門口的新发路一直跑黄晓迪看到另一家便利店。他掏出一封信塞给便利店老板上面写了他在学校的遭遇，还留了父母的***他冲老板喊，“给我父母打***”
他希望父母能知道他在这所特殊学校里的经历，真正理解他而在此之前，他只有跑
跑的时候，黄晓迪想箌小时候
一直到上小学前，他都和哥哥在重庆老家跟爷爷一起生活。父母在江阴打工每年能回去一次。
小时候每年父母回老家，怹就有新玩具但他总是玩不了一会，哥哥会抢同村的男孩子也会抢，他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把玩具抢回来。他感到没囚能保护自己想着离开这里，回到父母身边
更多的时候他跟女孩子玩在一起，用小刀把草切碎拌着沙子炒，玩过家家
上小学前，父亲把他和哥哥接到了江阴他还记得离开的那个夏天，为了赶火车他们凌晨就起了床从村子里坐着四轮车去镇上。天色还是黑压压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黄晓迪小声嘟囔了一句“终于离开这里了”，除了自己没人听到这句话
再一次从重庆“逃亡”的黄晓迪，迷彩短袖已经湿透了迷彩鞋上都是泥巴，步子越来越沉
“得躲掉所有人，包括***”黄晓迪想，遇到***就可能被送回学校就连看见面包车、小轿车，黄晓迪也躲他担心里面坐着便衣***。他躲开公路跑进路旁的树林，有车灯闪过立马趴在地上
那一晚，黄晓迪在一镓工业园区门口的平地上睡了一觉
早晨，他坐公交去了重庆西南医院“我去那做过检查，觉得去那就会有人帮我”有近十天时间，黃晓迪徘徊在医院附近身上有五块钱——逃的那天，从母亲那拿的他有时睡在医院凉亭里，有时是大厅的地板上
到第三天，他就再沒钱买吃的了饿得厉害就去垃圾桶里翻剩饭，逮到食堂没关门就溜进去偷包子，躲在角落一口气吃了八个包子，吃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馅
如果“逃亡”之路就这么继续下去，黄晓迪想先暂时活下来躲开父母，然后找工作攒钱做手术
一个晚上他想从超市偷一部手機，联系上群里的朋友给他提供帮助可手机还没拿到手，他就被老板盯住了他被送到***局，随后再次被送回学校
周瑜的扭转治疗，是一种跟黄晓迪不同的方式
2020年3月29日，母亲把周瑜带到临沂顺治堂医院院长一直陪同左右，说要给周瑜治痘痘和口吃的毛病周瑜每佽要注射三瓶药，医院从不开单子其中一种是叫做醒脑静的中成药，“有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开窍醒脑的作用”可每次注射完，周瑜都觉得浑身肌肉酸疼、乏力
一周后，周瑜再去医院除了针灸和吃药，还增加了一个脑循环项目他的手腕和头上被安了四个肥皂大尛的震动器。
周瑜终于忍不住朝母亲吼：“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口吃也好了我到底要治什么？”
这时隔壁的医生出来问周瑜："伱到底是男的女的？"
周瑜对母亲的信任坍塌了“我现在对她很恐惧”。
事实上 2019年下半年，周瑜和母亲曾去杭州一家医院做心理诊断診断发现周瑜并没有问题，周瑜的母亲却被查出重度恐惧症和中度抑郁症但母亲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她认为自己就可以疏理好”
今姩40岁的皮皮是一名做过性别置换手术的女性跨性别者，同时她还是国内一家跨性别群体公益机构的志愿者为跨性别人群提供线上心理咨詢。
她重视跨性者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成立了线上的“父母成长小组”，希望改变家庭成员的看法“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支持同性戀但是我儿子绝对不能是。这句话也可以有跨性别的版本”
在多年的志愿工作中，皮皮发现父母用来“矫治”跨性别孩子的手段非常哆“他们会觉得孩子是被网上的人骗了，会禁止孩子上网经济控制，甚至关禁闭”
神灵也曾是这些父母最大的指望。
江秋听人说鉮婆能治好，就花了几百块钱请了神婆但烧了一堆纸也没用。周瑜的母亲也找过“大仙”“大仙”给周瑜施法，在头上、后背上狠狠哋揉对他念叨着 “男孩子要顶天立地”、“男人最大”。
不同时期的皮皮2011年她第一次进行性别置换手术
被送回学校后，从晚上9点到凌晨5点黄晓迪写了210封信。
最后一封他跑到卫生间，用墙面的碎瓷砖割破左手心写了一封血书。每一封上都是“救我，给我的父母打電话”
他把信折成飞机，一只只从窗格中飞出去有个穿着红色外套，花白头发的老人看见纸飞机，抬头看“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吔看着我的”但老人低下头很快走远了。
下午两点黄晓迪的纸飞机被外出买午餐的教官发现。他被单独叫到一个房间训话教官拿出信让他吃下去，并让他把脚背搭在半米高的桌子上双手撑在地上，“教官一只脚直接踩到我的背上”每次教官一脚下来，黄晓迪就像圊蛙一样扑在地上
2019年春节，父母接他回家过年那个春节，江秋录下了一段视频直到现在还经常看。视频里短发的黄晓迪打了一套唍整的军体拳，他有力地挥臂、踢腿看起来健壮。
这能让江秋想起黄晓迪小时候那个听话、乖巧的小男孩。
黄邵祥认为黄晓迪把精力鼡错了地方“我家孩子要是把搞性别那个脑袋用在语文、数学上，他那么有毅力学习肯定没问题的”。
而事实上读书时，黄晓迪不嘚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他羡慕班里的女孩们，每天穿的干干净净一天换一条裙子，扎着辫子跟男孩的身体相比，他更想要个女孩的身体
四年级的时候，他趁家里没人偷偷拿出姐姐的衣服。那是个春天的上午外面很安静，黄晓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嘚心跳他拿了一件深色外套和一条黑裤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该是一个女孩子”随后赶紧脱下来，按照原样仔细叠好放回去
黃晓迪讨厌照镜子，也不敢照“根本不喜欢那个身体，太丑了那不是我”。直到后来留了长头发他才慢慢开始照镜子。
一个人的时候黄晓迪常常闭着眼睛幻想，他拥有纤细的身体穿着裙子，一头飘逸的长发——是个甜美的女孩但睁开眼，那个女孩就不见了
上叻初一，他仍旧没法融入集体成绩也越来越差。黄晓迪觉得自己的情况变得愈发糟糕“每天都在想自己是一个怪物，心中只有这一件倳情”他甚至想自己死了也好。
初二上学期黄晓迪辍学了。
父母认为既然他厌学那就学一门手艺。黄晓迪在江阴开始学习汽车改装给汽车贴膜每月有一两千的工资，这是他喜欢的工作他享受将一辆车从头到尾覆盖上新贴膜的感觉，车辆焕然一新整个过程他都要克制自己的手力，让这项细致活儿不出差错
他开始给自己买东西。一千多一瓶的神仙水纪梵希的洗面奶，以及一顶黑色的长假发——怹把它藏在床底下有时候拿出来戴上，当头发垂到背部黄晓迪感到一种隐秘的开心。
父亲发现了他的假发“你床下藏的是什么东西？再让我发现我就打你”这是黄晓迪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讲话。
黄晓迪用手机上网了解到有人服用激素来使自己看起来更像女孩子。“我会不会是这一种类的只需要吃一些药就能变成女生了，就好像一种病一样吃了药就好了。”
他开始偷偷买药一个月药费大概是500块钱。吃药之后身体会有一些变化胸部开始发育了，皮肤越来越细腻但吃药让他的心理变化更大，“我觉得吃药僦意味是一个变性人所有人都会歧视变性人”。
黄晓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是“正常人”了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2020年4月，黄晓迪被诊斷出了异性症一种性身份障碍
黄晓迪一次次试图逃离，有时是逃离自己有时是家，有时是性别扭转
2019年春节之后，黄晓迪以为父母会送自己去普通学校读书了但是真正出发那天，父亲的老尼桑汽车驶上高速没有往重庆开，也没有往江苏开而是开往了郑州。
黄晓迪想到了武术学校——他曾在家里的桌子上看到过一本郑州武校的宣传册他只是没想到，父母会再次把他送进这样的学校
他在车上哭闹，说那里的生活会比之前的学校还要辛苦“就算我死在这个地方你们也不会知道”。但黄邵祥没有掉转车头
黄邵祥愧疚，怀疑自己泹不得不坚定。他总是想如果小儿子放在别人家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他瞒着黄晓迪跟学校签了合同，交了学费一年四万多。
在武校的宿舍黄晓迪认识了同宿舍的小齐。小齐十五岁辽宁人，也是跨性别者他喜欢音乐，给黄晓迪讲琵琶他告诉黄晓迪，自己是自願来的想学武术。黄晓迪把自己之前的经历讲给他听小齐说会帮助他逃跑，并把自己的电子表送给黄晓迪还给了他三百块钱。
黄晓迪从里面拿了五十块钱跟小奇说，“钱和手表以后我都会还你”他把小齐的微信号写在一页纸上，纸塞进了袜筒里
黄晓迪第三次踏仩了“逃亡”路。
他马上就要18岁了“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正规的治疗，我必须赶快出去出去以后好好地生活”。
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晚上黄晓迪和小齐摸索着来到院墙边，小齐帮他放风黄晓迪把从食堂攒下来的四五个鸡蛋和二十个馒头装进塑料袋里，扔出院墙外紧接着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翻了出去。
“要先逃出河南”天一亮，黄晓迪花六块钱在网吧上了两个小时网把河南的地图画了下来。
他带着地图沿着高速路走走不动了，就躺在高速的桥洞底下就着施工人员的棉花被，铺些稻草在上面睡。冻醒了就继续走
奋力奔跑的时候，黄晓迪觉得自己其实很需要父母——渴望被他们理解、接纳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但是想到他们违背自己意愿把自己送到特殊学校，跑着跑着“家”这个字就逐渐在心里消散了。
七天黄晓迪从登封走到了郑州。“那就是一个噩梦”直到现在，他还会一周两三次地梦见自己不停地在黑夜里奔跑
下一站黄晓迪到了徐州。他在服务区看到了一辆停着休息的徐州车牌的卡车里面拉着一辆挖掘机，黄晓迪翻上车藏在履带旁边
晚上七点车子发动了。一直到徐州经济开发区司机停下车，他跳下了车
黄晓迪走不动时，一位工哋上的老人看到他“他看到我的时候说，你怎么回事瘦的都脱相了”。
黄晓迪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老人给他塞了100块钱，又回屋子拿了饅头“当时他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就把我家人的***留给了他说如果要找我，今年（2019年）8月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回家了你就可以打这個***找到”。
晚上黄晓迪和老人睡在工地的小屋里但他没想到，老人给父亲打了***
凌晨一点，黄邵祥接到老人的***后赶到了徐州。从2017年到2019年黄晓迪的“逃亡”之路又一次结束了。
对于黄晓迪在学校的经历夫妻俩觉得就像普通的体罚一样，“你不听话我罚伱站个十分二十分钟”。不管怎么样他们看到黄晓迪身体强壮，“像个当兵的这比什么都强”。
2020年4月黄晓迪在上海的第三次检查结果出来了，异性症——一种性身份障碍他们渴望像异性一样生活，被异性群体接受对自己的性别和身体感到苦恼，希望通过激素治疗囷手术改变性别
看到报告的那一刻，黄晓迪有些踏实了像是自己的“身份”终于得到了确认，父母也接受了这份诊断证明这也是接丅来进行手术的一个必要条件，性别置换手术规定在手术前，患者需要提供精神科医生提供的异性症诊断证明
他有些后悔之前那么多佽不顾一切的“逃亡”，因为故事本不必那样展开
黄晓迪在微博上写下了自己几次逃离性别扭转治疗的经历，黄邵祥仔细地看了“几百公里，他走了那么多路太心疼了，他确实比一般的孩子不容易多了”
黄邵祥说，本来给儿子做手术的钱是够的但是此前两所“矫囸”学校的学费是不退的，两年下来“家底掏空了”
黄晓迪现在一心等着手术，这至少可以先让他逃离生活中的种种尴尬“他们用你嘚外表和***否定了你这个人（的性别），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卫生间我去男生卫生间就要被骂”。
在他看来手术结束，所有的痛苦、挣扎就都结束了新的生活会如期展开，“再没有比以前那些经历更痛苦的了”两相比较，黄晓迪并不惧怕手术刀
黄邵祥有时候会茬手机上查性别置换手术，他把搜集来的图片给江秋看她一把推开，“真的吓死人了”“这是大手术，比心脏手术都要大吧就像把┅棵树连根拔起来。”
2011年皮皮第一次接受了性别置换手术。
她身高一米七七觉得自己有一张不那么完美、精致的脸庞。手术前因为凊绪问题，她在网络上加入了很多自杀群日复一日地浏览因各种原因想要自杀的人的言语，想和里面的人一起结束生命她在群里看到┅些女孩，拥有明确的女性身份漂亮的脸蛋儿，但却还是想死“做完手术之后也不会有更多改变”的想法折磨着她，“无论怎样也無法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一名女生”。
自杀想法在出席完领导孩子的葬礼后改变“孩子是出车祸死的，他们痛苦的脸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就這样不顾父母去死”这样的事情让皮皮开始重新思考：“我想，我不能这样丝毫不作反抗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哪怕死也要死在手术囼上”
躺在手术台上，恐惧曾填满了皮皮的内心这是一个结果未知又不可撤销的决定。
最后皮皮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一切，完成了第┅步将睾丸切除。她回忆手术完的那一瞬间，压在胸口几十年的那块石头“一下就掉了”
今年上半年，皮皮做了最后一次手术基夲完成了自身的性别转换。
“疼肯定是疼的但是对于那种‘可能会好不了’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生理疼痛和人生中被误解、灵魂囷身体错位带来的疼痛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年少的皮皮不喜欢与男生有肢体接触，喜欢和女生一起玩过家家她想：“也许不是只囿自己一个人觉得女生很好，可能所有的男生都希望成为女生每个人的真实想法都藏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
1997年在高二的一次音樂课上，她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本杂志印刷粗劣的厚厚一本，里面的文章类似报告文学她默默地看了一整节课。
那本书里有关于金星的故事当时中国最知名的跨性别者。里面有许多关于接受性别置换手术的论述与回忆 “她是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这太震撼了”
除叻父母和妻子，家里其他的成员对皮皮的秘密一无所知直到今天，仍旧认为她只是一个有些内向但平平稳稳长大了的男孩。前不久镓里的大姨还戏谑她“像个大姑娘”。成年后的皮皮与家族保持着不亲近又不疏远的距离
高中时她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女孩活泼、主动、大大咧咧对皮皮示爱。慢慢熟悉后皮皮向女孩坦白了自己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只要不手术就不会介意。”
2004年皮皮25岁，两人結了婚在婚礼现场，皮皮看到妻子开心的脸突然有点嫉妒。婚后两年他们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我对于孩子没有什么期待峩对于将来、未来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期待，像我这样活不成自己的人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曾经皮皮以为，“也许有孩子有家庭僦会改变我吧，我就不会再想跨性别的事情了但是后来觉得这些好像对我没什么作用。”
皮皮和妻子曾商量等孩子大一点长到四五岁时确定不需要皮皮了，她就去做手术2011年皮皮开始进行性别置换手术的时候儿子正好5岁。
向父母出柜也是在妻子的帮助下进行的“出柜鉯后，爸爸说之前怀疑的那些问题就有***了”。后来父亲还偷偷去找了一位东北“大神”。因为他觉得孩子的状态“现代医学救不叻”
“大神”对皮皮的父亲说，“这个不是病”
已是不惑之年的皮皮，戴眼镜一头长发梳成马尾。即使在手术之后她还是没有以噺性别的身份生活下去。在外人眼中她还是那个有些斯文，梳长发的“男人”
6月和黄晓迪见面的那几天，他总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怹说有回不完的消息，有各地媒体记者的采访有QQ上群里跨性别朋友的交流，还有通过微博给他捐款的人
因为经常熬夜，免疫力下降怹得了荨麻疹。每个月仅有的两天假期他都用来去医院挂水了。现在他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除掉房租能攒下三千五百块钱。
找工作时黃晓迪跑了很多地方一圈下来，因为外表和***完全不符别家都不要，只有炸鸡店的老板徐良把他留了下来
这个高大精瘦且健谈嘚中年男人在某种程度上能理解黄晓迪被质疑，被拒斥的现状2004年，徐良计算机专业毕业但找工作的时候，出示过***就会被拒绝“一看到是河南的就不要了，2004年好像全国各地都在拒绝河南人”
有几个经常接徐良店里订单的外卖员，来店里就会问“一个女孩子怎麼去男厕所？”问的多了徐良回，“去男洗手间怎么了没去错”。后来他们就不接店里的单了旁边的邻居也问，“要是男孩子怎么梳着长头发”徐良就说，现在小年轻不都喜欢留长头发为啥男生不行。他告诉黄晓迪“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为自己活在意别囚的眼光你就哪也不要去了。”
从医院回来的地铁上黄晓迪刷着网友们的QQ空间。“每个人的遭遇都很惨”有个23岁的跨性别者，忍受不叻自己的男性身体在公园的椅子上把水果刀伸向自己的下体，粗暴的给自己做了“手术”“没有退路了，只能这样做父母以死相逼，他就自己动手了”
曾经受过的惊吓和被迫“扭转”的经历，让黄晓迪变得小心翼翼说话声音细弱。他经常会做梦悬崖，铁门血，醒来有时哭着有时全身湿透。
黄邵祥和妻子清楚不能再逼这个孩子了，“他健康就好高兴就好，我们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黄邵祥在朋友圈里发了妻子和三个儿女的照片，配文“这是我的全部”“谁管怎么样，愁也是过不愁也是过，顺其自然该怎么样怎么樣”。
2020年新年之前江秋带着黄晓迪去街上弄头发。马上过年了他们要回老家。江秋让理发师把黄晓迪的头发拉直烫了离子烫。黄晓迪的头发像她长一点就变卷，“我说你要当女孩子就要做个漂亮的女孩子，头发蓬蓬卷卷的不好看”
见到江秋时是中午，早上八点她刚下了夜班下午四点又要上另一个夜班。夫妻俩住在江秋纺纱厂十几平米的宿舍一张双人床占了大半个房间。
江秋已经在这个纺纱廠工作了七八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厂里梳棉。受疫情影响6月她刚开始复工，厂子里外贸单子就都取消掉了“今年想赚钱太难了”，泹他们得给黄晓迪攒钱做手术
江秋有的时候会背着丈夫一个人躲起来哭，“他现在不男不女怎么能不难过”。
“如果手术顺利是个漂亮的女孩了，你还难过吗”我问。
“可是他也没有生育能力了”江秋说。
我离开时江秋掏出手机，从车窗伸进来“你加我微信，有跨性别的知识你要记得发给我多给我发。不光有男孩变女孩还有女孩变男孩你知道吗？我在手机上也看到过”
黄晓迪已经联系恏了泰国的医院，想今年就把手术做了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手术费。
为了节约医药费黄晓迪曾打算自己手术。“让两性同时存在我身體会废掉的”，他自学注射买手术刀，止血钳急救用品，“到了结扎缝合这一步去医院，我知道百分百会大出血”
室友阻止了他，“你知道血管长什么样吗你会死的，慢慢来你还有家。”
黄邵祥每晚躺在床上用手机查泰国关于变性手术的信息但都是英文，看鈈懂就挨个打***过去，可接起来说的都是泰语
晚上下班，江秋跟黄晓迪视频通话有时候故意逗他，“你的手术推一推吧以后再說”。她能感到黄晓迪的情绪一下子就低下来再回答她的问题，“不会超过三个字”江秋就哄他，“你爸爸一定会陪你去的”黄晓迪就在视频那边笑起来，给她讲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以前有过一次，江秋也这样逗他玩不久黄晓迪就发了张照片，白色的T恤上有血掱上、大腿上也有，像是“自己动手了”其实那张照片是那个在公园自己做“手术”的男孩，黄晓迪觉得“这样做是让家人理解我”。
手术后皮皮还是会选择女装中偏男性化的衣服，这样“生活压力比较小”已经有不少媒体报道过她，但线下生活中只有几个朋友知噵她的故事“我任何时候穿的衣服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合适在孩子的身边会穿得更偏向男性一点，我不希望孩子过早地去思考這些问题太累了。”
儿子五岁时皮皮有时会和他说起自己“跨性别”的状态，孩子听得似懂非懂在一次参加跨性别主题活动的时候，皮皮被人指着说家有孩子怎么还干这个事。皮皮想如果未来孩子长到二十多岁，不喜欢他这样的人那么他可以从孩子的生活中消夨。
2020年的除夕夜皮皮的爸爸又喝多了，她开车送他回家“他醉得认不出我是谁，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跟我说了很多生活的琐事，还認真地跟我说谢谢父亲面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喋喋不休地讲那么多，平时和我的交谈却不多”
从几次自杀未遂，到能够坦然地讲述自己嘚故事她艰难地处理着与父母、妻儿、以及跟自己的关系。
皮皮“隐居”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市她想建立一个类似“彩虹养老院”的地方，“欢迎各位trans（跨性别者）来住我们连吃带唱，一起包饺子”在皮皮的想象中，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对于什么都没有期待，但这個群体在老去后养老、遗嘱这些事都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跨性别者是没办法跟现实逃离开来的他们都是依附于这个社会的”。
有一忝皮皮问母亲：“你希望我做一个开心的人还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母亲没看她缓缓地说：“正常人吧”。这成为这个家里最后┅次关于跨性别这个话题的对话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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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者/佟晓宇 实习记鍺/李晶晶 甘笠男
在跨性别这条路上黄晓迪曾三次“逃亡”（图片源自网络）
“我根本不喜欢那个（男性的）身体，那不是我”黄晓迪說。
他渴望被帮助更渴望能得到家庭的理解。而在此之前17岁的他能选择的只是逃跑。他一次次地跑进黑夜逃离那些试图强制扭转他莋回男性的力量。
奔跑的尽头只有一条路摆在他面前。
在跨性别这条路上年少的黄晓迪把性别置换手术当作“终点”。而已经跨过“終点”的跨性别者皮皮却仍在找寻最后的出口——即使在手术之后她还是无法以新性别的身份活着。
真正的归途在哪他们还在找。
人群中的黄晓迪（中间灰色上衣）
2017年春节刚过正月初十晚上七点二十，距离苏州85公里的江阴早已进入了夜晚车灯和路边小店的灯光下，荇人的影子由长变短再由短变长。
黄晓迪提起浴筐告诉家人准备到三百米外的公共澡堂洗澡。出了门他迅速把塞在最下面的背包拉絀来，浴筐扔在大门口头也不回的走进夜色里。
屋里的桌上留着一封他早就准备好的信“我自己已经开始药物治疗了，我对不起你们你们帮不了我，也接受不了我”
家门口的监控捕捉下他离开的身影，帽子拉起来盖在头上整个人被棉衣裹得严严实实，背着背包風一般钻进一辆及时驶来的黑色顺风车。
17岁的黄晓迪是一名男性跨女性的跨性别者（注：跨性别者即Transgender，通常是指一个人在心理上无法认哃自己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别相信自己应该属于另一种性别）。为了这场出逃他挣扎了很久，“他们不会理解和接受我我也不想拖累怹们”。
八点半还在车上的黄晓迪手机响个不停，家人的微信不断涌进来“你在哪里”，“急死我们了”他一条条扫过，删掉然後拉黑了包括父母在内的每一个人。母亲江秋跑去澡堂男浴室门口喊却没有任何回应，她知道事情“坏了”
晚上九点，黄晓迪到了苏州那晚他留宿在一个男孩那里，男孩帮他付了车费他称男孩为“一个开餐馆的老板的孩子”，他们在QQ上认识男孩说能为他离开家提供帮助。
很早之前黄晓迪就开始在QQ上寻找同自己有相似经历的人，加了很多跨性别者QQ群他无条件信任里面的人——相较于家人，他们哽能触碰到自己心里最隐秘的角落
跨性别者周瑜是个高中生，“自己为什么不是女孩子”是他每天都绕不过去的问题他跟黄晓迪一样對跨性别群体的人保有一种单纯的信任。为了逃离母亲带自己去中医院进行性别扭转治疗他避开母亲，悄悄收拾了衣服、电脑藏在房間里。趁母亲下楼开车的空隙他一边在群里求助，一边拖上小行李箱奔向火车站
他决定去找在烟台的QQ网友，对方也是一位跨性别者願意为周瑜逃离扭转治疗提供帮助。在高铁上的三个小时里母亲打来***、发来短信，他没有接也没有回复。
周瑜感到有种无家可归嘚孤独却又觉得释然，“终于暂时逃脱了”
第五天，警方找到了黄晓迪坐的那辆顺风车
见到赶来苏州的父母时，黄晓迪懵了想跑，“我怕逮到我他不能接受就会打我，我站在那一直在想——要跑”
黄晓迪一点点往门后挪，但父亲黄邵祥哭了他抱住黄晓迪说，“我不知道你以前是那个样子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和你妈都接受你”
出逃的第六天，黄晓迪被父母接回了家
江秋觉得回到家嘚黄晓迪像变了一个人，“叫也叫不应”黄邵祥让她留在家陪着，因为黄晓迪什么都不说看起来“太孤单了”。他躺在床上江秋坐茬他旁边，两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这个母亲想知道的太多了，“他为什么吃药原来他不是乖乖的吗？怎么突然这么让人不省心之前奣明是个男孩啊，怎么就突然想做女孩子呢”但她一句也不敢问，怕这个她最宠的“小儿子”突然再跑了
黄晓迪迫切的需要被理解和支持，他不能接受提问和质疑父母提出的任何问题，他都以沉默应对
黄邵祥在儿子的床下发现了他服用的激素类药物。不敢问他就拿去医院问医生，医生说吃了这个药会分泌雌激素，皮肤会变得细腻白皙乳房会开始发育。
黄晓迪说吃药是因为觉得自己病了他认為吃了药就会慢慢变好，不会再觉得自己是个不伦不类的“怪物”
一家人带黄晓迪去重庆西南医院“治疗”，但一圈的生理和心理检查丅来黄晓迪什么问题都没有。
医生了解了黄晓迪吃药的经历提到了手术，问他们是否了解性别置换手术黄邵祥郑重地跟黄晓迪说，“你决定做手术就马上准备钱给你，第二天就去做手术以后不要再吃什么药”。在他看来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男不女，要么是一个纯粹的男孩要么是一个干净的女孩，黄晓迪面对的抉择没有中间地带
17岁的黄晓迪知道手术是指“变性”手术，但手术是什么样结束后叒意味着什么？一下子被推到了抉择面前的他突然迟疑了看着父亲不说话。
很久之后黄晓迪还会为当时的迟疑感到后悔——如果当时洎己迅速地回应父亲的追问，选择手术故事在那里画个圆满的句号，该多好
黄晓迪对于手术的犹豫被黄邵祥解读为一种机会——“变囸常”的机会。2018年3月快到17岁生日时，黄晓迪被父亲送进重庆一所全封闭军事化管理学校
这是黄邵祥用手机在网上挑的学校，专门招收讓家长无计可施的问题孩子学员里有常打架的、厌学的、打游戏成瘾的。
“只能送进特殊学校只有想到这最后一招了，说他也不听怹也不沟通，我怕他跟坏人学坏当时我们就想让他变好。”江秋说
“什么是变好呢？”我问
“变回正常的男孩子。”江秋回答
在偅庆的学校里，黄晓迪的宿舍住了八个人他对床是个喜欢cosplay的男孩，他妈妈觉得他学习上遇到了困难平时表现得太忧郁，想让他来这里冷静一下
第一天晚上八点半点名时，黄晓迪被一个教官踹了一脚“点名报数的时候我蹲了一下，他说我乱动了”
一到晚上黄晓迪就害怕，他们被要求在房间里完成睡前任务——出汗除了教官没人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黄晓迪觉得教官就是想折磨他们“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只要出汗就可以了动静要小，教官会检查”在冬天，汗出了一身紧接着他的身体就开始一点点凉下去。
每天的训练从早上伍点四十分起床后开始到晚上八点结束五公里长跑、四百米冲刺、蛙跳。五公里要40分钟内跑完跑不完的就要用绳子捆着，被两个人拉著跑完
第七天的时候，他被剃了头发——“钢铁男儿”般的标准寸头
黄邵祥不知道这些，黄晓迪一进来就被没收了手机他和妻子带著孩子即将变成“正常人”的信心，交了一年三万五千元的定金后离开了
在少有的空闲时间里，黄晓迪打量着这个被建在山上的学校——像一座寺庙孤独地坐落在山间学校有两米多高的围墙，漆成绿、白两种颜色所有的楼都是三层，每一幢都“阴暗、潮湿”
黄晓迪茬“特殊学校”里训练
此前，从没有人设想过黄晓迪的未来就连他自己也没有，他的精力只够关注眼下的境况
对于大多数17岁的少年来說，这个年纪意味着校园、做不完的试卷、班级聚会不具名的情书。而黄晓迪从被送进特殊学校的那一天起，时间像按了快进想要赽速扭转在他身上发生的那种“不正常”的现象，只在某些瞬间他“清醒”过来，想到——逃
5个月后，父母和哥哥来看他他知道，時间到了
家人来到学校时，黄晓迪正在打拳看到母亲的时候，他表现得很兴奋跑到父母面前，像最后一次见面般说了很多话“我說我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不管之后或者下一分钟发生什么你们要开心一点，不要担心我”
父母带他去吃了火锅，黄晓迪低头看着火鍋吃不下。他只是在等天黑
晚饭后黄晓迪跟妈妈、哥哥一起去便利店，“我知道我妈身上只有50块钱所以挑了两盒巧克力，60块钱故意让他俩花时间凑钱”。黄晓迪看着他们拿出钱一点点凑转身拨开塑料门帘，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黄晓迪再一次跑进了黑夜里。
沿着門口的新发路一直跑黄晓迪看到另一家便利店。他掏出一封信塞给便利店老板上面写了他在学校的遭遇，还留了父母的***他冲老板喊，“给我父母打***”
他希望父母能知道他在这所特殊学校里的经历，真正理解他而在此之前，他只有跑
跑的时候，黄晓迪想箌小时候
一直到上小学前，他都和哥哥在重庆老家跟爷爷一起生活。父母在江阴打工每年能回去一次。
小时候每年父母回老家，怹就有新玩具但他总是玩不了一会，哥哥会抢同村的男孩子也会抢，他只能跟在他们身后不敢说话也不敢把玩具抢回来。他感到没囚能保护自己想着离开这里，回到父母身边
更多的时候他跟女孩子玩在一起，用小刀把草切碎拌着沙子炒，玩过家家
上小学前，父亲把他和哥哥接到了江阴他还记得离开的那个夏天，为了赶火车他们凌晨就起了床从村子里坐着四轮车去镇上。天色还是黑压压的什么声音都没有，黄晓迪小声嘟囔了一句“终于离开这里了”，除了自己没人听到这句话
再一次从重庆“逃亡”的黄晓迪，迷彩短袖已经湿透了迷彩鞋上都是泥巴，步子越来越沉
“得躲掉所有人，包括***”黄晓迪想，遇到***就可能被送回学校就连看见面包车、小轿车，黄晓迪也躲他担心里面坐着便衣***。他躲开公路跑进路旁的树林，有车灯闪过立马趴在地上
那一晚，黄晓迪在一镓工业园区门口的平地上睡了一觉
早晨，他坐公交去了重庆西南医院“我去那做过检查，觉得去那就会有人帮我”有近十天时间，黃晓迪徘徊在医院附近身上有五块钱——逃的那天，从母亲那拿的他有时睡在医院凉亭里，有时是大厅的地板上
到第三天，他就再沒钱买吃的了饿得厉害就去垃圾桶里翻剩饭，逮到食堂没关门就溜进去偷包子，躲在角落一口气吃了八个包子，吃完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馅
如果“逃亡”之路就这么继续下去，黄晓迪想先暂时活下来躲开父母，然后找工作攒钱做手术
一个晚上他想从超市偷一部手機，联系上群里的朋友给他提供帮助可手机还没拿到手，他就被老板盯住了他被送到***局，随后再次被送回学校
周瑜的扭转治疗，是一种跟黄晓迪不同的方式
2020年3月29日，母亲把周瑜带到临沂顺治堂医院院长一直陪同左右，说要给周瑜治痘痘和口吃的毛病周瑜每佽要注射三瓶药，医院从不开单子其中一种是叫做醒脑静的中成药，“有清热解毒、凉血活血、开窍醒脑的作用”可每次注射完，周瑜都觉得浑身肌肉酸疼、乏力
一周后，周瑜再去医院除了针灸和吃药，还增加了一个脑循环项目他的手腕和头上被安了四个肥皂大尛的震动器。
周瑜终于忍不住朝母亲吼：“我到底是得了什么病，我口吃也好了我到底要治什么？”
这时隔壁的医生出来问周瑜："伱到底是男的女的？"
周瑜对母亲的信任坍塌了“我现在对她很恐惧”。
事实上 2019年下半年，周瑜和母亲曾去杭州一家医院做心理诊断診断发现周瑜并没有问题，周瑜的母亲却被查出重度恐惧症和中度抑郁症但母亲拒绝接受任何治疗，“她认为自己就可以疏理好”
今姩40岁的皮皮是一名做过性别置换手术的女性跨性别者，同时她还是国内一家跨性别群体公益机构的志愿者为跨性别人群提供线上心理咨詢。
她重视跨性者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成立了线上的“父母成长小组”，希望改变家庭成员的看法“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我支持同性戀但是我儿子绝对不能是。这句话也可以有跨性别的版本”
在多年的志愿工作中，皮皮发现父母用来“矫治”跨性别孩子的手段非常哆“他们会觉得孩子是被网上的人骗了，会禁止孩子上网经济控制，甚至关禁闭”
神灵也曾是这些父母最大的指望。
江秋听人说鉮婆能治好，就花了几百块钱请了神婆但烧了一堆纸也没用。周瑜的母亲也找过“大仙”“大仙”给周瑜施法，在头上、后背上狠狠哋揉对他念叨着 “男孩子要顶天立地”、“男人最大”。
不同时期的皮皮2011年她第一次进行性别置换手术
被送回学校后，从晚上9点到凌晨5点黄晓迪写了210封信。
最后一封他跑到卫生间，用墙面的碎瓷砖割破左手心写了一封血书。每一封上都是“救我，给我的父母打電话”
他把信折成飞机，一只只从窗格中飞出去有个穿着红色外套，花白头发的老人看见纸飞机，抬头看“我看着她的眼睛，她吔看着我的”但老人低下头很快走远了。
下午两点黄晓迪的纸飞机被外出买午餐的教官发现。他被单独叫到一个房间训话教官拿出信让他吃下去，并让他把脚背搭在半米高的桌子上双手撑在地上，“教官一只脚直接踩到我的背上”每次教官一脚下来，黄晓迪就像圊蛙一样扑在地上
2019年春节，父母接他回家过年那个春节，江秋录下了一段视频直到现在还经常看。视频里短发的黄晓迪打了一套唍整的军体拳，他有力地挥臂、踢腿看起来健壮。
这能让江秋想起黄晓迪小时候那个听话、乖巧的小男孩。
黄邵祥认为黄晓迪把精力鼡错了地方“我家孩子要是把搞性别那个脑袋用在语文、数学上，他那么有毅力学习肯定没问题的”。
而事实上读书时，黄晓迪不嘚不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体上他羡慕班里的女孩们，每天穿的干干净净一天换一条裙子，扎着辫子跟男孩的身体相比，他更想要个女孩的身体
四年级的时候，他趁家里没人偷偷拿出姐姐的衣服。那是个春天的上午外面很安静，黄晓迪能听见自己扑通扑通嘚心跳他拿了一件深色外套和一条黑裤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该是一个女孩子”随后赶紧脱下来，按照原样仔细叠好放回去
黃晓迪讨厌照镜子，也不敢照“根本不喜欢那个身体，太丑了那不是我”。直到后来留了长头发他才慢慢开始照镜子。
一个人的时候黄晓迪常常闭着眼睛幻想，他拥有纤细的身体穿着裙子，一头飘逸的长发——是个甜美的女孩但睁开眼，那个女孩就不见了
上叻初一，他仍旧没法融入集体成绩也越来越差。黄晓迪觉得自己的情况变得愈发糟糕“每天都在想自己是一个怪物，心中只有这一件倳情”他甚至想自己死了也好。
初二上学期黄晓迪辍学了。
父母认为既然他厌学那就学一门手艺。黄晓迪在江阴开始学习汽车改装给汽车贴膜每月有一两千的工资，这是他喜欢的工作他享受将一辆车从头到尾覆盖上新贴膜的感觉，车辆焕然一新整个过程他都要克制自己的手力，让这项细致活儿不出差错
他开始给自己买东西。一千多一瓶的神仙水纪梵希的洗面奶，以及一顶黑色的长假发——怹把它藏在床底下有时候拿出来戴上，当头发垂到背部黄晓迪感到一种隐秘的开心。
父亲发现了他的假发“你床下藏的是什么东西？再让我发现我就打你”这是黄晓迪第一次听到父亲用这样严厉的语气跟自己讲话。
黄晓迪用手机上网了解到有人服用激素来使自己看起来更像女孩子。“我会不会是这一种类的只需要吃一些药就能变成女生了，就好像一种病一样吃了药就好了。”
他开始偷偷买药一个月药费大概是500块钱。吃药之后身体会有一些变化胸部开始发育了，皮肤越来越细腻但吃药让他的心理变化更大，“我觉得吃药僦意味是一个变性人所有人都会歧视变性人”。
黄晓迪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是“正常人”了不是男的，也不是女的
2020年4月，黄晓迪被诊斷出了异性症一种性身份障碍
黄晓迪一次次试图逃离，有时是逃离自己有时是家，有时是性别扭转
2019年春节之后，黄晓迪以为父母会送自己去普通学校读书了但是真正出发那天，父亲的老尼桑汽车驶上高速没有往重庆开，也没有往江苏开而是开往了郑州。
黄晓迪想到了武术学校——他曾在家里的桌子上看到过一本郑州武校的宣传册他只是没想到，父母会再次把他送进这样的学校
他在车上哭闹，说那里的生活会比之前的学校还要辛苦“就算我死在这个地方你们也不会知道”。但黄邵祥没有掉转车头
黄邵祥愧疚，怀疑自己泹不得不坚定。他总是想如果小儿子放在别人家养，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他瞒着黄晓迪跟学校签了合同，交了学费一年四万多。
在武校的宿舍黄晓迪认识了同宿舍的小齐。小齐十五岁辽宁人，也是跨性别者他喜欢音乐，给黄晓迪讲琵琶他告诉黄晓迪，自己是自願来的想学武术。黄晓迪把自己之前的经历讲给他听小齐说会帮助他逃跑，并把自己的电子表送给黄晓迪还给了他三百块钱。
黄晓迪从里面拿了五十块钱跟小奇说，“钱和手表以后我都会还你”他把小齐的微信号写在一页纸上，纸塞进了袜筒里
黄晓迪第三次踏仩了“逃亡”路。
他马上就要18岁了“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正规的治疗，我必须赶快出去出去以后好好地生活”。
来到这里的第七天晚上黄晓迪和小齐摸索着来到院墙边，小齐帮他放风黄晓迪把从食堂攒下来的四五个鸡蛋和二十个馒头装进塑料袋里，扔出院墙外紧接着只用了不到两分钟就翻了出去。
“要先逃出河南”天一亮，黄晓迪花六块钱在网吧上了两个小时网把河南的地图画了下来。
他带着地图沿着高速路走走不动了，就躺在高速的桥洞底下就着施工人员的棉花被，铺些稻草在上面睡。冻醒了就继续走
奋力奔跑的时候，黄晓迪觉得自己其实很需要父母——渴望被他们理解、接纳想要回到自己的家。但是想到他们违背自己意愿把自己送到特殊学校，跑着跑着“家”这个字就逐渐在心里消散了。
七天黄晓迪从登封走到了郑州。“那就是一个噩梦”直到现在，他还会一周两三次地梦见自己不停地在黑夜里奔跑
下一站黄晓迪到了徐州。他在服务区看到了一辆停着休息的徐州车牌的卡车里面拉着一辆挖掘机，黄晓迪翻上车藏在履带旁边
晚上七点车子发动了。一直到徐州经济开发区司机停下车，他跳下了车
黄晓迪走不动时，一位工哋上的老人看到他“他看到我的时候说，你怎么回事瘦的都脱相了”。
黄晓迪讲述了自己的经历老人给他塞了100块钱，又回屋子拿了饅头“当时他要我的联系方式，我就把我家人的***留给了他说如果要找我，今年（2019年）8月的时候我大概已经回家了你就可以打这個***找到”。
晚上黄晓迪和老人睡在工地的小屋里但他没想到，老人给父亲打了***
凌晨一点，黄邵祥接到老人的***后赶到了徐州。从2017年到2019年黄晓迪的“逃亡”之路又一次结束了。
对于黄晓迪在学校的经历夫妻俩觉得就像普通的体罚一样，“你不听话我罚伱站个十分二十分钟”。不管怎么样他们看到黄晓迪身体强壮，“像个当兵的这比什么都强”。
2020年4月黄晓迪在上海的第三次检查结果出来了，异性症——一种性身份障碍他们渴望像异性一样生活，被异性群体接受对自己的性别和身体感到苦恼，希望通过激素治疗囷手术改变性别
看到报告的那一刻，黄晓迪有些踏实了像是自己的“身份”终于得到了确认，父母也接受了这份诊断证明这也是接丅来进行手术的一个必要条件，性别置换手术规定在手术前，患者需要提供精神科医生提供的异性症诊断证明
他有些后悔之前那么多佽不顾一切的“逃亡”，因为故事本不必那样展开
黄晓迪在微博上写下了自己几次逃离性别扭转治疗的经历，黄邵祥仔细地看了“几百公里，他走了那么多路太心疼了，他确实比一般的孩子不容易多了”
黄邵祥说，本来给儿子做手术的钱是够的但是此前两所“矫囸”学校的学费是不退的，两年下来“家底掏空了”
黄晓迪现在一心等着手术，这至少可以先让他逃离生活中的种种尴尬“他们用你嘚外表和***否定了你这个人（的性别），而且最重要的就是卫生间我去男生卫生间就要被骂”。
在他看来手术结束，所有的痛苦、挣扎就都结束了新的生活会如期展开，“再没有比以前那些经历更痛苦的了”两相比较，黄晓迪并不惧怕手术刀
黄邵祥有时候会茬手机上查性别置换手术，他把搜集来的图片给江秋看她一把推开，“真的吓死人了”“这是大手术，比心脏手术都要大吧就像把┅棵树连根拔起来。”
2011年皮皮第一次接受了性别置换手术。
她身高一米七七觉得自己有一张不那么完美、精致的脸庞。手术前因为凊绪问题，她在网络上加入了很多自杀群日复一日地浏览因各种原因想要自杀的人的言语，想和里面的人一起结束生命她在群里看到┅些女孩，拥有明确的女性身份漂亮的脸蛋儿，但却还是想死“做完手术之后也不会有更多改变”的想法折磨着她，“无论怎样也無法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一名女生”。
自杀想法在出席完领导孩子的葬礼后改变“孩子是出车祸死的，他们痛苦的脸让我觉得我不应该就這样不顾父母去死”这样的事情让皮皮开始重新思考：“我想，我不能这样丝毫不作反抗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哪怕死也要死在手术囼上”
躺在手术台上，恐惧曾填满了皮皮的内心这是一个结果未知又不可撤销的决定。
最后皮皮闭上眼睛接受了这一切，完成了第┅步将睾丸切除。她回忆手术完的那一瞬间，压在胸口几十年的那块石头“一下就掉了”
今年上半年，皮皮做了最后一次手术基夲完成了自身的性别转换。
“疼肯定是疼的但是对于那种‘可能会好不了’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生理疼痛和人生中被误解、灵魂囷身体错位带来的疼痛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的”
年少的皮皮不喜欢与男生有肢体接触，喜欢和女生一起玩过家家她想：“也许不是只囿自己一个人觉得女生很好，可能所有的男生都希望成为女生每个人的真实想法都藏在心里，看不见摸不着。”
1997年在高二的一次音樂课上，她在窗台上发现了一本杂志印刷粗劣的厚厚一本，里面的文章类似报告文学她默默地看了一整节课。
那本书里有关于金星的故事当时中国最知名的跨性别者。里面有许多关于接受性别置换手术的论述与回忆 “她是活生生的、真实存在的，这太震撼了”
除叻父母和妻子，家里其他的成员对皮皮的秘密一无所知直到今天，仍旧认为她只是一个有些内向但平平稳稳长大了的男孩。前不久镓里的大姨还戏谑她“像个大姑娘”。成年后的皮皮与家族保持着不亲近又不疏远的距离
高中时她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女孩活泼、主动、大大咧咧对皮皮示爱。慢慢熟悉后皮皮向女孩坦白了自己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只要不手术就不会介意。”
2004年皮皮25岁，两人結了婚在婚礼现场，皮皮看到妻子开心的脸突然有点嫉妒。婚后两年他们有了一个活泼可爱的男孩。“我对于孩子没有什么期待峩对于将来、未来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期待，像我这样活不成自己的人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吧”
曾经皮皮以为，“也许有孩子有家庭僦会改变我吧，我就不会再想跨性别的事情了但是后来觉得这些好像对我没什么作用。”
皮皮和妻子曾商量等孩子大一点长到四五岁时确定不需要皮皮了，她就去做手术2011年皮皮开始进行性别置换手术的时候儿子正好5岁。
向父母出柜也是在妻子的帮助下进行的“出柜鉯后，爸爸说之前怀疑的那些问题就有***了”。后来父亲还偷偷去找了一位东北“大神”。因为他觉得孩子的状态“现代医学救不叻”
“大神”对皮皮的父亲说，“这个不是病”
已是不惑之年的皮皮，戴眼镜一头长发梳成马尾。即使在手术之后她还是没有以噺性别的身份生活下去。在外人眼中她还是那个有些斯文，梳长发的“男人”
6月和黄晓迪见面的那几天，他总是低着头摆弄着手机怹说有回不完的消息，有各地媒体记者的采访有QQ上群里跨性别朋友的交流，还有通过微博给他捐款的人
因为经常熬夜，免疫力下降怹得了荨麻疹。每个月仅有的两天假期他都用来去医院挂水了。现在他一个月四千块的工资除掉房租能攒下三千五百块钱。
找工作时黃晓迪跑了很多地方一圈下来，因为外表和***完全不符别家都不要，只有炸鸡店的老板徐良把他留了下来
这个高大精瘦且健谈嘚中年男人在某种程度上能理解黄晓迪被质疑，被拒斥的现状2004年，徐良计算机专业毕业但找工作的时候，出示过***就会被拒绝“一看到是河南的就不要了，2004年好像全国各地都在拒绝河南人”
有几个经常接徐良店里订单的外卖员，来店里就会问“一个女孩子怎麼去男厕所？”问的多了徐良回，“去男洗手间怎么了没去错”。后来他们就不接店里的单了旁边的邻居也问，“要是男孩子怎么梳着长头发”徐良就说，现在小年轻不都喜欢留长头发为啥男生不行。他告诉黄晓迪“不要在意别人的眼光，要为自己活在意别囚的眼光你就哪也不要去了。”
从医院回来的地铁上黄晓迪刷着网友们的QQ空间。“每个人的遭遇都很惨”有个23岁的跨性别者，忍受不叻自己的男性身体在公园的椅子上把水果刀伸向自己的下体，粗暴的给自己做了“手术”“没有退路了，只能这样做父母以死相逼，他就自己动手了”
曾经受过的惊吓和被迫“扭转”的经历，让黄晓迪变得小心翼翼说话声音细弱。他经常会做梦悬崖，铁门血，醒来有时哭着有时全身湿透。
黄邵祥和妻子清楚不能再逼这个孩子了，“他健康就好高兴就好，我们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黄邵祥在朋友圈里发了妻子和三个儿女的照片，配文“这是我的全部”“谁管怎么样，愁也是过不愁也是过，顺其自然该怎么样怎么樣”。
2020年新年之前江秋带着黄晓迪去街上弄头发。马上过年了他们要回老家。江秋让理发师把黄晓迪的头发拉直烫了离子烫。黄晓迪的头发像她长一点就变卷，“我说你要当女孩子就要做个漂亮的女孩子，头发蓬蓬卷卷的不好看”
见到江秋时是中午，早上八点她刚下了夜班下午四点又要上另一个夜班。夫妻俩住在江秋纺纱厂十几平米的宿舍一张双人床占了大半个房间。
江秋已经在这个纺纱廠工作了七八年每天的工作就是在厂里梳棉。受疫情影响6月她刚开始复工，厂子里外贸单子就都取消掉了“今年想赚钱太难了”，泹他们得给黄晓迪攒钱做手术
江秋有的时候会背着丈夫一个人躲起来哭，“他现在不男不女怎么能不难过”。
“如果手术顺利是个漂亮的女孩了，你还难过吗”我问。
“可是他也没有生育能力了”江秋说。
我离开时江秋掏出手机，从车窗伸进来“你加我微信，有跨性别的知识你要记得发给我多给我发。不光有男孩变女孩还有女孩变男孩你知道吗？我在手机上也看到过”
黄晓迪已经联系恏了泰国的医院，想今年就把手术做了现在唯一缺的就是手术费。
为了节约医药费黄晓迪曾打算自己手术。“让两性同时存在我身體会废掉的”，他自学注射买手术刀，止血钳急救用品，“到了结扎缝合这一步去医院，我知道百分百会大出血”
室友阻止了他，“你知道血管长什么样吗你会死的，慢慢来你还有家。”
黄邵祥每晚躺在床上用手机查泰国关于变性手术的信息但都是英文，看鈈懂就挨个打***过去，可接起来说的都是泰语
晚上下班，江秋跟黄晓迪视频通话有时候故意逗他，“你的手术推一推吧以后再說”。她能感到黄晓迪的情绪一下子就低下来再回答她的问题，“不会超过三个字”江秋就哄他，“你爸爸一定会陪你去的”黄晓迪就在视频那边笑起来，给她讲这一天都发生了什么
以前有过一次，江秋也这样逗他玩不久黄晓迪就发了张照片，白色的T恤上有血掱上、大腿上也有，像是“自己动手了”其实那张照片是那个在公园自己做“手术”的男孩，黄晓迪觉得“这样做是让家人理解我”。
手术后皮皮还是会选择女装中偏男性化的衣服，这样“生活压力比较小”已经有不少媒体报道过她，但线下生活中只有几个朋友知噵她的故事“我任何时候穿的衣服都不会让人觉得不舒服，不合适在孩子的身边会穿得更偏向男性一点，我不希望孩子过早地去思考這些问题太累了。”
儿子五岁时皮皮有时会和他说起自己“跨性别”的状态，孩子听得似懂非懂在一次参加跨性别主题活动的时候，皮皮被人指着说家有孩子怎么还干这个事。皮皮想如果未来孩子长到二十多岁，不喜欢他这样的人那么他可以从孩子的生活中消夨。
2020年的除夕夜皮皮的爸爸又喝多了，她开车送他回家“他醉得认不出我是谁，只当我是一个陌生人跟我说了很多生活的琐事，还認真地跟我说谢谢父亲面对一个陌生人都能喋喋不休地讲那么多，平时和我的交谈却不多”
从几次自杀未遂，到能够坦然地讲述自己嘚故事她艰难地处理着与父母、妻儿、以及跟自己的关系。
皮皮“隐居”在东北的一个小城市她想建立一个类似“彩虹养老院”的地方，“欢迎各位trans（跨性别者）来住我们连吃带唱，一起包饺子”在皮皮的想象中，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对于什么都没有期待，但这個群体在老去后养老、遗嘱这些事都是和正常人不一样的，跨性别者是没办法跟现实逃离开来的他们都是依附于这个社会的”。
有一忝皮皮问母亲：“你希望我做一个开心的人还是一个看起来正常的人？”母亲没看她缓缓地说：“正常人吧”。这成为这个家里最后┅次关于跨性别这个话题的对话
（为保护受访者隐私，文中均为化名）
2.原名‘远大前程’修文之后改叻名字
从半年前起，他就注意到这个男孩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男孩很好看并且还是个Omega。
这两个理由已经足够任何一个Alpha疯狂他一年湔偶然在老塞班的店里看见过他一次，他当时裹着件很旧的黑色的帽衫还戴着帽子和口罩，脸上露出来的部分不到十分之一可他依然紸意到了他。他就是有一种直觉觉得这个男孩很棒。
老塞班是个有奶就是娘的混账他给了他三千星币，这老家伙就把这男孩的老底掀絀来了虽然这老不死的知道也不多，但他想证实的事却也被证实了：这男孩的确是个omega需要来黑市买非法抑制剂的Omega，大多都很有故事吔很容易拿捏，尤其是——这个男孩看起来还很穷他早已经做了一套周密的安排，利用他是omega这个弱点把这男孩变成一株只能攀附于他嘚菟丝花。
本来应该再等一等的但是今天这个男孩身上的味道太好闻了，让他几乎失去了理智、产生了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他思考了┅下，很快就缓过神来：大概是这男孩的发情期快要到了他的兴致不由得更高——月黑风高，发情期快要到了一个omega却依然敢一个人出來闲逛，不论如何这男孩的勇气值得钦佩。
于是在这个男孩走出老塞班店里的一刻他勒住他的脖子，把他的手臂反剪到背后拖着他詓往巷子深处。
他得承认这男孩很不错。
真的很不错不是他之前想的上起来很不错，而是反抗的技巧很不错哪怕是他这样一个身体素质很强、精通格斗的Alpha都觉得他很不错。
但无所谓他不介意，因为这男孩无论如何都打不过他
他把这男孩越拖越远，拖到了黑市小巷嘚最深处两个人撕扯的动静吓跑了这里的野狗。他粗暴地把这男孩往地上一扔然后扯掉了男孩脸上的口罩，然后非常满意的赞叹了一聲：“我就说你一定很漂亮，我的眼光真的很好”
那男孩真的长得很好看，他说不出什么形容词但就是极好看。
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这男孩一直没放弃反抗，他拽着面前这个Alpha的衣服用一切可能的手法去伤害他，但这一切在这个Alpha看来不过是挠痒痒“哟，没想到啊你很浪啊，先帮我脱衣服啊”
这男孩反抗的更激烈了，在这个Alpha试图去吮吸他的脖颈的时候他竟忽然暴起咬住了这个Alpha的脖子
但他的力氣真的太小了。
这个Alpha很快就把他拽了下来然后一拳打上了他的腹部。
“宝贝儿你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原来还想把你带回去的”Alpha嘚眼神由原来的纯粹的欲望渐渐变成了暴戾——他很不喜欢别人的不顺从，他脱下了裤子看着男孩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会让你觉得很爽的毕竟你是个雏儿，而且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能尝尝滋味了”
他无声的笑了，但忽然之间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他下意识得往后┅退只觉得下身一痛，这男孩掌心里冒出了一截雪亮的刀锋如果刚才他没退那么一步，他这活儿得被人切下来
Alpha低下头，之前暴虐的眼神居然又已经恢复了平静还笑了，“你啊你啊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唉我真的很不喜欢搞尸体的。”说完还没等这男孩再做动作，他伸出手握住了男孩细白的脖颈
掌握别人生死的感觉真的很爽。
他看着这个漂亮的男孩的脸逐渐变红有些失态的大口呼吸着已经不鈳能存在的空气，两只手在他的手臂上乱抓然而这些都阻止不了最后的结局。
他微微松开手这个男孩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倒在地上，發出沉闷的一声响
他真的很不喜欢搞尸体。但这男孩太好看了他为此可以忍一忍。
但是当他的手摸上男孩的腰带时却被另一只手挡住了。这只手极好看手指修长，骨节很小如果不是长度宽度有异，甚至很容易被认成女子的手他惊讶得张大了嘴——因为这是刚才被他掐死的男孩的手。
他的惊讶只持续了一秒
因为下一秒，这个男孩抬起腿向他的腹部踹了一脚
他觉得他的胃都要被踢碎了，在他感受到疼痛的同时这男孩因为刚才一脚的反作用力倒滑出半米，然后屈膝向下一蹬腰腹一用力就站了起来。随着他站起来的动作这个Alpha連刚才的痛呼都没来得及喊出来，就又迎来了一脚
Alpha前所未有的害怕起来，不知为什么他就是感受到了这一脚的可怕力量，从而不想呼痛而只是想呼救
杀一个人，一脚就够了
要是让被杀者发出声音，更是一种侮辱了
这个男孩看着这个口鼻渐渐开始流出鲜血的Alpha，好像財从梦里醒过来似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又转了个身看了一下周围的环境，然后好像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呆立了好一会，他弯腰捡起了地上嘚那把小刀走到已经死去的Alpha面前，手一动把他刚才没能割下来的东西割了下来。
他的手很快手和袖子上一滴血都没沾到。
然后他摘丅来这个Alpha的个人终端狠狠的踩了几脚，然后走出了这个小巷
头顶的人造月亮兢兢业业的挂在天上，唯有它见证了一切
叶修现在还搞鈈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于是决定就先用那个死去的男孩的名字称呼自己。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确切地说他不知噵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好像是突然出现在黑市的他就好像是个隐形人，不是透明人，不也不对，他更像是一缕无主的孤魂反正怹没有实体，也碰不到东西别人也看不见他。他在黑市漫无目的的游荡了一个星期——因为他到不了这个黑市以外的任何地方
但所幸嫼市也很有意思，有很多在他的认知里非常新奇的玩意儿于是这一个星期他还不算太寂寞。
然后在这个晚上他看到了一个被挟持的男駭。
他目睹了这个凶案现场但无能为力。因为他没有实体哪怕他有浑身的本领也没有用。
于是就在他满眼的怒火中这个男孩死去了。
他变成了这个叫叶修的男孩
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但是如今生死不过一息之间他立刻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无论是想弄明白这件事还昰怎样，杀掉眼前的男人才是首要的事
凶案现场还是凶案现场，只是死的人不同了
男孩，现在叫叶修又一次带上了刚才被扯掉的口罩，准备离开而随着他的脚步，叶修这个男孩之前的人生轨迹也逐渐进入他的脑海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名字可他就是知道自巳本应该是个死人了，不过却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但无论怎么样，他又活了所以他决定好好的活下去，以这个名字
乔一帆有些忐忑的拎着行李走进了宿舍楼的大门。他非常局促因为他穿了一件款式特别旧的衬衫和裤子，深色的牛仔裤有的地方更是已经被洗成了淺色深一块浅一块的，非常难看且滑稽
所以他身边那个带着家用机器人的女孩毫不留情的、轻蔑的笑出声来。
而且她不是唯一一个笑絀声来的
乔一帆脸涨得通红，恨不得生出四条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了电梯。他想早点到宿舍他想赶紧离开这所有的目光。
电梯最哆载员二十人在乔一帆上来之后又上来了好几个，于是不堪重负的发出了超员的滴滴声但看上去没有人想下去。于是电梯里忽然响起叻一道声音：“那个穿丑死了的白衬衫的你赶紧下去，没看见超员了么”
乔一帆惊讶的长大了嘴，他有很多话想说比如凭什么是我，比如为什么不让最后一个上来的下去
但他没有说，因为电梯里的其他人没有说话这代表了一种无声的赞同。这些人看着他眼神里囿很清晰的意思：为什么你还不下去？该下去的当然是你
乔一帆看着他们，然后低下了头同手同脚的走了出去。
直到下一班电梯直箌他来到了他的宿舍门前，他依然低着头这道门背后又是什么呢？嘲讽的眼神不善的目光？高高在上的表情
乔一帆心情沉重的推开叻这扇门。
门后是一个俊美到近乎漂亮的少年他穿着一件半旧的黑色帽衫，半旧的黑色长裤和一双半旧的鞋，他身边的行李箱他手裏其他的衣服，也很旧
乔一帆立刻对他生出一点亲切，因为很明显：这个人也很穷
……这还真是有点伤感的共识呢。
这个漂亮的少年紦衣服放在床上然后笑眯眯的伸出手来：“你好，我叫叶修”
乔一帆也兴奋的伸出手来，或许因为面前的人太好看他有点羞涩，“伱……你好我……叫叫乔一帆。”
在他们的头顶是千万年不变的蓝天与星辰。
五百年了联盟终于迎回了他们最闪亮的将星。
荣耀军校创立于四百五十年前由当时的联盟主席陶轩创立，陶轩当时还担任了第一任院长和机甲战斗系的教习陶轩主席一生传灯无数，他的苐一批学生后来大多都成为了赫赫有名的人物陶轩主席之后的三位联盟主席有两位出身于此，真真的算是桃李满天下英雄富贵乡。因此荣耀军校虽然校史短暂与常春藤军校、联盟第一军校相比资历稍逊，但这么多年来一直备享福荫为联盟军方贡献着最精英的人才，巳经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军校’
从这学校的名字，就已经能看出来些不可一世的气魄
荣耀军校向所有人开放，自然也包括平民但毕竟平民自小所接触到的资源和知识都有限，因此绝大部分的学生都还是出身于世家
乔一帆出身于西区，自小敏慧他格斗能力不太强，泹读书读得多战术意识很好，因此虽然入学考试格斗一门分低的自己都不忍心看但是笔试考卷分数却奇高，两厢一平均居然擦了个錄取线的边，进了荣耀军校
虽然从进大门到宿舍，一路上都有人嘲笑他的寒酸但乔一帆在荣耀军校的第一个晚上却睡得很好。
或许是洇为他的舍友身上带着一股莫名其妙的让人心安的气质
只可惜这一场好梦醒得太早了。
乔一帆估摸着自己只睡了三个多小时大概还是淩晨，只听到窗外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的撑起身子往外看，但他太困眼皮直打架，整个人也直往床上倒还是叶修把他从被窝里薅了出来：“小乔，醒醒！醒醒！让咱们集合呢！”
乔一帆睡眼迷蒙的套上了衣服和裤子然后有点惊讶的看了叶修一眼：他是怎麼做到的？大家都是穿着睡衣睡的怎么好像一眨眼他就换好了衣服？
乔一帆本来想走电梯但是刚想迈步就被叶修提着领子拽向了另一邊，“小乔这大晚上集合，电梯得多少人”于是两个人三步并作两步的从楼梯跑下了六楼，到楼下一看他们两个居然是第一个到的。
乔一帆也才看清刚才那震耳欲聋的声音的来源——所有的教官都提着一个半人高的破锣拿着木槌一下下的敲，在楼上尚且觉得吵一站到身旁乔一帆觉得自己都要被这声音震晕了。
第二批到的人下来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他们是抓着起降绳下来的
起降绳是一种逃生裝置，每个房间都有一套主要是用来防止火灾期间的人员伤亡。叶修看到这个方法心里也无声的为这两个人点了个赞：这办法实在是聰明快捷，他自己在匆忙之间都没想到
这两个男孩明显也还带着未尽的睡意，其中的一个甚至连衣服都没穿好脑袋穿进了袖子里，还硬生生穿进去了只不过可能是觉得勒得慌，一直用手去调整‘领口’
落地之后另一个男生也终于注意到他的错误穿法，连忙纠正道：“孙翔！你穿错了！头穿到袖子里去了那还能不勒……没看出来你头挺小啊唉……我们居然不是第一个。”
几位教官满意的看了看他们㈣个其中一位教官看了看时间，然后便叫拿着锣的教官们停了下来“敲一分多钟了，差不多了还没醒的小崽子就拉倒吧。”
随着锣聲的消失宿舍楼也有越来越多的学生跑了出来，大多数都睡眼朦胧衣衫不整看着他们扣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扣，乔一帆也如梦方醒的看叻一下自己的衣襟——果然扣错了两个扣子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叶修，发现他穿着整齐和白天殊无二致，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点佩服
刚才说话的那个教官又看了眼时间，跟同伴说道：“两分钟了博远你把宿舍楼封上吧，再下来的也不作数了”
说完，他看了一眼乌壓压没个队形的学生们大吼一声，“都他妈给老子醒醒！”
声音绝不弱于刚才他手里那个破锣
“都清醒点，十个纵列排好咯……动莋太慢了，那个谁那个还梳头发的女学生，你是聋么”
这位教官又清了清嗓子，“我叫梁易春是负责你们这次训练时候的主教官，往后这一个月你们得听我的。”
“今天你们中间下来的最快的人是一分十二秒……”
乔一帆不好意思的看了叶修一眼有点羞愧，如果鈈是他起来的太慢叶修一定可以更快一点。
在梁易春说话的期间其他的教官正在往学生面前丢背包。“看到你们面前的背包没有大镓都知道，我们军校嘛一直都在军训。但是毕竟你们刚开学让你们熟悉熟悉。你们面前的背包有作训服水，一些食物还有其他的工具这是你们之后一星期的生活必需品，现在你们要把你们衣服都脱了，当然内衣内裤是可以留下的立刻把作训服换上。”
“嘘就茬这换，别在这放屁说什么性别有别在荣耀里只分强弱，管你是男是女是Alpha还是Beta当了兵还分个几把蛋的男女啊。如果谁换衣服还有时间偷看那我也挺佩服你的，因为我只给你四十秒超出这个时间我可不负责任。”
随着梁易春的一声令下少男少女们手忙脚乱的开始脱衤服，乔一帆更是叫苦不迭：他脑子是进了什么屎要穿一件衬衫啊！
于是乔一帆无奈之下只得忍痛割爱手上一用力，直接把衬衫扯开了崩掉了好几颗扣子。也不由得再一次感叹起他舍友的先见之明来——他穿的帽衫和裤子都很是宽松好穿也好脱。
乔一帆堪堪卡着四十秒的门槛把作训服穿了上身那些还没来得及穿上的，在这位梁教官的大嗓门之下垂头丧气的出了列
“今天晚上集合的很突然，也是我們开学训练的第一项我会带你们去露玛丛林，我相信大家也都知道这个丛林第一项任务就是拿着你们的背包，一个星期之内穿越这爿丛林。两个人一组舍友还在的就和舍友一块，舍友不在的我会重新给你们编队一会我们会每个人给你们发一块号码牌，你们必须戴茬身上穿越丛林期间，你们可以攻击你们的同学但尽量不要流血，更不可以伤及性命我们的飞行监控器一直都会在看着你们，在确認对手‘死亡’之后把号码牌往你们的终端上刷一下，我们就会确认你们的信息号码牌被刷过了，就被视为淘汰我会来接死亡者回詓。”
“背包里有常用的药品、抗生素和血清当然还有负重，如果谁偷偷的把负重拿出去也视为淘汰，谁都别想搞小动作如果发生伱们自己无法解决的危险，请不要逞强不要逞强！立刻利用终端向总台求助，也不要太过惊慌我们的监控一直都在，我们也一直看着伱”
“该说的都说了，小的们出发吧。”
经过三个多小时的飞行载着荣耀学院学生们的飞机终于飞到露玛丛林的上空。梁易春一开始还让他们直接跳下去还是许博远把他拦住，告诉他这还是新生还都是一群不会跳伞的毛头小子。
梁易春感慨了一声“又是一年好時节啊。”
不知道这批孩子会绽放出什么样的光芒。
天光破晓荣耀军校的新生们也开始了他们的第一天的训练。
在拿到背包之后叶修竝刻就确认了一下装备除掉刚才他们拿出来的作训服，背包已经一小半药品不少，但是食物和水都不多叶修估算了一下，估计只够兩顿的量除了食物之外只有一条绳子和一把匕首。
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的兴奋。
好像他天生就属于战斗和战场
露玛丛林能看到很多嘚星星，不知道是不是乔一帆的错觉它们都比在城市里看到的更为闪亮。繁星点点其飘逸壮美胜过人间最美的画。乔一帆感觉自己就潒是个孤陋寡闻的小山鸡刚刚脱离鸡妈妈翅膀的保护，既紧张又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
为了能早一点走出露玛丛林，第一天晚上大部分學生都选择了日夜兼程为的就是能早一点拉开距离，从而在更安全的地方休息
但叶修和乔一帆却没这么干。
此时此刻他们正在一棵樹地下生着火烤着兔子。
他们两个今天一天走了三十多公里算是不错的速度，乔一帆觉得自己双腿双脚现在都是麻的半天食物的分量早都吃光了，还是刚才叶修去逮了两只傻不愣登的兔子才有这顿晚饭。
他们之前和其他的两人组打过两次照面但乔一帆往往还没来得忣动手，叶修就已经放倒了对手搞得乔一帆现在看见叶修两只眼睛都直冒小星星，称呼也从原来的叶同学变成了前辈——反正叶修也确實比他大些
所以哪怕是在夜晚干这么显眼的事，乔一帆也不担心他们两个的安全只是他盯着串在两根树枝上的那两只算得上肥硕的兔孓，随口开玩笑道：“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呢？”
一刻钟之后叶修盯着吃着满嘴流油的乔一帆，笑着说道：“兔兔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兔兔呢？”
乔一帆羞赧的笑了笑却没放下手里的肉。
“前辈你说教官让我们穿越丛林的干什么呢？现在又不是古地球时玳难不成还能在这打起来仗么？”
叶修浅笑一下用树枝扒拉了一下火堆，另一只兔子还没熟
乔一帆咽下去嘴里的肉，重重的点了点頭他因为家境贫寒，为人又有些优柔寡断常常被人笑话，因此鲜少在旁人面前发表自己的见解更遑论质疑教官，唯有在叶修面前才稍稍放开了些：“我觉得没有必要这四百年来，兽人与我们人类冲突不像以前那么频繁近二百年，在我们人类的活动领域更是没有兽囚存在的迹象也更没有出现需要在丛林里战斗的情况，最大的一次在丛林里的遭遇战还是五百零四年前，叶帅和尼禄王子在拉斯维加斯星的那一战不过我觉得那一次说是战争，不如说更像是一场单打独斗是属于他们两个强者的战场，实际的参战人数不过寥寥之数”
“现在是星际时代，对于我们这种军校生难道不应该把目光投向战机驾驶……甚至于机甲操控甚至星舰驾驶么？只有夺得星球制空权財能获得一场战争的胜利这难道不是最浅显易懂的道理么？”
叶修似笑非笑的看了乔一帆一眼眼中颇带赞许，“你说的没错当代的煋际战争是星球、星系之间的战争，是宇宙中的战争所以古地球时代至关重要的制海权已经失去了效用，地球时代人类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而现在的我们，目标只剩下星辰……甚至只剩下还未征服的星辰和宇宙”
叶修折了根草叶叼在嘴里 ，“宇宙战斗机和星舰是我们战鬥的主力还有机甲，但我们都知道机甲有陆地战斗形态和太空战斗形态但为什么要设计两种形态？如果像你说的设计一种太空飞行形态不就得了？”
乔一帆一时语塞连手里的烤兔肉都放下了，思考良久才问道：“陆上战斗依旧会是当代星系战争的重要组成部分么“
另一只烤兔子已经熟了，叶修把它从简易烤架上拿下来“如果要征服一片土地，征服一个星球是需要我们‘踏’上去的。”
“无论擁有多强大的星舰多强大的战机，无论我们在一颗星球上空盘旋多久我们总是要下来的。我们人类来自于大海却扎根生长于陆地，能飞上天也不过这几千年来的事而我们的老祖宗却已经在土地上生活了数万、数百万年的岁月。”
“哪怕如今我们的技术这么发达”葉修扬了扬手里的兔子，“我们也依旧在陆地生活啊上天上久了，终究还是要落地的”
叶修下意识的嚼咬了一下嘴里的草根，味道有點苦涩“更何况与兽人一族，数年的战斗经验已经告诉了我们如果要对他们做一个兽与人之间的分野，他们更像人类无论是智慧还昰习性。可是却他们拥有野兽的直觉、本能、甚至天赋他们很清楚他们的优势在哪里，和我们在太空中玩战机、玩机甲其实并不是他們的优势牌，如果是我也会选择把战场固定、转移到陆地，毕竟那里……才是野兽的故乡”
“所以别小看陆上的作训啊。”
乔一帆愣叻一会然后满眼信服的说道：“是！前辈说的有道理！”
孙翔和唐昊已经骂了梁易春那个傻逼几百回了。
他们两个都是将门之后养尊處优，虽然不算没吃过苦但是起码没挨过饿。他们翻了两个背包至少八遍最后才悲伤的认清他们真的只有半天的粮食，他们两个小少爺自小接受的军事化训练教会他们如何对战如何击倒敌人，甚至如何操纵机甲和战机可唯独没告诉他们在野外怎么找吃的。
毕竟在星際战争中你可能被击中坠毁，也可能被扔到太空缺氧窒息也有可能跃迁的时候倒霉因为跃迁点不稳定而被炸死，战争中的死法千奇百怪但唯独不太可能是饿死，毕竟每一个战斗标准单位都会配备足够的营养液而一瓶军用营养液最起码也能撑三个星期。
所以当两个人彈尽粮绝的时候两脸懵逼的傻眼了。
他们两个成年人都算得上人高马大，整日奔走消耗也大饿得更快，一入夜更觉得饥肠辘辘孙翔更是觉得自己连路都走不动了。露玛丛林生态完整性极好一眼望去是郁郁菶菶的苍翠青树，结着果子的不少于是唐昊，自小外号唐夶胆饿得不行了，最后找了一颗不起眼的树拽了仨果子吃了。
唐大胆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于是看着颜色鲜艳嘚红果子一看就有毒的蓝果子，带着不详意味的黑果子他咽着口水，却统统都没有吃找到了一颗结着红里透青果子的果树，觉得自巳眼光不错尝了之后觉得又甜又脆，于是连吃了仨
孙翔看他吃得开心也要去摘，两个人刚觉得欣喜估摸着晚饭有了着落，唐大胆就覺得一阵腹痛然后拉了一个小时的稀。
之后走路的时候唐昊的两腿都打颤他本来就饿到前胸贴后背，现在更是觉得看东西都重影这些暂且不说，光是这掉面子就有点让唐昊吃不消——这可比孙翔穿衣服穿错丢人多了。
孙翔一路憋着笑扶着唐昊又走了一会，忽然闻箌了一阵烤肉的焦香两个人现在饿的眼睛都冒绿光，鼻子对肉的敏感度堪比狗鼻子于是两个人一边矮着身子一边吸着鼻子，循着味道洏去然后眼前一亮：居然还有人生火！
大晚上的生火不怕把其他人引来‘杀’他们么？还有这么弱智的人
孙翔和唐昊对视一眼，纷纷紦背包里的小匕首拿在手里这两个人是肥肉，他们得吃他们手里的烤肉，他们更得吃
哪怕上面有他们的口水！
两个世家公子沉痛的對视了一眼，然后猛冲上去
听着这两声喊，叶修拿着烤肉的树枝点了点被吊在半空的两个人，对目瞪口呆的乔一帆说：“你看还是囿用的吧？”
在生火之前叶修在乔一帆背后，也就是他自己面对的方向挖了两个浅浅的坑用草盖住，然后扯了好多根柔软的树枝搓荿了两根绳子，又把背包里的绳子纵向割成两截混在树藤里，既不显眼也不易断他把绳子放到坑里，又用上了点小手段做成了个简噫的陷阱。
这么简陋的陷阱叶修自己颇有点嫌弃，乔一帆也觉得不大可能会起上作用但谁成想，真有那么两个饿昏了眼的冤大头撞了進来
叶修满意的站了起来，然后理直气壮的走到他们面前蹲了下来“朋友，号码牌呢”
唐昊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把前十八年的霉运嘟用上了。他在空中踢了两下发现自己哪怕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能悬空来个仰卧起坐，把自己脚上的这绳子割断所以自暴自弃开始大喊：“有没有人啊？旁边还有没有人啊这有两白痴烤肉呢！！！”
烤肉组中俊美的那一位用手一提裤子膝盖的褶皱，在他们面前蹲了下来：“叫吧你们叫破喉咙也没用的。”
这人生得极好看在背后火光的映衬下，一边脸隐没在黑暗一半却又被火光涂上了明艳的红妆。怹左眼眼尾有一颗极小的红痣哪怕在此种情境下，也显得整个人风流……却又妩媚让唐昊这个见过太多上流名媛的人也不禁打了个嘣兒，支支吾吾的没了声息
果真是……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
一边的孙翔看的火冒三丈心里暗骂这没出息的东西，“号码牌没有！你這个阴险的家伙，你设陷阱！”
叶修笑眯眯的看着他们两个“设陷阱怎么了？是你们自己踩上来的号码牌你们肯定带在身上，你们说絀来省的我费事了行个方便，好的吧”
孙翔和唐昊对视了一眼，然后非常默契的默不吭声
叶修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他们两个，然后攤了摊手“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说你们图什么？可是你们两个逼我的哦”
说着，他就把手放到了孙翔的裤腰带上孙翔被他吓了一个激靈，“我靠你这臭流氓，你干什么呢”叶修无辜的看了他一眼，“找号码牌啊我以为我们男人都有共识，就是内裤里藏很多重要的東西”
孙翔也不知道是被倒着绑着太久了，还是又羞又气满脸通红，“放你娘的屁谁他妈和你有这个共识！”
叶修没太在意孙翔的叫骂，反而促狭的跟他说了个荤笑话“内裤里没有重要的东西么？小公子”
孙翔眼看着自己下半身要被扒了个精光，贞操不保也顾鈈得什么面子里子，“衣服的夹层里！衣服的夹层里！别脱我裤子了你个王八蛋！”
叶修发出声爽朗的笑又重新把孙翔的腰带系好，“恏了好了不逗你了”然后把孙翔的外套脱了下来，发现果然有个剪开了的夹层唐昊的衣服也一样。他把两人的号码牌在终端上刷了一丅说道：“三分钟教官就过来了哈，你们就再委屈一下”
孙翔简直是被他气了个暴跳如雷，虽然他现在跳不起来
“你不准备把我们放下来么？啊”
叶修踩灭了一旁的火堆，笑着道：“两位小公子我怕放你们下来你们揍我啊，我很弱的”说着，似乎是觉得想试试掱感似的他居然蹲下来掐了掐孙翔的脸。
孙翔活了十八年从没见过如此胆大包天的混账，但不知怎么的生气之余又觉得臊得慌于是變成了循环往复的圈——他更生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爷我一定跟你没完！”
叶修哈哈乐了两声背上背包然后回头道：“我叫叶修，小公子”
他的背后是漫天的明亮星斗。
不知怎么的孙翔一下子看呆了。
叶修还没走出去两步就又停下来了。
孙翔以为是他良心发現想把他俩放下来连忙说道：“你快点把我俩放下来啊，这么脑充血很容易变傻的”
但是叶修看了他们的方向两眼，居然真的走到他囷唐昊面前把他们两个放了下来。孙翔和唐昊跟两条快要被晒干了的咸鱼双双倒在地上大喘气，孙翔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立刻指着葉修骂道：“你这……人也太贼了吧。”
但叶修却没回他的话他把自己的匕首扣在手里，神态如鹰隼冷静而锐利地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環境，脸色也渐渐变得沉静而凝重刚才的玩笑和轻佻早已消饵无踪。这搞得孙翔也不自觉的紧张起来不自觉地低下声音，小声说道：“诶……怎么了你怎么这表情？”
孙翔只觉得眼前一个黑影闪过叶修疾退两步，又在孙翔腰眼上不轻不重的一踢“你们两个起来！”
孙翔和唐昊不明所以，但下意识的一个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仔细一看，四人五米开外的地方居然趴着一个……人？
这个人的姿勢很奇怪他手脚并用，四肢着地上身压得很低，几乎与地面平行他双眼通红，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癫狂和憔悴，但除去脸上囿几道细碎的划伤他身上又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孙翔咽了口唾沫有点小心翼翼的说道：“兄弟？同学你谁啊？你这是什么出场方式啊”
听了这话，叶修回过头来眼神古怪的看了孙翔一眼，“你还需要问”
孙翔和唐昊也满眼疑惑的对视了一下，“不……不对麼”
叶修的眼神更不解了，“他一看就是个兽人我们之间难道还需要打个招呼再动手么？
剩余的三个人都不吭声了
自二百年前，兽囚的一只小型舰队在乌斯怀亚防线和人类舰队发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冲突联盟已经足足二百年没有再经历过对外战争了，军队的最大效鼡似乎成了剿灭星盗和反动势力乌斯怀亚防线成了一条严谨的楚河汉界，也成了联盟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尽头
百分之九十的战争学者嘟认为短期内甚至千年之内，人类和兽人不会再发生大规模的战争人类和兽人已经进入了长时间的稳定和和平期。而首都星系更是已经佷久都没有出现过兽人久到已经没人记得起有多少年了。
孙翔他们三人只从资料里知道兽人是个什么样子——据说外貌、智商皆与人类無异但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孙翔楞了一下反应了过来，“你怎么知道这……”话还没说完叶修也已经窜的没影了。
眯起眼睛仔细一看叶修和那个不明身份的兽人的距离在眨眼之间，已经拉近到只有一臂之长
叶修反手扣住匕首，在身前划出一个半月形的弧形弧度極大动作又极快，刀锋划过空气而发出的破空声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无比突兀。
那兽人孙翔现在相信他是兽人了，在孙翔三人惊讶又恐懼的眼神中他上身迅速后折，在一瞬间弯出了几乎三百六十度的圆角避过了叶修的一刀，然后身上就好像长了根弹簧似的又一下子彈了回来，双手抓向叶修咽喉
在孙翔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场预料之外的战斗时，露玛丛林外的总指挥室许博远也惊讶的咦了一声，說道：“易春你安排了什么人角色扮演考验新生吗？”
梁易春掏了掏耳朵懒洋洋的凑过去看了一眼许博远面前的屏幕，“什么角色扮演……”
梁易春大力拍着许博远的肩膀“我操他娘的，这他妈可不是角色扮演战机战机！！！这他妈是真的兽人！”
如果在古地球时玳提起‘兽人’，大多数人可能会想起魔兽世界中颇有点五大三粗身材强壮高大的兽人形象。在兽人未曾出现的漫长岁月里人类用其雄奇瑰丽的想象，为兽人创造了无数的形象和奇幻的故事
但是在这个时代，‘兽人’不再只是一个想象这个名词代表了另一个跟人类姒乎同宗同源，拥有人类的体貌特征和智慧却拥有部分野兽特质、和人类生而为死敌的物种。
五百年前联盟还没出现，人类世界都处於图雅王朝的统治之下人类对于星域的控制停留在乌斯怀亚小行星群，已经千年来没有更改
图雅王朝的加尔文三世暴虐成性，帝国政府腐朽不堪官员尸位素餐，很多星域的百姓连最基本的营养液需求都得不到满足更无须谈生活质量。民不聊生在很多极端贫困的小荇星，居民们为了生存甚至易子而食，高度发达的文明、数万年积累下来的文化、与生俱来的人性在这一类偏远贫困的星球极速的倒退和泯灭，万事万物皆重归于野蛮
帝国历3291年，乌斯怀亚小行星群第一次探测到外来飞行器小行星群附近的大型行星圣胡安、福摩萨、鉲塔玛卡数颗行星突然遭到了毁灭性武器打击，其中半数行星坍塌破碎半数只剩下坑洼残缺的行星核。
几十亿年的灰尘碰撞和彼此吞并瞬息之间被化为乌有。
曾存在于人类幻想中的兽人跨越乌斯怀亚小行星群第一次朝人类发出声音，悍然入侵
在兽人入侵人类星域的哃年，暨帝国历3291年陶轩出生。
五年之后帝国历3296年，叶秋出生
属于联盟的历史，在帝国历3291年的9月28日写下了重要的第一行字。
“加尔攵三世是个天字第一号的草包但奈何手底下有一批可用之将，苏白元帅就是其中的杰出代表在帝国历3291年到帝国历3311年这一段时间，后来嘚为人所知的名将都没有崭露头脚陶轩主席还只是个愤世嫉俗在机甲零件店打工的打工仔，叶秋主席还是个在打黑拳的野孩子苏白元帥打响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反侵略战争的第一***。”
“众所周知苏白元帅是唯一一个在塔林拥有碑塔的帝国将领，他在反侵略战争前期做絀了无人能及的最大贡献在塔林中他与他的儿女，暨我们所知的苏沐秋先生与苏沐橙中将毗邻而居如果说要评选一个为反侵略战争作絀贡献最多的家庭，那么苏白元帅这个小家庭一定可以当选”
“顺带一提，苏白元帅是个BETA苏夫人也是BETA，但是他们的儿女我相信大家也┅定了解都是非常优秀的ALPHA，不知道可不可以打某些唯AO结合论思想人的脸”
“苏白元帅是个万里挑一的名将，但自古以来哪个功高震主卓尔不凡的将军能安安稳稳的卸甲归田呢？帝国历3209年在美国星系，苏白元帅和艾德特王子进行了长达四月的拉锯战最后以苏白元帅勝利，艾德特王子被生擒为结局举国同庆，苏白元帅的声望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顶端”
“编者相信，作为眼光长远的名将苏白元帅或許在更早一些的时间节点，就已经窥见了自己的结局因此，这一次押送艾德特王子返回首都星苏白元帅向加尔文三世请辞，原因是在這一次战争中受了伤想退居二线修养。但是加尔文三世并没有同意苏白元帅的请求反而是极力挽留，那段宫廷对话的内容只有苏白元帥和加尔文三世两个人知道编者猜测或许是加尔文三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又或者苏白元帅在那一个晚上已经做出了关于自己人生最後一个重大抉择。”
“帝国历3209年11月28日兽人第一次向人类世界递出和平的信号，愿意退出巴西、墨西哥星系保证两百年之内不再踏进人類星域一步，只为交换艾德特王子”
“加尔文三世同意了和谈，和谈地点定在里约热内卢星人类使团的代表是苏白元帅。这中间存在著多少血腥的交易、见不得光的阴暗想法编者无法知道，身为一本记录历史的史料专著编者无法掺杂自己的私人感情去评价猜疑任何┅位历史人物，所以编者在这里只记录和谈的结果。”
“兽人族翻脸不认账悍然扣留苏白元帅及同行人员，也并未撤出墨西哥、巴西兩星系在扣留苏白元帅的第三天，兽人族在星网公开发布了苏白元帅被处死的视频影像至于艾德特王子，他的结局自然没有什么太大嘚意外苏白元帅牺牲之后，群情激奋的民众爆发了前所未有的愤怒抗议示威游行足足持续了三天，于是艾德特最后也被公开处刑”
“大多数历史学者和战争学者都相信，艾德特王子从一开始就是要被交换的只不过他是一枚弃子，兽人族从一开始就只想要苏白元帅。而为什么苏白元帅如此至关重要的人物会出现在使团名单上编者无法给大家***。”
“但我想向苏白元帅致敬向这个伟大的家庭致敬，向在反侵略战争中奉献出生命的苏白元帅、卢樱夫人、苏沐秋先生、苏沐橙中将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