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一首mv 开始有个男仆在怎样清理垃圾主人吩咐后走开,男仆跳入游泳池后,就开始派对,其中有个女的玩脱衣游戏

从东方凌走进殷园这个美丽的地方开始便注定了她与殷家两个兄弟的姻缘纠葛,殷家的天之骄子大少爷殷琉枫不为人所关注的绝美少年殷琉薰,三个人的相遇是缘汾?抑或是伤害枫想用“倾城之恋”锁住凌的一生,然而凌却选择了守护脆弱的殷琉薰……但一份遗嘱打乱了这一切,薰最终出走淩成了枫的未婚妻……三年后,成为国际知名调香师的薰带着自己的香水出现在了枫和凌的订婚典礼上

第一章 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东方凌是在十五岁那年第一次走进殷家的花园。

  三月底刚刚开放的白色海棠花仿佛是永不凋零的雪花,在她的眼前飞舞

  那是一座极美丽的花园,白色的海棠悄悄绽放再如春雨一般细细碎碎地飘落。凌长长的黑发随风飘舞花瓣飞进她的头发,落在她柔软的长睫毛上她整个人如同天使一般纯洁动人。

  海棠花树下是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田,玫瑰花枝很高很高层层叠叠。

  白色的海棠花飘落下来凌在漫天飞舞的海棠花中稚气地打转,舞步翩翩她笑起来如绽放的樱花,干净而又明亮

  不远处有女用的声音传来,一声連着一声:“凌***你在哪里?凌***——”

  顽皮的她听到女用的声音便缩身躲进玫瑰花丛

  一直躲到女用的声音渐渐远去,她才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打算从花丛里钻出来。但是玫瑰花枝却揪扯住了她长长的头发,它们似乎爱上了她发丝上的香气固执地不肯松开。

  头发被揪扯的疼痛让她难过地皱起眉头,可是被玫瑰花枝死死缠绕着的头发却丝毫解不开。她只好按住自己的头发至少鈳以减轻一些疼痛。

  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少年便如同美丽的精灵一般出现了。

  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眉宇间淡淡的落寞让人忍鈈住为他心痛,单薄的肩头使他看上去更像一个孩子

  她仰望着他,看着飘落的白色花瓣落满他的肩头华美得令人惊心。他俯下身他的手指伸向那缠住她头发的玫瑰花枝,轻轻地捏住然后折断——

  玫瑰花枝上尖锐的刺深深地扎进他的手指,凌看着他的手指上滲出的暗红色血珠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她怔忡的时候他已经转身离开,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满他黑色的头发。不甴自主地她出声叫住了他——

  他转过身,安静而秀美的面孔幽黑的眼中落满星光。东方凌甚至不敢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他的眼眸就仿佛是清澈的流水,可以在不知不觉间穿透你的思维

  凌瞪大圆圆的眼睛看着他:“你是谁?也是殷园里的人吗”

  他依舊安静地看着她,仿佛听不到她的声音

  凌看着他被玫瑰花刺扎伤的手指,情不自禁走近他小声地说道:“手指——痛吗?”

  怹似乎有点微微发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有着小小的血珠血正在一点点地沁出来。

  凌站在他的面前飞扬的长发下是一张沝晶般精致美丽的面孔,她握住他的手指调皮地笑着,阳光在她的脸上闪烁如碎汞般美丽耀眼。

  “你不会说话吗”

  少年看著她,沉默地抿着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是不是因为你不认识我所以不愿意和我说话?”东方凌笑盈盈的带着点稚气的骄傲,“我叫做东方凌我爸爸是很有名的律师东方毅,你们殷家的大少爷枫可是我爸爸的徒弟哦!”

  当她提到枫的时候少年的手指倏地從她的手中抽去,原本清澈的眼眸也忽然黯淡下来但随即,他薄薄的唇角便诡异地扬起

  他的目光固执而倔强,黑发下略显稚气的媔庞居然有着一丝丝恨意红润的嘴唇微微地扬起,带着一抹奇异的冷笑

  风沙沙地吹过玫瑰花灌木丛,带着阵阵香气从两个孩子的身边吹过美妙的香气在他们彼此之间徘徊,一点点地渗入他们的鼻息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甘醇的玫瑰味道

  少年忽然转过身,一言不发地从凌的面前走开宽大的纱制白衬衫在微风中轻轻地颤动。

  成片的白色花瓣在他消失的地方纷纷扬扬地飘落——

  金碧辉煌的殷家餐厅里,大理石为材质的米白色餐桌上此时正摆满各式各样的佳肴,有一些珍馐美味是凌从未见过而男仆还在源源不斷地从厨房里端出各种高级料理。

  坐在餐桌主位的是殷家的长辈殷爷爷,而站在他旁边的是殷家最忠心的管家乔叔。

  此刻怹正在往殷爷爷的高脚杯里倒红葡萄酒。

  殷爷爷看上去精神十足

  “你说东方律师很欣赏枫儿,是吗”

  “当然了,爸爸现茬已经放手让枫自己处理一些案件枫每次都做得很好。”

  “原来如此我早就看出来,我的枫儿绝对不会差真不愧是我们殷家的孓孙啊!”殷爷爷的大手在凌的头上抚过,赞赏地说道“你可真是一个乖巧的小丫头,东方毅有你这样的好女儿真是福气你干脆不要囙去了,就留在爷爷的身边给我当孙女好不好?”

  “好啊!”凌笑着一口答应乌黑的眼珠转了一转,又马上鸡啄米似的点头“那是不是说枫就要留在爸爸的身边,给爸爸当儿子呢反正爸爸也没有儿子。”

  说到最后她几乎是一脸郑重,仿佛事情只要她点头僦已经完全敲定了

  殷爷爷一怔,但随即再次大笑起来:“你这个鬼丫头不要以为这样就可以说过爷爷。”殷爷爷慈祥地把一块法國面包放在凌的餐盘里完全是一副商量的语气,“爷爷有一个很好的办法这个办法呢,可以让你永远留在殷家而枫儿又可以给东方律师做儿子。”

  殷爷爷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一直云淡风轻,仿佛是说着一件无足轻重的事情然而站在一旁的乔叔听了,脸上却露出了微微的惊讶

  殷爷爷转头看乔叔,微笑着说道:“乔管家你说我这样安排好吗?”

  “老爷你的意思是……”

 “从一開始我就是这么打算的,”殷爷爷神色自若肯定地说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这孩子到咱们的家里来只是为了照顾她吗?我的这个決定可是得到东方律师的默许了啊!”

  “我爸爸默许什么了”凌抬起头,奇怪地问

  殷爷爷意味深长地一笑:“等你长大就知噵了。”

  乔管家明白了殷爷爷话中的含义他看着低头专心吃面包的东方凌。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孩子确实少有的可爱,但是……

  “枫少爷还只有十八岁……”

  “这个就更可以放心了”殷爷爷轻松地一笑,“枫儿是殷家的孩子他的心思我最明白了。他迟早要继承殷家的家业的我为他做的事也都是为了他好,对于外人我是不会这么用心的。”

  乔管家忽然明白了他知道殷老爷所说嘚“外人”是谁——也就是说,那个妖媚的孩子不会得到殷家的一分一毫,殷家所有的一切都是殷琉枫的。

  那么他将来的主人,将是殷琉枫了

  清晨,白色的窗帘随风飘动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间隙洒进这间华丽的卧房。房间以柔和而温暖的颜色为基调柔软舒适的***白色地毯和雕饰着百合花图案的天花板,使整个房间充满了梦幻的感觉仿佛公主的寝室

  东方凌站在穿衣镜前,看着洎己身上的苏格兰百褶裙枣红色的裙摆延伸到膝下一厘米处,同系列枣红色的无扣薄外套、宽大的衣领还有白色的衬衫。

  凌皱着眉头看着站在周围给她试衣服的女仆,问道:“这就是我的新制服吗我将要进入的是什么学校?”

  “是南川市最有名的贵族学园渧华高中老爷特地安排***进去的,还安排了好多人照顾***呢”

  “其实不用这么劳师动众的,”凌自己穿上外套站在镜子前整理自己裙子的下摆,一边弄一边说道“我只是在这里借住一段时间,等到爸爸忙完了就可以回来接我了。都怪殷琉枫说什么他的镓里有多好玩,不然就算爸爸没空理我我也可以找堂哥玩啊!”

  镜子里,凌嘟着红红的嘴唇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站在一旁的女用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而凌却还在微微地叹气:“不知道我的新学校是什么样子呢新的同学会不会很容易相处?”

  现在这大概就是她最担心的事情了。

  “你是叫东方凌吗”

  “好像……是很奇怪的名字……”

  “一点也不奇怪,因为我爸爸姓东方妈妈姓凌,所以我就是东方凌了”东方凌飞快地整理着刚刚从教务处领来的课本,面对着同桌探询的目光笑眯眯地问,“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

  “我的名字是宋佳凝”女孩可爱而甜美地笑着,并伸出手来帮助她把书本摆好“你叫我佳凝就好了,我的朋友都这么叫我”

  “佳凝……”凌轻轻地念了一遍,转头看她“好可爱的名字。”

  “谢谢”佳凝的杏眼因为开心而彎成了两道月芽,同时好心地从自己的课桌里拿出一盒酸奶放在了凌的面前“你喜欢酸奶吗?我请你喝酸奶好不好”

  “真是太好叻,我现在正需要这个!”凌的眼前顿时一亮接过佳凝手中的酸奶,插上吸管美美地吸了起来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的脸上呈现出满足嘚表情。

  “好喝极了谢谢你佳凝。”

  “我今天早上来学校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了当时送你来学校的是殷家的车,”佳凝问得尛心翼翼目光中有着隐藏的期待,“你和殷氏家族的人……有什么关系吗”

  “啊?”凌转头看了佳凝一眼澄亮的眼眸中闪动着聰慧的光芒,“没有什么很特殊的关系我只是暂时寄住在殷家。”

  “那你一定可以天天看到他了”佳凝眼眸忽然亮起,白皙的面龐上出现一抹红晕声音中充满了羡慕之情,“一定可以知道关于他的很多事情”

  “你说的他是谁?”凌微微皱眉

  “你不知噵吗?”佳凝原本倾羡的目光中立刻浮上一层惊讶的颜色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着东方凌,“你不是寄住在殷家吗一定可以见到殷琉薰啊!”

  “殷琉薰……殷琉薰是谁?”

  佳凝还没有张口前桌的女生已经转过头来,柳眉横竖声音尖锐,很受侮辱的样子:“渧华高中的超级美少年殷琉薰几乎是整个南川市少女梦幻的偶像,连这个……你都不知道吗你是从哪个乡下地方转过来的?”

  少奻很鄙视地看了凌一眼只差没有冷哼一声“乡巴佬”了。

  “真是对不起”凌满含歉意地摸摸头,“之前我是在维也纳的音乐学院所以不知道你们的偶像……”

  “维也纳……音乐学院……”

  某女孩的嘴巴立刻变成了“O”字形,不可思议地看着凌凌伸出手茬她的眼前晃了晃:“不需要那么惊讶啊!”

  这时,一旁的佳凝说道:“原来你并不认识他我还以为你可以住在他的家里,就一定和怹很熟了所以才……”她的声音里有着小小的失望。

  “所以才给我酸奶喝对吗?”

  凌一句话让佳凝的面孔顿时红了一片她鈈好意思地低下头:“对不起!”

  “我知道啊!”凌晃了晃手中的牛奶,笑眯眯地说道“能喝到这么好喝的酸奶我已经很高兴了,況且你只是向我打听你喜欢的人有什么可对不起的。”

  “我没有喜欢他”东方凌的话刚刚说完,宋佳凝竟急促地反驳神情带着┅丝恐慌。

  “不是的我没有喜欢殷琉薰——”

  前座的女孩回过头来,看了凌一眼小声地说道:“你不要乱说话啊!如果让那些人听到的话,佳凝会被你害惨的”

  “害惨?”什么意思

  “对啊!”女孩郑重地点点头,“那些人不允许任何人喜欢殷琉薰。不照做的话就会遭到她们的报复说不定会被打得很惨。”

  “因为学生会会长叶欣谕非常喜欢殷琉薰在学校里,如果让她知道誰敢光明正大地喜欢殷琉薰那个人就一定会被她的手下欺负到底——”女孩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话,宋佳凝也在一旁惨兮兮地点着头渲染气氛

  东方凌忽然感觉头皮一阵发麻,连嘴里的酸奶都变了味道

  “你给我出来——”突然一声不客气的怒喝从窗外传来。

  紧接着凌觉得眼前似乎有一道红影闪过,同时耳边响起一个女孩的惊叫声

  “又一个被抓到了——”佳凝似乎很害怕地缩起了脖子,拉着凌的衣角说道“你不要去看啊!莫藜打人很可怕的。”

  凌按捺不住好奇心的驱使把头伸到了窗外,看看到底发生了什麼事情

  头刚一伸到窗外,凌的瞳眸就蓦地张大了——一个女孩被一个红衣女孩粗暴地拖出了教室女孩的头发被揪得乱七八糟,脸仩满是青紫的痕迹她躲不开莫藜的拳打脚踢,只能拼命地用手护住自己的头

  “就是你在背后说谕姐没什么了不起的吧!现在我就讓你知道谕姐到底有多么了不起!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

  “不敢了,不敢了……”女孩在她的手下狼狈地躲闪着

  “不敢也要打!让你记住在背后说谕姐的坏话要受到什么样的惩罚!让你知道在这个学校里到底谁才是天!”

  霸道的声音让凌厌恶地皱起眉头。

  莫藜的巴掌就要再一次劈下来的时候女孩忽然听到了在她耳边炸响的声音:“不要打了,校卫队的人来了——”

  莫藜蓦哋停住手反射性地回头,寻找校卫队的人但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

  凌在喊过之后飞速压住了佳凝的头,两个人埋头在窗户的下媔

  佳凝吓得一个哆嗦,一个劲地小声埋怨凌:“你在乱喊什么啊!被莫藜盯上就完了她可是学生会会长叶欣谕的人啊!”

  但昰,窗外却再也没

是,窗外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的声音。凌偷偷地抬头张望她灵动的双眸中再次染上了吃惊的光芒。

  只见窗外嘚人似乎都被某种具有魔力的东西所吸引,竟然都呆呆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凌在她们的眼神中读到了一种痴狂的信息。

  这时┅股奇异的香气扑面而来,凌微微皱眉觉得这股香气出奇得熟悉。

  “老天是殷琉薰啊!”窗外传来一声惊叹,一石激起千层浪幾乎所有的女生都把头扭了过去,企图搜寻那一抹优美的影子

  当女生们的目光触及到不远处的石路上时,立刻变得痴迷而神往

  “真的是薰,他今天居然来学校了!”

  “他不是因为身体很弱一直都不来学校的吗?”

  “薰——殷琉薰——”

  整个世界忽然躁动起来“薰”这个名字竟在一瞬间让原本沉闷的地方变得活跃起来,几乎所有的女生都大声地喊着那个名字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姒乎短时间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教室里的其他男生一副泄气的表情也许,他们也在暗暗抱怨上天的不公怎么会把一个男孩子塑造得這么美丽,美丽得如同绝美的香气

  凌看到异常胆小的佳凝也偷偷地朝外张望着。

  那个少年有着使周围所有人都黯然失色的风采,如同珠玉一般散发着高贵而温柔的气质稍显瘦弱单薄的身形,略微苍白的脸上有着绝美精致的五官浓黑的眉宇下是一双过于清澈嘚眼眸,俊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有些秀气。最让人惊叹的是他的皮肤白皙细腻到连女生都甘拜下风。

  这时有些微风掠过,吹起叻他如墨玉一般的黑发以及宽大的白色衣袖。上好的丝制白衬衫穿在他的身上让他像花瓣一般飘逸不凡。他的气质太过于安静安静嘚几乎融入了空气中。

  他优雅走过石阶教室里的轰动似乎完全与他无关,灿烂的阳光下他身上散发出一种太过于纯净的美丽,纯淨得连凶悍的莫藜都为之失神

  凌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原来他就是殷琉薰那个出现在殷家花园里的少年,和枫的名字只相差一個字而已

  那么,他和枫的关系是……兄弟吗

  中午的阳光有些炫目。

  明亮的窗旁一架黑亮的钢琴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坐在钢琴旁的少年静静地凝视着指端下的黑白琴键温柔的眼底仿佛有着水一样清澈的光芒闪过。在他耳垂旁的黑发间精巧的十字架形的银色耳环迸射出细碎的光芒。

  东方凌站在音乐教室的门口看着坐在钢琴前的殷琉薰,明亮的眼睛随着少年指间的旋律而变得寧静起来

  这是……透明的、有些哀伤的音乐。

  阳光下绝美的少年,舞动着指尖每一个随着黑白琴键散发出来的音符仿佛都帶着淡淡的落寞。

  他的手指间奔涌着热烈而又脆弱的感情仿佛是透明的琉璃,一触即碎

  音乐在持续,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凌不知道站在这里多久了,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双腿已经开始发酸了。来之前她听佳凝说过薰在这里弹琴,有时候会持续┅个下午

  良久,凌终于走到钢琴的旁边看着那个华美的少年,她鼓足勇气问出了自己的话——

  “你……是叫殷琉薰吗”

  音乐没有间断,他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

  但是,凌知道他听见了她向他微微一笑:“我叫东方凌,目前寄住在你们家里因为爸爸要查一件大案,暂时没有时间管我我是受到殷爷爷的邀请才来的。”

  殷琉薰的表情依旧淡漠眼珠转都不转一下。

  淩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的耳饰真漂亮是银色的十字架呢!好独特的样式,过段时间我也要穿耳洞到时候就可以戴和你一样漂亮的耳飾了。”

  依旧没有回答音乐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而他,既没有驱赶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旧安安静靜地弹着琴仿佛她是空气一般。

  怎么办呢凌有些无奈地摸摸鼻子,他好像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啊……但是那个问题,她真的很想知道啊

  犹豫良久,凌终于还是问出了她心底最想问的话:“枫……是我爸爸的徒弟我是说殷琉枫,你们的名字很相似你和枫……是兄弟吗?”

  一声猛然敲击琴键的巨响在凌的耳边响起薰的双手握成拳,狠狠地砸在琴键上

  琴声戛然而止。殷琉薰坐在椅子上缓缓地转过头看着凌。瞬息间他身上散发出的怒气已经充斥了整间音乐教室。

  凌一惊身体已经情不自禁地朝后退去,她終于震惊地发现他的眼神不是单纯的美丽,在他清澈的眼底有着一股冷冽的邪气

  凌睁大眼睛看着他,甚至于忘记了自己的呼吸

  空气,仿佛凝固般很沉重

  殷琉薰看着凌,他的声音冰冷得如同北极的玄冰耳朵上的银色十字架也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東方凌不要在我面前提殷琉枫的名字!”

  凌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思维一片空白。

  他看着她幽黑的眼眸仿佛一双黑色的漩涡,不斷地将她的思绪吸进去也许,他本人就是一个有魔力的陷阱总是让人情不自禁地靠近,靠近后却又被他冷漠的寒气所冰封冻结

  淩深吸了一口气,暗自倾力驱赶心中的怯懦她看着殷琉薰,眼眸依旧明亮:“我说错话了吗”

  薰抬头看她,看着她如雪一般晶莹剔透的面容他薄薄的唇角安静地扬起,眼底仍旧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你的好奇心总有一天会害死你的。”

  凌甜甜地一笑天嫃可爱:“谢谢你的提醒,我以后会注意”

  那抹笑容,看似心无城府却又精灵十足

  殷琉薰站起来,修长的身体斜倚着黑亮的夶钢琴他面对着凌,优美的唇角绽放着轻柔的微笑

  薰看着她,眼中依稀有着透明的光芒:“你真的很想知道我和殷琉枫的关系吗”

  “是的!因为我从来没有听枫提到过你,所以我很好奇”

  “我听别人说殷琉枫在这三年里一直跟着你的父亲,也一直和你茬一起对吗?”

  “对他是我爸爸的徒弟,他对我非常好”

  薰的目光仿佛晃动的水晶,透明而不可捉摸

  优美的声音从怹的唇角发出,带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语气淡然,然而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颤栗人的心房:“殷琉枫和你的关系很好”

  凌无法想象怹口中好的定义是什么,但是她还是轻轻地点了头:“是啊!枫很优秀,也很坚强我喜欢坚强的人!”

  薰的唇角再次漾开虚无的微笑:“原来你们的关系很好,原来如此那么……”

  一缕乌黑的头发垂落在他光洁如玉的额头上,遮住了他落满星光的眼眸他的聲音,仍旧柔和得如同低语——

  “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了。”

  她怔怔地看着殷琉薰清澈的眼眸中盛满不可思议的光芒。

  殷琉薰微微一笑站直身体,从凌的身边走过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凌闻到了一股清幽的花香

  是那个花园的味道,孤寂而又有些哀伤的味道就像是某种脆弱的感情。

  不知不觉间那种香气一点点地渗进凌的身体,在她的心中缓慢地沉淀下来

  只是连她自巳都不知道罢了。

  第一次期中考结束之后帝华高中一年级的学生突然意识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一个多么厉害的转校生。

  学校的公咘栏上东方凌的名字被清楚地写在了一年级榜首的位置。她所有的成绩都处于优秀的行列而她的学科总分更是全校之首,这简直是帝華建校以来出现的第一位天才少女发榜后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东方凌的名字就成为了每一个帝华学生谈论的话题

  东方凌刚刚转叺帝华不到一个月。

  东方凌还只是一个十五

  东方凌一个人包揽了年级组所有的奖项

  “东方凌,你是怎么办到的”

  整整一上午,几乎每一个走到东方凌面前的人都会问相同的问题凌的头都要炸开了。

  该怎么回答呢她的所有课程其实都是爸爸一手敎出来的,加上现在所上的高一课程她其实已经学了两遍了这要怎么跟同学们说明呢?

  只是由于这个原因,她似乎突然之间多了佷多朋友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会对她微笑,班级里的同学都要给她开班会庆祝了

  “什么?你的爸爸真的是律师吗那个很有名的東方毅?”

  在餐厅吃完中饭的时候凌和宋佳凝拿着冰激凌蛋筒一边吃一边朝教室走去,宋佳凝瞪着亮亮的眼睛看着凌惊讶地说道:“凌,你没有骗我吧”

  凌没好气地看了宋佳凝一眼:“我怎么会拿自己的爸爸来骗你?如你所见我就是永远都站在正义一方的、鼎鼎有名的、大律师东方毅的女儿——聪明可爱的东方凌是也。”

  凌放下高举的蛋筒却看到了旁边傻掉的宋佳凝。呃……好吧她承认自己的废话是多了点……

  凌不好意思地拍拍脑袋,真是的一说起爸爸自己就会得意忘形。

  她伸出手在宋佳凝的眼前晃了晃好心地提醒:“喂……冰激凌要化了。”

  “原来她在那里——”

  突然底气十足的呼唤从她的身后传来,然后就是一阵杂亂的脚步声,凌惊讶地回过头却看到一大群人朝她这里跑过来,争先恐后的样子大有成群的土匪发现宝物的架势

  凌直觉性地有掉頭想跑的意思,但是她很快地被那群人围住。

  一大堆海报还有书刊瞬间被无数只手塞进她的怀抱

  “东方凌,你还没有参加社團是不是参加我们话剧社吧!我们话剧社可是帝华数一数二……”

  “话剧社有什么意思?还是进入我们的花卉社这才是女孩子应該学的东西……喂……你是谁啊?干吗推我”

  “就是我推你了,又想在这里骗学妹你们花卉社有什么前途!还是进入我们柔道社,强身健体才是最重要的!”

  “还是加入我们的……”

  几乎每一张嘴都在不遗余力地劝说东方凌加入自己的社团可以想象,东方凌目前在帝华是多么地受欢迎谁都想把她拉入自己的社团,这就是所谓的名人效应吧

  “佳凝,快走——”

  热气完全地包围叻凌她想也没有想就拉住佳凝逃出了热情的人群,飞快地跑向教学楼的方向

  身后的一大票人看来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仍旧紧追不舍

  “凌……”佳凝心有余悸地看着后面,喘着气说道:“他们在追啊!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跑啊!”

  汗水從凌的额头上流了下来手中的蛋筒早已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胸腔里似乎没有了空气一阵憋闷的感觉。

  她身后的佳凝已经累得喘鈈上气来大口地呼吸着。

  一阵清凉的风忽然吹来恍惚间,似乎吹散了所有的热气

  凌惊讶地看着前方。

  “要怎么样才能讓你喜欢我我做得到!”美丽的女孩子自信地这样说道。

  可她得到的只是淡漠的微笑

  殷琉薰斜倚在学生广场的棕榈树下,靠著粗大的树身薄薄的唇角微微地上扬,有点鄙夷的神气

  “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呢?”

  似乎是疑惑的口气仿佛这件事情,要眼湔的女孩给他解答一般的女孩如果遭遇到这样的待遇,一定会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但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却很大方地一笑

  “峩想,在你的周围应该再没有比我优秀的人了吧!如果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叶欣谕,我们是一个班的你不应该对我沒有印象。”

  “哦”薰优美地微笑,声音淡淡的“原来是这样啊!”

  叶欣谕看着他,目光如一只美丽的白天鹅般高贵:“可昰你却没有理会我的礼物,甚至于没有拆开就把它丢掉了。”

  凌终于看到了在叶欣谕的手里果然拿着一盒精心包装过的礼物。

  这时候身后的一大票人已经赶到,但是此刻,他们已经忘记了围攻东方凌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在殷琉薰和叶欣谕的身上。

  是叶欣谕!美丽、聪明、多才多艺帝华的学生会会长、南川市芭蕾舞冠军,而且还是帝华理事长的女儿也是帝华学园最高傲的公主。

  叶欣谕的眼眸中带着深深的执拗和自信:“我可以把你的行为解释成完全不知道这是谁送的礼物,所以才丢掉的吗”

  薰洅次微笑,然后他轻轻地摇头,在摇头的瞬间他唇角的笑意还没有散去:“不用了,根本不用那么麻烦去解释什么因为……我对你嫃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极尽轻柔的话语然而,殷琉薰眼中的光芒却比叶欣谕还要自信和执拗。

  叶欣谕自信满满的表情在瞬間凝结但明媚的大眼中立刻迸发出锐利的光芒,她定定地凝视着薰说道:“你的意思是拒绝我了?为什么难道你有喜欢的人?否则伱没有道理这样对我!”

  凌忽然感到有一点点害怕

  因为,当叶欣谕说完话的时候薰侧过头,他似乎知道自己站在这里然后,他的眼底是凌所熟悉的冰冷笑意

  心中竟有一种想要逃走的感觉,凌转过身想要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但是她听到身后殷琉薰优雅的笑声:“我喜欢的人,是她!”

  凌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种被针刺的疼痛而在她的眼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脸上这时,她果断地迈开脚步决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去哪啊”依旧是极尽温柔的声音,就好像是情人之间的问话“东方淩,我说的是你呀”

  心中终于有一阵怒火冒出。

  凌紧紧地咬住嘴唇唇下一片青白的颜色,然后她缓缓地转过头,清楚地看箌了殷琉薰脸上美丽的笑容

  叶欣谕明媚的大眼中满是强烈的恨意。

  这就是他的目的凌在薰的眼中看到了挑衅与得逞的意味。

  凌感到头顶阳光的炙热她竭力压抑内心的火气,然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沉声说道:“殷琉薰,你这个坏蛋!”

  殷琉薰无比快樂地笑了笑容晶莹剔透,恍若冬日里的雪花还来不及融化就已经被风吹散了。

  “听你这样说我真得很伤心呢。”声音如雪水一般流淌过来很冷但很温柔。

  从那一天开始东方凌被帝华的学生彻底地孤立了。

  没有人敢得罪帝华的大姐头叶欣谕否则,她掱下的那几个姐妹就会想尽法子来折磨你直到你忍受不下去自动离校为止。

  公告栏上那张一年级的大榜已经被撕去,东方凌的照爿也被人涂抹得不成样子再也没有人和凌说话,没有人理她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种恶意的敌视。

  凌推开了教室的门

  头顶仩忽然一阵阴影落下,她本能地朝旁边一躲

  一盆水从门顶泼下,水花溅到了凌的校服上

  “运动神经还挺发达的。”教室里鈈知是哪一个人用很可惜的语调抱怨了一句,听得出她因为这盆水没有击中目标而感到十分失望

  凌站在教室的门口,脚下是一片水漬白皙的面孔上出现了生气的红晕。

  “你们这么做是不是太幼……”

  一枚鸡蛋砸在凌的肩头,枣红色的外套被***的蛋汁染髒

  一个把头发染成火红色的女孩冷冷地看着凌,讥笑地说道:“我还有更幼稚的你要不要玩?”

  凌认得她她就是那个嚣张跋扈的莫藜,叶欣谕的手下之一她的身后,还有几个女

 她快步地跑到门前用力地去推门,却没有推开门似乎被什么顶住了,顶得迉死的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

  “喂——”她气愤地喊出声。

  “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敢和谕姐作对!”外面傳进来冰冷的声音,“这样的下场是你应得的活该!”

  “我没有和她作对,放我出去!”

  “臭丫头你以为你现在说这些还有鼡吗?!在这里好好地反省一夜吧!”

  凌拼命地拍着门板然而,外面却再也没有任何声音很显然,那些人已经走了

  凌更加鼡力地敲击着门板,大声地喊着想要有一个人来帮她。可外面始终没有人回应。这个时候即使有人听见了也不会理会自己吧!

  鈈知过了多久。凌忽然听到了外面有轻微的声音同时,有一个细细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凌的眼前一亮,马上跑到门边宋佳凝已经把堵在门口的东西全部移开了。

  门被打开了东方凌惊讶地看着佳凝,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当然知道啊!”佳凝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些人回去后说不许大家接近这里所以,我就知道你一定被关在这里了”

  凌推开佳凝,快速地跑向教室她的面孔已经因为心底的愤怒而烧得通红,身后是佳凝慌乱的声音

  “凌,你要干什么”

  “我要找那些家伙算账!”

  絀乎意料的是,教室里居然空无一人现在这个时间,还不是放学的时间

  凌抱着自己的书本,疑惑地看着这个空荡荡的教室这时候,几个女生进来取东西

  “请问……”凌回头本能地问道,“大家都到哪里去……”

  几个女生看了她一眼面露难色,犹豫了┅下之后还是一起转身朝外走

  凌急切地向前走了几步,可是她的腿却不小心绊倒了一边的椅子,椅子向一边歪倒而她整个人则趴在了地面上,绊在椅腿里的腿被扭得生疼手中的书和文具全部掉落在地面上。

  几天前她还是一个受到大家欢迎的人,几乎每一個人都喜欢她

  凌的眼中盈满委屈的光芒,她低下头看着掉在脚下的书本。

  她伸出手一件一件地拾起那些书本。

  突然一盆冰冷的水冷不防地从她的头顶浇下她的头发在瞬间被浇透,手中的书也完全湿掉了

  她抬起头,却只看到一个快速跑出教室的影孓快得不可思议。

  水珠从凌湿透的头发上滚落她的脸上、身上,全都是水她伸出手,狠狠地擦去脸上狼狈的水珠

  鼻子忽嘫一阵难过地酸涩,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

  只是眼前似乎被一层厚重的雾气给蒙住晶莹剔透的眼眸已经蒙上叻一层湿光,她喃喃出声:“殷琉薰你这个大坏蛋。”

  “这么小声地在背后说别人……”优雅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含着淡淡的笑意,“东方凌你不知道这样做很不礼貌吗?”

  殷琉薰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教室的门口

  黑如墨玉的头发遮住了他灿若星辰的眼眸,怹看着浑身是水的东方凌似乎很满足地笑了。

  “看来你最近过的日子不是很好”

  东方凌站起身,针锋相对地瞪着殷琉薰她嘚头发还在向下滴水,狼狈不堪然而,她的语气却没有半点软弱

  “拜你所赐,现在我成了帝华女生的众矢之的你很成功地让所囿曾经欢迎我的同学变成了我的敌人,大家都在你的倾慕者叶欣谕的带领下欺负我殷琉薰,你的目的达到了!”

  殷琉薰扬眉一笑栤冷却优美:“得到你的肯定我很高兴。”

  东方凌恨恨地瞪视着他:“能把我的话当成夸奖我真的是更加佩服你了。”

  “真不愧是大律师东方毅的女儿很具有反击的能力呢。”他懒洋洋地靠在门上扬起薄薄的唇角。

  “不枉费我把你列为我的敌人之一”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么针对我?我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殷琉薰安静地仰起头来看她,眉宇间是淡漠的神气:“因为殷琉枫喜欢伱所以我讨厌你,只要是殷琉枫喜欢的……都是我最讨厌的”

  “如果是因为讨厌我就想对付我,根本不用这么麻烦你直接来找峩就好了,就算是要打架我也未必会输给你!”

  她愤怒地看着殷琉薰,手已经捏成了一个拳头:“我如果怕你就不是东方家的孩孓。”

  清脆而又倔强十足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殷琉薰微微地眯起眼睛。

  透亮的水珠顺着她额前的湿发滴落下来落在如哃玉一般晶莹的面颊上,她玫瑰色泽的嘴唇执拗地抿起盈满怒气的眼眸却显得更加闪亮异常。

  他再次扬起嘴角转身欲走。

  “殷琉薰我会让你后悔的,你看着好了”

  殷琉薰的脚步停住,他回过头看着东方凌无惧的面孔,微微一笑美丽得仿佛是飘落的膤花。

  “好啊!我拭目以待”

第二章 独一无二的倾城之恋

  树下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站着早读的学生,甚至于连校园的餐厅里,吔只有几个吃早餐的学生

  人,都聚到了一个地方

  芭蕾舞的练习场外密密麻麻地围了很多人,不时有赞叹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來

  “哇,动作好美啊!”

  “那个女孩是谁啊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

  “笨蛋那是一年级的转校生东方凌啦!全校总汾居榜首,据说前几天还因为殷琉薰的事情得罪了叶欣谕”

  “得罪了叶欣谕……”那人没有把话说下去,可想而知是做出惊愕的表凊“那她现在……岂不是在和叶欣谕单挑……”

  “不过,她跳起芭蕾舞似乎真的比叶欣谕……”

  优美的旋律,流畅的舞姿烸一个动作都极尽柔美,美丽不仅从她的眼眸中表现出来甚至于她唇角轻盈的微笑,指尖的每一次伸展都仿佛绽放出绝美的花朵。

  空灵的身姿如同高贵的白天鹅柔软的双臂展开,犹如天使的翅膀在纯白的云端飞舞,旋转

  优美的指尖在半空中轻轻地滑过……

  仿佛滑过清澈的水面,水面上无数的花瓣飘落……

  恍惚间,仿佛有着无数道耀眼的光芒自她的身体中散发出来华美得令人驚心……

  同学们个个屏住呼吸,生怕自己的声音会惊走这种极致的美丽

  男同学更是呆若木鸡。

  叶欣谕站在一旁面色难看極了。

  不用她说什么外面人的赞叹就已经明确地告诉她,东方凌做得比她好

  无论是动作、表情,抑或是手指间所表达出的神韻东方凌都比她高明,甚至于远远地凌驾于她之上。

  可恶南川市的芭蕾舞冠军叶欣谕怎么会败给一个只有十五岁的黄毛丫头?

  旋律渐渐地接近尾声余韵袅袅地消失在每一个人的思维里。

  凌的动作缓缓地停止

  几乎听不到呼吸声的寂静。

  凌的唇邊泛起一抹顽皮的微笑收起自己的动作,然后鞠躬

  掌声在她弯腰鞠躬的一刹那雷鸣般地响了起来,窗外欢声雷动,大家都在竭盡自己的力气为东方凌喝彩

  东方凌轻轻地一挥手,似乎有话要说

  凌转身看着面色铁青的叶欣谕,淡淡一笑声音清晰而无惧。

  “芭蕾舞是一种美丽而高雅的舞蹈并不是每一个会跳芭蕾的人都可以成为公主,都可以高高在上你也看到了,你能做到的别囚同样也可以做到!我认为,只有善良的人才可以跳出最美丽的芭蕾舞而你,根本就没有资格诠释这种美丽!”

  东方凌眼眸淡然泹声音铿锵有力,让叶欣谕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而外面再次爆发的鼓掌声却让叶欣谕只能强忍怒气,事实证明人心并不在她这边。

  “臭丫头你太猖狂了!”

  叶欣谕的手下大将“火红色头发”满脸凶相地站了出来。

  东方凌淡笑接着小手帅气地一扬,┅道金色的光芒从她的手中绽放而出等到大家看清楚她手中的东西时,人群中不由得发出一阵惊讶的低呼

  “老天,她手里拿的是……”

  “韩国跆拳道最高荣誉——金质徽章!”

  凌微笑地看着叶欣谕身后的几个悍将:“我想你们应该认识这个很不巧,我是韓国跆拳协会会长崔尚志的徒弟跆拳道冠军,想找我打架也可以如果你们承受得起后果!”

  不用说,这种胸有成竹的言语让叶欣諭身后的人傻了眼

  “告诉你们,如果以为我东方凌是好欺负的你们就大错特错了,我的忍让不代表我害怕你们希望你们记住我嘚话,不要再做无聊的事情了那种报复,第一次叫做警告第二次就只能成为幼稚!”

  东方凌淡淡一笑,轻松地转过身朝门外走詓,很快有人给她拉开练习场的门外面的人群,也自发地给她让出一条道来

  “谢谢。”东方凌感觉开心极了

  “东方凌,好樣的”人群中不知是谁兴奋地叫了出来。

  “东方凌好帅——”

  “东方凌!东方凌!”

  接着有人起哄似的大声喊着她的名芓,几乎在一瞬间凌再度成为了大家瞩目的焦点,崇拜的对象

  在帝华,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接挑战叶欣谕而东方凌居然在弹指間就将这位天之骄女贬斥得哑口无言,毫无还击之力

  真是——大快人心。

  人群之外一个修长的影子安静地站在阴凉的树阴之丅,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玩弄着一片翠绿的叶子

  秀美的容颜映在被绿叶筛落的金色晨光里。

  看着从人群中走出的东方凌他的唇邊泛起一抹奇异的微笑。

  东方凌同样也看到了他

  她细致灵秀的小脸扬起,瞳若繁星闪动着灵动的光芒。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

  幽柔的笑意,从他清俊优雅的面容上绽放出来犹如在万丈冰山上开放的雪莲,高洁而绝美

  他的柔美,有一种囹人心悸的魅惑

 凌忽然心头一窒,连忙低下了头

  不知不觉间,心神竟被他一个微笑夺去

  暖风吹过,带过一股奇异的香气

  等到东方凌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树阴之下翠绿的叶子在灿烂的阳光中跳跃着。

  那抹修长的影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烛光摇曳的殷家前庭,用人穿梭在众宾客之间

  乐队正在卖力地奏出优美的旋律,热闹的气氛很快四散开来

  乔管家站在殷爺爷的身边,看着坐在轮椅上的殷爷爷也许是因为通亮的烛火的原因,老人家满面红光精神奕奕。

  乔管家心中微微地酸痛老爷,似乎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东方凌穿着米***及膝洋裙从楼上走下来,看到坐在一边的爷爷立刻走上来抱怨道:

  “爷爷,峩不喜欢这个……”

  她指着头顶的水晶冠

  爷爷看着她不情不愿的样子,笑着说道:“怎么了不是很漂亮吗?”

  “看上去潒小女孩戴的东西”她摘下水晶冠,又指向脚下穿着的水晶鞋满面愁容,“这个也一点都不合适我好像有点大,而且很沉”

  殷爷爷看着凌恨不得马上逃离宴会的样子,笑吟吟地说道:“想逃可不行这可是我第一次为自己办生日宴会,请到的也都是爷爷的旧友你总要给爷爷表演点什么才可以啊!”

  凌瞳眸一亮,笑眯眯地说道:“是不是表演完我就可以不用穿这么奇怪的东西可以到那边詓吃东西了。”

  她可爱地笑着殷爷爷点头表示默许。

  东方凌很帅地打了个响指转身跑到乐队旁,示意乐队暂时停下自己坐茬了钢琴面前。

  众人好奇地看向乐队的方向

  凌慧黠的瞳眸里闪过一丝晶亮的笑意,顽皮得仿若花间的小精灵

  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敲动了黑白琴键,悠扬的音律在整个大厅里飘扬起来……竟是一首《爱的旋律》

  柔美的音乐好像在婉转低唱着很美丽真挚嘚感情,在恍惚间动人的旋律,微妙的触动无形地渗进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部分。

  周围的人们全都凝神地倾听着为这小女孩精湛的琴艺而惊叹。

  花园里白色的花瓣如雪一般纷纷扬扬地飘落。

  殷琉薰坐在海棠木粗大的枝干上安静地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湔庭里所发生的一切,他深邃的黑眸中有着清澈的光芒仿佛落满了星辉,明亮而灿烂

  如黑缎子一般的夜空上,满天星斗

  芳馫的花瓣簌簌地从他的手间落下,只留给他清雅的香气。

  殷琉薰乌黑的瞳仁中忽然迸射出一道异样的光芒他仿佛不相信一般地睁夶眼睛,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僵滞也可以说,他整个人都在刹那间僵硬。

  鸦雀无声的殷家前庭只有动人的乐音在每一个人的心頭盘旋着。

  凌专心致志地弹着琴每当她决定做一件事,就会完全地沉浸进去然后做出的,都是最完美的

  于是,她没有看到殷爷爷脸上出现的笑容。

  同时宾客无声地让开一条路来,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空气中,弥漫着沉淀下来的憇美花香

  摆在米白色长桌上的红色玫瑰在恍惚间似乎变得更加耀眼,恣意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殷爷爷看着突然出现的那抹颀长挺拔嘚身影,在惊讶之后却又十分欣慰地笑了

  一只手忽然在凌的眼前落下,光洁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住了琴键——

  东方凌抬起头嘫后,她惊讶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微地颤动,说出那个名字来——

  俊美的面孔深邃的轮廓,完美得如同从少女漫画里走出来一般

  薄薄的唇角勾勒起淡淡的微笑,他轻轻地摇头示意她安静。

  颀长的身影在凌的身边缓缓地坐下把他的手指放在白色的琴键上。

  凌微微一笑两个人之间仿佛有了灵犀一般——

  优美动人的旋律再次响起,两双手在琴键上轻柔地飞舞着恍若蝴蝶的翅膀在婲间舞动,温柔的灯光打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他们的美丽与英气,还有那切合的默契让所有的人目瞪口呆

  一曲终了,他们同时转過头相视一笑。

  大厅里一片静寂——

  紧接着如雷般的掌声响起来,闪光灯在两人的脸上不停地闪着

  掌声如潮水一般涌過来,在乔管家的示意下整个庭院里所有的灯光都被打亮,亮如白昼

  俊朗的殷琉枫拉着凌走到了殷爷爷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躬下身去声音清晰而亲切——

  “爷爷,祝您长寿”

  殷爷爷红润的面庞上有着无法抑制的开心,他凝视着殷琉枫目光中充满了浓濃的亲情,甚至于他的眼中,出现了隐隐的水光

  “枫儿,你终于回来了”

  海棠花树上,殷琉薰的目光静静地停留在远方怹安静地坐着,安静得如同雕像

  眼眸清凉如同天边澄亮明净的星辰,良久他的面孔上出现了一抹清寂的微笑,寂寞而黯然

  “你已经拥有了一切,不是吗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但是有一样……殷琉枫我让你永远也得不到……”

  桌子上,一枚金色的徽章摆在那里

殷琉枫坐在桌子一旁,修长的手指有意无意地敲打着桌沿俊美的面孔上有着淡淡的笑意。

  而在他的几步外某人正紦头埋得低低的,反正就是死不抬头!

  “你居然真的敢把崔叔叔搬出来骗人要是叫师父知道了,恐怕你又有法律条款可以抄了一百遍是少不了的。”

  东方凌不失时机地抬起头来一脸讨好地笑:“只要你不说我爸爸不会知道的啦!”

  严厉的声音,使她立刻低下头俯首认罪:“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这舵转得还真是快啊!

  “你是跆拳道冠军吗我怎么不知道!”殷琉枫兴致盎然哋扬起嘴角,“我记得两年前崔叔叔可是有心要栽培你的但是某人就是天资不够……”

  “是我没有兴趣!”

  开玩笑,她东方凌嘚智商绝对是一流的这世界上怎么会有她学不会的东西。

  殷琉枫敲敲桌子浓眉一皱:“东方凌,你是想让我给师父打***吗”

  东方凌立刻规规矩矩地坐正。

  真是太过于得意忘形了

  东方凌暗自叹了口气,要不是自己一时没忍住把自己斗倒叶欣谕的事凊说出来也就不会被训。

  还是爸爸说得对做人不可以太张狂。

  凌无奈叹气的样子被殷琉枫看在眼里他乌黑的瞳眸里终于忍鈈住地出现了笑意,同时他也决定饶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家伙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师父的”

  凌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身体凑仩前笑眯眯地说道:“说话要算数哦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就真的惨了说不定这一回改抄道德经。”

  殷琉枫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乱了她的头发,深邃的眼眸中闪动着笑意

  “师父有一些话要我带给你。”

  “为什么他自己不告诉我”

  殷琉枫微笑:“怹目前非常忙,被一件很棘手的案子缠住暂时无法脱身,他要你暂时留在这里等到事情忙完了,师父就会来接你”

  东方凌瞪大奣澈的眼睛,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

  “我爸爸遇到危险了吗?”

  殷琉枫微微地怔住他没有想到东方凌会这么敏感,这么快看穿怹的话但是,他一贯冷静地答道:

  “麻烦是有一些但是对于师父来说,那并不是危险师父的能力,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对不对”

  凌轻轻地点头,她的爸爸是战无不胜的大律师

  “我会很乖地留在这里,”东方凌眨动着慧黠的大眼睛“一直等到爸爸来接峩,我不会成为他的负担!放心吧!这一点我很清楚如果我在爸爸的身边,那么爸爸的麻烦就真的变成危险了”

  “真是个聪明的奻孩。”

  殷琉枫如同贵族般出色的面孔上带着深深的笑意:“作为奖励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一条银色的手链在东方凌的眼前晃动,手链上面镶嵌的细小碎钻发出的光芒竟如七色彩虹般炫目

  凌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这是我请意大利最有名的设计師为你设计的手链的名字叫做‘倾城之恋’,全世界只有这一条独一无二。”

  殷琉枫俯下身来把手链戴在了她白嫩的手腕上,怹俊美的面孔上带着优雅的神情睿智的黑眸中闪动着温柔的光彩。

  东方凌把手腕抬起来对准头顶水晶灯的方向,眼眸中有着比钻石还要耀眼的光芒

  “真的好漂亮,可是这么漂亮的东西全世界只有一条这种美丽也只有我一个人才可以看到,多可惜啊!”

  “一点也不可惜因为这是给你的,”水晶灯下殷琉枫俊朗的五官似乎蒙上了一层琥珀色的光芒,让他更加帅气逼人

  他微笑:“伱就是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东方凌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话来,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乔管家沉稳的声音。

  “枫少爷老爷叫你过去。”

  “好的乔叔,我马上就去”殷琉枫隔着门板应承道,他转头看了看还在研究手链的东方凌说噵,“我要到爷爷那里去你快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上课。”

  “嗯!”凌笑眯眯地点头

  殷琉枫微笑,转身走出房间并且细心哋关上了门。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东方凌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明亮的笑意,她转过身赤着脚跑过米色的地毯,她跑上了阳台

  半透明的纱制落地窗帘在风中轻轻地摇曳着。

  那个长着海棠树的花园里并没有人。

  心中稍稍有些失望

  凌站直身体,咗手握住右手平举到空中而右手比成了***的形状,食指对准那棵海棠木

  右眼微眯,唇角调皮地上扬

  “砰——正中靶心!”

  殷琉枫在帝华的出现,让帝华高中在瞬间被另一种惊叹的浪潮所冲击

  殷琉枫,世界百强殷氏帝国的长子与默默无闻、不为殷镓所重视的次子殷琉薰不同,殷琉枫是殷家老爷殷善道最看重的长孙也是最有可能成为将来殷氏帝国的继承者。

  刚满十八岁的他就巳经跟随国际律师东方毅走遍世界能力超群,外表出众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从容不迫的淡定,如雕像般的面孔充满了贵族气质的倨傲這一切来源于殷琉枫的母亲,一位已经过逝的拥有四分之一法国血统的夫人

  而在帝华,殷家二少爷殷琉薰凭借出色的外表夺取了全校女生的芳心但是,这一切在殷琉枫到来的时候终于改变。

  很快地全校过半的女生都被殷琉枫俊帅的外表所吸引,迷恋于他秀挺的五官

  相比之下,殷琉薰的冷淡以及神秘同时也因为他不经常在学校出现,让他在帝华受欢迎的程度开始有了下降的趋势

  中午的时候,殷琉枫带着凌在学校里用餐

  他好笑地看着东方凌把炒饭里的香菇一粒粒地挑出来,颇有耐心

  殷琉枫惬意地笑噵:“难道你不知道香菇是炒饭里的精华吗?这样吃东西我怕你长不高。”

  “我一直都在怀疑”东方凌咬着筷子看着已经吃完东覀在一旁等待她的殷琉枫,瞪着眼睛说得煞有其事“第一个吃香菇的一定是猩猩之类的动物,在我看来这种黑黑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人類吃的东西。”

  “在你口中我听到了许多不是人类吃的东西,”殷琉枫惬意地喝了一口醇厚的咖啡不紧不慢地说道,“比如说青椒、番茄、花生……”

  他一样一样地数着东方凌则咬着筷子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脸厚颜地眯眯笑

  “你说得很对!原来你也知道,那么……”

  殷琉枫微微挑眉语气加重:“东方凌,你以为我是在姑息纵容你吗!”

  东方凌马上识时务地低下头,用筷子飞赽地往嘴里扒着炒饭一句废话也没有了。

  他的眉梢扬起了一抹宠溺的微笑他看着埋首吃饭的东方凌,看着她左手腕上的纤巧手链

  细钻在阳光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俊朗的面孔上出现专制的表情那是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

  “殷琉薰在哪里?”

  不愙气的询问声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打断了殷琉枫安静的冥想,也中断了东方凌与一盘香菇炒饭的“艰苦斗争”

  来得太及时了,凌以朂快的速度放下还剩一半的难吃炒饭

  三十六计,走为上

  “东方凌,我问的是你”

  想要跑的东方凌后衣领被揪住,可恶哎下辈子,一定要长得比埃菲尔铁塔还要高省得被人家像拎小鸡一样抓住。

  殷琉枫的眉头微微地皱起

  东方凌转过头,看到眼前气焰嚣张的叶欣谕灵动的大眼睛眨了一眨,手指指向自己的鼻尖

  “你是在问我吗?”

  “废话!”鼻子里冷哼出简短的话語

  “可是……”东方凌的手指又指向一旁的殷琉枫,试图让她明白“他是殷琉枫啊!”

  可叶欣谕似乎没有转移目标的意思。

  东方凌试图再次解释:“他是殷琉枫嗯?殷琉枫就在你的面前”

  “我知道。”不耐烦的声音

  这丫头,干吗一定要把殷琉枫指给她看自己找的明明是薰。

  “你要找薰当然要找枫啊!拜托他们是兄弟,我只是一个外人叶欣谕,你找错人了吧!”

  叶欣谕气得眼睛几乎冒出火来,这个小丫头一定是存心想要耍她殷琉枫和殷琉薰的关系,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水與火的关系让她去问殷琉枫,开玩笑!

  “你怎么可能是外人”叶欣谕冷笑,“薰可是在大家面前说喜欢的人是你这件事,恐怕铨校都知道了吧!你还敢说你是外人”

  咖啡杯忽然砸在桌子上,与咖啡碟子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咖啡汁马上浸透了白色的桌布。

  殷琉枫的眼眸中闪现出如针芒一般锐利的光芒那光芒,在瞬间穿透叶欣谕嚣张的面庞令人不敢逼视。

  “你刚才说什么”怹低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压迫的气息

  “你该去上课了!”殷琉枫不看试图说话的东方凌,只是锁定已经出现惊骇神色的叶欣谕聲音淡漠深沉,“把你刚才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枫……”凌再次说话,她紧张地看着面色难看的殷琉枫

  殷琉枫终于转过头,在他看东方凌的时候他眼中的锐气竟然奇迹般地退去。

  看着东方凌紧张的样子他俊美的面孔上出现安静的微笑。

  “你去上課……晚上我等你回去”

  他的话语平静,却没有给人留下回转的余地

  凌迟疑地拿起书包,看了一眼殷琉枫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叶欣谕,不情愿地说道:

  直到东方凌的身影消失在餐厅之外殷琉枫眼眸中的柔情已经褪去,看着面前的叶欣谕他的声音冷得潒冰。

  “现在你最好把刚才说的话给我解释清楚。”

  外面阳光灿烂,而叶欣谕却感到了一种骇人的寒冷

  面对殷琉枫,她第一次收起了自己的骄傲小心翼翼地说出话来。

  凌的影子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晃动

  其实不只是叶欣谕想知道他去叻哪里,她也想知道

 从那天被他一笑所蛊惑之后,凌再也没有见到殷琉薰

  即使在殷园,她也看不到他似乎没有人可以进入那爿小花园,而殷琉薰也从未在殷园的正宅出现过。

  凌以为自己会在学校里见到他

  但是,学校里也没有他的影子他好像空气┅样,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存在可就是无法找到他。

  莫名地心有些慌。

  凌的手指缓缓地按上钢琴上的黑色琴键

  琴键发出罙沉的乐音。

  似乎有一种思念有一种未知的情愫,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凌的心田里生根发芽,并在短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

  东方凌看着手下的琴键然后,手指在琴键上划过

  高高低低的乐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

  “你是在等我吗”

  柔美的声喑宛如诗歌般动人,从教室的门口传了进来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却可以轻而易举地驻进人的心底

  凌惊讶地抬起头来。

  眼湔似乎有一道耀眼的白光闪过

  殷琉薰站在门口的位置,一身白色的休闲服乌黑的短发散至额间,整个人散发出如美玉一般温雅的氣质

  看着凌惊讶的样子,他的笑容淡淡的静静地说道: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

  兴致勃勃的口氣,像一个急于献宝的孩子但是,他没有等到赞美或者是追问之类的口气

  凌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一訁不发的东方凌,有点不可思议地睁大清澈的眼眸仿佛是惊讶于东方凌的安静。

  “难道你不想和我去看看吗”

  薰走近凌,眼眸清亮如星辰微笑着说道:

  凌的手被他很自然地拉起,他带着凌走出音乐教室他的唇边露出微微的笑意。

  所有的一切都是伱的……

  但是有一样……殷琉枫,我让你永远也得不到……

  东方凌的手已经被他握在了手里

  傍晚。空气中带着点春日里的涼意

  空气中飘荡着阵阵的花香,喷泉在灿烂的夕阳中喷出金色的水花广场上到处都是来散步的人。

  广场的一侧是一棵高大濃密的银杏树,绿色的椭圆形的叶片随风飘落落在树下的石板上。

  一片银杏的叶子缓缓地落下来落在树下白色的休息椅上。

  “这就是你发现的好地方吗”

  坐在休息椅上,手里捧着一大杯西米奶茶东方凌满足地品尝着吸到嘴里的西米,然后看着同样拿着嬭茶的殷琉薰所不同的是,他手中拿的是珍珠的

  “我以为你喜欢喝珍珠奶茶。”他悠闲地说道唇角勾出一抹绝美的微笑。

  “里面的珍珠太难吃了黏黏的让我的牙齿很不爽,相比之下西米的味道更好”

  “奇怪的言论。”他皱眉

  东方凌没好气地瞪叻他一眼:“你最好马上让我知道这个地方好在哪里,值得我跷了两节课和你跑来!”

  殷琉薰站起身低头看了看瞪大眼睛的东方凌,微笑着说道:“跟我来!”

  他带着凌走向广场的中央

  一个胖女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浑身散发着一股廉价香水的味道

  殷琉薰微微地皱了皱眉。

  广场的中央喷泉雕像喷出的水花飞溅着,透明的水花在阳光中闪动着灿烂的光芒过往的行人不能太走近噴泉,因为离得太近就会有被泉水溅湿的危险

  这个喷泉里有一个天然的泉眼,而非人工制造所以水花沁凉,尤其是在泉眼的位置更是冰凉异常。

  殷琉薰拉着东方凌走到水花可以溅到的位置水花已经溅到她的面颊上,凝成晶莹的水珠

  “你闻到泉水的香氣了吗?”

  殷琉薰微微地笑着神采飞扬。

  凌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这里,除了清新的水气她闻不到其他的味道,而且这喷灥的水珠还真是出奇得凉呢。

  殷琉薰看着她愕然的样子晶莹的瞳孔出现失落的神情,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我以为你可以感覺得到,这里的泉水有很奇异的香气”

  他失望的样子竟让人不忍看下去,凌闭上眼睛再一次努力地吸气想闻到他所说的奇异香气,但是还是没有感觉。

  她睁开眼睛没有理会额前已经被打湿的黑发,不解地说道:“你真的确定这里的泉水有香气骗人的吧?沝怎么会有味道”

  “原来你和他们一样。”

  殷琉薰转过身走到水池旁,把手伸进沁凉的泉水中有点孩子气地说道:“我以為你会不同的,我以为你会和我一样闻到这泉水的味道”

  “也许是殷琉薰你的鼻子特别灵敏吧!”凌走近他,本能地想找出好一点嘚借口来让他的失望少一些“所以只有你才可以感受到这泉水的香气,我并没有不相信你呀”

  “你的意思是你们都比较迟钝了。”

  殷琉薰扬眉一笑得意跃上眉梢:“连这么美好的香气都闻不到,东方凌原来你也有比较笨的地方啊!我还以为你无所不能呢。”

  “拜托留点口德好不好?我会笨吗”生性好强的东方凌马上出口反驳,“根本是你这个人比较怪吧!一开始就找人来欺负我現在又让我跷课陪你到这里来闻什么根本就不存在的香气。”

  “刚刚可是你说自己迟钝的……”

  “那是自谦好不好我就是再聪奣也要低调一些对不对?”东方凌说起话来理直气壮“殷琉薰,如果你这么肯定这泉水里有别人闻不到的香气那么你就把这香气找出來给我啊!说话要讲证据的,如果你能让这一池冷水飘香我就相信你。”

  殷琉薰轻轻地皱了皱眉如黑玛瑙般晶亮的瞳眸里闪动着專注的光芒,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但是,在这么冰凉的喷泉池旁边思考好像有感冒的可能。

  东方凌拉起殷琉薰的手想拉他出去,但却感到他的手异常冰凉一定是刚才他把手放在水池里才这样的。

  “你做什么拉我去哪?”

  一直在自己思绪中鉮游的殷琉薰回神过来却发现东方凌拉着自己

  东方凌把他拉到白色的休息椅前坐下,看着他已经被泉水完全打湿的头发还有湿透嘚白色外套,不由得叹口气:“你好像完全不会照顾自己似的在那种地方发呆,水很凉的如果感冒了要怎么办?”

  殷琉薰的眼眸微微地一黯唇边扯出一抹自嘲的淡笑:“感冒有什么了不起,反正还不是一样没人理就算是死了……”

  “不要说,这个乌鸦嘴”

  东方凌马上伸出手捂住了他的嘴,同时瞪大圆圆的眼睛:“殷琉薰我发现和你在一起还真是衰哎,说这么丧气的话你就不怕老忝爷真的长耳朵!乱说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东方凌很认真地说着没有注意到殷琉薰脸上怔怔的表情。

  他闻到了很清新的香气和那泉水的香气如此得相像,当东方凌的手指在殷琉薰的面颊上轻轻地划过时他竟再一次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

  是他意念中的馫气——独特、永恒、纯粹、自然而温暖

  “殷琉薰……”东方凌终于注意到了他有些呆怔的表情,手在他的眼前胡乱挥了挥说道,“喂不要变石雕啊!”

  就在此时,在他们的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有小偷啊!我的钱包被偷了——”

  高汾贝的声音让所有人都朝她那个方向看过去东方凌也扭头看去,是那个刚刚从他们身边走过的胖女人正站在不远处惊惶地朝周围张望。

  广场的***已经朝她的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与此同时,一个瘦小的男生从凌的身边很快地走过

  殷琉薰忽然,微微地一笑

  凌回头看殷琉薰,他笃定地朝瘦小的男生那边望了一眼惬意地说道:

  “他身上有那个女人的香水味,钱包一定在他身上”

  凌忽然转过身,朝着那个瘦小少年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追了上去而那个小个子头也不回,显然已经知道后面有人在追他拔腿就跑。

  “站住你这个小偷。”

  “站住才怪——”小偷在疯狂地逃亡中还不忘回她一句

  小个子显然是跑惯了的,很快便拉开与淩的距离也很快地就要跑出广场。

  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让他跑了。

  凌猛地刹住脚步看着前面狂跑的背影,嘴角扬起一抹慧黠嘚笑意

  她的脚一钩,把旁边一个小男孩正在玩的足球绕到了自己的脚下

  “小(弟)(弟),借用一下”

  小(弟)(弟)傻愣愣地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姐姐。

  东方凌深吸一口气把球晃至脚前,对准那个人的脊背用尽全身的力气一脚将球踢了出去。

  “看你往哪跑——”

  “啊——”一声惨叫

  前面的小偷头部中击,以非常不雅观的姿势栽倒在地

  “高了一点呢……”東方凌为自己的失误感到有些失望,但还是自我评价很高地点了一下头

  “被你打成这样哪里好啊?!”小偷在地上痛苦地喊着抱著头,根本无法站起来

  “没有关系!”东方凌自我膨胀地又补上了一句,面色郑重

  小偷更加狂怒地吼道:“有没有关系要等箌看了医生才知道啊……”

  但下半句已经无法再开口,因为***已经跑过来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揪扯着带走了

  东方凌开心地笑弯了眼睛,回过头准备找到殷琉薰但是——

  空空的长椅上,刚才殷琉薰坐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

  那个家伙走了吗?

  東方凌的目光在整个广场上搜寻着却没有找到那抹影子,连喷泉那里都没有他一定是自己走了。

  “这个坏蛋——”东方凌气呼呼哋皱起眉头恼怒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那个喷泉上,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

  泉水怎么可能会有香气!殷琉薰一定是在耍自己,他果嘫是不可以相信的啊!

  远远地他看到她在广场上四处寻找着自己。

  殷琉薰明亮的眼底有着一抹淡淡的黯然但这抹黯然在身后嘚人开口说话时,立刻隐去再次变得阴柔起来。

  “你找我有事吗”

  殷琉枫站在他的身后,神态倨傲而冷淡:“给你一句忠告不要靠近东方凌,你不配和她有任何交集”

  广场上,东方凌显然已经放弃了寻找似乎要离开了。

 殷琉薰淡淡地冷笑:“如果峩说不呢”

  殷琉枫深邃的眼眸中出现了一抹冷冷的光束,几乎可以刺穿殷琉薰的身体他的声音,冷冽得如同匕首一般狠狠地刺上殷琉薰的心

  “一个三流女人在外面生的孩子,一个不被殷家所承认的人有什么权利和我说不——”

  殷琉薰的身体微微地一颤。心中忽然一阵好似被匕首硬生生划开的疼痛以至于他的眼中充满痛苦的神情。

  但是背对着殷琉枫,他的声音却依然带着冰冷的笑意

  “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吗?”

  “不要再靠近东方凌”

  殷琉枫的眼眸中有着海水般深沉冰冷的颜色:“记住,那是你偠不起的况且,我不认为你喜欢她你只不过是在利用她报复我。”

  “果然被你说中了!”殷琉薰柔柔地微笑脸?spanclass=yqlink>张裕氖旨芏飞炼瘧涞墓庠蟆?/p>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再玩下去好像没有多大意思呢”

  殷琉枫幽黑的目光迸射出睿智的光芒,他冷冷地看着殷琉薰

  “你最好记住你所说的话。”

  “我会好好记住的”

  殷琉薰看着已经没有她的广场,唇角扬起一抹幽然的微笑这抹微笑在他清雅俊秀的面容上慢慢绽放……

  “我会把你的话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

  成群的白色鸽子在广场上空飞过——

  殷琉薰站在喷泉池旁飞溅的水花如同冰凉的雨水,一点点地浸湿他的衣服、他的头发

  过往的行人好奇地看着他,看着这个修长的少年怹从刚才就一直站在那里,他都不觉得冷吗

  冰冷的水珠顺着他垂在额前的黑发滴落下来,落在他的眼中他闭上眼睛,眼中是一片發涨的疼痛

  “你是他们殷家的孩子,不要再跟着我我真的没有钱养你了……”

大明弘治十八年端午节时逢佳節,又当盛世好热闹的一个端午。首辅刘健正在相府中大排筵宴召集内阁中的一班有文采的属官,分韵斗诗;忽然门官疾趋上堂,赱到刘健身边弯着腰在他耳际轻声说道:“相爷!宫里张公公派了一名公公来,说万岁爷宣召请相爷马上进宫。”明朝称太监为“公公”太监有大有小,职位最高的称为“秉笔司礼监”可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但是秉笔司礼监中,并没有姓张的可知宣召进宫,并非有什么突发的重大事件需要处理。因此刘健便问:“可知何事宣召?”“没有说只说是张公公派来的!”听得“张公公”三字,刘健心便往下一沉

  大明弘治十八年端午节。

  时逢佳节又当盛世,好热闹的一个端午首辅刘健正在相府中大排筵宴,召集内阁中的一班有文采的属官分韵斗诗;忽然,门官疾趋上堂走到刘健身边,弯着腰在他耳际轻声说道:“相爷!宫里张公公派了一名公公来说万岁爷宣召,请相爷马上进宫”

  明朝称太监为“公公”。太监有大有小职位最高的称为“秉笔司礼监”,鈳以为皇帝代批奏疏参预军国大计。但是秉笔司礼监中并没有姓张的,可知宣召进宫并非有什么突发的重大事件,需要处理因此,刘健便问:“可知何事宣召”

  “没有说。只说是张公公派来的!”

  听得“张公公”三字刘健心便往下一沉。他知道门官所说的张公公是指张愉,此人亦是皇帝的近侍职务为掌御药太监,专门照料皇帝的医药——皇帝身子很弱六七天以前,听说咳嗽又厉害了这是常有的,大家都没有把它看得太严重如今由张愉传旨宣召,莫非病情有变

  “赶快备轿!”刘健起身向宾客拱一拱手,“诸公宽坐畅饮皇上宣召,我进宫去一趟就回来”说罢,匆匆入内换了官服,径自进宫

  皇帝的寝宫名为“乾清宫”,宫门就叫乾清门刘健到得那里,已另有两位宰相在等候——宰相一共三位谢迁是华盖殿大学士,其次是谨身殿大学士李东阳、武英殿大学士劉健李、谢二人虽早就到达,但以刘健是首辅所以一定要等他来了,才能一起进见

  皇帝住在乾清宫东暖阁,一进门便有三个早巳铺好的红呢拜垫于是刘健领导着下跪磕头,口中说道:“臣刘健、李东阳、谢迁等叩请圣安恭贺节禧!”

  “三位先生过来!”著便服坐在软榻上的皇帝说,声音相当微弱

  “是!”三人同声答应,站起身来随即有小太监将拜垫移近御榻,三人重复一并排跪丅

  皇帝慢慢说道:“我承祖宗的大统,在位十八年今年三十六岁了!哪知道得了这个毛病,精神坏极;所以跟诸位先生不大见面以后也见不到了!”

  皇帝的病,已经好几年了是先天不足,后天失调从小虚弱,本源不足而起的痨病不过,皇帝自己很看得開也不近女色,大家都以为他可以带病延年不甚忧虑。可是此刻听皇帝语出不祥不由得都吃惊了。

  “陛下万寿无疆”刘健强洎慰劝,“何出此言托陛下的鸿福,四海无事正宜静摄。”

  “我自己的病自己知道,这是天命勉强不来。”皇帝干咽了两下用枯涩的声音,向左右说了一个字:“茶!”

  于是掌御药太监张愉捧了茶来双手捧上,轻声说道:“万岁爷请服药了”

  皇渧没有答他的话,用茶漱一漱口吐在金唾盂中;张愉看了一下,顿时流下两行眼泪

  “茶里面有血丝?”皇帝平静地说

  “没囿,没有!”张愉急忙拭一拭眼泪拿衣袖盖着金唾盂,转身退去

  “到这时候,何必还瞒我”皇帝只有黯然之色,但很快地又恢複了平静抬眼看着刘健说,“我谨守祖宗的法度十八年来没有一天敢懈怠荒忽。不过这也是诸位先生辅助之功。”说着将手伸向劉健。

  刘健不知道皇帝要干什么只捧着伸过来的手,不自觉地鼻孔中息率作响了

  “刘先生不必伤心!我还有要紧话说。”

  “我蒙皇考深恩选立张氏为皇后,而幸有了太子今年十五岁了,还没有选婚社稷事重,可以传谕礼部立刻着手举行。”

  “遵旨!”刘健答说“臣今天就传旨礼部。”

  “这件事要诸位先生费心。”

  皇帝抬眼环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平日接近皇帝的夶小太监已经跪满了一屋子了

  此言一出,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震!只有秉笔司礼太监戴义应一声:“是!”站起身来做个手势便另囿两个太监,抬来一张上置笔砚的紫檀小长桌拜在皇帝面前,戴义居中跪下执笔在手,静候宣示

  “我只一件事不放心。”皇帝說道:“不放心太子!”说到这里声音有些哽咽了。

  皇帝一半也由于抚今追昔想起了悲惨的童年——皇帝和他的父亲——年号“荿化”的宪宗,童年都是非常悲惨的

  宪宗的父亲英宗,两度做皇帝所以有两个年号,先为“正统”后称“天顺”。

  正统十㈣年七月外蒙古的一个酋长也先,大举入寇英宗接纳了太监王振的献议,御驾亲征朝命下达到统兵启行,只有两天的工夫匆促得形同儿戏。结果五十万大军在居庸关外察哈尔怀来以西的土木堡被围,英宗做了也先的俘虏

  “国不可一日无君”,英宗的弟弟成阝王奉孙太后之命代统国政,并立英宗的两岁长子见深为太子十来天之后,成阝王即位为帝年号“景泰”,遥尊蒙尘的皇帝为太上瑝这一来,太子见深就有隐忧了!因为景泰皇帝可能有私心将来要传位给自己的儿子……而太子是奉孙太后的懿旨所立,无法废掉那就只有见深一死,才能使自己的儿子居东宫即令景泰皇帝下不了杀侄的毒手,但难保没有他人先意承旨谋杀见深。所以孙太后派一個亲信的宫女万氏到东宫保护两岁的太子。

  景泰三年五月太子见深终于被废,改封沂王沂王虽只五岁,但被废的太子决不能住在宫内,而他的生母周妃又不能移住宫外于是万氏作了沂王府的“女主人”。对沂王她是保姆,但也是慈母

  景泰八年正月,早已由也先那里迎回但住在南宫,形同幽禁的英宗复辟归位,改年号为“天顺”十岁的沂王见深,亦重新恢复了太子的身分迁回東宫,万氏仍旧随侍在左右

  谁也想不到的,就在以后太子智识渐开的几年中竟跟比他大十七岁,且为保姆的万氏发生了畸恋因此,当他在十七岁即位以后万氏被封为妃。成化二年正月三十七岁的万妃为二十岁的皇帝——宪宗生了一个儿子,万妃进位为贵妃鈈幸地,这个皇长子不足一岁,即告夭折;宪宗从此没有儿子

  其实,也不是宪宗没有儿子只为万贵妃既妒且悍,彻底控制着由她抚养长大的皇帝也充分掌握了深宫的大权,一发现妃嫔宫女怀了孕必定逼着她们堕胎。但是百密一疏,到底留下来一个儿子就昰当今的皇帝孝宗。

  当今皇帝的生母是个瑶人姓纪;本是广西平乐府贺县土官的女儿。成化元年浙江左参政韩雍受命平两广蛮寇,师法诸葛武侯七擒孟获火烧藤甲兵的故事改大藤峡为断藤峡,一战成功纪氏被俘入宫,授为女官因为她聪明谨慎,知书识字所鉯被派了一个“典守内藏”的差使,掌管宫中的银库这个库称为“内承运库”。

  成化五年秋天宪宗偶尔经过内承运库,随便问一問内藏收支出纳的情形纪氏从容不迫地答奏得头头是道,宪宗大为欣赏因而召幸。哪知纪氏初承雨露居然有喜,消息传到万贵妃耳朵里大为妒恨。一方面严厉告诫所有的太监与宫女不准在皇帝面前泄漏其事,一面遣派亲信宫女为纪氏堕胎但以纪氏的人缘极好,竟获得这个宫女的同情回报万贵妃说纪氏不是怀孕,是生了膨胀病于是,万贵妃将纪氏谪居安乐堂也就是所谓“打入冷宫”——安樂堂在北海以西的羊房夹道,宫女老病或有过失照例登安乐堂去住,很少再能回到大内了

  第二年七月间,纪氏怀孕足月生下一個男孩。万贵妃当然饶不过她召来一名太监,命令他将纪氏所生的儿子投入水中淹死!

  明朝的太监有许多来自福建,这个太监是哃安县所属的金门岛人名叫张敏。接到万贵妃的命令大吃一惊;那时柏贤妃所生的一个儿子,刚为万贵妃害死如果纪氏所生的婴儿亦不能活命,就别无皇子了!

  于是张敏与同事密议,决定保全这个唯一的皇子一面向万贵妃复命,说是已如言办妥一面将皇子藏匿在安乐堂的密室中哺养。安乐堂中的妃嫔宫女相约决不泄密,被废的吴皇后住在西苑也经常通过金鳌玉蝀桥,到安乐堂来亲自照料

  这样在不见天日的密室中,将小皇子养到六岁宪宗都还不知道自己有个儿子。适时是成化十一年宪宗二十八岁,未老先衰巳有白发,有天召张敏为他栉发望着镜中的影子叹息:“快老了,还没有儿子!”

  听得这话张敏一下子心跳得很利害,想了又想终于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奴才死罪!”

  宪宗愕然:“你这是干什么”

  “万岁爷已经有儿子了。”

  “什么”宪宗怕昰自己听错了。

  “万岁爷已经有儿子了”张敏重复一遍。

  宪宗惊喜莫名他生来口吃,遇到激动的时候更是期期文文地无法畢其词,只听他不断地在说:“在、在、在……”

  张敏懂他的意思是问“在哪里?”可是他不肯轻易出口因为关于公开小皇子身汾一事,自吴废后以次曾经讨论过不止一次,唯一的顾虑是怕皇帝对付不了万贵妃这一来,秘密泄漏之日便是小皇子生命危险的开始。所以在多次讨论中获得一个了解,一旦皇子身分公开必将激怒万贵妃,必须有人认罪当灾来消她的气这个人自是张敏,因为当初他违反了万贵妃的命令不曾淹死小皇子,便是罪魁祸首当然,张敏既然准备牺牲便有权选择最适当的时机来公开小皇子的身分。

  此刻是最适当的时机可是张敏觉得个人死生事小,保全皇子为有关国本的第一等大事。他必须获得承诺才能吐露秘密。

  “奴才一说就不能活命了!不过万岁爷要为小皇子作主”

  这意思是说,如果万贵妃恼怒不解尽不妨将他处死,但皇帝无论如何要庇護皇子而宪宗在此时又何能去体会他的深意?依旧只是:“在、在、在……”

  这时随侍在左右的还有一个用事的司礼监。他在太監中是好出身原籍山东高密,为宣宗朝兵部侍郎戴纶的族弟戴纶以谏游猎坐“怨望”罪,宣宗亲审戴纶抗辩不屈,触怒了宣宗不泹处死,而且抄家明朝的刑罚极重,戴氏一族皆连坐戴纶有个叔叔太仆寺卿戴希文,亦罢官籍没一个幼子被“净身”为小太监,赐洺怀恩就是此人。

  怀恩懂得张敏的用意但皇帝既不了解,则事已泄露应该即刻采取行动,越快越好不然,片刻的迟误可能僦给了万贵妃一个先下手为强的机会,所以接口说道:“皇子秘密养在西内女官纪氏所出,今年六岁为有顾虑,不敢上闻!”

  这個顾虑在宪宗是非常明白的站起身来只说得一声:“到西内!”

  由于只有一个儿子,自然就是太子而迎接太子,应该郑重其事哃时皇帝亦不便驾临安乐堂,所以特派使者迎护皇帝在便殿坐等。

  其时安乐堂得到消息简直震动了。当使者到达时太子已经打扮好了,穿一件小红袍从未剃置的胎发,长垂及地悲喜交集,泪流满面的纪氏紧紧拥着儿子说:“儿啊!你一去,娘就活不成了!伱去了只看穿黄袍有胡须的,你就叫‘爹爹’!”

  小太子不知母亲为何悲伤只驯顺地答应着,为使者抱上一顶小轿一直抬到便殿。下轿看到黄袍有须的人激发了不可思议的父子天性,扑向皇帝怀中大喊:“爹爹爹爹!”

  这个六岁的太子,照五碟上世系的排行是“礻右”字辈;第二字取名,依照五行“木火土金水”的秩序是成祖以来的第六代,恰好又误取“木”字偏旁选定一个“樘”字。

  礻右樘在十二年后继承大统就是当今皇帝。十八年来勤政爱民是一位好皇帝,可惜身弱多病皇嗣不广,只有两个儿子嘟是张皇后所出,次子封为蔚王三岁夭折,如今只剩下一个长子也就是太子。

  太子今年十五岁先天后天,都跟他父亲大不相同先天有四分之一的瑶人血统,从小茁壮非凡活泼过人。后天中宫所出,又成独子谁不视如稀世奇珍?皇后溺爱不在话下,皇帝則想到从小有如孤儿孽子的那种凄凉岁月要将自己的缺憾,在儿子身上弥补所以明知纵容为非,而无法自制也变得溺爱不明了。

  如今大限将临想到太子是个特等纨绔,双料顽童难膺重任,后悔平时失于教导愧对祖宗臣民,然而已经晚了!唯一的希望只有寄托于顾命的大臣,所以决定早立遗旨

  “知子莫若父。东宫很聪明但是年纪太轻,好玩、好奇诸位先生一定要辅之以正道,才能有望做个明主”

  说到这里,气弱喘息再无法往下说了,只将录下的遗旨看了一遍点头认可,挥挥手结束了与宰相最后一次的會面

  第二天,皇帝就驾崩了尊谥“孝宗”。十五岁而长得已如***的太子即位定年号为正德。于是“八虎”的权势亦就更非昔比了。

  “八虎”就是伺候太子的八大太监名叫:马永成、高凤、罗祥、魏彬、邱聚、谷大用、张永、刘瑾。本性有好有坏本事囿大有小。其中禀赋最狠毒、手段最狡猾的是刘瑾

  论宦官的职位,刘瑾并不重要他是钟鼓司的掌印太监(明朝宦官有十二监、四司、八局,合“二十四衙门”其中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为皇帝裁决大政、批阅奏章的主要助手可说是二十四衙门的实际首脑,钟鼓司鈈过掌管朝参的鸣钟击鼓以及宫内消闲取乐的杂戏而已。)

  此人是陕西兴平人本姓很怪,是“淡薄”的“淡”在景泰年间,净身入宫投到一个刘太监门下,因而改为姓刘刘瑾在成化年间领教坊司,官妓都归他管所以颇好声色的宪宗,少不得他

  宪宗之崩是因为多吃了壮阳的“金石药”之故,这在刘瑾当然也要负责任;同时孝宗的私生活很谨饬也用不着刘瑾这样的人,所以将他撵到天壽山宪宗的茂陵去“司香”及至太子渐长,生性贪玩而刘瑾在这方面门路精通,所以将他调回宫中掌管钟鼓司,刘瑾便从民间物色箌各式各样杂耍的好手盘杠子、三上吊、猴儿骑羊、大锯活人等新奇花样,层出不穷将个太子哄得没有刘瑾便吃不下饭。

  但是刘瑾却颇有野心他很读过一些书,干这些委琐之事不过是取宠的一种手段,一旦得势要做王振第二。当然他是有自信的决不会再搞絀“土木之变”,使得小皇帝像他的曾祖父英宗那样沙漠蒙尘。

  小皇帝即了位最先得势的就是刘瑾,被调为“内官监”的掌印太監主管宫内一切营造事宜,在十二监中地位仅次于司礼监。

  刘瑾的目标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可是他也知道,这个职位不可强求基础未固,即令强求到手做起来亦很吃力。他觉得第一步应该抓实权尤其是抓兵权。

  于是在正德元年正月,他说动了皇帝讓他掌管神机营属下的“五千营”。

  明朝的京营分为三部分称为“三大营”,神机营是其中之一用的是火器。永乐皇帝多次御驾親征神机营列为先行部队,行军宿卫则在最外围所用的大炮有个封号叫做“红衣大将军”。

  神机营所辖的部队除了炮兵,还有騎兵永乐年间,名将谭广在山西练兵——山西代州所出的马称为“代马”,自古有名谭广繁殖了五千匹,解送到京因而专立一营,就叫“五千营”京营的精锐在神机营,神机营的精锐在五千营刘瑾有此一支兵在手,声势顿然不同了

  可是,先里老臣正色竝朝,哪里能容宦官抓权得势刘瑾认为不攻掉这班老臣,不能为所欲为而要攻掉这班老臣,首先要在外朝中树立党羽因此,多方示意希望有人肯跟他合作。

  以他在皇帝面前所受的宠信自然有人趋炎附势,其中在刘瑾看来最有用的是礼部右侍郎焦芳

  焦芳實在是个无赖,但居然亦是翰林他是河南泌阳人,在天顺八年中进士时宰相是河南郑州的李贤,看在南阳府大同乡的分上将他列在“庶吉士”的名单中,得以授职翰林院编修

  由编修升为侍讲,满了九年照例考绩,应该升为侍讲学士有人跟宰相万安说:“像焦芳这种肚子里火烛小心的人,莫非也可以当学士”

  焦芳听得这话,声色俱厉地公然表示:“这一定是彭华说我的坏话如果我当鈈上学士,看我不杀他!”

  彭华是内阁学士很得万安的信任,而胆子极小焦芳是故意这样恫吓,目的是要彭华害怕替他到万安媔前去关说。果然彭华怕一命不保,苦求万安将焦芳升了侍讲学士。

  就这样焦芳完全用流氓的手段做官,横行霸道奸狡百出,居然循资历阶做到了礼部右侍郎。

  内市中有好几家店铺不必逢四而每日可以做***,是皇亲国戚或者有权的太监所开设名为“皇店”,店名头一个必是“宝”字“宝和”便是皇店之一。

  有一天皇帝微行,偶然看到估衣铺在叫卖估衣商的两臂连扇,披叻十几件冬夹棉衣样子十分滑稽,不由得大感兴趣而且,听那估衣商吆喝叫卖声音洪亮,聚观的行人争相问价,喧哗一片估衣商应接不暇而有条不紊,也大为佩服一定要学来玩一玩。

  于是在宝和店特设估衣铺,用长凳与门板铺成一个平台,堆满了太监與宫女送来的旧衣服皇帝站在中间,头上歪戴一顶瓜皮帽学着叫卖估衣的特有声调,连唱带说手口并用,宣传手中那件估衣如何價廉物美!一件唱完,搭在肩上又唱第二件,太监便扮顾客抢着要买。

  先是“顾客”与“顾客”争到后来便是“顾客”与“店主”(也就是皇帝)争。已成交了“顾客”忽然翻悔,故意挑剔料子不好,颜色不对、而“店主”则逐一分辩最后还是不能成交,洇而发生争执

  这时候便有太监扮了“市正”来调解,帮着“店主”派“顾客”的不是,“顾客”前倔后恭改容相谢,自顾在“廊下家”做东道谢罪

  “廊下家”在玄武门的西面,是太监所开的酒家自造不须上税的私酒,其色殷红名为“琥珀光”。这些“廊下家”也备酒菜也可以叫勾栏中的“粉头”来侑洒——当然只有皇帝光顾时,才有此特权而所谓“粉头”,不是教坊女子便是宫女一见皇帝来了,都来强拉一只手往西,一只手往东口中娇喊:“朱大爷,我家来!”有时相持不下“粉头”们大打出手,拉头发、撕衣服口中什么难听的话都骂了出来,竟似真的一般皇帝少不得横身调解,而“乐在其中”了

  这天八虎将皇帝推到屋宇深密,招牌唤做“梨花春”的一家廊下喊了几个“粉头”,笙萧杂奏殷勤劝酒。但到了皇帝更衣之时便将所有的粉头都打发走了。

  “咦!”皇帝一看八虎个个愁容满面不由得诧异,“怎么回事”

  刘瑾一喊,八虎环跪在皇帝面前磕头的磕头,拭泪的拭泪

  皇帝越发骇异。“起来起来!有话快说,别弄成这个鬼样子”

  “万岁爷!”刘瑾哭着说:“若不是你老人家恩庇,奴才八个早僦喂了饿狗了!”

  “喔谁欺侮你们?”

  “害我们八个的是王岳”

  “王岳提督东厂,应该是万岁爷的耳目哪知他只是煽動言官,常说:‘各位先生有话尽管说万岁爷有不对的地方,也可以说不用怕!’”

  “好大胆的奴才!”皇帝问道:“真有这话?”

  八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展开对王岳的恶毒攻击

  刘瑾的策略是:将皇帝与内阁、百官,说成冤家对头势不两立,而王岳則是吃里扒外的奸细这一下很快地将有了酒意的皇帝,激得怒不可遏

  然而,他却不知道如何处置“皇帝”二字不曾在他脑中生根,皇帝的权威也很少想过当太子时,遇事不如意也曾发过脾气无非将太监痛骂一顿,甚至拳打脚踢揍一顿发泄了怒气也就算了,鈈知道还能用什么惩罚的办法更不知道惩罚以外,另有更好的处置之道因此,他只能那样问:“那么你们看该怎么办呢?”

  这話就要刘瑾来回答了他想了一下很狡猾地答道:“万岁爷用奴才几个是干什么的?当然奴才几个去办”

  此言一出,皇帝有如梦方醒之感“是啊!”他很神气地说:“我用你们是干什么的?王岳可恶替我主办。”

  “是!奴才一定能替万岁爷消气不过,要请動御笔”

  “狗马鹰犬,何损万几如今文官敢这么大吵大闹,都因为司礼监没有帮皇上的人否则,天子富有天下皇上爱干什么幹什么,谁敢说话”

  “言之有理!就派你掌司礼监。”

  刘瑾与八虎喜出望外即时端过笔砚来,朱笔写了御札刘撞又要求提督团营,皇帝也答应了顷刻之间,待罪的闭侍一跃而掌握文武大权,成为满朝最有权势的人物同时,片刻之间尽翻全局,好比着棋那样“死棋肚里出仙着”,一出了头反倒吃掉了对方一大块。

  刘瑾当夜就持着御札接掌了司礼监一面奏保邱聚、谷大用提督東西厂,一面逮捕王岳、范亨、徐智矫旨痛打了一顿,逐往南京连夜起解。

  到得第二天黎明刘健、谢迁以及韩文等人,兴冲冲哋上朝都以为只等圣旨一下,提督东厂的王岳就会派人行动,八条恶虎一鼓成擒,从此皇帝可以收心走上正途,岂非大可庆幸的赽事哪知司礼监送到内阁的圣旨,竟是王岳被逐刘瑾大用。

  “坏了坏了!此局全输。”刘健将头上一顶乌纱帽取了下来狠狠摜在桌上,“不能干了!”

  “是的我也要辞官。”谢迁摘下衣襟上的一块玉田这块玉牌,上刻姓名是出入宫城的凭证,即是汉朝的所谓门籍他这样做,表示从此不会再入宫城了

  李东阳亦复作了同样的表示。于是三阁老联名告老请求放归田里。这个举动在刘瑾意料之中,早就想好了处置的办法只等皇帝点个头,就可以降旨

  哪知皇帝正玩得起劲,三阁老的奏疏连看都不看只呵斥一句:“来问我于什么?我用你干什么用的”

  “喳!喳!喳!”刘遵争忙答道:“奴才去料理就是。”

  有皇帝这一句话刘歡乐得矫诏难刘健与谢迁致仕,把李东阳留了下来明朝的制度,不论任何大官一经罢职,不能再住在京城里不过告老回乡的大臣,朝廷亦很优待赐敕慰谕,家眷准予利用公家的驿站送回乡地方官按月供给银米及夫役。这些优待刘欢毫不吝惜,表面上做祖很光彩

  李东阳的被留下来,是因为图议中讨论诛刘欢时他的态度比较缓和,同时刘欢亦有爱才之心而李东阳是当时文坛的魁首。

  鈈过他当然以不与刘、谢同去为耻,再一次上流恳请始终不许,成了首辅三阁老去其二,所以焦芳亦在刘瑾感恩图报的安排之下居然入阁拜相了。不过刘健、谢迁如此下场,自然影响人心与政局十三道御史联名上疏,请求挽留刘、谢加罪八虎。刘速大怒假傳圣旨,尽皆收捕下狱各杖三十,革职为民——明太祖很苛刻喜欢侮辱读书人,官员犯了罪要在午门外打屁股,名为“廷杖”不過孝宗在位十八年,从未杖责官员所以刘珍的假旨一下,越发引起朝官的愤慨其中有个掌管武官人事的兵部武选司主事,名叫王守仁字伯安,籍隶浙江余姚他的父亲王华是成化十七年的状元,现任南京兵部尚书而公疏挽留刘、谢,是由在南京的一位言官戴铣所发動王守仁在家报中得知其事,便上奏救戴铣请皇帝收回成命,不要蒙上一个杀谏臣的恶名

  这一下当然触怒了刘瑾,矫诏廷杖五┿用刑的是锦衣卫的人,下手特重打得死而复生。官却未丢不过降为驿丞,所管的一个驿在贵州蛮瘴之地名叫龙场驿。及至王守仁伤势稍复出京先回家乡,刘瑾仍旧饶不过他派人一路跟踪,准备置之于死地

  那王守仁虽研究心学,却非“平时袖手谈心性臨危一死报君王”的腐儒可比,一见势头不妙心生一计,到了杭州在钱塘江边留下一顶帽子一双鞋,再有一首诗诗中自道将与波臣為伍,又用钱江射潮的现成典故以伍子胥含冤负屈而死自比。杭州知府只道他已投江而死临江哭奠,致情尽礼京里下来的“白靴校尉”哪里想得到这是一条“金蝉脱壳”之计,见此光景悄然折回。王守仁的一条命算是捡回来了

  从正德元年冬天起始,大明天子賽如刘瑾与正德皇帝两个合作一个只管“降旨”荼毒士林,陷害正人;一个只管玩玩得昏天黑地,几乎忘掉自己的身分

  不过,劉瑾也有苦恼今非昔比,哪里能整天陪着皇帝玩想来想去,有个人可以做自己的替身——这个人的家世不明从小就投在一个大太监錢能名下,便姓了钱单名一个宁字。钱宁生来乖巧善伺人意,一看刘瑾得势曲意奉承,颇得欢心刘瑾决定把他保荐到御前,替皇渧去想玩的花样

  “小宁儿,我打算让你伺候万岁爷”刘瑾问道:“你知道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么提拔你”

  钱宁所希冀的僦是能够“通天”,闻言大喜而脸上的表情完全不同,愁眉苦脸地答说:“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伺候万岁爷,我只跟着公公!”

  澊称太监叫他“公公”,刘瑾听钱宁如此回答不免诧异,但也高兴“我只当你不识抬举,原来你是要缠着我总算是有良心的。不過”他说:“你果然向着我,就要听我的话”

  “别的话都听,公公要撵我我可不听。”

  “呸!”刘瑾笑骂着“你倒觉得洎己怪不错的,你还能撵到御前别再退楞子了,好好听我说!”

  钱宁委委屈屈地答应一声:“是!”

  “我跟你说我把你保荐給万岁爷,一则提拔你;二则做我的替身陪着万岁爷玩;三则做我的耳目。”刘瑾放低了声音说:“有两个人你可得当心!”

  “公公别难我了。”

  “我提个头一丈八尺一张弓。”

  一丈八尺的弓咱然是长弓;钱宁便即答道:“那用处可太大了!”

  “恏小子!有你的。”刘瑾使劲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好儿干去!”

  两人在这个哑谜中取得了默契,钱宁要替刘瑾防范的一个是張永,一个是谷大用

  很快地,钱宁便成了皇帝须臾不可离的侍从了

  比起八虎来,钱宁有几样格外使皇帝中意之处:第一年紀相仿,想法差不多第二,八虎是从皇帝做太子时期的侍从纵然尊卑如旧,可是在皇帝的感觉中总有些如老家人与小主人的味道,對钱宁就不会有这种多少有些拘束的感觉第三,八虎都入中年了身子长了膘,行动迟滞何能如钱宁的年轻力壮,矫捷如风第四,仈虎都有重要差使有时想找哪个玩,偏偏不在跟前等找了来,兴致却又过了不比钱宁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总是可以凑在兴头上。

  当然最要紧的是,钱宁比谁都机灵皇帝心里的念然还未转到,他则已经有了安排从不须费一点心。世上哪里还有比这样再痛快嘚事

  可是,终于有一天皇帝觉得不痛快,懒懒地什么玩的事都打不起兴趣来这在钱宁冷眼旁观,早有迹象了皇帝厌烦的是这座深宫——九重宫阙,看来看去都是一个样子怎不令人厌烦。

  “万岁爷”钱宁说道:“请暂闭龙目。”

  “奴才变个把戏替萬岁爷解闷。暂闭龙图片刻再睁开来看看,有什么东西”

  “好!你要诳我,你可小心!”

  钱宁笑笑不响将一张图展了开来,半跪在地上双手伸开,然后说道:“请万岁爷过目”皇帝睁开眼来,便觉一亮眼前一条横幅,施朱敷彩重楼叠阁,鲜明异常

  “这是什么所在?”皇帝惊喜地问

  “这还是空中楼阁。只要万岁爷开金口道得一声‘照样造将起来!’就不是空中楼阁了!普天之下,真正具大神通无边法力的是万岁爷这尊活菩萨”

  一番恭维说得皇帝心痒难熬:“取酒来!”他喊,“等我细细看这张图”

  一面喝酒,一面看图钱宁便一面斟酒,一面讲解皇帝眼中看,耳中听心中想,热辣辣地恨不得将这座空中楼阁的离宫别苑即时就开工兴建起来。

  “这一大片地方”皇帝忽然想起,“哪里去找”

  “奴才已经看好了,就在西面旃檀寺后面,羊房夾道那里本来养野兽的地方,刚好够用”

  “野兽!”皇帝很关切地,“仍旧要养”

  “是,仍旧要养”钱宁附和着,而且隨机应变地指着图中靠北之处,“这里可以盖一个虎圈由地上挖下去,挖一个大坑四面涂桐油石灰,下铺细沙拿老虎养在里面。仩面再盖一道铁丝网人能观虎,虎不能伤人万岁爷看,可使得”

  “使得,使得!就这么办”皇帝问道:“老刘可知道?”

  “老刘”是指刘瑾盖造这座专供皇帝玩乐的离宫,本就是刘瑾的主意不过,刘瑾要等机会亲自来献图,如今让钱宁占先鞭他心裏可能会不高兴。所以皇帝这一问倒是提醒了钱宁,也给了他一个可以弥补的机会

  “原是刘太监的孝心,尽皆是他的策划不过,刘太监还嫌不够好还在琢磨,要尽善尽美了才来回禀万岁爷。奴才一时忍不住先多了嘴。”

  “喔”皇帝吩咐,“去找老刘來!”

  钱宁站起身来刚走到门口,听得皇帝在喊:“小宁儿你回来!叫别人去。”

  钱宁本来是想亲自跟刘瑾作一番解释如紟只好在御前等候。心里不免忐忑不安怕刘瑾来了,得知真相会疑心他不受约束,直接上结主欢生了猜忌之心,会有不测之祸

  幸好,等刘瑾一到皇帝很高兴地说:“老刘,你干得好!其实你早就该告诉我了。这样已经很好马上动起工来,若有不妥之处┅面造,一面改”

  刘瑾还摸不着头脑,钱宁急忙补充说明;刘瑾才知道钱宁已先把这张图献了上去只是他的话很得体,反而更显絀刘瑾的忠心因而因嗔作喜,索性再提拔提拔钱宁

  刘瑾还摸不着头脑,钱宁急忙补充说明;刘瑾才知道钱宁已先把这张图献了上詓只是他的话很得体,反而更显出刘瑾的忠心因而因嗔作喜,索性再提拔提拔钱宁

  “回万岁爷的话,起造工程的钱粮奴才已經知会户部,照数拨存一切材料,亦自有御用监会同工部料理不烦睿虑。至于督工的人奴才想,就派钱宁好了”

  “你行吗?尛宁儿!”皇帝有些迟疑

  “奴才奏保钱宁,另有用意”刘瑾说道,“派钱宁督工是为的他朝夕伺候万岁爷,工程上哪里不中意他随时可以遵旨修改。”

  这样一解释皇帝自是欣然照办,委派钱宁督工建造“新宅”——这是皇帝自己想出来的一个说法。

  原图是一个安南人名叫阮德所画阮德在中国已历四代,世世承应宫内大工钱宁便重用他主持工程。可是建筑图样却有了很大的修正原来当时刘瑾与阮德筹划时,钱宁连参末议的资格亦不具备一朝权在手,为了自炫才能当然要修改图样,希望更能迎合皇帝的所好

  “老阮,”钱宁向阮德说:“皇上不喜欢住在大内原因很多,第一大内的宫殿,死气沉沉;第二宫内有老太后、皇后,还有許多前朝的妃嫔规矩又严,皇帝有礼法拘束处处不得自由;第三,民间女子或者哪家的眷属,不能进宫如今建造‘新宅’,一定偠顾到皇上不喜住大内的三个原因”

  “嗯!嗯!”阮德沉吟着答说:“我知道了,新宅第一要新奇;第二,要隐秘;第三还要方便。”

  “对!对!一点不错老阮,你就照这三点再去动脑筋修改图样。”钱宁叉说:“既要隐秘又要方便,好像有点矛盾恐怕不容易做到。如果做不到宁可要隐秘,方便不方便再说”

  “我去想法子,大概做得到”

  过了有十来天,阮德将钱宁请箌他家只见后厅一张大方桌,桌上摆着一圈用硬纸折熨而成的房屋样子门窗隔间,无不具备只是具体而微。

  “你仔细看看其Φ有何奥妙?”

  钱宁初看一无妙处,围着一座大殿左右两列曲尺形的平方,平淡无奇定睛细看,发觉结构奇特穿门入户,有著意想不到的境界看似无路,一折却又别有天地再用手去推动,千门万户上处右通,想来隋炀帝的迷楼亦不过如此

  “原来这僦是隐秘!”钱宁恍然大悟,“这就是方便地在宫外,来去不受限制是方便,重门叠户谁也不知道皇上住在哪里,是隐秘”

  “就是这话!”阮德说道,“不过方便不仅止于外来方便,到了里头也方便因为有许多捷径,一时也说不尽且先请示了皇上再说。”

  “慢慢!等我先弄明白”

  钱宁这天在阮德家从下午开始,便琢磨这一圈模型将出入道路,隐秘机关以及哪栋房屋可做哪種用处,搞得清清楚楚想得明明白白,方始罢手

  “这座样子,怎么送进宫去”

  “好!你动手!”钱宁说道:“下午我再通知你;你别走开,只在家候着”

  这是立秋刚过的七月里,白昼还长得很阮德等得黄昏将近,未接通知料想这一天是无事了,正待冲个凉吃晚饭时只听门口人声嘈杂,随即有个小厮慌慌张张来报:“老爷、老爷,不好了万岁爷要来!”

  万岁爷要来,有何鈈好阮德喝一声:“胡说!”

  “真的,是钱公公来通知的”

  阮德不暇跟他答话,匆匆出厅果然,正有七八个小太监不问圊红皂白,将他家厅上的陈设胡乱堆弃在屋角,拿扇屏风一这;将随身携来御用的法物以及黄绘绣龙的桌围,椅披帷帐等等铺陈起來。其中有个姓吴的太监是头脑跟阮德相识,迎上来急急说道:“老阮万岁爷在路上了!你什么也不必预备,只关照府上大小回避廚房里多派下手接应,你自己快去换衣服!”

  “是、是!多承关照”

  阮德如言照办,刚换好衣服皇帝已经骑马到门——为的昰出宫微行,服饰不能不换着一件大红丝图花的箭衣,下穿青袖散脚裤裤脚塞在羊皮短靴中,形似灯笼是时下纨绔子弟最风流的打扮。

  “起来、起来!”皇帝拿皮马鞭轻轻在阮德肩上敲了两下,“我来看你的样子”

  这一下阮德才想起,误了一件大事张ロ结舌,无以为答幸好钱宁了解,“四万岁爷的话样子做得很精细,怕损坏是装在箱子里的。”他说“请万岁爷先吃酒,叫阮德趕紧预备不必多少工夫就可以抬上来看。”

  “是、是!不须多少工夫”

  皇帝不答,甩着马鞭直往里走,阮家厅上正中已设丅一张细藤靠榻皇帝往床上一坐,随即打扇的打扇送手巾的送手巾。擦净头面手臂的汗有个太监双手捧上一只极大的水晶碗,碗中昰紫滟滟的葡萄汁浮着晶莹发光的碎冰块,皇帝单手接碗就口只听连续不断的“咕咕嘟、咕咕嘟”的声音,一口气喝干了一面抹嘴喘气,一面说道:“好痛快!”

  “是先吃酒还是先吃点心?”

  “要酒”皇帝吩咐,“也要凉点心”

  凉菜凉点心早就预備好了的,用食桌抬上来就是吃过一碗八宝凉粉,一碟冰镇地力糕然后喝酒。

  这时阮德已将“新宅”的样子装置妥当,钱宁指揮着用八个人抬上一张极大的方桌,就放在御榻前面开始讲解

  果然如所预期的,对那两翼回环钩连的平房皇帝在了解其中的奥妙之后,就像一个聪明的孩子玩七巧板那样简直着迷了。

  然而皇帝还是只知道隐秘曲折十分好玩犹未想到另有妙用,钱宁自然要指出来“万岁爷,”他略略放低了声音说:“藏个人在里头十天半个月没有人知道,哪怕找到了地方不识其中的门道,近在咫尺亦尋不着”说着,指点样子上一处转角的房屋轻轻推了两下,房屋的形状马上就改变了。

  “妙妙!”皇帝心头狂喜,他领略到叻其中的奥妙只要“新宅”建成,看中哪个绝色女子就可以藏在这里,不必顾虑有何干扰那是多安逸的一件事。

  “这种造法還有一样好处,看时会启闭那些门户迎风避雨,冬暖夏凉最舒服不过。”

  “你真有孝心”皇帝老气横秋地说:“我要有你这样┅个儿子就好了。”

  钱宁急忙跪倒在皇帝脚下连连碰头,“天高地厚之恩奴才不知道怎么报答?”他说“万岁爷就当奴才是个鈈肖之子,生来就是该为万岁爷效犬马之劳的”

  “这样也好!小宁儿,你就算我的干儿子好了从今天起,你就姓国姓!”

  国姓是朱钱宁成了朱宁,这一下真如俗语所说的“一跤摔在云堆里”,虽受惊吓却是***了。

  “是!”也不知哪里来的一副ゑ泪朱宁竟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咦!你这是干什么”

  “不相干!”朱宁擦擦眼泪答道:“儿子是感激涕零之故。”

  “也罢索性今天就办了这件事,取纸笔来!”

  朱宁答应着亲自捧上一张上置朱笔黄笺的矮几,皇帝提笔写道:“收钱宁为朕之义孓着自即日起名朱宁。”

  御札送到刘瑾那里他大为诧异,也不免酸酸地觉得心中不大受用但他不敢形诸表面,反而拱拱手说:“从今天起你就是‘干殿下’了,可喜可贺!”

  “刘公公莫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只记着你老的提携之恩”

  “你能记得这┅点,就是你的造化!来啊”刘瑾大声吩咐,“根据御笔办公事知会内阁。”刘瑾又说一句:“再办公事给户部自即日起按皇子的待遇,致送月例”

  “多谢刘公公。”朱宁的口气立刻就改过了,“彼此同喜!以后还要格外的多亲近。”

  “也不必多亲近你只记得你自己能吃几碗饭就是了!”

  这是个警告。朱宁暗暗惊心可也起了戒心,立刻又变了态度跪下来指天罚咒:“小宁儿鈈敢有一刻忘记刘公公的大思,倘或有丝毫忘恩负义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何必何必!”刘瑾笑容满面地扶起他来,“峩知道你是有良心的!只要好好干有你的好日子过。”

  稳住了刘瑾抓紧了皇帝,朱宁就不须有何忌惮了“干殿下”的身分要摆絀来唬人,不但穿的是近乎皇子的服饰而且别出心裁地自封一个头衔,叫做“皇庶子”公然印在名刺上,到处拜客炫耀成了京城里朂恒赫也最特别的一个人物。

  户部的钱、工部的料、中军都督府征发来的军夫要多少有多少,工程日以继夜地赶进展神速;从正德二年八月开工,到第三年春天已颇具规模了。

  皇帝最讨厌什么“德”啊、“仁”啊这些冠冕堂皇的字样所以新宅的建筑,题名鈈劳翰林院去引经据典拟好几个典雅庄重的名字,听候御裁直截了当地自己动手,正殿叫做“太素殿”;殿前的大池叫做“天鹅池”;两翼钩连的密室,叫做“虎房”——皇帝不喜自比为龙觉得壮威似虎,才够味道

  皇帝每隔两三天就得到“虎城”中亲自去饲喂两头来自贵州深山的白额虎,有时整只活羊扔下去看两虎争食,翻扑抱滚引为至乐、各地的镇守太监,都知道皇帝喜观猛兽而且囸在起造新宅,不断有各种珍禽异兽进贡广西的镇守太监杨景,献到京的竟是一头金钱豹

  “豹子!”皇帝高兴地说:“我还没有見过。走看看去!”

  “是!”朱宁答应着,立即命人通知将豹子放入虎城,同时准备大量牛肉以便皇帝亲自喂食。

  到了虎城由铁丝网向下望去,皇帝立刻为豹身上的花纹迷住了“好漂亮!”他说:“好身段!”

  豹身细长,看上去比老虎来得苗条所鉯皇帝赞它“好身段”。朱宁察言观色知道皇帝爱豹之心胜于爱虎,便替豹子说好话了

  “万岁爷看,豹子来得文静虎豹同笼,┅比就显高下豹子是大英雄的气度,沉着得很”

  “吃饱了自然沉着了!”

  “四万岁爷的话。”有个也很得宠的小太监名叫喜兒在旁边插嘴,“豹子还没有喂过”

  “是撒娇!”朱宁故意这样说,“非万岁爷亲手喂它不肯吃!”

  “好吧!”皇帝欣然說道,“我来喂”于是抬上一大木盆的牛肉,另外有把钢叉皇帝亲手叉一块四五斤重的牛肉,从铁丝网的活门向下一摔!牛肉到地,左右暴喝一声彩因为皇帝的手法极准,那块牛肉恰好摔在豹子口边……奇怪!到口的肉竟会不顾豹子看了一下,前腿一撑掉身而詓。便宜了老虎窜过来叼了就跑。

  “怎么回事”皇帝问。

  “是水土不服还是不识抬举?”朱宁答说:“等奴才来问问看”

  押运豹子进京的广西解差,职位卑下不得接近御前,只在虎城外而待命听得传唤,疾趋而来动问究竟。

  “豹子是不是病叻”朱宁问道:“是你照料得不好。”

  “不会吧!今天还好好的”解差答说:“是进给皇上的,小人怎敢怠慢一路像伺候祖宗姒的照料了来的。”

  “那么喂它肉怎么不吃?”

  “不吃”解差想了一下问道:“是怎么个喂法?”

  “喂畜牲吃东西莫非还有讲究?自然是扔在地上”

  “那就怪不得了!豹子好洁,东西扔在地上沾了尘土,它就不吃了!”

  “原来如此!你不早說”朱宁问道:“要怎么个喂法?”

  “法子很多反正东西不弄脏,它就会吃”

  朱宁想了一会,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也想到叻好些饲喂的方法。兴冲冲地复回虎城向皇帝奏明缘故。

  “这好!豹子的品格比老虎高”皇帝说道,“拿钩子来把肉临空悬着,看它怎么吃”

  于是朱宁亲自指挥,相度好广高低将挂着牛肉的钩子悬在铁丝网上,离地约有两支多高

  豹了果然沉着非凡,等肉悬好了方始慢慢起身,仰头望了一会慢步绕个圈子,然后突然不意地往上一跃,一口咬住牛肉只听“叭哒”一声,连着钩孓的绳索断了牛肉掉落地上。豹子又不吃了因为脏了。

  可是豹子的食欲却为牛肉所诱发了。望着铁丝笼上只是闷声低吼然后往上一纵,身子直窜了起来落地又窜,窜了又落地吼声亦渐狞厉,同笼的老虎蹲在一角只是发愣。

  皇帝目个转睛地望了一会┅伸手说:“拿牛肉来!”

  朱宁知道他要亲自喂食,也猜到他是如何喂法便亲自动手,将牛肉割成拳头大用个银茶盘盛着,捧到瑝帝面的

  “来吧,花豹子!”皇帝手拈一块牛肉向笼中扬一扬,等豹子往上窜时他的手往外一甩,抛下牛肉豹子接个正着,彡两下咀嚼舌头一卷,牛肉下肚又往上窜了。

  就这样人抛豹接,每一下都是恰到好处一连抛了七八块,块块不落空老虎在旁看得嘴馋,也上来争夺无奈窜得既没有豹子来得高,又没有空中截食的本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徒劳无功迁怒到豹子,一下扑了上詓翻滚吼咬,缠斗在一起难分高下。

  “不行!”皇帝心疼豹子有些着急,“要两败俱伤了!”

  驯兽的小太监也慌了手脚鈈住用老虎听惯了的口令吆喝,却是一无用处最后,还是朱宁想了个计较“万岁爷,拿牛肉引老虎”他说,“肉要砸在虎头上”

  “皇帝也省悟了,取一块牛肉看准了正砸在老虎鼻子上。那只老虎没出息看了肉忘了仇敌,舍却豹子一口叼住牛肉,避到一边慢慢享受去了。

  “万岁爷赛似伏虎罗汉!”

  “老虎算得了什么!枉称‘山君’简直像一条狗!豹子好,品格比老虎高得多”皇帝吩咐,“造一个大铁笼下面安上轮子,笼子里要置食槽”

  朱宁心知皇帝移爱了!老虎失宠,豹子当令当即找人来画了图樣,亲自到御用监所属的治坊亲自督工,造好一只极其坚固的铁笼铁栅打磨光亮,配上黄铜的食槽十分漂亮。下面安上包皮的木轮灵活轻巧,推动时声音极低皇帝深为满意,越发觉得朱宁才具非凡堪当重任。

  “小宁儿我想到一个好名字。”皇帝灵机一动“新宅那两排密室,就叫‘豹房’好了!”

  “这名字太好了!”朱宁拍着手笑“新奇有趣,万岁爷真是聪明天纵叫奴才打心眼兒佩服。”

  从此尚未落成的“新宅”有了个正式名称就是“豹房”。皇帝天天催促恨不得即时就能完工。但土木之事性急不得僦算日以继夜,勉强赶好如果泥不干、土不燥,要不了两三个月墙上就有裂痕出现,甚至灰堆整块往下掉砸在皇帝脑袋上,那还得叻

  因此,皇帝催朱宁朱宁催实际主工的阮德,而阮德唯有敷衍之一法有一天朱宁可真忍不住了,因为皇帝已下了最后限期半個月之内,必须全部竣工如果阮德再这样拖延,将会遭遇不测之祸

  “皇上已经交代了,半个月之内房子还不能好提头去见!老阮,你看是提你的头还是提我的头?”

  “自然是提我的头老实奉告,我宁愿割脑袋也不能马马虎虎完工。为什么呢”阮德激動地说,“不能如限完工只死我一个人,倘或勉强遵旨说不定就会搞成满门抄斩,连你老也脱不了干系”接着,他细说其中的道理特别指出,倘或出危险惊了驾那罪名担负不起。

  “唉!”朱宁跳脚“你这话怎么不早说?”

  “那是我不对不过这时候再鈈说,就更不对了

  “那是我不对,不过这时候再不说就更不对了,”阮德又说“本来期限也差不多。只为春雨连绵耽误了工程,是想不到的事”

  朱宁无奈,只有另外设法一个人静静地盘算了一会,只有一个法子可以躲得了半月严限的那一道难关。

  盘算已定密密布置,同时故意不大理会皇帝——本来朱宁几乎是没有一天不在挖空心思,为好奇心特重的皇帝设计新鲜有趣的玩法现在有五六天没有新花样,皇帝就有些觉得无聊了这天下午,踢完球喂了豹子,又驰了一回马来至宝和店吃了几杯闷酒,总觉得無趣便即喊道:一小宁儿!”

  “喳!”朱宁应声趋前,已将皇帝的心思猜到了一半了

  “好没劲!”皇帝说,“只觉得日子好長”

  “是!”朱宁只答应一声。

  “你怎么不说话!莫非不懂我的意思”

  “奴才懂!”朱宁慢吞吞地说,“奴才有个替万歲爷解闷的法子包管龙心大悦。不过奴才不敢说。”

  “为什么”皇帝使劲推他的肩,“说!说!你先说什么法子”

  “新來一个番僧,是金刚不坏之身一夜能对付十来个妇人,整得她们死去活来上床叫到下床——”

  “好啊!”皇帝不等他话完,便下叻御榻“在哪里?宣他来!”

  朱宁跪下来抱住皇帝的腿说:“奴才不敢说就是为此。这个香僧脾气很怪奴才劝他几次,他不肯進京又说:哪怕圣上相召,亦不敢奉旨”

  “那又是为了什么?”

  “他说他师父嘱咐过他:哪位贵人都可见;就是不能见皇仩。因为皇上的命大他会被克刂而死。”

  “这么一说我看他演秘戏不就等于要了他的命了吗?”

  “原是这话不过,万岁爷看他不要紧他不能面圣。所以万岁爷要看,还得亲劳圣驾而且只能偷偷儿的看。”朱宁又放低了声音谄笑道:“这玩意还只有偷偷儿看才过瘾。”

  皇帝蓦地里记起小时候偷看宫女洗澡的往事心痒痒地说:“对!要偷看才有味。走!”

  “路远得很呢!在京東苏州”朱宁又迟疑着说,“万岁爷奴才看算了吧!”

  “什么!”皇帝大声问说。

  “万岁爷私下出京虽然不要紧,奴才斗膽保驾不过,外面知道了不大好”

  “不大好?什么不大好”

  “会上奏疏,噜哩噜嗦说些不中听的话惹万岁爷生气。”

  “那怕什么!我连奏疏都不看听不见他们噜嗦,还生什么气”

  “那还有一件,万岁爷要依了奴才方敢保驾到苏州去。”

  “万岁爷要乔妆改扮另外取个名字。这样才能遮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地痛痛快快玩一玩。”

  “好!我不穿黄衣服衣服上婲样不用龙就是。至于名字”皇帝想了想说,“就叫朱寿好了!”

  “万寿无疆!好名字”朱宁说道:“出了宫,奴才就管万岁爷叫寿大爷”

  “随你叫!”皇帝问道,“什么时候走最好今晚就动身。”

  “那赶不到了只好在通州歇驾。”

  “既然如此奴才得去安排一下。万岁爷且先吃酒回头奴才来迎驾。”

  于是朱宁匆匆赶到刘瑾那里告知缘由,同时要求支援如果皇帝在苏州要人、要钱、要一切意想不到的东西,希望刘瑾一接到信立即照办。

  “你的胆子倒真不小!”刘瑾的两眼瞪得好大“万一出了差错怎么得了?”

  “万一出了差错小宁儿保公公——”朱宁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而意思是很明显的万一出了差错,危及乘舆恏比像英宗蒙尘,甚至遇险只剩“弓剑归来”时,他愿保刘瑾作天子

  这是何等悖逆的话!刘瑾当然要有表示,喝一声:“胡说八噵!”可是脸色就像黄梅天气那样看着阴霾密布,倏忽之间云层里就透出金色光芒来了。

  朱宁原是一句戏言见此光景,心中一驚暗暗警惕,一时间竟忘了说话了

  刘瑾只当他受了呵斥,不敢作声;少不得略假词色“要人、要钱、要东西,算不了什么!”怹说“倘或出点什么乱子,可小心我剥你的皮”

  “不会、不会、决不会!”朱宁陪个笑,退后两步一溜烟走了。

  到得玄武門外奉召上来护驾的锦衣卫官兵,东厂番役以及五千营的骑兵,总计五百多人都已到齐,此外是各类执事太监亦将近上百都在待命。一见朱宁赶到纷纷前来请示。朱宁虽未带过兵仗着聪明,部署居然暗合兵法先派一个得力的助手,率领东厂番役往通州去打前站又指定五千营的骑兵,一半殿后、一半来回巡逻以备接应。留下锦衣卫专门护驾前行这样分派妥贴,方始到宝和店奏请启驾

  “今天只能到通州?”皇帝问

  “是!今天晚上驻驾张家湾。”

  “有什么好玩的”

  “有!有!”朱宁诡秘地笑着,“奴財先卖一个关子”

  其实朱宁还不知道有什么新鲜把戏可以为皇帝消遣长夜。所谓“卖个关于”其实是虚晃一***他心里在想,张家灣是运河的终点漕粮存储之地,南来北往的大码头无奇不有,到那里再为皇帝找“好玩”的花样也还不迟。

  打前站的太监名叫李和受命于仓卒之际,要在短短的两三个时辰之内准备“行宫”与御膳,以及六七百人的食宿等事宜可不是一件好应付的差使。不過李和胸有成竹,并不慌张

  催驾到了张家湾,直奔仓场侍郎衙门——专管京仓的户部侍郎名为仓场侍郎,长驻张家湾

  这昰个有名的肥缺,李和早就打好了主意就要着落在这个官儿身上,承办这趟棘手的差使

  “赶快通报张侍郎,接旨!”

  门上一聽“接旨”二字不敢怠慢,转身往签押房直奔仓场侍郎张一义得报,不免诧异“怎会有圣旨下给我?”他说“向来有上谕都是户蔀转来的。”

  “不会错误!领头的太监还带着好些‘白靴校尉’。”

  一听有东厂的“白靴校尉”张一义魂飞天外,说一声:“我命休矣!罢!罢!摆起香案来!”

  香案在大堂摆好了张一义却久不露面,原来他以为贪污事泄白靴校尉是奉旨来逮捕的,所鉯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还在与妻儿诀别。越说越伤心亦越舍不得分离,这一下在大堂上的李和可等得不耐烦了。

  “怎么回事”他大声问道:“快出来啊!误了皇差,他那顶纱帽还要不要”

  门上一听这话,又惊又喜急急奔到上房;也顾不得男仆不准进入主妇卧室的规矩,掀开门帘便喊:“老爷、老爷不是来抓人!是要办皇差。”

  “是的!办皇差那位李公公发话了,误了皇差要丢紗帽请老爷马上出去吧!”

  “好!好!”张一义抹一抹涕泪,撩起红袍下摆三脚两步,奔向大厅

  “我叫李和,奉旨来打前站张大人,请你听清楚了”李和放慢了声音说:“皇上已经出京,今晚上驻驾通州你赶快预备。随行护驾的大概有七百个人,四百匹马扰你一宿两餐,明天早饭以后就走”

  “这、这,不太局促了吗”张一义结结巴巴地说,“而且事先毫无消息以万乘之澊,怎么就随随便便出京了呢”

  “那可不知道。”李和冷冷地答说“好在皇上天黑以前就会到,你当面问皇上好了”

  一听話风不妙,张一义赶紧陪个笑脸“李公公,不是我好管闲事”他说,“实在是有点措手不及倘有不周之处,务必请李公公在皇上面湔奏明苦衷,多多包涵”

  “这还像句话。时候不早了你赶快预备去吧!我就在这里坐等。”

  “是!”张一义颇有茫然之感定一定神问道:“请教李公公,该怎么预备”

  “我哪知道怎么预备?反正只要皇上不发脾气护驾的人不闹事,你的差使就算通過了”

  话外有话,李和是在警告皇帝会发脾气,随从会闹事张一义忽然心思灵活了,“来来!”他挽着李和的手说,“请后堂待茶”

  一面说,一面向贴身听差揸开五指,悄悄伸一伸手到得后堂,刚刚落座那听差便用一个朱红漆盘,托着十锭出炉未缯用过精光闪亮,还系着红绿丝线的大元宝走到主人身边待命。

  “李公公小意思。”张一义亲自将一盘元宝放在李和面前“請大家买杯酒喝。”

  李和见钱眼开随即笑嘻嘻地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张大人,自己人有话好说。”

  “是是!原要請教。”张一义说“皇差我还没有办过,时间又这么局促一切要请李公公指点。”

  “好办!好办!”李和想了一下说道:“第┅,多办食料张家湾是大码头,南边来的珍味很多尽量预备。”

  “是!再请教第二”。

  “第二你空的仓房总有吧?”

  “有有!多得很。”

  “挑干净的打扫出来士兵住的地方就有了!”

  “是,是!高明之至”张一义很高兴地说,“米仓又幹净、又高爽住着很舒眼。”

  “皇上歇驾的地方更要舒服张大人,这里房子最好、最大的是哪一家”

  “张家湾的首富姓吴,新盖的大宅共有七进之多,不过——”

  “怎么难道姓吴的不肯借?他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李和说道:“张大人我索性帮你個忙,派二十名白靴校尉给你你带着他们到吴家,不必说什么借的关照吴家把前面五进挪出来!”

  张一义心想,“为政不得罪巨室”不过事到如今,也说不得了当时道了谢,请李和派出人来亲自带着,到吴家说明缘由毫不费事地占了人家五进房子。同时派絀大批得力部下分头办事,又关照司库要钱、要米尽量支给。人多钱多容易办事,太阳下山之时诸事皆已粗备,可以准备接驾了

  御驾自西而来,黄尘影里斜晕闪耀,锦衣如绣如一条五色金龙,冉冉而来一马当先的是朱宁,疾驰到市梢与李和会合听取報告。

  “仓场张侍郎很能办事。”李和说道:“万岁爷歇驾吴家大院五进新屋子,现成的布置;随扈人员住空仓房亦已打扫干淨。一切食料预备得很充足。”

  说到这里李和回身招一招手,将不远之处的张一义唤来为朱宁引见。彼此一揖略作寒暄,朱寧问道:“这里有什么好玩的花样”

  张一义茫然不知所答,结结巴巴地说:“干殿下要玩什么”

  “不是我玩,是替皇上找消遣”朱宁提示:“只要宫里没有的,新奇的玩意就好”

  这一说,张一义明白了他是富家子弟出身,知道纨绔的好恶皇帝不过忝字第一号的纨绔而已,只要能使他破颜一笑什么荒唐的花样都不打紧。于是念头一转连声答说:“有、有!我去预备。”

  “对叻快去预备!越快、越多,越好”

  “是了。还有件事要说与干殿下:通州知州跟驻通州的武官,都由城里赶来了请问在哪里接驾?”

  “都不用、都不用!皇上没工夫见他们”朱宁摇着手说,“连你都不必见只要把差使伺候好了,话我自然在皇上面前替伱说好让你升官当尚书。”

  “多谢子殿下美意我马上关照预备杂耍,在吴家大院待命”

  说完,疾驰而去他衙门里养着一癍帮闲的清客,恰如俗语说:“养兵千日用在一朝,”平时饱食终日陪着饮酒、下棋、看戏、玩古董、大享清福,在这个当口可就偠好好动一番脑筋,卖一番气力了

  张一义的这班清客,为首的叫做马大隆见多识广,无所不知吃喝嫖赌,无一不精尤其是人凊熟透,善于揣摩心理听得居停所提的要求,随即道出一番见解

  “皇上年轻好动,太过于文雅的玩意未见得能赏识。总以新奇熱闹为主最要紧的是,宫中从未有过的花样所以这个差使并不难办,譬如我昨天看见一班耍猴戏的,就很可以进奉”

  “那似乎太亵慢了吧?”张一义有些不以为然

  “不然,事先说明白了就不要紧了只要猴子不撒野,决无妨碍”

  “好吧!要先跟耍猴戏的问清楚。”

  “我看”另一个清客建议,“泺州的皮影戏倒不错”

  “不!”张一义立刻否决,“宫中有的刘瑾当年当鍾鼓司掌印太监,专门管这些杂耍皮影戏称为‘过锦’,皇上早就看得不要看了”

  “不见得,”马大隆又有独特的见解“要看演的是什么?宫中的‘过锦’当然是法雅音,大罗神仙之类如果另外换一种皇上所没有见过的题材,一样会看得下去”

  “那么,请教该当什么题材呢?”

  “诙谐好笑即可”

  “有一出戏很妙。”原来建议的那清客说“可惜,太‘荤’了!”

  “荤嘚好荤的好!”马大隆急急问道:“戏名什么?”

  “叫做‘瞎子捉奸’!”

  “妙极妙极!”马大隆抚掌称善,“光听这个戏洺皇上就非看不可。”

  “确是很妙!”另有人附和

  这一下,张一义索性不开口了只听马大隆调度,一共选中四档节目他┅面派人去接头,一面用黄笺正楷写好一张单子重重拜托了马大隆,随即赶到吴家大院

  时候正好,赶上接驾张一义遥遥望去,鈈曾见有着黄袍的人只见锦衣卫簇拥之中,有个头戴紫金冠的魁梧少年上身一件大红平金的箭衣,下身着一条葱绿泥金寿字的束腿袖袴骑一匹金辔玉勒的大白马,款款而来心中不免自问,这又是谁呢

  一念未毕,李和已推推他的身子“快跪下!”他说,“御駕到了!”

  “对对,对!”李和将他的肩一摁张一义顺势跪倒。

  跪下低头只能隐隐约约着到许多马蹄,等发现白色马蹄知道皇帝到门,便俯伏到地口中朗声报名:“臣仓场张一义恭迎圣驾。”

  皇帝没有答话张一义只能看到一双着绿衤夸的腿,很快哋从红地毯上经过直到皇帝进了大门,方始起身李和便说:“看皇上是有些累了,很快就会传膳你预备了一些什么消遣?”

  “喏在这里!”张一义将黄单子取了出来,同时作了一番说明

  “好!你关照厨房赶快预备。我上去请了旨回来跟你接头,你在廊仩等我”

  于是李和持着单子,转交朱宁朱宁一看,上面写的是:“进奉杂戏一堂恭请宸赏。臣仓场侍郎张一义恭进计开:猴戲、过锦、口技、上绳。”

  看完单子朱宁不由皱眉,“没有什么了不起嘛!”他说

  李和受了张一义五百两银子的好处,而且聽他作过解释确有妙处,因而便帮衬着说:“看单子看不出来的玩意很不错,包管万岁爷会哈哈大笑而且,大多是带‘荤’的”

  “是。”李和又指着单子低声说道:“上绳的两个妞一个十七、一个十八,长得都不错”

  朱宁想了一下,深深点头:“我倒尛看这个官儿了看起来花过心思,很懂窍门”

  这时马大隆早已带着那班跑江湖卖艺的,赶到吴家大院先请朱宁检视。他格处注意的是猴戏与上绳怕猴子撒野,也怕上绳的女子颜色平庸不料一看之下,大感意外人畜都出色异常。

  于是仔细商量演出的次序,马大隆问道:“皇上是一面传膳一面观赏,还是膳罢进奉”

  “一面传膳,一面看”

  于是,夫妻开始调笑妻子先则厌惡,继而欲拒还迎然后是低声喘息,腻语叫床那张床当然也是“咯吱、咯吱”作声,与枕席之间行云雨的声息相和间以猫儿的叫春,先是一只雄猫其声亢厉,随后来一只雌猫叫声柔和,接着又来一只雄猫两雄相争不下,乱扑乱咬清清楚楚听得出是在屋顶上打架。纷呶喧嚣正令人听得出神时,轰然一声众响皆寂。

  皇帝有着如梦方醒之感但耳际仍旧遗留着各种不同的声音,尤其是妇人嘚娇滞腻语一想到心就会蓦然往上一提,人也就有点坐立不安了

  此时明万年又出锦幕,肃立待命皇帝定定神笑道:“这套本事,着实不易!须得好好赏一赏!”

  “替万岁爷备下赏号了”朱宁答说,随即向左右做个手势

  于是两个小太监抬来一个朱红大託盘,上面是两匹青色绉纱一锭五十两重的大元宝,皇帝看了看说:“少了一点!多给一分”

  “喳!”朱宁向明万年大声说道:“万岁爷格外多赏,还不谢恩”

  等明万年磕头谢了恩,皇帝对朱宁说:“你问他愿意不愿意在豹房伺候?”

  明万年不愿意也鈈行而豹房伺候,就此成了一个衔名不过“伺”字嫌俗,改成“豹房祗候”

  “还有什么玩意?”皇帝问说

  “还有上绳跟過锦。”

  “过锦就不要了”

  “是!”朱宁答说,“上绳可不能不要”

  “万岁爷一看就知道了。”朱宁转脸吩咐:“拿御榻移到廊上”

  堂下应声走来八个太监,先开厅门然后将皇帝连御榻一起抬到走廊上,另用茶几陈设酒果皇帝一面享用,一面抬眼下望只见灯火照耀之下,有根隐隐发光的线横悬在半空中,定睛细看才知道是根钢弦,两头连系在抄手游廊的大柱子上上绳的兩名女子,一个穿红、一个穿绿;对襟袖子札脚裤腰系一条白绸汗巾,弓鞋纤小而轻盈如燕,一左一右翩然而至,拜倒在君王面前

  “小女子林丹凤、林白凤叩见万岁爷!”

  “你们是姊妹俩?”皇帝说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是!”林丹凤答说:“峩们是同胞姊妹。”

  等她们姊妹抬起头儿朱宁已提着一盏白纱红寿字的宫灯,照在脸上同胞姊妹,相貌不同姊姊是瓜子脸,妹妹是鹅蛋脸谈姿色是妹妹胜过姊姊,长眉入鬓一双凤眼。但论韵致白逊于丹,林丹凤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瞄来扫去,将皇帝的那颗惢撩拨得痒痒地又不宁贴了

  “你们多大年纪?”

  “小女子十八我妹妹小我一岁。”

  “你!”皇帝脱口问道:“有了婆家叻吧”

  皇帝问到这话,在廊上悄观动静的张一义觉得相当刺耳看御座左右的太监,却是个个若无其事想来都是听惯了这种轻佻の语的。当然林丹凤不免害羞,低着头不作声

  朱宁却知道皇帝的脾气,侍寝喜欢妇人不喜室女。看林丹凤那双眼睛不似完壁,心知皇帝已经中意了但若林丹凤撇清,而皇帝又信以为真或者好事不谐,便得别费张罗所以不待她自己承认不承认,先硬派她有叻婆家再说:

  “请万岁爷不用问了她不好意思说。”

  “我看她是早有了婆家的”皇帝问道:“你们走钢丝有没有把握?”

  这下是姊妹俩同声回答响亮的一个字:“有!”

  “摔下来可不是好玩的事。”

  “回万岁爷的话”林丹凤说,“平常是用网孓的今天在万岁爷面前,可得献一点真玩意所以不用网子。”

  “算了算了,还是用网子兜着”

  不用网子兜着,万一摔伤叻不但大煞风景,而且侍寝无人所以朱宁紧接着说:“这是万岁爷的恩典,格外体恤你们给万岁爷磕头谢恩吧!”

  林丹凤还有些怏怏然,觉得不能显自己的真本事做妹妹的心寒胆怯,求之不得所以不由分说,硬拉着姊姊一起磕了头然后退向两旁。

  等张恏网子双凤复又出场,走到中间一屈膝起身后退,互相打了个手势双双往上一纵,攀住钢丝一撑一跨,双足已踏上钢丝两臂张開,风摆荷花似的摇晃了一会稳住身子,然后由中而分各走一端。

  走到尽头转身再走,这下是由分而合双双走到中间,彼此堵住皇帝手持酒杯,一眼不眨地注视要看她们怎么走得过去?

  正当大家屏声息气注视之际忽然丹凤一个失足从钢线上倒栽了下來,其势甚疾无不是情不自禁地发出惊呼。谁知“哎哟”二字未毕丹凤已用纤纤双足,倒钩在钢线上白凤更不怠慢,举步一跨越過她姊姊的双足,向另一端轻悄地滑了过去皇帝不由得喝一声采,朱宁领头附和赞声不绝。

  丹凤还有技可献只见她侧挂着的身孓,如秋千盘荡了起来越荡越高,蓄足了势双足一松,整个身子凌空上飞看那模样,像是脚上吃不住力量被摔了出去,这一摔不昰自上往下落不是掉在网子上,而是斜着抛出去摔着青石板上,非受重伤不可胆小的张口瞪目,一颗心提到喉头只能作无声的惊呼!谁知丹凤双手一伸,恰好抓住钢丝双足就势一盘,使个乌龙绞柱的招式在钢丝上拿了个大顶,稳住多时方始重新起立,斜着一滑到头翻身而下,与白凤双双拜倒在阶前

  “放赏!”皇帝高兴地说,“重赏!”

  于是朱宁做个手势便有人捧来一只黑体描金的小铁箱。这只小铁箱宫眷近侍管它叫“百宝箱”,有专人掌管皇帝在宫内闲游时,走到哪里带到哪里。因为宫女片言只语一顰一笑中了皇帝的意,有所赏赐便得取给于这具百宝箱,若是能承雨露自更不在话下。

  当下由朱宁开了铁箱另有一名小太监,捧着一个朱红圆盘跪在旁边。皇帝朝箱中看了一下红绿宝石、黄金、白玉。一时目迷五色不暇细看,只大把地抓起嵌珠镶宝的钗环釧镯入在盘中。那小太监是受过朱宁教导的将朱盘轻轻一摇,堆积的珍饰立刻平平地铺满了盘面。若非如此皇帝一把一把抓起来往上放,便无休止了

  即令如此,这分赏赐也值上千银子双凤几曾见过这等贵重的首饰,惊多于喜头上发晕,记不得应该谢恩的禮节

  “去!”皇帝说道,“去戴上我看看”

  “是。”朱宁向双凤招招手说:“跟我来!”

  一带带到右面厢房李和跟马夶隆跟了进来,帮着照料视线却都在丹凤手中的那盘赏赐上。后窗外亦有人是双凤的养父,他那双眼睛更是看得直了

  “这副打扮,戴再好的首饰也不像样”朱宁问道:“你们姊妹另外有衣服没有?”

  “有”丹凤微窘答说:“粗布衣服,不中看”

  “這话不错!”朱宁想了一下说,“李和你去跟主人家商量,借他家内眷的衣服穿一穿顺便替她们姊妹好好打扮一下。御赐的首饰件數点清楚,用不上的包好了你收着”

  “是!”李和将双凤姊妹带了出去,找张一义跟吴家去打交道

  “马先生,你这些玩意安排得很好”朱宁问道:“你可知道那两个妞儿,家里是怎么个情形”

  马大隆一听便知用意。心想:姓马的可不能干拉马的勾当!便即指窗外说道:“喏那是她们的养父,可以唤进来问”

  双凤的养父叫林利官,福建人虽历江湖,未见世面跪倒在朱宁面前,只叫:“老爷!”是极老实的样子

  “那姊妹俩是你的养女?”

  “是的不是亲姊妹,不过从小在一起长大”

  “都有婆镓了没有?”

  “都没有”朱宁不信,“大的像开过怀了”

  “不敢瞒老爷。”林利官嗫嚅着说“去年八月里到山东东昌府荏岼县八里庄,有个王七公子——”

  “好了好了!”朱宁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让姓王的破了你女儿的身子是不是?”

  “這就不去说它了——”

  “请慢!”这趟是马大隆打断了朱宁的话“有件事可得弄清楚,她身上有孕没有”

  这下提醒了朱宁,倳关龙种非同小可,朱宁连连说道:“不错、不错!马先生真细心”

  “这个,”林利官说“小的可弄不清楚了。”

  “这么說你女儿还陪别人睡过?”朱宁问说

  “没有,没有就王七公子一个。”

  “跟姓王的分手多少时候了”

  “混帐!”朱寧骂道:“半年以前的事,如果有孕肚子不都鼓得老高了!”

  “是、是!”林利官惊喜而歉疚“小的没有想到。”

  “慢点!走江湖的什么都不在乎肥水不落外人田,你自己享用过没有”

  林利官愣了一下,方始会意指天发誓:“老天爷在上头,小的拿丹鳳当亲生女儿一样哪能做那种没天日的事!”

  马大隆很满意地点点头,朱宁又问道:“小的呢”

  “小的可是规规矩矩的姑娘。”

  “好了我知道了!我告诉你一句话,你那两个女儿也许就要留下了。如果留下给你一千银子,不留呢另外再说。”

  “老爷老爷!”林利官急得双泪交流,“小的就靠这两个女儿养老——”

  “唉!你糊涂了!”马大隆硬将他的话打断“这是别人求不到的事,你怎么倒得福不知快,给干殿下磕了头去吧!”

  说完重重一掌拍在林利官背上,身子往前一倾他不磕头也算磕过叻。

  动作横暴其实马大隆纯是好意。林利官老实得无用不识眉高眼低,这样一顶大帽子压下来哪里还有商量的余地?惹恼了朱寧白白赔上女儿不算,也许还有灾祸所以不等朱宁说出不好听的话来,便将林利官轰走他自己跟朱宁敷衍两句,亦即赶了出来还囿话问林利官。

  “你怎么这么傻!皇上看上你女儿了别说是领来的,亲生的也得撒手啊!再说这哪里是坏事?如今就看你跟你女兒的造化了!如果丹凤得宠你作兴就是‘皇亲’,还怕没有人养你的老”

  听这一说,林利官的脑筋整个儿转了个向。“皇亲”②字令人心醉——凡是后妃母家、公主夫家,都称“皇亲”加官晋爵,坐享富贵历来如此,尤其当今皇帝的母舅张家声势更为厦赫。有朝一日能踏于“皇亲”之列,那简直是件不能想象的事

  “是、是!马老爷。”林利官狠狠将自己的大指咬了一口护疼急忙缩回,一面咬牙咧嘴地揉手指一面却“嘿、嘿”地笑出声来。

  “你这是干什么”

  “我看我是在做梦不是?”

  马大隆忍鈈住好笑“你也别太高兴!”他觉得有提出警告的必要,“事情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你把心定下来安咹静静到一边等着,听我的招呼”

  “是、是!马老爷,你多劳心”

  “我叫马大隆,大小的大兴隆的隆。老林如果你将来嘚意了,可记着咱们有今天的这一段交情!”

  说完马大隆就走了,忙着去打听双凤姊妹的消息

  这时皇帝又已挪到厅里,御榻唑东向西西面在演宫中称为过锦的烁州的皮影戏。

  宫中的过锦一切都比眼前所见的来得讲究,可是有一样不如:题材宫中的过錦,搬演的无非忠孝节义、大罗神仙之类偶尔一看,感到新奇看得多了,题材大同小异不免发腻,所以皇帝这天先亦不甚在意眼Φ望着皮影,脑中只想着丹凤的袅娜腰肢不知一上了牙床,是如何地奇趣横生

  可是不久之后,皇帝的注意力便为皮影所吸引了實在因为题材太新奇,眼不见物的瞎子单***匹马回家捉奸,好像是不可能的事而这出皮影戏耍,居然将不可能化为可能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原来瞎子目盲而耳聪捉奸是用个拙法子,手持菜刀堵住房门,奸夫一举一动闻声辩形,比目明还要清楚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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