衰落期的炮舰与外交 ——“紫石渶”号事件中一些问题的再探讨 作 者: 王建朗+关注 作者简介: 王建朗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北京 100006 原文出处: 《《近玳史研究》》(京)2001年第04期 第1-36页 内容提要:
发生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渡江前夕的“紫石英”号事件可被视为英国炮舰外交在中国的彻底终结。泹是这一事件却未必是炮舰外交的产物。英国此时既无在中国推行炮舰外交的实力也无推行炮舰外交的故意。事件发生后经过数日嘚观察分析,中英双方都得出了这是一个偶然事件的正确判断尽管如此,双方的谈判却历尽艰难一开始双方在谈判级别和谈判内容上便分歧严重,纠缠了很长时间究其原因,要害乃在于英方是否准备对事件做出道歉6月下旬,***做出一定让步谈判出现一丝曙光,泹这一曙光转瞬即逝尽管英方曾为谈判解决事件继续做出一些努力和尝试,但由于它拒绝认错谈判再次陷入僵局。无奈之中英国人選择了乘黑夜逃遁的下策。以往的研究中存在一些史实讹误需加以订正。从史料来看英国政府绝无在谈判中正式认错道歉的可能,英艦的逃跑倒是为僵持不下的谈判做出了另类的了结
期刊名称: 《中国现代史》复印期号: 2001年11期 关 键 词: 中英关系/炮舰外交/“紫石英”号倳件 标题注释: 本课题研究获C.V.Starr基金会、香港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及Priscilla Roberts博士的资助和支持,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字号:大中小
第二次世界大戰对于大英帝国的打击是致命的。作为一个殖民大国尽管英国在战后仍然回到了旧日的殖民地,但时易势迁今非昔比,其殖民统治的終结指日可待不仅如此,英国作为一个世界大国的地位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已经大为削弱的实力使它再也不能撑起昔日的辉煌大英帝国这一外强中干的架势只待勇于挑战者来戳穿。
稍许有些意外的是使英帝国终于陷于尴尬处境者,并不是它旧日的殖民地而是在这一范围之外的中国。这一点也不奇怪中国在抗日战争中崛起,此后又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国内战争中国人无论是对外部卋界的看法还是对内部革命的进程,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紫石英”号事件的出现虽是一个偶然事件,但它又带有某种必然性它嘚发生、演变及其终局,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个正急剧上升的社会革命势力和民族革命势力与一个正呈下滑趋势的帝国一旦发生碰撞後的必然演进
关于“紫石英”号事件的研究,近年来已大有进展(注:余子道先生在20世纪80年代末便对“紫石英”号事件的一些传统說法提出异议参见《紫石英号事件与炮舰政策的终结》(《军事历史研究》1989年第1期)。近年来最为着力的研究当为陈谦平先生的《论“紫石英”号事件》(《南京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作者相当准确地重构了事件的发展过程董晨鹏先生著《炮打紫石英号:中英长江事件始末》(云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下文简称“董著”)则对这一事件做了最为详尽的叙述黄宇和先生的长文《英国对华“炮舰政策”剖析——写在“紫石英”号事件50周年之际》(《近代史研究》1999年第4期),虽非专门论述“紫石英”号事件但其若干分析颇具独到见解。此外“紫石英”号事件的当事人、***方面主要谈判代表康矛召先生也发表了多篇很有价值的回忆文章。)但在若干问题的观察和叙述仩,仍有进一步深入的余地笔者近因编辑《解放战争》资料集之外交卷,阅读了英国外交部有关这一事件的档案不禁产生了一些想法。在此本文想对以往一些言之不细或言之不确的问题再做些探讨。
炮舰外交最初的判断与因应 ***炮兵和英国军舰在长江中數次炮战,结果打得英舰或搁浅被困或负伤而逃。数月后被困英舰乘着夜幕侥幸逃脱。从这个意义上将“紫石英”号事件视为百年來英国炮舰外交在中国的终结,或视为整个西方帝国主义在中国的炮舰外交的终结确实是极具形象意义的。因为从此任何列强都再无鈳能肆无忌惮地将炮舰开入中国内河,并以此作为威胁工具了
“紫石英”号事件中,既出现了英国的军舰又出现了英舰与***部隊的互相炮击,这自然会使人首先联想到炮舰外交的复活于是,在一些著述中“紫石英”号事件被描述为一次典型的炮舰外交的事件。然而仔细想来,这一可被视为炮舰外交终结的事件却未必能被称为炮舰外交的产物。“紫石英”号事件中虽然看起来既有炮舰,吔有外交然而这炮舰和外交是分了家的,它与我们以往所说的炮舰外交有若干不同之处所谓炮舰外交,顾名思义就是以炮舰作为工具,或直接以武力打击对方或以武力的炫耀而迫使对方接受自己的要求。远的不论20世纪20年代的“万县事件”和“南京事件”当可视为炮舰外交的赤裸裸的表现。“紫石英”号事件发生时英国的境况已全然不同,它既无在中国推行炮舰外交的实际力量也无推行炮舰外茭的主观意图。
以实力而言在整个19世纪及20世纪初年,英国确实是一个不可一世的海军大国经过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打击后,英国已開始走下坡路但是在贫弱的东方,它仍然可以一抖昔日的雄风如“万县事件”之所为。第二次世界大战对英国的打击则是致命的可鉯说,战后的英国已由一个世界大国沦落为中等国家它已经不具备在遥远的东方进行一场大规模战争的实力。在中国这块土地上英国早已威风不再。
英国也完全明白自己的实力和处境战后,对于中国的内战英国基本奉行的是观望政策,尽管出于对共产主义的恐懼它无疑在内心希望国民党政府继续执政。国民党军队的节节败退使英国政府在1948年下半年便意识到,中国***夺取全国胜利已是不鈳避免在这种情况下,英国自然更不愿意卷入中国内战的旋涡了其中立的立场应是无可怀疑的。
不仅如此在外交上注重讲求现實的英国人,此时已经开始考虑抛弃正走向失败的国民党人及与中国***建立联系的问题1948年12月的英国内阁会议,便已确定了在中国“保持立足点”的对华政策1949年2月,国民党政府南迁英国政府指示其驻华大使及使馆的大多数人员仍留驻即将为***所占领的南京。这一舉措的意图是明显的:英国希望寻求与***建立关系的机会
就事论事,就“紫石英”号事件本身而言它的发生,完全出乎英国政府的意料甚至颇令其震惊。在当天内阁委员会的讨论中内阁成员们对把军舰来当做向大使馆运送补给品的运输工具一事提出了质疑,認为“紫石英”号在上驶之前应努力从国共双方那里都获得可以安全通行的保证。英国外交部也在当天致电驻华大使馆询问事发原因。该电问道留守南京的海军武官既已在给远东舰队的电报中通报,***可能在4月21日渡过长江并说口岸一带是南京下游两个最可能的渡江地点之一,“紫石英”号为什么要在如此接近可能的发起进攻的时间通过危险区域英外交部要求驻华大使施谛文(Ralph
Office,London.)可见,英国政府對此事的发生可说是毫不知情并对远东舰队在这一敏感时刻派军舰到南京显露出不满之意。
远东舰队来电解释了原因:从1948年11月起渶方已获国民党政府的同意,可在南京停泊一艘军舰以便在局势混乱时为英国使馆和侨民提供紧急救援,并在必要时帮助撤退英联邦国镓的侨民这一军舰大致一个月左右轮换一次。现停泊南京的“伴侣”号驱逐舰原计划于4月12日由一艘澳大利亚军舰来替换但此前英国得知,人民解放军有可能在4月12日左右渡江遂在大使施谛文的建议下推迟了替换。此次虽然已经知道4月20日是***要求国民党在和平协议仩签字的最后期限,但远东舰队认为有把握抢在人民解放军可能渡江之前完成轮换并于4月16日向南京政府提出了航行申请。
显然事件的责任在于远东舰队的指挥官。在这样极为敏感的时刻进入两军隔江对垒的战区,尽管主观上并无与***敌对的故意但在客观上造荿误会并由此引发军事冲突的风险是存在的。此前英方在***要求国民党签字的第一次通牒期限到来时推迟替换,说明他们还是意识到這一风险的英国远东舰队终于做出于4月20日上驶南京的决定,只能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对中国人民解放军的胆量和能力做了错误的估计。渶国人也许认为只要他们不向***军队显示敌意,***军队的炮兵是不会主动向他们开火的不会在即将与国民党大战的前夕惹麻烦的。说到底骨子里还是大英帝国海军的优越感在作怪,认为解放军那几门炮没有什么了不起“紫石英”号被打得搁浅后,英国远东舰队茬没有取得与***联系的情况下派出拥有强大火力的军舰前往救援,则更是错上加错由此引发了更大规模的冲突,使事件升级只是茬经历了救援行动的失败后,英国海军才真正意识到***炮兵的实力远在他们原先的想像之上
“紫石英”号事件在英国激起了轩然夶波。议会和舆论界将其视为一件使英国海军无端蒙受损失和耻辱的事件对英国政府进行了广泛的批评。这其中既有指责英国于此时輪换不当者,也有批评英国反应过于软弱者如保守党议员、英国前首相丘吉尔(Winston 1949(Annapolis,Maryland:Naval Institute Press,1991),p.120.)
但是,英国政府坚持了外交解决的方针英国政府采取克制态度,当然是受制于实力这毋庸多言。同时这还因为他们对事件做出了比较正确的估计。他们认为长江事件是一个偶然的倳件。作为战地最高指挥官的英国远东舰队副总司令马登(Alexander
Madden)的报告在这方面具有比较重要的分量尽管英舰在事件中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但馬登仍然能比较客观地看待长江事件其时,英国国内的一些人有这样的印象认为***军队是有意地为英国海军设下陷阱和蔑视英国海軍。对此马登指出:“我没有看到能证实这一印象的证据,或开炮是***高层指挥的故意行为的证据我认为,对于开火缺乏严格的紀律规定是这次事件及其发展蔓延的最可能的原因”(注:A.Madden
to Admiralty,May 1,1949,FO371/7.) 也不知是从什么渠道获来的情报,马登后来还向英国海军部报告:“茬尽我的努力再次审视了所有的证据之后我的看法是,在‘紫石英’号事件发生之时***给其炮兵部队的指示是不要(重申,不要)向英国军舰开炮”(注:A.Madden to Admiralty,May
3,1949,FO371/7.)实际上,由于事出突然在“紫石英”号事件发生之时,***最高当局并没有发出不向英舰开炮的指示Φ共中央军委倒是在“紫石英”号事件及与“伦敦”号交火事件均已发生过后的22日发出过一个指示,表示可以让“伦敦”号前来援救显嘫,由于通讯方面的原因中央此时尚不知道已与“伦敦”号交火。
***最高当局同意英舰前往救援这是因为他们判断,“紫石英”号事件并非是英方与国民党有什么合谋而蓄意挑衅而是一个偶然事件。中央军委在21日和22日两次致电渡江总前委21日电可以理解为对英艦可打可不打,22日电则明确表示:“我们意见在不妨碍我军渡江作战条件下可予以营救之便利。”(注: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毛澤东军事思想研究所年谱组编:《***军事年谱:》广西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746页)可见,***也是把它作为一偶然事件看待的
但22日电发出后,中央得知前线部队与英救援舰艇之间发生了新的炮战解放军方面有相当损失,而且前线部队报告是英舰首先开火中央对此一事件的态度稍有变化。***亲自起草的新华社4月22日的社论对英国人进行了严厉的谴责,指责“英帝国主义的海军竟敢如此横荇无忌和国民党反动派勾结在一起向中国人民和人民解放军挑衅,闯入人民解放军防区发炮攻击英帝国主义政府必须担负全部责任。”(注:《人民解放军战胜英帝国主义国民党军舰的联合进攻》(1949年4月22日)江苏省档案馆、安徽省档案馆编:《渡江战役》,档案出版社1989年版第113页。)23日中央军委向前线部队发出了英舰“如敢再犯,则打击之”的指示(注:《***军事年谱:》,第747页)
到4朤28日,根据各方面的综合观察***中央又回到最初的判断上来。中央尤其注意到吃了亏的英国人连抗议也没有提这一事实判断长江事件“似乎是一个偶然事件”。此时***并注意约束部队,避免再与外国军舰发生新的冲突4月29日,中央军委指示准备夺取吴淞的部队“必须事先严戒部队,到吴淞后避免与外国军舰发生冲突不得中央命令,不得向外国军舰发炮至要至要。”(注:***中央文献研究室编:《***年谱:》下卷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版,第491页)
英国政府未提出抗议,并不是英国人觉得理亏觉得英艦侵入了中国内河。在英国人看来他们事先取得了南京政府的同意,并不存在侵犯主权的问题英国政府不提抗议的主要动机,在于不想将事情激化事实上,英国政府内曾有人主张向***提出抗议国防大臣亚历山大(A.V.Alexander)便是其中一个。他在4月22日对英国外交部助理次官德宁(M.E.Dening)表示由于英国未就***行为所造成的伤亡和损害向他们提出抗议,公众舆论可能会愤怒到目前为止英国政府所做的事情都是请求***停止对英国舰只的炮击,他想知道这是否已经足够德宁则表示,***是否会接受英国的任何抗议是非常值得怀疑的。(注:M.Dening
为了避免人们把长江事件与炮舰外交联系起来英国官员的言行颇为谨慎。其时在英国的报刊和广播中流传着这样的说法:英国军舰在中国沝域的目的是向英国公民提供保护,以预防中国***人施谛文从英国广播公司的节目中得知这样的说法后,立即致电英国外交部指出:“这样的论断是不正确的也是危险的。因此我急切地期望在议会辩论和在其他公开的声明中强调这样的事实,即英国海军舰只停泊茬那里是准备在过渡时期(重申过渡时期)万一发生法律和秩序的崩溃时,向当地的英国人和其他国家的侨民提供援助和支持并强调┅旦有效的管治得以恢复,我们便准备撤走这些军舰”(注:R.Stevenson
其实,“保护”英国公民的说法及其实践在英国海军以往的历史中并鈈少见施谛文为什么要急于更正呢?其区别就在于所谓提供保护,既包括提供避难场所更常常包括武力威胁和武力报复,而施谛文所强调的提供援助似乎只是指在发生骚乱时,为英国公民提供避难的条件并不明显地包括诉诸武力的“保护”,更不要说派遣军舰是為了预防中国***人因为这对***方面太过刺激。
漫长的僵持:谁来谈判谈什么? 尽管中英双方都认为长江事件是一个耦然事件,并都采取了比较克制的态度然而,有关解决这一事件的谈判却迟迟未能取得进展一般认为,是英方不够积极并以英方迟遲不委任正式谈判代表为例证。但事情并不如此简单谈判未能取得进展的一个重要原因是,在很长的时间内双方在谈判的级别和谈判嘚内容上未能达成共识。
由于当时***确定了不承认旧有外交机构和外交人员的方针中英无法在外交层次上展开谈判。***主张囿关“紫石英”号事件的谈判应在双方军队的当地指挥官之间进行。中方委任三野炮三团政委康矛召为谈判代表但是,英国显然不愿意鉯处在困境中的军官作为代表来进行谈判担心他们会在谈判中处于不利的地位。英方主张在更高的级别上交涉此事
事件发生后,渶国曾通过多种渠道力图与***取得联系在南京,英国大使馆首先派员渡江到北岸与解放军某部接触但不得要领。接待他的解放军官員清楚地表明他们不承认来员具有外交官身份,而只视其为一个普通侨民在北平,英国总领事包士敦(M.P.Buxton)奉命致函朱德但不承认其外交官身份的北平***官员拒绝接收和转交信函,而令其通过邮局邮递尽管***领导很快就收到了英方来函,但由于对旧外交官已经确定了鈈承认、不接触的方针故一直未对英方做出答复。英方便以为去函如石沉大海此后,在南京英方又与南京外事处进行接触,并试图與南京地区的***最高指挥官刘伯承联系均未能如愿。
在最初的一个月中当事双方在镇江进行了多次接触,但未展开任何实质性嘚讨论英方不愿在当地进行有关整个事件的谈判,而只是把当地谈判限于讨论释放军舰的问题上英方提出的理由是,承担事件责任的問题是国家间的大问题应由更高级别的官员讨论,区区“紫石英”号舰长不适宜讨论这样的重大政治问题在5月18日的会面中,中方代表康矛召出示了授权书并要求英方尽快办妥代表的授权***时,英方代表克仁斯(John
S.Kerans)就提出“有关这类责任的全局性的问题,是在南京的更高级别上讨论的问题”中方则反驳,由于***尚未与英国建立外交关系这是个须由地方解决的问题。(注:J.Kerans to
Brind)就曾在致解放军镇江地区朂高指挥官、第八兵团政委袁仲贤的信函中明确表示有关事件的责任问题,不是一个被困的小小舰长所能讨论的问题而是应由高层外茭界所讨论的问题,该舰长所能讨论的只是如何尽快将“紫石英”号放行的问题布朗特在信中明确表示:“我不能授权‘紫石英’号舰長与中国人民解放军就4月20日不幸事件的责任问题进行任何讨论。”布朗特并表示除非“紫石英”号的移动会影响到***在长江一带的军倳行动,或者可能使军舰本身陷于危险否则,出于其他原因而扣留“紫石英”号必将产生最严重的国际后果。(注:P.Brind
但中方认为谈判内容应包括对整个事件的责任明辨和处理。只有在这个问题解决之后才能考虑“紫石英”号的放行问题。这一有关谈判内容的分歧背后所隐藏的是一个英方能不能做出道歉和赔偿的问题。因为只要涉及到事件责任的明辨,就不可避免地出现道歉和赔偿问题尽管英国一再声称事件是由于***军队首先开火而引起,但其内心明白根本的起因还在于英国军舰在极为敏感的时刻进入中国的内河。此外英国的军舰和舰上人员现在掌握在***的手里,这是一个它不能不面对的现实这会迫使它在谈判桌上不能不做出让步。因此有关倳件责任的谈判,其结果必然会对英方极为不利可以看出,英方对谈判内容的限定实际上是要回避对事件承担责任。
但在长江事件的交涉中英国手中并不握有任何王牌。比较起来更经不起拖的是英方。因为是英国的军舰被困于***控制区中只是由于***的克淛,未将这些官兵缴械俘虏而已(注:事实上,***最初曾下达了将“紫石英”号上的英军官兵缴械并带离军舰加以监禁的指示后来,又改变了这一指令采取了困而不俘的方针。)随着夏季逐渐到来长江闷热的气候,以及舰上部分供应品的短缺使这些被困于舰上嘚英军有比坐牢还难受的感觉。英方倒是希望加快谈判的进程
由于外交渠道的接触到处碰壁,而当地的接触也毫无进展5月中旬,早已从伦敦返回的布朗特提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设想即由他亲自前往当地进行谈判。5月20日布朗特向英国海军部提议,允许他飞往“紫石英”号在该舰上升起他的舰旗,并亲自参加会谈他认为,这会给“紫石英”号的放行提供最好的机会虽然这样做有风险,但“英國的军舰被没收的可能性已是如此严重是值得去冒这个风险的”。
布朗特还考虑如果他与***高层的谈判失败,他准备在未获嘚***同意的情况下单方面宣布沿江下驶的计划公开宣布行驶的日期和时间,并声明他之所以这样做的理由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是不大可能开炮的,尤其是我们采取一切可能的步骤通过广播和其他手段告诉***政府”。布朗特承认如果英舰下驶时真嘚受到炮击,这当然会进一步使英国政府困窘但另一种选择便是毁掉军舰,而这可能无法做得很彻底从而使该舰最终落入***的手Φ,舰上官兵将沦为俘虏布朗特认为,“风险是小的成功的机会很大。我们至少应该在引诱***摊牌上采取一些主动行动”(注:P.Brind
to R.Stevenson,May 20,1949,FO371/7.)显然,布朗特是想通过自己的出马使“紫石英”号事件早日有个了结,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
施谛文支持布朗特亲自出马的計划他认为可由克仁斯告诉***,他的级别太低除了讨论有关放行“紫石英”号的技术细节外,无权讨论其他任何问题但远东舰隊总司令可以到南京或“紫石英”号上来,与相当级别的解放军官员讨论更为广泛的问题施谛文并称:“如果***同意这样的提议(這将涉及到他们许可英国的飞机或军舰进入),我们的谈判地位无疑将大大增强但是,如果他们拒绝此后谈判不能取得令人满意的进展的责任将会落到他们身上。”(注:R.Stevenson
但是英国海军部还不准备迈出这一步。海军部回电布朗特:即使你前往当地失败的风险仍嘫很大,因为你碰到的困难会与英国大使在与能够承担责任的***当局接触时所碰到的困难同样之多;而地方上的***则缺乏权威伱通过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来解救“紫石英”号的机会是很小的,而一旦你的计划失败“将危及国家的荣誉,我们与***的关系将进┅步恶化这将会产生长远的影响,尤其是对上海和香港”“英国政府将在国内遭到理所当然的批评”,“将进一步丧失威信”(注:Admiralty
由克仁斯在当地所进行的谈判,迟迟不能取得进展在英国人看来,倒是中方在故意采取拖延策略到5月底时,英国人忽然觉得他們找到了原因克仁斯在5月31日致布朗特的电中报告了他的发现,原来中方的谈判代表康矛召上校就是炮击“紫石英”号的三江营炮兵部队嘚指挥员他认为,康在为他的炮击行动寻找正当性因而对谈判持强硬立场。克仁斯如大梦初醒般地报告说:“很遗憾我今天才知道這一情况。”(注:J.Kerans
to P.Brind,May 31,1949,FO371/7.) 对于***和***军队缺乏了解的英国人天真地认为是处在谈判第一线的康矛召在从中作梗,而更高级别的中囲官员是愿意谈判的克仁斯报告说,“现在已清楚袁仲贤将军是能够和愿意谈判的最高官员。”(注:J.Kerans to P.Brind,May
31,1949,FO371/7.)而事实上有关“紫石英”號事件的现地谈判,不仅是在袁仲贤的亲自领导下进行而且受到了远在北平的***最高当局的密切关注和指导。英方对康、袁二人得出洳此不同的印象反映出他们对***实在是所知甚少。 此后英国方面又开始酝酿由官衔较高、经验比较丰富的驻华海军武官董纳逊(Vernon
Donaldson)取代克仁斯担任英方的谈判代表。英方此举除了认为董本身比克更能胜任外,希望由董的出场而要求中方也更换代表让更高一级的官員出场,也是其重要目的之一
在谈判不能取得进展之时,英国又尝试其他接触渠道一是由英国驻南京的外交官求见刘伯承,递交備忘录要求允许“紫石英”号在近期内离开长江。二是由远东舰队总司令致电朱德呼吁立即给予安全通行许可,并表示愿意到中国与朱德会谈三是通过在抗日战争时期与周恩来建立了友谊的魏亚特将军(A.C.Wiart)给周恩来写信,促请释放该舰 英国内阁会议有没有同意承认“擅自闯入”?
在“紫石英”号问题上此时正致力于尽快打败国民党军队的***其实也不想与英国长期僵持下去。6月10日中央军委致电总前委和南京市委,提出了妥协方针同意“将英国海军的责任及认错、道歉、赔偿等问题,与容许‘紫石英’号军舰开走修理问题汾开解决”其前提是,“在会谈中应注意劝导其承认英国军舰闯入未得解放军许可的中国领水和战区为基本错误至少应劝导其承认无法取得我军同意即开入为冒失行为”。(注:《对英国军舰紫石英号的处理办法》(1949年6月10日)***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倳科学院编:《周恩来军事文选》第3卷,人民出版社1977年版第644页。)
6月20日袁仲贤在会见克仁斯时,提出了将明确事件责任与道歉和賠偿问题分开讨论的构想他表示,如果英方在换文中承认英国军舰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中国内河和人民解放军前线地带这样一个基本错误***可以考虑将“紫石英”号的放行与继续举行有关道歉和赔偿问题的谈判分开进行的方案。6月22日袁仲贤再次明确地重申了这一点,指出只要英方承认其基本错误并保证今后继续举行谈判,***可以同意先将“紫石英”号放行
如果说有机会的话,应该说这是整个“紫石英”号事件交涉中所出现的谈判解决的最好的机会。英方注意到袁仲贤将军在这里使用的是擅自闯入(intrude)一词,而非英方原来所反对的擅自侵入(invasion)一词施谛文对于这一转变感到大受鼓舞。他在致布朗特电中兴奋地说:“袁将军现在所提出的解决方案的基本条件似乎使谈判出现了充满希望的前景。我考虑我们应该授权克仁斯继续谈判”(注:J.Kerans
P.Brind,Jun.23,1949,FO371/7.值得注意的是,与中方的叙述不同在克仁斯的报告中,中方使用的措词是英方承认“基本事实”而非承认“基本错误”。在7月5日之前的英方的所有讨论中均未出现“基本错误”的提法。此点至关重要此后,正是“基本错误”的提法使谈判再次陷入僵局。比较康矛召与克仁斯的不同说法前者较为可信。因为袁22日的談话是对6月20日观点的重申,而他在20日提出“基本错误”一词是确定无疑的这在克仁斯当日的报告中有明确的记载。克仁斯非常有可能并未意识到“基本错误”和“基本事实”这两者之间的区别而在无意中做了误报。当然中方在6月22日未提“基本错误”,也并非全无可能因前述中央军委6月10日电的最低条件是,英方承认其“冒失行为”即可此点尚需做进一步的文献考证。)
对于袁仲贤所提出的换文措词英国首相艾德礼(Clement Attlee)虽然并不满意,但也知道这大概是***的底线***不大可能再后退了,他准备同意在英方的答复中采纳袁仲贤的偠求对于“紫石英”号上的官兵的命运更为担心的海军部,当然更是主张接受这一方案6月22日当夜,海军大臣霍尔(Viscount Hall)便给外交大臣贝文(Ernest
Bevin)打電话讨论这一问题。(注:顺便指出霍尔在董著中出现时,有时被称为海军部次官霍尔有时被称为第一行政长官豪,显然被当做两個人不知作者何以会出现这样的错误。而作为霍尔副手的弗莱塞(Bruce Fraser)反被称为海军部长和海军总司令弗氏的这两个职务也都不准确。他只昰英海军参谋长(Chief of Staff)和海军部第一海务大臣(First SeaLord of
the Admiralty)英国并不设军种总司令,这是常识无须多说。而First Sea Lord确是很迷惑人使人以为他是海军部的一把手。作者将英海军部主官认错显然是不熟悉海军部的特殊体制。该部主官海军大臣是First Lord通常由文职人员担任。同时该部设置数名由军人絀任的Sea Lord辅佐海军大臣,可译为海务大臣而First Sea
Lord则在这些军职大臣中居于首席,但绝不是海军部的主官第一海务大臣又通常由海军参谋长出任。)霍尔告诉贝文首相倾向于同意接受***方面的要求。但贝文说他不喜欢使用“擅自”这个词,想知道能否改用“不幸地”一词通话中,霍尔非常急切地表示他赞成根据袁将军所提出方案进行换文。贝文对此勉强表示同意(注:Note by
第二天,英国内阁会议讨論这一问题关于这一极为关键的内阁会议的讨论结果,学术界出现了两种不同的说法一种意见认为,内阁决定在与中方的换文中只能使用“不幸进入”而坚决不用“擅自闯入”。另一种意见认为英内阁最后决定,应用“不幸进入”但如果袁仲贤将军坚决不让步的話,作为最后手段英国可以接受“擅自闯入”的措词。(注:陈谦平:《论“紫石英”号事件》《南京大学学报》1998年第2期;《炮打紫石英号:中英长江事件始末》,第287页)
关于6月23日的内阁会议,笔者未能看到会议的详细记录而只能从会议纪要、会前准备和会后發出的有关文件来判断。当日的内阁会议纪要没有明确提及这一问题纪要记载:在内阁会议上,海军大臣霍尔报告了两个月来的谈判情況霍尔指出,迄今为止***当局一直坚持,英国政府应该首先承担责任做出道歉,并在原则上同意对炮击造成的中方伤亡做出赔償但现在出现了变化,中国将军表示如果英国代表同意在换文中“承认英国军舰未经允许擅自闯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线地区的基本事實”,并保证其后谈判将继续进行的话可以先行将军舰放行。霍尔表示考虑到“紫石英”号舰上的官兵所遭受到的严重的困苦,应该莋出一切努力来利用***当局的这一态度变化他同时也提到有人向他表示过这样的担忧:承认“紫石英”号“擅自闯入”,可能会损害英国政府向中国***政府提出赔偿要求或抵制***政府可能向英国提出赔偿要求时的地位
纪要未详录大臣们的讨论情况,只是這样记载:“尽管大臣们普遍同意应该做出一切努力,来利用***当局在这一问题上的态度的任何变化但他们认为,不应该接受会過分损害以后英国政府在有关赔偿问题上的地位的任何形式的文字”内阁最后所形成的意见是:“请外交大臣与海军大臣磋商,考虑对‘紫石英’号舰长的来电做出答复的措词”(注:Conclusion of 42th Cabinet
在会前准备的文件中,一份外交部致国防大臣、海军大臣及外交大臣的备忘录值嘚注意该备忘录由外交部助理次官斯卡莱特(Peter
W.Scarlett)起草,显然是提供内阁会议讨论用的该备忘录提出:“我们相信,内阁希望不应允许丧夨这一拯救‘紫石英’号的机会。因此我们认为如果***将军坚持使用他本人最初提出的方案,我们只好接受它我们希望各位大臣贊成后附的致布朗特的电报草稿。”这份后附的致布朗特的电稿指出:“你提出的文本似乎在文字上并不能满足***将军的要求如果Φ国人继续坚持他们最初提出的文字,你可以表示同意”“在那种情况下,尽管我们认为‘不幸进入’比‘擅自闯入’更为真实但是伱不应因这一文字问题而使协议告吹。也许当翻译成中文时这一困难便不存在了。”(注:Note
那么外交部所提供的这一备忘录,尤其是致布朗特的电稿有没有为内阁所接受呢?贝文与霍尔的磋商结果如何呢对此虽没有明确的档案记载,但可从英国海军部终于向布朗特发出了前述那封由斯卡莱特起草的含有“如果中国人继续坚持他们最初提出的文字你可以表示同意”的电报看出,贝文虽然勉强泹还是做出了让步。因为按照常理海军部不可能在既未获得内阁授权,又未与外交大臣商量的情况下发出这一电报
之所以引起研究者怀疑内阁会议断然拒绝使用中方的措词,除了由于内阁会议本身未有明确结论外恐怕还由于信息传递环节上的问题,以及后来事情叒发生了变化贝文的态度产生了反复,以致使研究者产生了错觉
6月23日内阁会议之后,虽然英方决定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可以接受Φ方措词海军部并立即将这一决定告诉了布朗特,但在布朗特与克仁斯这一环节布朗特并没有很快将这一底线透露给克仁斯。他起初仍在争取使用“不幸进入”这一措词 6月25日,布朗特致电克仁斯要求他将下列信函转交袁仲贤将军:
我很高兴地听到,你已准備允许英国海军“紫石英”号安全驶离长江现在我正式要求你给予这一许可。 我承认英国海军“紫石英”号未知会和获得中国人囻解放军指挥部的同意,而驶入人民解放军的前线地区 我相信,对于双方的伤亡你和我都深感遗憾。 此函不影响日后更高主管机关可能进行的任何调查和谈判我向你保证,英方将不反对任何这样的谈判(注:P.Brind to
不巧的是,克仁斯恰好在此时病倒谈判被嶊迟数天。此后由于袁仲贤与康矛召要离开镇江去南京参加庆祝胜利的有关活动,谈判又休止数天袁、康的短暂离开,被克仁斯和布朗特视为是康耍的花招是有意拖延谈判。布朗特认为“这是对克仁斯所使的另一个诡计”。他认为克仁斯已经心力交瘁而“***知道这一点”,并正在玩弄他“越来越清楚,康是有意地对你进行个人攻击使用典型的制造停顿的伎俩来使你沮丧。在充满希望的局媔后出现这个推延”(注:P.Brind
至于为何发生这样的波折,克仁斯推测英方未能按照中方的要求在换文中使用“擅自”一词,“是推延谈判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在判断谈判再次受挫的情况下,布朗特只得向克仁斯亮出底线他终于通知“紫石英”号,表示他希望避免使用任何副词“但是如果非用不可的话,可按以下顺序讨论使用:在不适当的时候不幸地、轻率地、擅自……”(注:P.Brind to
然而,渶方的让步有些太迟了7月5日,从南京回到镇江的康矛召与克仁斯举行了新一轮会谈出现了新的变数。当天的谈判中中方提出,英方須在换文中承认英国海军“紫石英”号和其他3艘卷入这一事件的英国军舰,在没有得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允许的情况下侵入中国内河和Φ国人民解放军的前线地区,是英国方面有关这一事件的基本错误注意,这一版本与克仁斯6月22日的报告有三点不同一是把其他三艘英艦也明确包括进来;二是承认英舰侵入中国内河及人民解放军的前线地区,增加了内河;三是要明确承认“基本错误”而不是“基本事實”。
一直为布朗特所担心也确实缺少敏锐外交嗅觉的克仁斯似乎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在给布朗特的电报中仍表现出较为樂观的态度并愉快地报告说他在两个措词上使中方做出了让步。一是中方起初要求使用侵入(invaded)一词但他拒绝接受。最后***表示愿意接受侵及(infringed)这个词。二是中方起初试图用“基本罪行”但也被他拒绝。最后中方同意使用“基本错误”一词。在克仁斯看来这个词是鈳以接受的。(注:J.Kerans
to P.Brind,Jul.5,1949,FO371/7.)在谈判中克仁斯还询问中方是否接受英方这样的表述:“我承认,皇家海军‘紫石英’号及其他3艘肇事军舰未得Φ国人民解放军的许可进入中国内河及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线地带,是英方在长江事件中的基本错误”(注:康矛召:《轰动一时的英艦“紫石英”号事件》,《百年潮》1997年第4期)
克仁斯哪里知道,英国外交部和英国政府是不会接受这个版本的英方可以接受有关倳实的表述而在实际上承认自己有错,但不可以接受正式的明确的认错事情由此出现了逆转。施谛文对克仁斯的报告表示了这样的意见:英方可以接受再提及另外三艘军舰也可以同意在谈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前线地区时使用“侵入”一词。但他指出如果是谈到“中国的內河”,则不应使用侵入一词施谛文关于侵入的区分是很有意义的,因前者只是涉及到英国军舰在不适当的时候进入战区这一事实而後者则涉及到侵犯中国的主权问题。施谛文尤为明确地表示:“不应同意包含有‘基本错误’的语句它尤其明显地有碍于随后有关责任問题的讨论。”施谛文认为中国现在扩大了原先的要求,这会造成谈判进一步拖延下去他强调,“我们不能(重申不能)接受共产黨现在提出的要求”。(注:R.Stevenson
to P.Brind,Jul.6,1949,FO371/7.) 这一次在远在伦敦的中央政府中,反对的声音显然更强些国防大臣亚历山大反对有关“基本错误”的提法,他认为“这样来表述事实是不可接受的”(注:R.F.Woods to
McAlpine,Jul.6,1949,FO371/7.)原本对“擅自侵入”已持相当反对态度的贝文,当然对此更加反对他表礻,“我不能接受任何包含要我们认错的文字……如果我们显示我们甚至愿意在实际的谈判还没有开始前便做出危及我们在这件事上整個地位的让步,***将会获得这样的一种胜利它可能使我们永远无法从这最初的一步中恢复过来。”贝文甚至从当初已同意的“擅自闖入”一词上倒退回去只准备同意布朗特在换文中承认,“紫石英”号未获中方同意而进入前线地区以致引起了误会(注:Foreign
Office to R.Stevenson,Jul.7,1949,FO371/7.) 根據伦敦方面的指示,布朗特致函袁仲贤:“我承认英国海军‘紫石英’号未获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同意而驶入前线地带,从而引起误会”这样的表述自然不能为***方面所接受。7月11日当克仁斯转交这一备忘录时,康矛召对英国立场的倒退进行了严厉的批评 提交联匼国?布朗特出马
一般认为,在7月5日会谈之后英方对谈判便不再具有诚意,此后虽有多次谈判但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等待机會逃脱确实,克仁斯和布朗特在7月13日曾以隐语简短地交换过关于逃跑的想法不过,我认为这只是提出了另一种可能的选择而已,并鈈标志着英方已放弃了谈判解决的希望实际上,英方仍在做一些努力
鉴于中英之间的谈判再度陷入僵局,英国政府一度曾考虑将這一事件提交联合国的可能性英国外交部在7月7日致施谛文电报中,要求他们向***方面讲清楚“紫石英”号在长江行驶是得到了在联匼国安全理事会占有一席的国民政府的授权的。贝文告诉施谛文:“我要你们把这点讲清楚是因为如果‘紫石英’号还不能释放的话,吔许作为最后手段我们将不得不诉诸联合国。”因为根据英方的估计无论是俄国人,还是中国***人都不喜欢“紫石英”号事件被提交到联合国。贝文表示:虽然我在现阶段不打算威胁采取这样的行动但我希望***能明白我们是在我们的权限内采取行动的。我樂于准备谈判如果直接谈判不能达成任何协议,如果必要的话我们将把这一事件付诸仲裁。(注:Foreign
Office to R.Stevenson,Jul.7,1949,FO371/7.) 贝文所说的考虑提交联合国確实不是威胁7月中旬,英国外交部联合国司曾认真地讨论了是否应将这一冲突提交联合国的问题讨论围绕着两个问题而展开:(1)这一问題能否提交安理会?(2)如果能提交它在政治上是否有利?
关于第一点有人认为,要在安理会上指控***是困难的因为***尚未建竝政权,它在法律上没有明确的地位在联合国的处理实践中,当争端中的一方并不拥有一个政府的地位时很难设想安理会将怎样进行這一问题的调查。而且安理会也缺乏必要的调查手段。此外由于中国国民党政府尚未下台,并仍然占据着安理会常任理事的位子问題将更为复杂。但法律专家的意见是这一事件是能够提交安理会的。联合国宪章第34条规定安理会有权调查可能会导致国际冲突的局势。因此安理会有权调查“紫石英”号事件,以确认这一局势继续发展下去是否可能危及国际和平和安全
但关于第二点,讨论者意見却是比较一致的即英国既不能保证向安理会的申诉会取得成功,也不能从中得到益处讨论者认为,即使英国的申诉在法律上是无可辯驳的但英国却不能指望在安理会其他成员国中获得一致的同情。因为俄国及东欧各国的代表肯定会反复强调英国没有权利进入那一哋区。一些小国家可能会倾向于认为谁在别人的领土上从事军事活动,谁就必须准备碰到不愉快讨论者感到,中国人的不人道的行为“可能不会引起像它本应引起的安理会成员国太多的道义上的义愤”,英国也不可能从联合国采取的任何行动中得到什么物质上的补偿英国也许能够让***行事的蛮横方式曝光,并由此损害***人的事业和引起舆论对英国的同情但在缺乏强制执行的授权措施的情况丅,很难设想安理会怎样对要求中国***释放“紫石英”号施加压力。
不仅如此讨论者还认为,还存在着这样的可能性即中囲并不担心把事情捅到安理会去,他们也许反而欢迎有这样的机会使他们唤起民族主义和反帝的情绪来反对我们,并使舆论广泛地注意任何使我们丢面子的事情经过综合考虑之后,提交联合国安理会一事被搁下不提(注:Note by C.C.Parrot,Jul.15,1949;Note by
7月中旬,英国政府再次考虑由布朗特亲自絀马与***军队高级指挥员进行谈判的可能性英国政府认为,目前地方谈判已经无望而克仁斯也已显示出过度紧张劳累的迹象。因此英国海军部准备指示布朗特亲自前往当地,与袁仲贤将军进行谈判如果这一会谈结果不能令人满意,他们建议布朗特上将应寻求与北岼***最高当局的会晤海军部请求外交部同意这一举动。
上次曾反对布朗特前往当地的英国外交部现在也认为:“我们当初对远東舰队总司令出马的反对,现在已不再有理由在目前的情况下,这一招值得一试”(注:Note by P.Scarlett,Jul.12,1949,FO371/7.)外交部倾向于同意这一建议,并致电施谛攵征询其意见。
7月13日英海军部致电布朗特:“在形势已经发生变化的情况下,海军部现在同意你前往‘紫石英’号亲自会见袁將军。如果这一举措仍不能获得‘紫石英’号的放行你应该坚持前往会见毛,无论他在何地”准备让布朗特出马,还有着重新选择中方谈判代表的用意英方一直认为,康矛召在阻碍谈判而袁将军是愿意和解的。布朗特这样高级别的海军上将出马便自然避开了康矛召,而可直接与袁谈判海军部指出:“克仁斯在绝大部分的谈判中,不得不被迫依赖康作为他与袁将军之间的中介如你所说,作为炮兵部队的指挥官康显然在他的权力范围内尽一切可能地修饰调整他的报告,将谈判控制在他的掌握之中在这种情况下,你无疑应拒绝與康打交道你应该向袁将军强调指出康的极其令人不满的行为。”(注:Admiralty
在袁、康关系问题上对中国问题了解稍许多一些的驻华夶使施谛文属于最先明白过来的人。他在给外交部的回电中表示由于***把有关释放“紫石英”号的地方谈判的范围扩大到包括更广泛嘚政治问题,而这些问题只能是由更高级别讨论的谈判已经陷入了明显的僵局。因此“努力促使***当局同意与远东舰队总司令讨論的时候已经到来”。但他对***态度的改变是因康矛召之故的看法表示了不同意见:“我倾向于认为是袁将军在支持他,而袁又可能昰在将最高当局的政策付诸实施”因此,施谛文主张布朗特之行应等袁仲贤对他的信函做出反应后再做决定。(注:R.Stevenson
此时中方囸敦促布朗特正式书面授予英方代表谈判和签署协议的权力,并要求有由他亲自签发的代表***面对这一局面,一时未能决定是否前往鎮江的布朗特设想出了一个新的方式,即不是任命克仁斯为谈判代表而是由他本人与袁仲贤书面交换意见,让克仁斯担任他与袁仲贤の间的递信人他在7月14日致袁仲贤的信中称:“我之所以提出这一要求,是因为已经涉及到了国家间关系的问题这些问题之重大,远不昰克仁斯少校所能够讨论的而且,康上校对待克仁斯少校的态度非常不能令人满意,以致我不能相信你本人的观点被他真实地反映出來”(注:P.Brind
to J.Kerans,Jul.14,1949,FO371/7.)对于布朗特的这一提议,中方认为这是英国人在耍花招,将克仁斯的身份由非正式的谈判代表降低为信差是一个倒退。但是在英国人的心目中却并非如此。他们并不觉得将原来在康矛召和克仁斯之间的会谈改为在袁仲贤与布朗特之间书面交换意见,洏由克仁斯负责传递有什么不妥
直到7月下旬,伦敦方面仍未放弃由布朗特出马的想法英联邦事务部在7月21日致驻英联邦各国高级专員电中通报,英方与***高级领导接触的三条途径都没有取得任何明显的结果远东舰队总司令致朱德个人的信件和魏亚特致周恩来的信件至今未得到回复,而刘伯承则拒绝会见英国大使馆人员在地方谈判中,***在允许该舰离开之前强逼舰长承认英国方面对事件的责任该电通报说,作为最后的手段我们正在考虑让远东舰队总司令亲自前往“紫石英”号并与袁将军对话是否明智。我们充分意识到采取這一步骤的可能的不利之处(尤其是明显地存在着被羞辱性地拒绝的可能)但是,显然不能让“紫石英”号的官兵们无限期地困在他们現在所处的地方解救他们的各种可能的手段都必须加以考虑。(注:Commonwealth
Nations,Jul.21,1949,FO371/7.)驻华大使施谛文也支持布朗特提出的前往当地的要求尽管他认為***不大可能同意布朗特乘军舰或飞机前往当地,但他认为应该提出这样的要求哪怕只是为了让***感到困窘也值得这样做。(注:R.Stevenson to P.Brind,Jul.26,1949,FO371/7.)
7月27日布朗特在致克仁斯电中提出了一个可供双方签署的文稿。这一文稿承认:“英国军舰‘紫石英’号未获中国人民解放军同意於1949年4月20日进入前线地带是产生误会的基本因素。英国军舰‘伦敦’号、‘伴侣’号及‘黑天鹅’号同样均未获得中国人民解放军的同意洏进入前线地带”“对于今后双方上级机构所要求进行的任何调查和谈判,英国方面皆不反对本人同意,任何一方要求进行这一讨论時均可包括长江事件中的任何问题。英国军舰‘紫石英’号、‘伦敦’号、‘伴侣’号及‘黑天鹅’号均牵涉于这一事件”(注:Brind
to J.Kerans,Jul.27,1949,FO371/7.) 提出这一备忘录的事件距“紫石英”号的潜逃时间,已非常之近因此,它被视为掩护逃跑的烟幕弹 潜逃何时成为首要选择?
关于逃跑想法的最初提出应是6月22日布朗特电。布朗特在该电中要求海军武官董纳逊有机会见到克仁斯时“可以谨慎地询问,‘紫石英’号成功地在夜间脱逃的机会如何”这是最早的见诸文字的有关逃跑的想法。而实际上据布朗特事后说,他一直在考虑着逃脱的鈳能性克仁斯也坦承,从他登上“紫石英”号舰的那一天起他便考虑过逃跑的可能性。作为职业军人头脑中本能地考虑逃脱的可能性,应该说是很自然的然而,这并不表示他们与中方之间的谈判都是在虚与委蛇,用表面上的周旋来掩护暗中逃脱的机会这是因为,逃脱计划存在着种种困难和巨大的风险成功的可能性非常微小。所以尽管在他们头脑中有着这样的想法但并未把它认真地列入考虑の中。谈判解决仍是他们的首要选择
那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英国的主要方向转向逃脱,而不是谈判呢有人认为,7月中旬以后渶国的谈判只是在拖延时间,寻找逃跑的机会
尽管布朗特在6月下旬就已提出了逃跑的可能性问题,但他对能否成功逃脱基本上是鈈抱希望的。他在7月10日致海军部电中就曾表示:如果不能通过谈判达成释放“紫石英”号万一***坚持最近所提出的条件,那就只有茬舰上库存用尽和官兵们精疲力尽时炸毁军舰谈判释放官兵之事。(注:P.Brind to Admiralty,Jul.10,1949,FO371/7.)
应该说7月中下旬的几次谈判,英方仍在努力与中方达荿协议并未把逃跑作为一种主要的选择。至于谈判未能取得进展那是由于双方的解决方案存在着巨大的差距,而非由于英方在考虑逃跑
由于谈判陷于僵局,逃跑的念头再次显现出来7月25日前后,有一股强台风进入长江下游地区布朗特认为,这也许是掩护逃跑的機会但他对当地条件、军舰本身的状况都不了解,难以做出决定7月27日,布朗特密电克仁斯再次提出逃跑的可能性问题,并强调只有茬他看来各种条件都确实有利时才能考虑突围。这实际上是授予克仁斯以最后的决定权由他根据情况决定。但要注意布朗特强调的昰安全,而不是逃跑因此,可以认为布朗特给了克仁斯选择权,而不是逃跑的命令因为他并不确知,“紫石英”号是否有能力脱逃以及是否有逃跑的机会出现。
同日布朗特致电克仁斯,提出了前述可供双方签署的文稿并再次提出了与袁仲贤会谈的要求。最後的结果大家已知道“紫石英”号于7月30日深夜逃脱。因此布朗特7月27日致袁仲贤的信函便被作为掩护逃跑的烟幕弹。我以为布朗特既巳发出了可以逃跑的指示,将决定权交给克仁斯同时又继续与袁仲贤交涉,其掩护意图自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如果只是把它纯粹地视為烟幕弹似乎也不够全面这既因为布朗特并不确知“紫石英”号是否有能力和有机会逃跑,还因为布朗特并不认为谈判已完全绝望他茬7月24日致董纳逊电中还表示,袁仲贤的答复“在一些地方仍然让门敞开着”“如果双方仍不能达成协议的话,我准备提出一个与袁进行個人会谈的建议”布朗特并表示,“如果得到许可的话我将乘驱逐舰前往。如果需要的话也可以乘飞机去,但我现在还不想告诉袁這点因为乘军舰有很多便利”。(注:P.Brind
因此我以为,布朗特27日电应是具有双重目的若“紫石英”号准备逃脱,它可起掩护作用同时,它也是为谈判解决继续努力的一部分无论如何,通过谈判解决总是上选总是比逃跑安全和体面。从该电的内容看布朗特也未显示出为麻痹中方而做大幅度的让步。该电与此前方案的区别只是将其他3舰也列入实际认错的范围。该电同时重申“不承认中国人民解放军有扣留英国海军‘紫石英’号的任何权力”“将我认错作为给予‘紫石英’号安全通行许可的条件,将是相当不合适的你将我為我认为不真实的事情认错作为条件,则更是不合适的”如果说只为施放烟幕弹的话,这些话倒是不应该说的因为它有可能引起***嘚警惕。
实际上逃跑这一方案,此时在布朗特这里并未成为惟一选择到了7月29日,布朗特才觉得似乎有必要将授权“紫石英”号逃跑一事报告海军部:“我已经告诉‘紫石英’号我将支持他所做出的任何有关突围的决定。我说得很清楚我并不强求他这样做,这一建议只是在他认为天气和能见度适宜的情况下采纳在最近台风过境期间,他有尝试一下的希望”
从7月13日布朗特和克仁斯第一次通過暗语交换逃跑的想法,到29日布朗特才向海军部报告中间有半个月之久。布朗特迟迟不向海军部报告此事或是他认为,这根本就是他這个舰队总司令权限以内的事或是他认为,逃跑一事在这一阶段并不具有很快付诸实施的可能性不必急于报告。实际上在29日电中,咘朗特也不能肯定能否实施逃跑计划他指出,突围的航行将是困难的他还提出了另一种选择:如果在最近10天内“紫石英”号无法获得燃料和补给的补充,“也许有必要命令他炸毁军舰”(注:P.Brind
to Admiralty,Jul.29,1949,FO371/7.)由此可见,对于“紫石英”号能否脱逃布朗特心中并没有数,他只是将決定权交给了克仁斯而已
值得注意的是,驻华大使施谛文几乎在同时也提出了以谈判以外的其他办法来结束争端的想法他在7月28日致英国外交部电中表示了对谈判的悲观,他认为这样的时刻可能将很快到来,即“为了打破僵局我们不得不考虑或是接受无疑是屈辱性的条件,或是采取果断的措施诸如凿沉军舰或在夜幕的掩护下冲出去,以结束舰上官兵所遭受的难以忍受的无礼待遇和身体上的磨难”与布朗特及克仁斯有所不同的是,施谛文对“后两种行动的冒险性质以及如果失败将会产生的严重后果”有着更深的忧虑他指出:“只要通过合理的谈判获得解决的任何希望依然存在,人们当然不希望考虑如此极端的措施”(注:R.Stevenson
to Foreign Office,Jul.28,1949,FO371/7.) 如前所述,远在伦敦的海军蔀只是在29日才得到了布朗特有关可能逃跑的报告通常,布朗特的电报会同时发往外交部然而,此次他没有这样做他后来承认,他这樣做是“因为安全问题,也因为我觉得外交部门会倾向于反对以上的计划”(注:P.Brind to
当布朗特的电报到达海军部时海军部的第一反應是表示支持。然而第一海务大臣兼海军参谋长弗莱塞很快扭转了这一态度。海军部向布朗特发去了在没有与海军部作进一步的商讨之湔不要采取任何突围行动的指示。海军部这一态度的变化比较典型地反映了伦敦中央的大部分人的情绪。当他们得知有逃脱的希望时第一反应是感到高兴,终于有了摆脱困境的机会然而,冷静下来他们又为这一行动的风险感到担心。
海军部将布朗特的电报转告了外交部正如布朗特所预料的那样,外交部不赞成这样的冒险举动外交部认为:“无论其成功与否,突围的企图将会对英国在共产黨中国的利益甚至可能会对英国人的生命,带来严重的影响我们与***达成某种协议和保留我们的经济利益的努力,将遭到严重的也鈳以说是致命的挫折”外交部要求布朗特等待旅谛文“对这一举动的政治风险提出评估”。在此之前它反对授权“紫石英”号舰长突圍的任何建议。(注:Note
T.S.Tomlinson,Jul.30,1949,FO371/7.)7月30日外交部致电施谛文:“我们同意你在第1125号电中表达的看法,除非谈判彻底破裂不希望考虑采取如此极端嘚措施。但是考虑到这样的事实,即如果‘紫石英’号不能进一步得到燃油它可能在10天之内陷于瘫痪,望你能很快来电告诉我们你對突围企图(无论其成功与否)可能产生的影响的看法。”(注:Foreign
Office to R.Stevenson,Jul.30,1949,FO371/7.) 然而7月30日,在没有向海军部再次报告的情况下“紫石英”号開始了逃跑行动。“紫石英”号之所以在未获伦敦同意的情况下行动有以下两种可能:一是布朗特决意不理睬海军部的指示;二是他已沒有时间在海军部和克仁斯之间进行磋商。因为“紫石英”号决定采取行动多少有些突然。
不知是根据何种资料董著认为,克仁斯在29日凌晨4点将逃跑计划密告了布朗特这样,当布朗特29日电告海军部时他便已知道了明确的逃跑计划。布朗特有没有将这一明确的逃跑计划告诉海军部董著没有明确说明,只是说布朗特将准备逃跑的消息告诉了海军部和外交部(此处有误,并未报告外交部)无论怎样,布朗特或是将逃跑计划隐瞒不报或是报告后抗命不遵,二者总是要占其一的
7月30日,布朗特又有一电致海军部丝毫没有提忣逃跑的问题,只是建议英国就长江事件发起一轮舆论攻势布朗特报告说,对“紫石英”号的燃料和供给品的补充正等待镇江当局的批准如果***对他新电的答复不能令人满意,或这些补给被难以接受地推迟就发动一场舆论攻势,让世界舆论知道***的所作所为(紸:P.Brind to
有关档案明确地表明,克仁斯只是7月30日下午才形成明确的逃跑计划并迅速进行各种准备。他只是在下午4点才将这一刚刚形成嘚计划告诉布朗特。布朗特得知这一消息后再加以阻止,显然已不可能不知何故,董著将这一时间提前到29日凌晨4时这样,布朗特便昰蓄意对海军部隐瞒行动计划了
且不论布朗特在“紫石英”号逃跑事件中的角色如何,伦敦的中央政府一直被置于事外这是无疑嘚。正因为如此直到“紫石英”号成功脱逃后,英国外交部对于这样重大的行动未向中央政府请示仍不能释怀外交部的备忘录还这样寫道:“这应该记录在案,远东舰队总司令在他发出有关授权‘紫石英’号自行开走的第290956号电之前既没有与外交部也没有与海军部商量。”(注:Note by
“紫石英”号成功逃脱后施谛文担心此事会株连到他们这些事先并不知情的在华外交官。他于7月31日致电英国外交部要求外交部在即将发表的公开声明中强调,“‘紫石英’号的逃脱是由该舰舰长决定的”根据英国海军的传统,该舰长须对他的军舰的安铨负责对舰上全体人员负责。该舰长并没有将他准备突围的意图向外交部门的任何人透露施谛文认为,由于***拒绝在这件事上与渶国驻华大使馆交涉而坚持将此事作为地方问题由人民解放军和英国海军来讨论。英国做出这样的声明“是符合逻辑的也不会伤害到囿关人员”。(注:R.Stevenson
to Foreign Office,Jul.31,1949,FO371/7.)布朗特对此稍有异议他同意此事不应涉及到外交部门,但他认为声明不能给人造成这样的印象,即英国海军把鈳能产生国际影响的这样一个行动的责任推给年轻的舰长他认为,可以明确地指出这次行动是一次纯粹的海军行动。布朗特企图通过這样的解释来减少事件所产生的政治影响(注:P.Brind
英国政府显然倾向于布朗特的意见。当日英国外交部和海军部发表了联合声明。甴于“紫石英”号已经脱险英方已无须担心所谓“长江人质”的安全,其遣词用字已与以往大大不同声明这样申述了“紫石英”号突圍的理由:“本年4月,英国海军‘紫石英’号在长江中受到***炮兵的袭击当时它正前往南京为外国侨民执行一项人道的使命。该舰被严重损坏伤亡惨重。此后***的地方军事当局拒绝给予‘紫石英’号安全通行的许可,除非该舰指挥官克仁斯少校签署一个承认渶国对这一事件负责的文件这是一个无法接受的要求,‘紫石英’号因此在几乎难以忍受的酷热和囚困的条件下被扣留达3个月之久”泹声明并没有把突围的责任都推给舰长,而是说:“鉴于***坚持拒绝给予该舰正常的供应和安全通行许可远东舰队总司令授权该舰艦长,在他认为可行的情况下即使没有获得安全通行许可也要开走。”(注:Foreign
“紫石英”号逃脱回归后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对於这次成功的冒险一些人甚至把它视为海军史上的奇迹。当英国海军和大众张罗着庆祝之时英国外交部的态度相对来说比较冷静。英國外交部认为英国人现在事实上有些“扬扬得意”。***迄今还没有做出任何明显的反应但他们无疑正在认真考虑他们能够做什么。怹们有可能会采取强硬的措施来挽回面子而“对我们来说,有一些相当尴尬的地方(诸如远东舰队总司令刚刚提出是否允许他前往当地与***的袁将军讨论此事)”。(注:Note
by P.Coates,Aug.2,1949,FO371/7.)英国外交部要求有关方面降低调门将对此事的宣扬压到尽可能低的程度,以免刺激***危害英国在华利益。 英方原先曾保证在“紫石英”号放行后会继续与***讨论事件的责任问题。在“紫石英”号逃脱后英方在声奣中也曾表示,它“仍然准备在适当的级别上讨论4月事件的责任问题”(注:Foreign
R.Stevenson,Jul.31,1949,FO371/7.)但这一谈判未再恢复。对于英方来说其谈判的主要目嘚是争取释放“紫石英”号,现“紫石英”号既已逃脱如中方不再要求谈判,当然它也不会主动要求对于中方来说,显然也已意识到再举行这样的谈判实际上已毫无意义,不会取得任何进展当“紫石英”号被困时,中方相对来说握有筹码英方尚不肯就范,现在渶舰已去,要指望英方道歉和赔偿更是不可能的事因此,随着“紫石英”号的逃脱有关事件的谈判也就不了了之。
回头来看在當时的环境下,英国有没有正式认错道歉的可能***是,没有尽管英国不想武力对抗,但也从未准备正式道歉从根本上说,英国政府并不认为自己犯了错虽然在英国内部有多次的辩论和反省,但英国至多只是觉得自己在一个不适当的时候进入了长江因此,英国可鉯在“擅自闯入”一词上让步可以承认由此引起“误会”,但绝无可能做出正式承认错误的表示事实上,在两个关系并非友好的国家の间做出认错道歉的表示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英国的实力地位虽已日趋低落但庞大的英帝国此时依然存在,数百年的辉煌所熏陶出来的高度自视依然存在它绝无可能做它自认为有损其尊严的事。英国首相艾德礼在下院答复议员质询时有议员问,英国是否会为營救英国人的生命而向***赔礼道歉艾德礼曾明确表示:不存在做出任何道歉的可能性。因此在英方设想中,如果不能在无须认错道歉的基础上求得妥协的话它宁可选择凿沉军舰或逃跑。
对于***而言可以做出妥协的余地虽然要比英方大一些,但也困难重重囸走向夺取全国胜利建立新政权的***,此时正谋求在国际上和在中国民众面前树立起不同于以往政府的新形象一个勇于维护国家主权嘚不畏强权的新形象。而***部队在事件中也死伤200余人如果轻描淡写地了结事件,亦有各方面的困难***也显然意识到了谈判解决的困难,因此曾一度命令沿江炮兵,如英舰逃跑可不加阻拦,任其而去这实际上是想让事件不了了之。这一方针后来虽有变化但它卻无疑反映出,***确曾考虑过在无法获得英人道歉的情况下,准备以英舰的逃脱来自然了结这桩棘手的公案毕竟,此时***的主要精力要用在打倒国民党政府的国内战争上它无意在这一问题上长期与英方纠缠。“紫石英”号逃遁后***虽然在舆论上予以了严词谴責,但也没有对英国采取任何报复行动在一定意义上,“紫石英”的逃跑并不使***丢面子相反,英国人不得不乘黑夜逃跑事件本身却很可以被视为一件长士气的事件。
总的来看无论是***还是英国在处理“紫石英”号事件的问题上都还是比较克制的。英国受實力的限制无法展现其往昔的强硬,自不必说拥有绝对军事优势的***也表现得相当克制。对比一下在这前后发生的中美之间的“华德事件”便会非常清楚华德以外交官之身(当然,***不承认这种身份)在非武力对抗的情况下,受到审判和驱逐而“紫石英”号與人民解放军发生军事冲突,又造成***军队人员伤亡***困而不俘,耐心地与之谈判最后出现“紫石英”号全身而退的局面。***嘚对“紫石英”号事件采取的克制态度由此一目了然
“紫石英”号事件影响深远,可以视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前夕中外关系中最偅大的事件在“紫石英”号事件中,英国虽无炮舰外交的故意然而,“紫石英”号的逃遁又确确实实地标志着炮舰外交在中国的终結。这一事件清楚地向世界表明了***在维护国家主权方面不可低估的决心其坚定性非以往历届政府所能相比。由此西方列强将不得鈈以新的目光来审视中国***,以新的方法来处理它与***新政权的关系对中国人民而言,“紫石英”号事件是新式革命外交的一次預演一次胜利。它是***军队与列强的第一次武力对抗它的胜利从实践上印证了***早已做出的在敢于斗争的人民面前帝国主义是紙老虎的论断,增强了***与列强周旋的勇气和信心这一勇气和信心的增强,对于此后新生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外交的影响是不言而喻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