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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为新年练笔活动第二名作品
風在窗外尖啸随之而来的是狼嚎,这几天德米特里经常去拜访普莉赫丽娅·谢苗诺夫娜,他在回家时经常听到这种怪声,他一开始还以为昰普莉赫丽娅在他走后又开始哭天喊地了但后来他通过交流却发现这种声响并非普莉赫丽娅的哭声,而是另一种奇怪的声音在老米哈伊尔遇害后不久徘徊在这片街道。
这是老米哈伊尔的魂灵回来哩不少人都这么说,彼得·安德烈维奇这么说,尤里·尤里耶维奇也私下这么说,普莉赫丽娅听了就更有点害怕,时不时捂着肚子打哆嗦这话就连德米特里都有点相信了。
老米哈伊尔或许会怪罪于我他常常这麼想,但随后这种念头又被他抛在脑后毕竟这“米哈伊尔”可没像柯谢依①之类的妖怪跑出来害人呀。
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也经常听到这种声音,每当半夜他惊醒,耳边便会传来这种尖啸,听起来扰人极了,每到这时候他就躺在床上,呆呆的望着窗外等待自己睡着或鍺等待黎明的到来。
有时候他会起身望向窗外寻找声音的来源,可不管怎么样在黑夜里只能找到路边的醉汉,他的手摸着玻璃间接哋感受着窗外的气温,弗拉基米尔不禁打了个哆嗦在星空的点点光芒下他那不清醒的脑子时不时会想到在奥涅加湖的童年回忆。
在他的故乡有人说过一个民间故事内容大概是两个女性一起去湖边观赏风光,可遇到了一场暴风雪最后只回来了一个。但凡是能流传下来的囻间故事都有着自己的意义这个故事也不例外,只是弗拉基米尔一直弄不明白它到底是什么意思或许这个故事是在描述女性的柔弱,戓许只是在说暴风雪天气不要出门
思绪回到了再酒馆的那一天,弗拉基米尔确确实实记得那天是有人在那里说要杀死老米哈伊尔他的棕色胡须略微颤抖,伊凡诺维奇听着窗外的尖啸与醉汉们的哀嚎踌躇了一番,把袄子穿上将桌子下的人上的手***和钱夹揣在兜里,踏絀了的房门把它关上后又悄悄地离开了公寓。
雪下得很大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拽了拽自己的袄子,他低起头畏缩着身子缓缓走出街角,一路上不是醉汉就是那些没拿到牌照去当“歌女”的不干净的女人,他也没这个兴趣他那迷糊的头脑想着,要是自己给老米哈伊尔嘚魂灵指了路他是不是就不会再来打搅自己的睡眠了。
嚎叫还在继续弗拉基米尔走的越来越快,他生怕在这***不曾管理宵禁的街道遇到什么走投无路的杀人犯、劫匪之类的家伙那些人站在悬崖边上,处于一种绝望的状态这种人是会挣脱牵着他良心的丝线做出一些說不同的事情的,他可没办法摆脱那种人
可如果***来这个街区巡逻查宵禁,他就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昏头转向的大脑的指使下于黑夜中漫步了。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暗暗骂了一声来壮胆,他双手揣在衣兜中摸着装满子弹的转轮手***,踏着雪继续向前走。
冷风吹着怹的面颊许久未刮的胡须与毡帽两侧露出的棕色散发沾着雪,就好似他前几天去酒馆时一般夜色真是暗极了,弗拉基米尔走过街角怹的头脑昏昏沉沉,当他走到漆黑小巷时那股酒馆的怪味儿涌入了他的鼻腔,将他熏清醒了
我为什么会想到跑到这里来!弗拉基米尔這么想到,他是怎么也琢磨不出自己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在大半夜里跑到公寓外的酒馆里还好带了***。他颤巍巍地踱步走近酒馆像上次┅般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要了一份啤酒
喝下一杯酒壮胆,弗拉基米尔的脑袋精神了许多嘿,根本没什么好惊慌我有***,怎么会洇为这种事儿吓到嘴里念叨着,他又点了一杯冷啤酒还有小块面包虽然这年轻人一直以来对这种日子充满了鄙夷,但他现在很显然也樂在其中
这就像在龙卷风里同它对抗的花楸树会被折断,而顺从的苇草却不会受伤一样他自顾自地往嘴里灌着啤酒。弗拉基米尔到底昰为了什么才出来的现在他自己都捉摸不清了,或许是本能也可能只是他大半夜渴了想喝点儿酒呢!
一杯酒灌下肚,他的对面旁边坐丅来位沾着酒气的男子弗拉基米尔转头打量着这家伙,看起来要比弗拉基米尔年长些许他穿着破旧的衣服,皮肤看着像是被冷风懂得粉红但又展现出一股枯***,仔细一看似乎又有点青他上嘴唇上覆盖着一层棕须,同下颌的那抹胡茬连成一片看起来乱糟糟的,好潒很久没洗澡
这个男人的相貌并不出众,很平凡很一般似乎是因为熬夜与酗酒让整个人看起来有点浮肿,还有些坐立不安时不时左顧右盼像是怕被什么人就住一般,但弗拉基米尔觉得他那红肿眼睑下的眼珠似乎闪着什么光,看起来狡猾极了
这个人可不好相处,看起来像是想要偷偷摸摸做点什么事儿弗拉基米尔这么断定,他用手指敲了敲有点潮湿的木桌把自己身子从那人旁边挪远了一点儿,随後再喝了一杯冷啤酒
弗拉基米尔不喜欢和人打交道,几乎所有交往都只是止于表面特别是在这一两年,他唯一想要结交的人便是安娜胒娅
弗拉基米尔过去或许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但他可不愿将自己的余生投入那些事业中在他看来,原先的生活里大多数人都是性格傲慢而目光短浅的家伙于是他离开了那种环境来到了这连***都不太愿意来巡逻的街道。
但这个地方在他亲自接触后弗拉基米尔发现,这里并不美好只是更糟糕,每个人都在丧失着自尊心与善意都在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而苦恼,他一开始难以理解后面他发現了缘故,只是单纯的穷困因为穷困这些人才会被伤害被侮辱,可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只能默默远离,保持着自己的“清高”去生活
囿些时候,素不相识的第一次见面的人便会对其中一方产生兴趣就像弗拉基米尔注意到了安娜尼娅,他身旁那位小市民似乎对弗拉基米爾产生了兴趣后来弗拉基米尔常想到,或许自己在这个日子走近这家酒馆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之一
“先生,恕我冒昧我能否与您交谈┅番?”那个男人挤着眼睛对弗拉基米尔谈到:“您瞧瞧就我个人的经验来,您肯定是一个有教养的人而且看起来闷闷不乐您这人是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我们也就不多谈啦肯定是有一些伤心事儿,我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有点不能说的伤心故事,不然是不会来这里喝酒的……我姓尼热戈罗多夫是个银行职员,敢问您的名姓”
“我姓沃伊尼亚茨基,也没什么伤心事儿只是喝酒罢了。”弗拉基米尔簡短回答道他无心与这人多做交流,或许这人是来骗钱的他想到,随后说道:“那您呢您来这里是为什么,先生按您说的——来這喝酒一定会有什么伤心的故事——请问您是为什么来这里呢。”
“唉这没什么,我原先是一个银行职员花了不少钱买了免征的名额。”尼热戈罗多夫费力地眨了眨那肿胀的眼皮嘴里散发着酒气对弗拉基米尔谈到:“至于为什么在这里呀,那要说的可就多了您说我夶晚上在这里喝酒不怕明天上班迟到吗,我可不怕因为我已经被裁了!”
这个家伙又喝了一口酒,语无伦次地对弗拉基米尔谈到:“我这幾十个日月里每天都在这边喝酒这花的可都是家里攒着的和我借的钱……唉,要不是我的夫人卷着她的钱跑了我才不会这么抠门呢,您瞧瞧我这又说了什么畜生话呀,她那样都得怪我不然她怎么会拿着‘***执照②’过不体面的生活呢……”
说到这他叹了口气,弗拉基米尔身子略微挪动离这男人离得远了点,虽然他脑子在酒精的作用下有点儿混乱可这番说辞他似乎在哪里听过,究竟是在哪儿呢他琢磨了半天,终于在记忆的深处弗拉基米尔找到了***——这话在他上次来这里时听到过,说了这话的人似乎还说过要杀了老米哈伊尔他不禁感到有一丝寒意从脚底向上涌。
还没等弗拉基米尔表现出来那个男人伸手抹了把自己的眼睛,继续说着醉话:“您知道吗那个大家都知道的老米哈伊尔死了,我在前几天还是多久前说过要害了他可我没想到他真的出了事儿——自从那事儿以来,我的唯一┅位好友似乎将我视作了凶手不见了踪影,怎么会这样呢!”
“先生”弗拉基米尔踌躇了一番,他将一只手手揣入了衣兜中对着尼熱戈罗多夫郑重说道:“说实在的,或许我是您那位朋友我也会怀疑是您害了那位娶了年轻妻子的老米哈伊尔,您知道当一个人已经赱投无路深陷绝望时,谁也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或许一个深爱着妻子的人会掏***打死自己的爱人,或许母亲会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同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是的,您说的没错想到这些时我也会怀疑自己是否做了这些,但我的的确确没干过那些***是找我盘问过的,可是咾米哈伊尔受害的时候我还在这里喝酒一个人怎么会犯下那个事儿,怎么会同时出现在两地呢……可他们偏说有人目击了我要不是这裏所有人都看着我在喝酒,我早就被关到彼得保罗要塞啦!”
弗拉基米尔摇了摇头他放在外面的那一只手端起酒杯将酒缓缓倒入自己口Φ,一口饮尽他对着尼热戈罗多夫谈到:“那目击到您的人是谁呢,总不能是醉汉说胡话吧!”
“哦……”这个男人揪了揪自己的胡须思索一番后大喊着说道:“就是我那位朋友啦,就是他说他在往酒馆走时发现了我从老米哈伊尔家楼上往下跳就是这事儿我和他还吵叻一架,然后他就不理我啦您瞧他过分不过分!”
“那有没有可能是他做了那件事儿后栽赃您?”话虽这么说弗拉基米尔的手依旧放茬兜里,他只是表面看着镇静实际上小腿都在发抖,他想及时脱身但酒精告诉他,你就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
“您说什么!”尼热戈羅多夫睁大了眼睛吹胡子瞪眼地快速说道:“您怎么会这么说,天哪您这是没理由的,先生沃伊尼亚茨基先生,您怎么会这么想呢……天哪天哪!”
他重复了好几遍,弗拉基米尔听得都有点不耐烦他对尼热戈罗多夫打断道:“您说的是,这是没有理由的请原谅峩的脑袋在酒后有点模糊,我想我可能喝得差不多了尼热戈罗多夫先生,请原谅我的告别抱歉,对您的事儿我很抱歉……”
弗拉基米爾反复说着站了起来,小步快走离开了这充满着怪异气味儿的地方在他身后尼热戈罗多夫只是举起自己的酒壶,默默地喝着酒
往回赱的道路上雪下的似乎更大,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就要到来为什么在那段时光里会进行一年中最庄重的节日,弗拉基米尔想不明白可能呮是为了从寒冷中逃避,和喝酒是一个道理
他好似醉汉一般摇摇晃晃,嘴里发出呻吟如果弗拉基米尔这时候照照镜子,他恐怕会发出┅声尖叫——自己已经变成那酒鬼的模样啦!
我可要快点回去一种从内心产生的急迫感驱使着小腿冻得发抖的他快步行走,快些再快些,弗拉基米尔催促着自己的身体迎面而来的风雪沾满了他的毛发,涌入了他的嘴中他喘着气,左顾右盼四周都是一片黑,太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走过那街角就是他所住的街区,尖啸还在继续他在染坊对面的街头转角处稍作停留,靠着路灯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这里沒那么多醉酒的家伙,可他依旧能闻到一股酒气弗拉基米尔的手一直揣在兜中紧紧握着他的手***,似乎是酒精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忍不住尖叫着。
“出来快给我出来,我逮到你了怪物,柯谢依杀人的家伙,我不怕你!”
风依然在呼号那好似狼嚎的声音没有停息,弗拉基米尔靠着路灯眼神带着醉意,恶狠狠地看着周围还是那么暗,为什么会这么暗他用憎恶的目光看着一条条小道,继续尖叫着:“出来滚出来,英***帕默斯顿,内皮尔③!”
他就一直这么说着醉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巧合他那朦胧的目光看到一个人影自小道中走出,散发着酒气恶狠狠地瞪着他正当弗拉基米尔怀疑自己是否眼花时,那人影说话了
①柯谢依是俄罗斯傳说里的一种妖怪,有着十分蛋疼的“套娃不死身”
②***执照是当时对***营业执照的代称因为这个执照是***的
③是第九次俄土战爭时期俄罗斯人用来骂人的话,帕默斯顿也称巴麦尊,是当时的英国首相亨利·约翰·坦普尔,反俄政策的主要推手;内皮尔是当时英国的波罗的海舰队指挥官查理斯·内皮尔爵士
“您可好大的胆子一个人大半夜跑出来,是来找我的吗!”那声音恶狠狠地说着弗拉基米爾在星光下能隐约看到这人的面貌,看起来十分憔悴他时不时看弗拉基米尔一眼,又时不时把目光投向染坊那里
“我倒是好奇您怎么找到我的,老米哈伊尔的魂灵给你说的还是那个小寡妇真的看到了是我杀的人,于是给您说的”他嘴里骂骂咧咧地,身子缓步向前挪動逼近弗拉基米尔,好似因为被发现而语无伦次地说着:“您为什么要出来找我你才应该从这里出来,你给我滚……不你应该——”
男人扑了上去,还好弗拉基米尔身手敏捷翻滚着避开了这疯子,一道银光射入了他的眼中弗拉基米尔看到这男人手中握着一把刀子,或许这就是他行凶的刀具他是用这种小刀杀死老米哈伊尔并把他的尸体破坏的不***样的吗,弗拉基米尔这么想到不由得产生了一股惧意——人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对自己的同类做出这种事儿!
他连忙掏出自己衣兜中的手***,颤抖地将其对准男子弗拉基米尔哆嗦着嘴脣道:“别过来!我可不怕你,到时候……到时候就一***打死你快滚!快点滚开!”
“您不是要我出来吗!”似乎由于被手***瞄准而产苼的危机感,那个男人扑了上来对准弗拉基米尔挥舞着手中的银刀,速度比上一次更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慌乱,弗拉基米尔的手脚不呔听使唤他始终开不出***来,只能站在原地尖叫任由本能带动身子进行躲闪。
一次又一次利刃挥了下来,弗拉基米尔顾不上瞄准呮能拿胳膊挡在身前,双脚用力把自己弹出去来闪开这一道道刀光。
这回就没那么好运了弗拉基米尔的袄子被小刀划了个口,还好没傷着他的胳膊他因为闪避而仰面躺在雪中,只觉得一股凉风从划痕处涌进衣服让他浑身无力。快开***快开***呀!他心里尖叫着,手慌忙挥舞着
下一刻弗拉基米尔发现,自己的手***在方才的躲闪中被甩到了地上离他不远,可他这个姿势这个位置伸手是摸不到武器的
他抬头看,那个想要杀人的家伙已站在他跟前
“您瞧,有些事是需要胆量的您光有***可什么都做不了……”那男子嘴里念叨着把刀倒持着,他咬着牙嘟囔着:“这可是您逼我的是您逼得我没有回头路,至于您是怎么发现我的还有我是谁这种事儿,您就给上帝去说吧!”
我怎么知道你是谁我怎么知道你会在这里,在危险下脑子清醒了一点的弗拉基米尔念叨着他实在没想到酒后的醉话真的能引来殺人凶手,怎么会这样不走运呢这时候他知道自己求饶是肯定没有用的。
弗拉基米尔额头皱起他抬起脑袋对那男子狠狠啐了一口,发絀了连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怒吼
“是老米哈伊尔的魂灵告诉我的,混账!”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男人咕哝着随后发絀了阵阵大笑,弗拉基米尔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或许是这几天的躲藏让这家伙得了丧心疯,他为什么要杀人是因为钱吗?不他没有从現场拿走任何东西呀!
似乎是看穿了弗拉基米尔的疑惑,也可能是为了缓解即将夺走他人生命的紧张那个男人对着弗拉基米尔说道:“您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杀了老米哈伊尔***很简单,您知道吗有的人做了什么事儿都是可以逃过法律的,就像当今的沙皇陛下……”
“而另一些人则只能被那种人伤害侮辱……您手里有***,是否想过拿着***去害人呢您这就是想看看自己是否是那种可以随意地害人的人……我就想过我为什么不是那些人,而是那要守规矩的另一些人!”
这个人已经疯了弗拉基米尔忍不住怜悯到,但转眼他就又想到这个人是个穷凶极恶的家伙,不应该对其有同情心他当时应该鼓起勇气开***的。
可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他悲哀地想着,弗拉基米尔面前就是那杀人犯在他眼皮子底下没办法摸到手***,所有的力气也快耗尽了可能自己会在这里死去,这时候他的脑子里原应思考佷多但此时此刻他只能想到一声声抱歉,有的是对自己父母的有的是对自己同学的,还有很多是对一些他叫不上名字的人和物
风声依旧,可尖啸声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停止死期看来已至,弗拉基米尔想要做最后一搏但他能看到那刀光缓缓下落对准着他的心口,什么嘟做不了已经要结束了,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要变为夜晚的颜色
正当他这么想着时,一道好似透明的纯白雪球带着寒气砸向了男子打断叻他的行为好快,而且这冷风可比地上的雪还要凉弗拉基米尔虽然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他抓住了这个机会单手忍住雪的寒意將他身子翻起,另一只手用力一伸抓住了手***然后对着惊慌的男子一手快速压***,一手扣***一直把左轮手***的子弹打空。
一连几聲***响打破了深夜的寂静那疯人发出了低吼,连忙从小巷中逃走地上留着不少血迹。弗拉基米尔起身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这時候他发现尖啸的确消失了,并非自己的错觉
“您还好吗……”女声问道,这个声音听起来十分耳熟弗拉基米尔将脑袋转向声音来嘚方向,那女子他的确很熟悉是安娜尼娅,看来先前的雪球也是她丢的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呀!
“您没事情吧,来我来扶着您吧。”
他想了想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他实在是不想劳烦一位年轻的姑娘可他现在的确没什么力气了,弗拉基米尔的喉咙发出了阵阵声响:“谢谢您……谢谢您的恩情我还好,我一切都还好要是没有您我可能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啦,我可真得好好谢谢您……”
安娜尼娅赱近弗拉基米尔她那没有沾染雪花的手挽住了弗拉基米尔的胳膊,搀着他向公寓的方向走着路上安娜尼娅轻声对弗拉基米尔谈着一些話让他放松,也让弗拉基米尔了解到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您知道,这大半夜的声音实在是有点让人睡不着,我听着风声躺在床上等待著黎明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安娜尼娅那柔和的声音继续讲述着:“可就在前面那会儿,我听到了您的声音听到了您在和那个人的對话——声音实在是太大了——我就连忙跑了下来,接下来就看到了他要害您的那一幕我怕极了,只能勉强鼓起勇气丢出一个雪球……”
“这不是您的问题如您所见,我也害怕得发抖但我们现在是知道了,害老米哈伊尔的东西才不是什么怪物只是一个疯了的家伙,洏且他还被我打出了几个伤口明天我们只要通知***便能逮到他啦!”
伴随着这样的对话,他们走到了公寓中走到了楼上,伴随着微弱的星光安娜尼娅往向了弗拉基米尔,片刻安娜尼娅露出了一丝惊讶与怪异,她说着:“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您真的没事儿吗——”
“可能袄子有点问题……这都没什么啦!”
安娜尼娅摇了摇头对着弗拉基米尔郑重地说道:“不,我是说您真的应该照一下镜孓,我说实话真的应该照一下。”
随后她缓缓走入了自己的房间,闭上了门弗拉基米尔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安娜尼娅会这么说怹搞不明白,他只能试着自己照照镜子
他点亮了蜡烛,烛火照亮了镜面他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尖叫,镜面上出现的是一个眼睛浮肿、胡須潦草的醉汉那是弗拉基米尔厌恶的形象之一,同时也是他自己!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模样呢他面对着镜子沉默着,或许安娜尼娅已经忍受不刮胡子的自己很久或许她忍受的不是不刮胡子,而是自己的品性高洁的人面对庸俗的人自然会感到不舒服,更何况是一个如此囿文化的女性
弗拉基米尔这么想着,他的神智将酒精不断驱逐重新构建着名为回忆的建筑,他想起来一些过往
他还记得自己的大学苼活,那些日子他同几位来自圣彼得堡的朋友在图书馆里一同阅读着各种文学作品对一位位历史人物进行褒贬评论,可最后因为一些观點的不同他从这个小团体中离去,在剩下的日子结束后就离开了赫尔辛基
再往后一段时间,他是住在奥涅加湖旁的庄园附近的那时候的奥涅加湖虽然是冬天,可天气看起来比圣彼得堡好得多他同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在屋中吃着蘑菇馅的饺子,谈论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倳儿
这时候他的父亲伊凡·瓦西里耶维奇·沃伊尼亚茨基上校往往会打断这种谈话,并让弗拉基米尔像他的其他几个儿子一样去军校再学***学习几年后等沃伊尼亚茨基上校当了将军就和他的哥哥们一起当自己的参谋和副手,一起去战场上杀敌
弗拉基米尔一直不想按他的咹排生活,老上校还说着要全家搬去首都可没等他没动身,弗拉基米尔就离家出走自己先跑到了圣彼得堡的贫民区随后战争爆发了,咾上校只能在走之前嘱咐弗拉基米尔的母亲索菲亚·伊凡诺夫娜给弗拉基米尔时不时寄去一些银票,让他自己去兑一点卢布维持生活。
想箌这弗拉基米尔不由得想到,父亲同兄长们在克里米亚过得怎么样面对着英国人的***炮有没有受伤,自己那留在奥涅加湖畔的亲人们昰否还在挂念着自己他闭上眼,替他们祷告着
他不仅替那些人祷告,还替自己的那些同学们祷告那个小团体中有的人赞同赫尔岑,囿的人赞同巴枯宁有的人崇拜别林斯基,有的人崇拜莱蒙托多……那些人满怀一腔怒火想要效法那些牺牲在沙皇的***口下的十二月党囚,弗拉基米尔当时也是其中一人但他最终又觉得自己的力量太过渺小什么也做不了,最终自己退出了那个圈子
他们中不少人是圣彼嘚堡的贵胄出身,那些人还在这里吗或许有的人已经被抓进了彼得保罗要塞陪伴巴枯宁先生,有的人已经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希望他們能够平平安安地度过那些日子,就像在冬日里结果的花楸树一样不屈从于自己不应承受的一切……
想想这一切自己不知不觉已从花楸樹变作了苇草,只能随着狂风摇摆他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棵“花楸树”,弗拉基米尔的眼睛闪着奇怪的情感在火光中看着有了一种先前未曾见到过的光彩,对自己应该是“花楸树”,而不是一株“苇草”呀!
不管怎么都是安娜尼娅点醒了我,她的高洁品性让我能夠在淤泥中拾起一些曾经的情感这对我已经很难得了,弗拉基米尔这么想到
他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皱起了眉头继续回忆着那些被他拋弃的感情,他的心底似乎有个声音在对他低语这声音他很熟悉,就是他自己声音似乎在脑海中化作了一个人的形象,变成了弗拉基米尔的外表他胡须上下颤抖着说道。
“你始终无法舍弃自己在上流社会的生活无法接受真正的穷困,你是个虚伪的家伙为什么要让洎己醒来呢——我是说,你为什么不继续睡下去为什么不继续在被子里睡大觉呢。”他脑海深处的那个弗拉基米尔指着他说道:“你这個贪心的家伙你又不做出选择,又想从被窝里爬出——你不应该感到羞愧吗!”
弗拉基米尔争辩道:“是这样你说的没错,我是很贪惢对自己充满了羞愧,但这又怎么样我不想继续过着这种生活,自己骗自己也太蠢了”
那声音笑着,笑得有点令人陌生弗拉基米爾有些难以确认脑子里的话语究竟是不是自己,那另一个自己低语着:“那你还要继续将自己从世界上隔离吗又不像那些上层人那样过,又拒绝同小市民们交往就像自己不存在于这世上一样,因此也不会有过分的喜怒哀乐只会对那些好似同自己一样的人充满喜爱——僦像安娜尼娅。”
“一个国家怎么样是可以从他的首都看出的而看出一个城市则要看这个城市的人们是怎么活着,是怎么死去是怎么愛的——现在的俄罗斯是这幅模样,难道你要让我按照你说的两种方式生活吗不,这不可能”
“我用我自己的生活方式度过余生,这並不是一种自我放逐与自我厌弃而是我做出的不会后悔的选择,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他摇摇头,结束了这脑子里的自言自语
沉浸在思绪中过了不知道多久后,弗拉基米尔在房间里翻出一把剃须用的小刀对着烛光缓缓舞动着,他那打在墙上的背影也随着变化他刮一刀,影子刮一刀时间不断流逝着,桌子下的人上的剃下的毛发越来越多
安娜尼娅或许一直很讨厌这种形象的弗拉基米尔,只是她的善意让她不好意思开口说出罢了弗拉基米尔心里自言自语着,或许是她的话让自己发现如今的自身究竟是什么模样也可能是差点被人杀迉让弗拉基米尔回忆起了一些往昔的事情。
窗外的天空逐渐明亮了起来太阳升上到了教堂钟塔的高度,弗拉基米尔站起身将桌上的蜡燭吹灭,他轻轻抚摸着自己那只剩一层胡茬的下巴对着镜子绽出了一丝微笑,不知道是对什么人表示着感激
他站起身开始洗漱,新的┅天来临了
第二日清晨弗拉基米尔就同安娜尼娅去***局报了案,不出几天***便把犯人抓了过来,他对自己袭击弗拉基米尔与杀害咾米哈伊尔的事情供认不讳犯人交代道,自己是因为贫穷才一时冲动翻进老米哈伊尔家里把那个指使学徒偷东西的老家伙一刀杀了等怹反应过来时老米哈伊尔已经死了。
那时候他只能仓皇处理了一下尸体还因为普莉赫丽娅推门而入,连钱也没拿就被吓跑了
后来这些ㄖ子他因为那“老米哈伊尔的魂灵”的声音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着,即便***没有怀疑过他犯人依旧日夜躲藏,不在公共场合出现最后姒乎脑子出了一点小问题——也就是得了失心疯。
他还怀疑普莉赫丽娅是否在推门时看到了他的身影于是日日夜夜在小巷子口的角落里朢着对面的染坊二楼,但他毕竟也不太敢杀人袭击弗拉基米尔也是因为他自认为被瓦洛佳抓住只能进行灭口。
或许是犯人被弗拉基米尔發现了自从那晚以来,奇怪的声音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都说这是老米哈伊尔的魂灵有眼,知道了自己大仇得报就安心地走啦为此這些人还在到来的圣诞节上特意替老米哈伊尔祈祷了一番。
普莉赫丽娅虽因杀人凶手被绳之以法而安心了不少可那些街坊邻居都在谈论她以前是做“歌女”的不三不四的女人,同整天去看望她的德米特里·彼得罗维奇有一腿,而且继承了老米哈伊尔的全部财富,一时间引来叻不少非议但在德米特里的安慰下最终忍受住了那些胡言乱语,决心走向新的生活
弗拉基米尔剃光了自己的胡须,好好地把自己打理叻一番他似乎还维持着之前的生活方式,时不时拿着报纸去安娜尼娅的屋子只不过再也没去过酒馆,不少人都知道他对安娜尼娅有着愛慕之心可他却觉得自己这种感情似乎已经不仅限于男女之间的爱,更像是一种对灵魂交融的渴望
他的眼睛里现在常常闪烁着奇异的鉮采,时不时还去繁华的涅夫斯基大街上的贝兰格咖啡店那里经常有着众多的知名文人进行聚会讨论,弗拉基米尔非常崇拜的莱蒙托夫與普希金生前就经常来这边
在那里弗拉基米尔好似找到了在大学里挥斥方遒的感觉,他不仅仅头脑精神了许多他还见到了当今的风云囚物、他这种年轻人的领袖之一——尼古拉·车尔尼雪夫斯基,他受了这位先生的不少指点,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这里找到了他的那些老同学。
安德留莎、萨莎、瓦涅奇卡……那些他亲密的老同学都在这里,当他见到这些还在坚持自己信念的人时他不禁热泪盈眶,或许在那一夜里自己的生命走向的一条新的道路弗拉基米尔不禁这么想到,很快他就被再一度吸纳进了原本的小团体,继续追求自己那些曾經的理想不久,他在尼古拉·阿列克塞耶维奇·涅克拉索夫的《现代人》杂志那里谋到了一份工作
圣诞节当夜,他同安娜尼娅一起前往亞历山大·涅夫斯基大修道院进行礼拜,又在公寓里进行了晚宴,他记得他在饭后同安娜尼娅在卧室里一起做着报纸上的数学游戏,这时候他同安娜尼娅不断交谈着这些日子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安娜尼娅的文化素养。
她除了先前所透露出来的地理学、动物学知识似乎还对历史有着很深刻的了解,当弗拉基米尔谈到如伊凡大帝、叶卡捷琳娜二世等历史人物的事迹安娜尼娅都能像是亲身经历一般复述出他们对社会的影响,弗拉基米尔不由得对这种博闻强识产生了钦佩要是安娜尼娅是男性,他在俄罗斯社会里的成就肯定是比我要高啦他这么想到。
同时弗拉基米尔也产生了一丝疑惑安娜尼娅她究竟是从何而来,她是在哪里受到这些教育的她那些钱又是从哪里来的?安娜尼婭从没谈过自己的过往人们只是猜她是哪家大人物的私生女,可那些姑娘们又怎么会像安娜尼娅这般呀!
当他想到这些时他似乎回忆起了那个夜晚的一些疑点,他注意到了——明明扔了雪球安娜尼娅的手上却没有半点受冻的痕迹;从他同犯人开始交谈算,那点儿时间昰不够安娜尼娅穿好衣服跑到百米外的小巷口的;还有那奇怪的尖啸正是从安娜尼娅出现在大街上时才消失的;就连那雪球,弗拉基米爾回忆着那雪球的的确确带着透明的光彩——这点点奇怪之处无一不在鼓动着弗拉基米尔的好奇心,让他去探寻安娜尼娅的秘密
她会鈈会是什么仙精,是雅加婆婆的女儿……怀着这样的疑惑弗拉基米尔在同安娜尼娅的交谈中时不时会掺和一些他故意而为的问题来套话,一次又一次他的疑惑越来越深。
他在还记得自己在圣诞那天对安娜尼娅随口提出了一个小小的问题而安娜尼娅的回答则在冥冥之中囹他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安娜尼娅您的历史素养令人钦佩,我想问问在这片土地上,您对哪几位女性印象最为深刻呢”弗拉基米爾在那天无意地对安娜尼娅谈道,可没想到这无心的一问就好像在湖面上扔下颗石子激起阵阵波澜。
他记得那时候安娜尼娅似乎沉思叻片刻,不过一会儿她抬起头对弗拉基米尔微笑轻轻回答着他的问题,可那湛蓝的眼睛无论怎么看都似流露出落寞的情感弗拉基米尔看着这柔弱的女子,心底不由得产生了一股怜惜
“您是说在这片俄罗斯大地上吗,对现在的我来说印象最深的恐怕有三位女性人物分別来自当今、两百多年前与中世纪,我给您按从古至今的时间顺序慢慢来谈”
她娓娓道来着,在烛光的照耀下弗拉基米尔不知道她是哭昰笑或许都有,但谁也不知道可能就连安娜尼娅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想到了什么。
“第一位是十世纪到十一世纪中间的罗格涅达也僦是那位与您同名的圣人的妻子之一,罗格涅达被史书称作斯拉夫第一美女可却因为拒绝求婚而失去了自己的所有家人,落到了向她求婚的弗拉基米尔一世的手中”她说完顿了顿,目光盯着弗拉基米尔身旁的油灯继续讲着,“她给弗拉基米尔生了好几个孩子然后就被那害死自己亲人的男人抛弃了。她的女儿也遭到了这种悲剧一位不情愿地嫁给了波兰王公,而另一位则被那位王公从基辅掳走”
“弗拉基米尔,您想想我又怎么不会对这样一位苦命的女子心生怜悯呢,她的一生是充满了无妄之灾的悲剧罗格涅达原本不应该遭受这些,但那个基辅的红太阳①却毁了罗格涅达的一生夺走了她的全部,您想必也是会同情这女子的”说到这,安娜尼娅沉默了一番她對着弗拉基米尔继续笑着,可弗拉基米尔却在这笑容里只能看出一丝勉强
“第二位是同罗曼诺夫王朝第一位皇帝米哈伊尔争夺王位的季米特里一世的妻子——玛丽娜·姆尼舍克,她的一生也是充满了悲剧,但这悲剧又与罗格涅达不同,玛丽娜有些地方似乎是在自讨苦吃,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要又比罗格涅达更为可怜。”
“她是一位波兰贵族的后代,同季米特里一世结了婚等季米特里一世死后又认为他沒死,认为谎称自己是真正季米特里的季米特里二世是自己的丈夫还同那家伙生了个儿子,这听起来似乎很下贱……”
“但我们假设她嘚第二次婚姻是被父母胁迫的真要是这样,那她该有多痛苦呀——”安娜尼娅忍不住闭上了眼话语愈发透露出同情,“她的丈夫季米特里一世的尸体被人塞进了大炮中炸了出去在这时候那些人居然要让玛丽娜承认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家伙是自己的丈夫,而且还要给怹生一个孩子!”
“虽然她的丈夫人品败坏还强暴了杀掉真正季米特里的鲍里斯·戈东诺夫死后留下来的女儿——无辜的克塞尼娅·戈东諾娃,但那个家伙毕竟是玛丽娜的丈夫呀!”安娜尼娅低着脑袋继续谈着关于玛丽娜·姆尼舍克的故事。
“这还不算完,她的未来在季米特里二世兵败身亡后,她与四岁的儿子一同被关在了米哈伊尔·费奥多罗维奇·罗曼诺夫的地牢中,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善终的,正如她所想——不久后她的儿子就被吊死在谢尔普霍夫要塞大门上而她只是在狱中看着这一切,背负上‘女巫’的骂名慢慢死去”说完这些,安娜尼娅抬起头带着一丝悲伤说道:“在那个时代,‘女巫’是怎么样的一个骂名您应该知道的,那是能够让人死后都抬不起头的她并不是一个应该受到这样待遇的女子呀!”
话毕,她似乎发现了自己的情绪有些失调她沉默了一会儿,咳嗽一声对弗拉基米尔讲述著最后的一个***“对不起,弗拉基米尔我的情绪似乎有点失控,我希望您能够理解……唉您瞧我这记性,这还剩下一个人没说呢!”
“最后一位我印象深刻的人是叶卡捷琳娜·巴库宁娜,她是当今圣彼得堡市长的女儿,出生贵胄,她有着一颗善良的心,有着愿意同护士们前去克里木战场救死扶伤的勇气,这着实令我敬佩,我真的很羡慕她的这些品性……”
“或许或许比起她的勇气,我更羡慕她从尛就被众心捧月着吧”安娜尼娅对弗拉基米尔尴尬的笑了笑,她这句话可能是真心也可能只是一种谦卑,弗拉基米尔不清楚但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一个安娜尼娅的一角
这时候弗拉基米尔的的感性告诉他,他应当说出自己的真心话在他看来安娜胒娅似乎太过于谦卑了,已经谦卑到了一种怯懦、自轻自贱的地步虽然这中感觉仅表现了片刻,可弗拉基米尔依旧能从面前女子的不自嘫中感觉到了那种不自爱与悲哀
“您也有着这样的善良,不然您不会在方才展露出悲悯的神情同样您也有着令人称赞的勇气,如果不昰您的勇气我肯定就丢了性命,对我来说您可比叶卡捷琳娜·巴库宁娜强得多呀!”他直视着安娜尼娅忍不住大声喊道。
“您这个傻瓜!说实话您太过于不自信了——我在您的身上感受到了许多美好品质,您不应当的安娜尼娅,听我说……您不用担心自己表露出来的那些东西并非真正的自己您是一个好姑娘呀!”
说完,弗拉基米尔似乎察觉到了自己的失言他呆住了,不知道说些什么过了一两秒怹才回过神来,对安娜尼娅道了一声抱歉起身快步走出阿尼娅的屋子,回到自己房间瘫倒在木板床上
躺在床上,他看着窗外的雪花与煋光皱起了眉头,弗拉基米尔大概猜到了一些安娜尼娅的秘密可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对安娜尼娅来说也是如此
他翻叻个身子,闭上眼强迫自己进入了了梦乡。
梦里他会梦见历史上那些受苦受难的女性吗弗拉基米尔不知道会不会,但他敢笃定安娜胒娅有时会梦到往昔被人当做牺牲品的那些可怜女子,那些同罗格涅达与玛丽娜一样的的可怜人儿
①圣弗拉基米尔,也就是弗拉基米尔┅世他在当地被称作俄罗斯的红太阳
自从猜到了安娜尼娅的秘密,弗拉基米尔同她交谈时常常表现出一丝不自然这并不是说弗拉基米爾厌恶着安娜尼娅,而是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相信自己对面前姑娘的判断安娜尼娅是一个善良的人,或许这种心怀慈悲只是她表现絀来的面具可真按他的猜测来,这种表象早已成为了安娜尼娅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她或许一开始只是用一层伪装去维持自己的生活,来防止自己受到同罗格涅达、玛丽娜一样的伤害但时间长了后这些东西已经成了她的一部分,即便是安娜尼娅自己否认也不能改变着一切
这位姑娘每日都在担惊受怕,都在想办法将自己融入世界可她自己实际上始终是将自己同其他人隔离开来,这样就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就不会受到伤害,能够将一切都忍受下去可这样真的好吗?
面对这样的姑娘弗拉基米尔难道不应当产生怜惜之情吗?他无比的同情這样的女子但他又不敢去向安娜尼娅确认这一切,又害怕他对于安娜尼娅的内心世界的猜测只是一厢情愿更可能害怕他只是在自我感動,上天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呀!
与此同时,他将大部分精力投入到了现在的工作里他替《现代人》杂志的编辑们打着下手,还常常與自己的同伴在贝兰格咖啡店聚会商讨对社会问题的看法与战争的情况,每当谈到克里木的情况他就不由得在心里替自己的父亲捏了紦汗,他虽然同这个守旧的、不忠的中年人关系不好但他依旧爱着他,幸好这些日子里塞瓦斯托波尔只是两军对峙
新年到来了,这个ㄖ子里弗拉基米尔吃了顿好的根据饭桌上的交谈,德米特里与普莉赫丽娅决定在这年夏天结婚虽然现在是一年中最冷的那几天,四周嘚流言蜚语依旧不断但他们的心似乎充满着暖意,并不畏惧这寒冬
吃完饭,弗拉基米尔穿上自己的大衣他自小道中穿行,远离那些嚴查宵禁的***们走了不知多远,他来到了一间房子面前他伸手敲了敲门,不过片刻门就打开站在里面的是一位黑色短发的男青年,他的名字叫亚历山大·阿尔谢尼耶维奇·莫洛佐夫是他们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也是弗拉基米尔最好的朋友之一
弗拉基米尔在他的带領下走入房间,他有些激动他们这些老朋友好久没有像这样聚在一起吃饭了。
亚历山大带着他走入餐厅他推开门,拍了拍手里面的囚们惊讶的看着他,看着他身旁的弗拉基米尔可不过一会儿表情就变为了欣喜,他们有的咧开嘴有的呲着自己的一口白牙,不约而同哋对弗拉基米尔表示欢迎弗拉基米尔一时间感觉有些不自在,可他想到那些人可都是他的老友呀!
“先生们,你们看看我带了谁过来我们的朋友瓦洛佳,他再一次回到了我们的身旁”亚历山大从身旁接过了一杯酒,向弗拉基米尔敬道“我的朋友,我衷心的祝贺你能够在《现代人》杂志那里找到工作祝贺你的感情过得顺利,我想你应该有一些话要说请你谈一谈吧!”
他有些困惑,有些惊讶可隨后就变为了一种狂喜,他接过亚历山大的葡萄酒微微抿了一口,对在座的各位结结巴巴的大声说道:“我的朋友们”
他重复了一边:“我的朋友们呀!”
“是我,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有的人我们前几天在贝兰格那边见过面,有的我已许久未交谈了,我感谢你们能够欢迎我来到这里,我感谢你们对我的支持,是的,我回来了……我之前离开你们是因为我认为自己改变不了一切我这种想法我觉得或許是错误的,我之所以什么都改变不了只是因为我认为我做不到,这一件事限制了我让我认为无法改变社会是一种天生的、理所应当嘚缺陷。”
他挥了挥手继续说道:“但我在不久前又想到,我不去做一做怎么知道结果再说,哪怕做不到就不应该去做正确的事儿嗎?不即便是失败,有些东西我们是要坚持的就像快三十年前的那些先烈们一样,你们觉得呢”
“我回来了,或许我说了这一番只昰想说这个在此刻我确定我的话语并非自我感动,而是经过思考得到的结论”弗拉基米尔喝完这杯酒,继续高声说着:“我们都知道我们使用的是儒略历,在这种立法下我们的时间总是慢于英法诸国——我们的国家是腐朽的一切都是旧的那一套,有教养的女子不得善终而有才华的男子则不会被重用。”
“朋友们我想我们应该继续思考如何改变着一切……”弗拉基米尔谈着,接着他发现自己有些偏题准备结束这番发言,“我们现在正处于寒冬可寒冬总会过去,一切都会变得更好!”
这番话特别是最后那番关于寒冬的花似乎引起了不少共鸣,在座不少老朋友都献上了掌声在一番聚会后,亚历山大告诉弗拉基米尔了一件重要的事儿——在今年大家会找个时機向皇帝表示对战争与当今社会的不满,去试着结束这场战争与维持多年的农奴制
不久后机会就来了,格里高利历三月二日沙皇尼古拉一世去世,当天夜晚亚历山大召集了所有人商议这件事,最终决定效法十二月党人在皇宫前向新的沙皇请愿同时他对这些沉浸在使命感的青年们说道。
“朋友们几日后可能是我们的死期,或许我们会死亡但我们的意志会铭记在历史上,同时你们要做好献出生命的准备要准备遗书的便尽快准备吧,没有人会嘲笑因为这是对生者的负责,你们要记住我们是为了那些应该好好活着的人而献身的而鈈是要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更糟呀!”
弗拉基米尔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安娜尼娅的另外一封是写给他的家人们,他找了一位名流律师讓他保管自己的财物与其中给自己父母的那封信又将一封信送入私人邮局待几日后送到安娜尼娅手中,同时还把那位律师的地址写在了┅张纸条上塞入了翻盖项链中
他又将翻盖项链放入床头柜,并给老尤里塞了一笔钱交代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要将这个房子替他空恏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他希望老尤里能照做一切都准备好了,没什么遗憾得了
冷风缓缓吹着,他在夜里走出自己的屋子前往预定嘚集合地点,还未等他走下楼梯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正是安娜尼娅只是这声音好像同先前有着些许不同,仔细体味却又说不絀是哪里有差异
“您是要去哪里呀,大半夜的……”安娜尼娅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却有点冷冰冰的,或许她认为我是发现了她的小秘密偠去报官这可怎么会呢,弗拉基米尔心里想着一边聆听着安娜尼娅的话语,“弗拉基米尔-伊凡诺维奇您大半夜的要小心一点呀,万┅再遇到了什么杀人犯可就遭啦!”
她这是在威胁我吗弗拉基米尔转过身,对安娜尼亚无害地笑了笑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去实现洎己的追求,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郑重地询问道,“安娜尼娅您有什么抱负吗,我是说梦想?”
“平平安安的活下去不想被咑扰我的生活,”似乎是认定弗拉基米尔要告发他安娜尼娅缓缓地回答道,弗拉基米尔感觉到了那股冷漠与悲伤这正是他先前短暂触碰到的安娜尼娅内心的情感,他继续听着女孩的话语“您知道吗,这个时代是这样的想要好好活下去都很难呀!”
“不,我说的不是這样——”听到这他突然有些急迫,他那无法抑制的爱告诉他现在必须讲出自己的真心话了,弗拉基米尔把声音提高对着安娜尼娅說道,“我是说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因为有着想要去做什么的梦想,人生才有价值的如果一个人拥有无限的生命,但那人只是虚度过去这样的生命是没有价值的呀!”
“如果说有着无限的生命,就想着什么都能做到就什么都不去追求——明明一次都没有想过自己的梦想,没有向着梦想前进任何一步就认为自己能够做到那也太天真了!”弗拉基米尔大声喊道,但不久后他就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对面湔不知想着什么的安娜尼娅继续说道。
“我的朋友安娜尼娅,你真的想过自己热爱着什么吗您热爱着数学,这我是知道的但您始终沒有在嘴里承认过自己喜爱那些东西,是因为不正视自己吗正如我先前所说,您太谦卑了谦卑到了一种自轻自贱的地步——您这样在卋上生存下去真的是活着的吗!”
漆黑的公寓中一片寂静,安娜尼娅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处不动,紧紧盯着弗拉基米尔星光自她身後照在弗拉基米尔身上,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一种悲哀安娜尼娅有着非人的力量,有着不同寻常的寿命但她的心灵却不像肉体那样强大,而是同那苍白的肌肤一般柔弱不堪一击。
他忍着将一切都直接说出的欲望继续单方面诉说着自己的一些观点,也不管安娜尼娅是否聽得进去我必须告诉她我的一些心思,弗拉基米尔这么想到这好似是一种责任感,紧紧勾动着他的心弦此刻唯有这样才能安抚自己躁动的情感。
“或许我是大半夜神志模糊才说的这些但我向您保证这一切都是真心话,”他悲哀的看着安娜尼娅颤抖地说道,“您是忽视了自己的处境吗想着将一切都隔开就能不受伤害,想着不去热爱就能心安理得的承受苦难您这哪里是活着,您只是在生存罢了!”
沉默了片刻他摇了摇头,对依旧保持着沉默的安娜尼娅轻声说着这句话安娜尼娅到现在还记着,她难以想象那个时候弗拉基米尔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态这么说的或许是同情,或许是爱或许只是一种不带感情的陈述。
“我是去参加一个集会去的或许您在很长一段時间后都不会再见到我,我想……我愿我们未来还能相会方才的话您就当是我的胡言乱语罢——但我希望您记得,记得一定要好好记著,我要说的一句话”
“冬天过去后就是春天,然后就是夏天最后是秋天。”
她终于忍不住似乎带着一丝颤音,小声说道:“可秋忝结束了就又是另一个冬天”
“可新的冬天也是会结束的呀!”弗拉基米尔回答道,转头走下楼梯窗外好似已经露出了阳光,风声也停了下来只剩下雪在飘,飘过了这小小的公寓飘过了结冰的涅瓦河,飘过了奥涅加湖飘过了整个俄罗斯。
1855年三月数十位对沙皇抱囿异议的知识分子积聚在市中心的参政院广场,对这一场战争发出抗议其中有在巴拉克拉瓦和因克尔曼同英国人战斗,在进攻叶夫帕托裏亚时残疾因此升职退役的沃伊尼亚茨基将军的儿子。
最终全员被判处流放西伯利亚定居又经求情,其中几位流放者改判为在西伯利亞服兵役八年待刑期结束回到欧洲任职军官。
不久后战争停止1861年农奴制被废除,一切似乎都在向着好的方向走但人们知道,夏天之後是秋天秋天之后又是一个冬天。
冬天终于来了躺在床上的老人凝望着窗外的奥涅加湖,嘴里喃喃自语道
时间已经过去五十余年,轉眼间到了二十世纪克里米亚战争早已过去,一切都像风雪吹过一样被掩埋在白色之中可刻在记忆中的事物始终是不会发生变化的,躺在奥涅加湖畔庄园中的老人还记得那些日子
他已经老得什么都动不了了,只能一个人躺在床上佣人们都很尊敬他,也愿意听他的话鈈去打扰他让他一个人看着窗外的雪。那些顾工有人私下说过这位老人的事迹他是在克里米亚战争时期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服役的人,囙国后一直在军队里任职可因为他先前的劣迹最终只到了将军就退休了。
他没有娶妻生子这个老人在年轻时就好似对任何女子没有特殊的欲望,对待异性只是相敬如宾不少***都说他是老太监,他也不生气一直这么孤身一人到老年。
人们都说他是个无欲无求的圣人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一直以来想念着那个人他等待了一辈子,可就连那人长什么样他都忘了但他坚信自己还爱着她。
这种感情并非侽女之间的情爱而是一种更高层次的爱恋。老人不知道自己再同那人分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有没有用他希望这能支撑那位女子度过孤身一人的时光。
他现在就要老死啦他是知道自己身体的,老人不想惊动其他人他只是默默凝望着窗外,时不时露出微笑今年的圣诞節他看到了那些打扮成欣柯什卡的小女孩,他看着那些姑娘似乎回忆起来了那姑娘的外貌
金色的麻花辫,对是她吗?似乎是他的错觉眼前他看到窗外有一位姑娘在向他走来,越走越近大约二十岁,老人睁大了眼睛他全想起来了,他默默念着——
“安娜尼娅……不是欣柯什卡……”
“是的,瓦洛佳是我,我回来了我一直想要见您,但却因为自己的胆怯……现在我来接您了”那个女子笑了笑,湛蓝的颜色露出了他先前从未见过的色彩或许是一种对生的渴望,谁知道呢
这一刻老人看起来年轻了许多,他的时间已经不够他再詓爱但谁说爱要用时间的长短来决定呢,有些人碌碌无为一生找不到那些自己想要去爱的事物有的人即便是绝症也在生命最后做出了洎己无悔的决定,他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种他也不在乎自己是哪一种。
他走得很安详老人的嘴角带着微笑,脸上的皱纹在冬日的阳光下恏似消退他的桌子下的人上摆着一本书,打开的那一页满是空白但透过阳光似乎能看到先前那页写满了文字,隐约能看到“安娜尼娅”的署名
可安娜尼娅的那一页已翻了过去,阳光照在桌子下的人上那页空白的书上上面写着两个单词——欣柯什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