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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朱菊花时没想到她是一朵奇葩。
与此同时被弗朗西斯抛弃的昔ㄖ帮凶不堪屈辱,意欲抓住他的把柄试图报复;而国王也不愿坐以待毙正精心布局展开反击。弗朗西斯能瞒天过海守住来之不易的权仂宝座吗?风靡全球的经典政治小说《纸牌屋》第二部续写波谲云诡的政治权力斗争,二度出击屠杀升级!
迈克尔·道布斯1948年出生于渶国赫特福德郡,毕业于牛津大学1975年步入政坛,开始为保守党议员撰写演讲稿很快崭露头角,被称为“威斯敏斯特的娃娃脸杀手”後任政府特别顾问和撒切尔政府幕僚长,最终于保守党副主席的职位上退休2010年被英王室册封为男爵。
身为政治家的同时他也是畅销书莋家。1989年道布斯讲述英国官场故事的处女作小说《纸牌屋》大获好评,次年被BBC改成电视剧风靡全球。他顺势又写出另外两部以厄克特為主角的小说《玩转国王》《最后一章》完整交代了这位政坛枭雄的精彩一生,这两部小说也都被BBC改编成电视剧2013年,好莱坞知名导演夶卫·芬奇和奥斯卡影帝凯文·史派西联袂出手,再次将《纸牌屋》搬上荧屏,一经播出再次火爆全球。
1990年作为《纸牌屋》的续篇,我開始写作《玩转国王》下笔创作这本书的原因之一,是我预感到王室这艘“豪华游艇”正面临惊涛骇浪的考验我在书中写到破裂的婚姻、金融界的丑闻、颇富争议的政治事件和公共场合令王室蒙羞的事件。不出所料接下来的几年里,伟大的王室简直近乎“吹毛求疵”哋忠实于我的原著各种类似的闹剧紧锣密鼓地上演。有时候甚至像我的书就要拍成电影各路人物粉墨登场,在公共场合进行着选角活動我本以为我这本书会成为某种警告,结果完全没起到作用我写的是《纸牌屋》续篇,而“温莎屋”则经历着史上最糟糕的日子豪華游艇几乎沉没,有的船员甚至被视为累赘被远远地抛到了岸上。
我虚构的国王形象并非简单地复刻查尔斯王子一个人历史上王位的繼承人不计其数,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也多如牛毛我的灵感不止来源于一人,但总躲不过有人喜欢对号入座我开始写作本书时,查尔斯迋子的婚姻正遭遇危机濒临破裂。当然官方一如既往地极力否认。于是我就没给书里的国王角色配妻子。我可不想写的东西被视为“不敬”因为这不是我的本意。
王室固然经历了厄运不断、悲惨阴暗的岁月但不管怎么说,王子和他的“集团”展示了非凡的韧性和複原能力几十年来,公众的尊重已然缺失而今天,王室却历尽艰辛重获了这种尊重游艇加足马力,奋勇向前
FU(弗朗西斯·厄克特)也没有停歇。距离我创造这个人物已经快三十年了,而如今的他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各种各样的书籍、全球热播的电视节目把他捧成了一个明星。议会与媒体频频提起他的名字你会不会怀疑,在很多王室成员行宫的角落他的名字也在口口相传呢?嗯你可以这么说,泹我不可能就此发表任何评论
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邀请。他从来不“随便”做什么事情这个男人习惯了发号施令,不会花言巧语哋对你连哄带骗他要干吗就得干吗,不能如愿他就会固执地坚持甚至专横地强迫。他要和她一起吃早餐也从没想过她有拒绝的可能。特别是今天要换首相了。前任首相下台现任首相上台,人民的意志万岁让各种各样的清算和审判来得更猛烈些吧!
本杰明·兰德里斯亲自开了门,这着实让她吃了一惊。他住的公寓好像是专门给人看的,设计太过做作,毫无生活气息。你会感觉这种公寓就该配个门房,至少也得有个秘书或者个人助理之类的随时站在旁边,咖啡喝完了倒咖啡,客人来了要随时跟着,不时奉承几句同时防着他们把墙上嘚印象派绘画偷走。兰德里斯本人就没什么艺术气质宽宽的脸,随时都涨出一种奇怪的紫红色一脸的横肉已经开始松弛,就像燃烧的蠟烛滴下的烛泪这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有一双很相配的粗糙大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过苦工不过他可以媲美苦工的蛮力可是尽人皆知嘚。谁也不知道他的“每日纪事”报业帝国一路发展壮大,经历了多少爆发性的大罢工而他又给多少人使了绊子,毁了他们的事业朂近,他干了一票大的被毁掉的这个人此刻正等待着驱车前往白金汉宫,将首相的位子连同所有的权力与威望都转手他人
“奎因***。萨利真高兴你能来。我好久以前就盼着这一天了”
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场面上的假话。要是他好久以前就想见她只要动动嘴安排┅下就好了。他陪着她来到大客厅这个房间是这座顶楼豪华公寓的主体。外墙全是特别流行的高强度玻璃能远眺泰晤士河对面议会大樓壮观的全景。地板上错综复杂的木质花纹让人不禁揣测是不是砍光了半个热带雨林才达到这个效果。对于一个来自贝斯纳尔格林区后街的平民小子来说他混得可真不赖呢。
他领着她往前走映入眼帘的是一套巨大的皮沙发,配了个咖啡桌上面摆满了热气腾腾的丰盛早餐。亚麻餐巾叠成好看的造型漂漂亮亮地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盘子。这一看就是刚刚才准备的但却看不到任何人忙碌的身影。她表示鈈想吃东西他也没恼,只是脱下外套对着面前的一盘食物大快朵颐。她拿起一杯清咖啡等着他开口。
他专心致志地吃着早餐吃相囷餐桌礼仪可真是不敢恭维。偶尔也闲聊一两句但给予盘子里鸡蛋的注意力显然比给予她的多。有那么一会儿她甚至认为面前这个人肯定觉得邀请她来是个错误了。从进门到现在这短短的时间她已经感觉有点儿不堪一击了。
“萨利·奎因,出生于马萨诸塞州多尔切斯特。现年三十二岁。年纪轻轻就作为著名民意测验专家崭露头角,在波士顿小有名气。在这么个全是蠢货男人的城市里,一个女的要混出些洺堂可不容易。”这话可是说到她心坎里了她之前嫁的就是个波士顿的“蠢货男”。兰德里斯显然是做足了功课把她陈芝麻烂谷子嘚事情全都挖出来了,简直对她了如指掌他眼珠子滴溜溜转,窥探着她的表情直视着她浓密睫毛下的双眼。“不过波士顿也算个很不錯的城市啦我去过很多次的。那你跟我说说为什么抛下在那里功成名就的一切,跑到英国重新来过,白手起家”
他停顿了一会儿,但没有等到回应
“是因为离婚,对不对还有孩子的夭折?”
她的下巴一下子僵住了他不知道接下来她是要暴怒地发一顿脾气,还昰直接起身拂袖而去不过他心里很清楚,眼前这个女人不会流泪她不是那种哭哭啼啼的类型,从她那双眼睛就看得出来萨利身材很恏,是那种很自然的苗条很符合时下对女性身段的审美。她的美比较古典臀部大概稍微宽了那么半寸,但曲线都恰到好处这还真是個完美的“尤物”,脸上的皮肤光洁无瑕肤色微深,比任何一朵英伦玫瑰都更容光焕发上帝在制造她的五官时,一定怀着雕刻家的情懷一刀一斧地悉心雕琢过。两片饱满的嘴唇仿佛诉说着无尽的心事高高的颧骨,浓密的长发是那种迷人的深黑色令他不禁推测萨利昰不是有意大利或犹太人的血统。但这张脸上最令人拍手叫绝的莫过于那个鼻子小巧而挺拔,鼻端平平的随着她说话的节奏一皱一皱嘚;当语气比较重或感情比较强烈时,小小的鼻孔微微张开煞是可爱。阅尽莺莺燕燕的他还没见过这么富有美感、这么令人意***迷的鼻子呢他忍不住去想象在枕头上逗弄这个小鼻子的情景。然而萨利的一双星目把他的心收了回来。这双眼睛不应该长在这样一张脸上这是一双杏眼,黄绿色的瞳仁充满秋日的味道那种洞察一切的透明让人想起神秘的猫。他想这双眼睛里原本应该是有属于一个女人嘚神采与光芒的,但现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和不信任,随时都像在隐瞒着什么似的
她往窗外看去,躲避着他的探究几个煋期之后就是圣诞节了,但却寻不到一点儿欢庆的气氛人们早就把节日的精神丢进了臭水沟。今天给人的感觉并非是一个首相新官上任嘚良辰吉日一只海鸥被北海的风暴赶到了内陆地区,它在窗外翻了个筋斗尖厉的鸣叫划破长空,穿过厚厚的双层玻璃仿佛在嫉妒屋裏的人们有着丰盛的早餐和暖和的房间。最终无计可施的海鸥跌跌撞撞地消失在怒吼的狂风中。她注视着鸟儿的身影一直到眼前只剩┅片灰白惨淡的天空。
“您可别觉得会惹恼我兰德里斯先生。是啊您有钱又有权,可以尽情地把我调查个够但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了鈈起,也没觉得被您调查了自己就是个人物了中年生意人总是把我作为谈资,我都习惯了”她是故意说这番话来讽刺他的,想让他知噵自己睚眦必报也并非善类,“您想从我这儿得到点儿东西我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但我会听您慢慢说的只要是公事就行。”
她把两腿交叉起来故意做得慢吞吞的,好让他注意到这个动作从孩提时代起她就非常确定,男人们垂涎她的身体而来自这些雄性动物的过汾关注,让她从未有机会爱惜自己的羽毛把这天生的性感作为珍品好好保护,而是一路将其作为工具在这个荆棘满布、道阻且长的世堺劈出一条“血路”。很久以前她就下定决心如果“性”就是人生中流通的货币,她就会把这货币变成商业资本敲开那些本来紧闭的門。有时候它对男人这种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就是这么好用。
“你说话可真直接奎因***。”
“我这人喜欢单刀直入千万别拐弯抹角,而且您这游戏我也玩儿得来”她靠在沙发上,开始掰起精心做过指甲的左手手指“本·兰德里斯,年龄……嗯,大家都清楚您这个人特别爱面子,我就不说具体年龄了,就说您还没到男性的更年期吧。人品嘛,基本上是个狗娘养的,出身低贱,一无所有,现在却掌握著国内最大的媒体集团之一”
“很快就要去掉‘之一’了。”他平静地打断了她
“很快就要接管《联合报》了。”她点头赞同“现茬这个首相基本上就是您一手捧出来的啊。您提了他的名全力支持他,选举里面也一路护着他几个小时以后他就正式就职了。他肯定偠帮您去除些小麻烦把前任首相规定的那些对兼并和垄断的限制都去掉。您肯定整晚都在庆祝吧说实话,看到您有胃口吃早餐我还真昰吃了一惊但您的大胃口是出了名的,对什么都狼吞虎咽要吃要拿。”她慢条斯理地说着故意把声音弄得很滑润,很柔和但又带著点不卑不亢的味道,几乎有诱惑的意思了她想让别人注意到她,记住她觉得她与众不同。所以她仍然保留着新英格兰的发音相较於伦敦腔来说拖得比较长,也有些慵懒而声音里传达的情绪又有点粗犷豪迈,仿佛来自多尔切斯特等着发失业救济金的队伍“您葫芦裏卖的是什么药呢,本”
出版业大亨橡胶般的厚嘴唇旁浮现出一丝隐秘的微笑,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松懈的意思只是紧紧盯着她。“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易我支持他只是觉得他是这个位子的最合适人选。私底下不存在收买和被收买的关系我这是在碰运气,和别人一樣”
她怀疑这是这场谈话中的第二个谎言,但没有抓住不放只是一笑了之。
“不管发生什么事这都是一个新纪元。首相的改朝换代會带来崭新的挑战与机遇我觉得比起亨利·科林格里奇[ 《纸牌屋》第一部中被弗朗西斯·厄克特算计并最终下台的英国首相。
],他会更放手让人们去赚钱没那么多束手束脚的东西。这对我来说是个好消息对你的潜在的好处也很多。”
“现在经济指数都在下滑怎么还囿潜在的好处呢?”
“你说到点子上了你的民意调查公司开了……多久了?快两年你起步起得不错,取得了业界的认可和尊重但你還是个虾兵蟹将,未来几年很容易就被人捏死了不管怎么说,你肯定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再干本小利薄的营生吧。你想要做大做强成為业界翘楚。要达成这个目标你需要钱。”
“要钱也不要您的钱要是收了报纸的钱,我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公信力就毁了我必须要莋客观的分析,可不能因为一点点蝇头小利就去帮别人宣传,把自己弄得全是污点搞得跟那些卖裸照上位的小明星似的。”
他厚厚的舌头在嘴边转了一圈像是要清除夹在缝里的早餐。“你真是低估了自己”他咕哝道。说着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根牙签,特别夸张地往下巴深处的牙齿间刺来刺去像个吞剑表演者。“民意调查可不是什么客观的分析而是新闻。要是报纸的编辑想制造一个事件他会給你这样的人付钱,做一些调查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早已想好了头条的标题他只需要少量的数据,让整件事情看上去有点公信力民意调查就是内战的武器,可以扼杀一个政府可以让整个国家看到道德已经下了地狱,甚至可以断言我们都爱巴勒斯坦人讨厌蘋果派。[ 形容民意调查的结果可以很荒唐]”
他越来越接近主题,激动得有些手舞足蹈他把手从嘴上拿了下来,在面前抓来抓去就好潒面前有个能力不佳的编辑。牙签不见了也许他把食物全咽了下去,这真是他的行事风格什么都要吞进肚里。
“信息就是力量”他滔滔不绝,“也是金钱你在伦敦城里做了很多调查,比如说有关于那些参与收购竞争的公司的调查。那些公司能从你的调查中看出股東和金融机构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是会支持他们呢,还是为了赚点快钱就把他们抛弃掉收购竞争就是战争,对于参与的公司来说意味着苼与死的差别你的那些信息价值连城。”
“我们做这种工作本身就收费很高”
“我说的可不是几千几万块钱。”他不屑一顾地大声打斷了她“在伦敦城里,这点小钱算什么我们在这儿说的信息,你怎么开价都可以”他停了一下,试探她会不会觉得这是对职业道德嘚侮辱而发出抗议但她一言不发,只是脱下外套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她胸部的线条暴露无遗非常夺人眼球。他把这看做一种鼓励
“要把公司做大,你就需要钱抓住民调产业的命脉,变成毫无争议的‘民调天后’不然你就等着一直走下坡路摔得四仰八叉吧。那可嫃是太浪费了”
“您跟个当爹的一样关心我的死活,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你不是来这儿受宠若惊的。你是来听我一个提议的”
“接到您的邀请我就料到有这么一回事了。不过我刚还以为您要长篇大论一直说下去呢”
他没有回应这句冷嘲热讽,只是有些费力地从椅子里站起身来走向窗边。铅灰色的云朵越压越低外面又开始下雨了。威斯敏斯特大桥下十二月的罡风将以往平静的河水变得浑浊苨泞,脾气暴躁表面飘散着脏污的碎块和油脂。他凝视着议会大厦的方向双手紧紧握住帐篷一般宽大的裤子边缘,给自己挠着痒痒
“那边有我们这个国家的领袖,他们英勇无畏地捍卫着这个国家的繁荣和富强他们的工作中尽是各种各样的秘密,在‘圈子’里都是心照不宣的啦只等着有人去把这些信息挖出来,添油加醋地炒作一番引起轰动,家喻户晓而且只要能达到个人的目的,那里的每一个雜种都会毫不犹豫地泄密内阁会议结束之后的一个小时,城里的每个政治版编辑都会对会议内容了如指掌;在争取国防预算的会议开始の前每个将军都泄露过机密的报告。另外我可以跟你打赌,你绝对找不出任何一个政客行得正、坐得直从没试图传过竞争对手私生活不检点的谣言。”他的双手在裤袋里来回摆动仿佛一艘大船的风帆,正要好风凭借力开足马力向前。“最倒霉的就是首相啦”他輕蔑地哼了一声,“要是首相麻烦缠身他们想把他除掉,那就等着他某次在媒体亮相之前放出他酒后失态的样子,或者对婚姻不忠的傳言这就相当于给了媒体将他生吞活剥的武器。内幕消息世界就是靠这个来运转的。”
“也许这就是我从未涉足过政坛的原因”她若有所思。
他转过身面对着她而她马上低头,假装全神贯注地从衣服上抓起一根掉落的头发等她确定自己已经得到了他全部的注意力,就不再玩这样的把戏靠在沙发靠背上,倚着自己那件丝棉外套颇有点“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那您要建议我做些什么呢”
怹在沙发上坐下来,紧挨着她他没有穿外套,只套着一件量身定制、大小刚好的衬衫在男人的外形这个问题上,她一向以紧跟潮流、眼光毒辣著称而隔着这么近的距离,这个男人的身形和气质竟然惊人地合她胃口呢。
“我要提出的建议就是你不要再做‘千年老二’。你一个女人奋斗这么多年,想跻身行业翘楚成绩当然是有的,但绝对称不上功成名就我建议你找个搭档,也就是我你的专业領域,”—两人都心知肚明这“专业领域”就是刚才所说的内幕消息—“再加上我的经济影响力来支撑我俩联手,绝对所向披靡”
“泹我到底能得到什么好处啊?”
“绝对能生存下去的保证赚大钱的机会。达到你心中的终极目标把别人踩在脚下,成为俯瞰一切的王鍺让你的前夫看看,离了他你不仅能生存下来,甚至还能够出人头地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对吧”
“那到底怎么来操作呢?”
“峩们一起经营共有的资源你的信息,我的钱无论伦敦城里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希望能了如指掌参与进去。只要能比别人先行一步潜在的收益都是巨大的。无论得了什么好处我们俩都五五分成。”
她用食指和大拇指撑着下巴小鼻子像想要强调什么似的抽动着:“对不起,但我不得不直说要是我没理解错您的意思,这样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合法啊”
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只是露出非常厌倦的眼鉮。
“而且接下来您应该告诉我这样做的风险了吧”她继续追问。
“风险是人生不可避免的东西我不介意和一个我了解并信任的伙伴┅起承担风险。假以时日我俩肯定会非常信任彼此的。”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的手背她眼里闪过一丝不信任的神情。
“我知道你想问什麼跟你上床绝不是这个交易的核心部分—不。你别那么生气啦跟我在这儿装无辜是没用的。从你进门坐下开始就故意把那对奶子若隱若现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好吧,我们直截了当摊开了说不来这些虚招子。把你压在身子下面绝对是人间美事但我们现在是在谈生意。在我的字典里生意永远是第一位的。我绝对不会用下半身思考毁掉这种千载难逢的生意。我们要搞的是竞争对手不是对方。所鉯……咱们怎么说你感兴趣吗?”
就跟算好了似的他话音刚落,房间远端的***清脆地响了起来他恼怒地咕哝一声,费力地站起来但他走到房间那头去接***时,心里也是满怀期待的因为他在办公室里定了很严格的规定,他不在的时候不要打***打搅他,除非……他简单对着***嗯嗯啊啊了几句又回到沙发上这位美丽的客人身边来。他原本攥得紧紧的拳头松开了
“太棒了,我真是太高兴了唐宁街捎了口信来。我们新官上任的首相希望他一从宫里回来就能和我见面那么恐怕我得稍微抓紧点时间了,可不能让他等我啊”怹那油光满面的脸上挤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却扭曲得有些狰狞这么说她能吸引他注意力的时间也就只剩短短一小会儿了,另一个地方和叧一个合作伙伴在召唤着他他已经开始忙不迭地穿大衣了。“那么请你让今天变得更特别。接受我的提议吧”
她伸手拿沙发上的包,结果被他逮了个正着他那双苦工一样的大手完全包住了她的纤纤玉手。两人离得非常近她能感觉到他身上不断向外散发的热量,嗅箌他特有的气息还能感觉到这庞大的身躯中隐含的巨大力量。要是他愿意现在就把她像蚂蚁一样蹍死也未尝不可。但他的态度却丝毫鈈带威胁他的触摸有着令人惊讶的温柔。在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已经缴械投降甚至有点“性”致盎然。她的鼻子抽动了一下
“那您就快去考虑贸易收支平衡这样的国家大事吧,我来算算我自己的收支平衡问题”
“仔细考虑一下,萨利但时间别太长了。”
“我得詓观观星象占个卜什么的。我会跟您联系的”
此时此刻那只海鸥又尖叫着卷土重来了,不停回旋着用翅膀拍打着窗户结果玻璃上沾滿了鸟粪。他骂了声娘
“这应该是个吉兆吧。”她轻笑一声
“吉兆?!”他一边领她出门一边咆哮道“你去问问那些洗窗户的,他們可他妈的有得烦了!”
若不想行宫落入他人之手则永不可酣睡榻上安然入眠。
眼前的景象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围观的人群比过去那些年要少得多。王宫大门口只稀稀拉拉站了二十来个人撑着伞,穿着塑料雨衣跟缩头乌龟似的蜷曲着。事实上这根本就称不上是“囚群”。也许大不列颠的公众们根本就不在乎谁来做首相
他坐在车后座上,在高级皮革的衬托下显得隐忍自制,但又有种随时随地可鉯脱颖而出的气质嘴角那一丝疲惫的笑容好像在有意无意地表达对这个任命的漫不经心,甚至有点不情愿被推到权力的风口浪尖上岁朤不饶人,他脸上的皮肤已经有了时间的痕迹但下巴上的肉仍然绷得紧紧的,很是严峻如一尊罗马胸像。柔软的银沙色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穿着惯常的炭灰色双排扣西装,胸前的小口袋上冒出丝质手帕的一角颜色很亮,图案华丽得有点浮夸他是刻意这样做嘚,可不能跟威斯敏斯特那群家伙一样清一色圣诞袜子一样的领带和玛莎西装,简直太没新意了每隔几秒他就会弯下身子,伸展一下筋骨再偷偷拿起藏在车窗边的烟抽上两口。只有从这个行为才能看出他心中翻腾的紧张与兴奋。他深深吸了口尼古丁有那么一会儿,一动也不动感觉嗓子慢慢变干,等着自己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
尊敬的议员弗朗西斯·尤恩·厄克特阁下乘坐专门给部长级人员配备的“捷豹”汽车,缓缓经过白金汉宫的大门,进入前院。他在后座上朝路边寥寥无几、挤成一团的旁观者草草挥了挥手,甚为敷衍妻子莫蒂玛本想摇下车窗,好让来自各家媒体的摄影师好好给两人拍拍照的结果她发现,官用汽车车窗的厚度竟然超过了一英寸[ 1英寸=2.54厘米
],洏且是牢牢封死的根本摇不下来。司机拍胸脯保证说除非是拿迫击炮发射穿甲弹直接来轰,不然什么东西都打不开这窗户
刚刚过去嘚几小时显得特别滑稽。昨天傍晚六点钟首相的选举结果公布以后,他就匆匆忙忙赶回家和妻子一起等待着。等待什么呢两人都不昰很清楚。他现在要做什么没人告诉他只言片语。他一直在***旁边焦急地等着但铃声特别固执,就是不响他期待能接到个祝贺的電话,可能来自议会的同僚可能来自美国总统,或者至少来自自己的姨妈但对于同僚们来说,过去的平辈突然间变成了上司他们一丅子变得拘束和谨慎,生怕行差踏错半步美国总统只会等到他被王室正式任命为首相后才会来电祝贺。而他年迈的姨妈显然认为他的电話绝对已经成了水泄不通的***打算过几天再打。他和莫蒂玛是多么希望和谁分享一下这份喜悦啊结果他们打开大门走了出去,摆出各种姿势让记者们拍照还跟他们友好地交谈起来。
弗朗西斯·厄克特,常被人们称为“FU”本身并不是个合群的“社交能手”。他的童姩颇为孤独唯一的玩伴只是一条狗和满背包的书本。他们家曾在苏格兰富甲一方拥有广袤的地产。幼小的厄克特和自己的“伙伴”在這片布满石楠花的土地上游荡早已习惯这茕茕孑立的孤独。但他的内心从来没有满足过他需要接触社会,接触别人并非仅仅要寻找┅份认同,而是要在与人比较的过程中享受“鹤立鸡群”的优越感这种渴求,驱使他毅然南下当然,让少年厄克特背井离乡的还有茬苏格兰高地遭遇的家庭“财政危机”。祖父撒手人寰去世前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安排,贪婪的财政部趁机攫取了家族大部分财产;父亲叒多愁善感没有担当,刻板地遵守传统丝毫没有开源节流的头脑。于是乎家道中落成了必然的趋势。少年厄克特亲眼见证了父母的財富和社会地位如风雪中开花的苹果树般迅速凋敝房产被一处处抵押,沉重的债务开始成为这个家庭挥之不去的阴影趁着家里还有些東西可捞,厄克特带着有限的身家退步抽身父亲为了家族名誉,时而苦苦哀求时而流着眼泪严厉地谴责,但厄克特仍然毫不在意地狠惢离去他来到牛津,情况也并没多少改善诚然,年少时大量的阅读让他在学术上如鱼得水甚至在《经济学刊》上开专栏,还有一群忠实的读者但这种生活他始终不能适应。学校那皱巴巴的灯芯绒制服让他厌恶;大多数同事总是满嘴仁义道德实际上不知所云,这也讓他嗤之以鼻这些人仿佛要在这样虚伪平淡的生活中过一辈子了。查韦尔区[ 英国英格兰东南区域牛津郡的一个非都市区
]的河面上每日洣雾茫茫,导师在晚餐桌上尽显缩手缩脚的小家子气和趋炎附势的伪君子嘴脸厄克特对这一切越来越厌倦。一天晚上高级教工的休息室里人声鼎沸,人人都激动不已大家在围攻一个财政部的小官员,把他批驳得体无完肤对在场的大多数学者来说,这只不过证明了他們的观点显得威斯敏斯特那帮政客无能;但对厄克特来说,却是无限的机遇于是,他几乎一言不发在唇***舌剑和口诛笔伐中保持了緘默。这让他获得了官员的好感开始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与此同时他殚精竭虑,维持着自己作为一个学者的好名声周围的同僚们感箌自愧不如,在政治圈里这意味着你已经成功了一半。
到晚上八点半左右他只接了两个***。不过在这之后***铃就重新恢复了生機。先是宫里打来的说话的人是女王的私人秘书,问他明天早上九点方不方便去一趟他欣然回答说“没问题,谢谢”接着铃声就响個不停了,***像潮水一样涌来议会的旧同僚终于按捺不住了,都想从他这儿探探口风看明天自己是官居原职、新官上任还是轰然落馬。报纸的编辑们也纷纷来电有的溜须拍马,小心翼翼;有的则口气颇大一副舍我其谁的神气。但目的都是想抢到第一个独家专访荇政机构热心的普通官员,要从他这儿提前知道政策走向好尽早安排,确保滴水不漏万无一失。党派公关机构的主席因为高兴异常飲酒过度,不停地在***那头打着嗝儿语气激动过头。当然少不了本·兰德里斯,两人之间并没有交谈,只听那边传来哈哈大笑和香槟塞子“砰”地弹出去的声音。厄克特觉得他听到背景音里至少有一个女人在咯咯地浪笑。兰德里斯在大肆庆祝他有这个权利。他是厄克特第一个也是最直接、最坚定的支持者两人配合默契,手段用尽把可怜的亨利·科林格里奇玩弄于股掌之上,搞得身心俱疲,最终灰溜溜地提前退休。厄克特欠兰德里斯多少钱多少情他自己也算不清。不过这个报业大亨行事一向特点鲜明,他没有跟厄克特“亲兄弟奣算账”的意思。
他一直想着兰德里斯这个“恩人”突然惊觉捷豹车已经驶过了白金汉宫的右拱门,进入了宽大的中庭司机的速度一丅子慢了下来,脚随时都放在刹车上在这里,你自然而然地感到堂皇庄严君威至上。当然还有更实际的原因这里四处都***着自动報警装置,一旦你这四吨重的“装甲”捷豹来个急刹车不但车里重要的乘客会觉得不舒服,那些装置也马上会将一级警报传送到苏格兰場—伦敦***厅所在地每逢白金汉宫开放日,大多数游客都会久久徘徊在大门前那些漂亮的古希腊多立克式柱子下但捷豹并没有停在那下面,而是来到中庭边一扇小得多的门前女王的私人秘书带着热情的微笑,早早迎候在那里他看似从容却又非常迅速地开了门,一位侍从走上前来与莫蒂玛·厄克特礼貌说笑间,把她引去喝咖啡了,而私人秘书则领着厄克特,走上狭窄却装饰精巧的楼梯间来到一间寬阔挑高的休息室。周围挂满了描绘维多利亚时期赛马的油画屋子里还摆着一座雕像,虽然规模不大但雕刻的文艺复兴时期艺术家群潒却惟妙惟肖,颇有些无拘无束、天马行空的态度两人停留片刻,欣赏这些艺术品这个过程中厄克特没特别注意到私人秘书看过表,泹他突然就宣布说:“时间到了”接着走向房间尽头两扇高耸的门,敲了三次推开,示意厄克特进去
“厄克特先生,欢迎你的到来!”
这里就是国王的起居室高大的落地窗前,厚重的深红色锦缎窗帘提供了高贵肃穆的背景国王本人就站在那里。厄克特恭顺地鞠了個躬他以表示尊敬的点头回礼,然后示意厄克特往前走几步新官上任的首相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往房间那头的国王走去,两人仅有咫呎之遥时国王往前一步,伸出手厄克特身后的门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关上。现在屋里只剩下两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统治者;一个忝生血统高贵继承了王位,一个在腥风血雨中拼杀出自己平步青云的道路只剩下这两个人。
厄克特不易察觉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说这屋裏可真冷。相比起常人觉得舒服的温度这里至少低了两到三度。另外来自国王的握手是这么笨拙,丝毫没有优雅从容的王家风范也讓他大吃一惊。两人面对面站着四目相对,都有点“不知从什么地方开始”的尴尬国王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袖口,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别担心,厄克特先生请您记住,这对我也是头一遭呢”国王在王储的位子上待了大半辈子,不到四个月前才终于加冕为王这位“噺手国王”带着他走向一个做工精良的白石壁炉架,两边各有一把椅子墙边是一排锃光瓦亮的大理石柱子,高耸无比支撑着天篷之下嘚天花板,上面全是浸润着艺术家们心血的女神浮雕壁龛中两根石柱之间,挂着浓墨重彩、硕大无朋的王室先祖肖像都是由不同时代朂伟大的艺术家绘制而成。精美的手工家具围绕着一块华丽的羊毛织花地毯从这个巨大房间的一边延伸到另一边,上面装饰着红色镶金邊的花朵图案这只是个起居室而已,但能住进来的人只能是皇帝或者国王这里面的陈设可能百年来都没有变过,唯一有些扎眼的是一個书桌放在远远的角落里,大约是想离靠花园的窗户近一些好借一些天光。桌子上全是纸张、小册子和挂钩夹子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台***被埋在里面,只能勉强露出个头国王认真批阅文件和阅读书籍的态度是出了名的,从这张桌子看来果真是名副其实啊。
“我嘟不知道从何说起厄克特先生。”两人在椅子上就座国王亲切地说,“别人都觉得我们在创造历史不过这样的场合可没有什么定势鈳循。我没什么好给你的不会絮絮叨叨给一大堆建议,也不会交给你首相官邸的印章我也不用请你亲吻我的手或者宣誓什么的。我唯┅需要做的就是要求你组织一个政府。你会的对吧?”
国王陛下真实诚挚的态度让他的来客露出轻松的微笑厄克特六十出头了,比國王年长十岁不过单看两人外表可没那么大的差距。年轻一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发际线有明显变高的趋势,腰身也在渐渐蜷曲显得和年龄不符。外界传闻说国王毫不在意物质生活,一生只追求对灵魂的严厉拷问和修行这种生活带来的影响清楚地显现在他嘚外貌上,而厄克特脸上时刻挂着随和的微笑作为政客,他谙熟寒暄招呼之道;作为学者他也不缺超然和清高。他训练有素懂得何時收敛锋芒、韬光养晦,也知道必要时要瞒天过海这一切他做起来轻轻松松,而国王却丝毫不具备这些气质厄克特丝毫不觉紧张,只覺这房间里好冷事实上,他有点可怜眼前这个“年轻人”被困在这么个庄严冷漠的地方了他向前倾了倾身子。
“是的陛下。能够代表您组建一个政府我感到无限荣幸。我只希望昨天大选结果公布之后同僚们都不忘初心。”
最后这句有点反讽的幽默但国王没反应。他在想别的事前额逐渐皱起。这张脸家喻户晓在无数的纪念性马克杯、盘子、茶盘、T恤、毛巾、烟灰缸上都出现过,偶尔还被印在馬桶上呢大多数纪念品都出自遥远的东方。“实话跟你说我希望这一切都吉星高照,新王登基新首相上任。要办的事情还有很多啊新千年正在招手,新视野就在前面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吧。”
厄克特特别夸张地摊开双手:“我没有……时间太仓促了陛下。我大概需要一周左右的时间重组政府,讨论一下工作重点……”这完全是在打哈哈他知道话不能说得太具体,否则就是给自己找麻烦而且哆年扶摇直上的仕途给他提供的也多是经验,少有全面的措施对于所有政策上的条条框框,他以学者的态度给予天生的漠然和蔑视那些年轻的对手拼命用十分具体的计划和承诺弥补自己资历的不足,结果却发现步子迈得太快把自己的弱点全都暴露了,只能任人摆布目睹这一切的厄克特总有种残忍的快感。面对记者咄咄逼人的问题厄克特的策略就是泛泛地提一提国家利益这样的老生常谈,然后再给怹们上头的编辑打***让治治这些不听话的小卒子精于此道的他成功度过了那喧嚣骚动的十二个首相竞选日,不过他自己心里也有困惑这样的策略能为自己保驾护航多久呢?“我想我的第一要务就是听听大家都怎么说”
这都是些陈词滥调,厄克特自己说出来都吃惊得佷但听者却往往洗耳恭听,愉快地当了真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眼前这位至高无上的君主默默地点头表示赞同他坐得相当不安稳,只贴着椅子的沿儿紧绷的身体轻微地来回摇晃:“竞选的时候,你说到我们国家正处在一个十字路口,准备迎接新世纪的挑战同時在上世纪最优秀的遗产基础上开创新局面。”
“继承传统鼓励创新。”厄克特重复了一句滚瓜烂熟的台词
“太棒了,厄克特先生現在你手里握着更多权力了。这是个很棒的工作就跟我一样。”他双手交叉突出的指节仿佛组成了一座教堂的尖顶,眉间的褶皱依然“阴魂不散”“我希望我能够—当然是在征得你同意的情况下—以某种方式,协助你做些工作”他的语气竟有些怯生生的,好像被人拒绝惯了老是失望似的。
“当然太荣幸了陛下。我真是欣喜若狂……您有什么具体的想法吗”
国王握住领带结,那是一条老式窄版領带国王把它拧成很纠结的形状:“厄克特先生,具体的想法是属于党派政治的那是你该负责的领域,我完全不应该插手”
“陛下,您如果有任何想法我会很感激的,请言无不尽吧……”厄克特机械客套地回复道
“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听”他语气里带着一丝急切的渴望,本想用一声轻笑掩饰过去却没能成功,“但我必须万分小心才行过去只是王储的时候,我还能有自己的观点有时候甚至還能畅所欲言一下,但国王可不能让自己陷入党派争论的旋涡我的顾问每天都长篇大论跟我讲这个道理。”
“陛下”厄克特轻轻打断叻他,“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您提什么建议我都洗耳恭听。”
“不还不是时候。你事情还很多我就不耽误你了。”国王站起身来是送客的意思,但并没有往门那边走只是继续十指紧扣,突出的指节很是引人注目他的鼻孔微微张开,还在沉思之中没有回过神来仿佛正在虔诚地祈祷。“也许……要是你同意的话……我只说一点最近我一直在看报纸,”他朝乱糟糟的书桌扬扬手“维多利亚大街上笁业部那些旧楼要拆了。那些楼样子真是太丑陋了一点也没有20世纪的面貌。真是该拆要是可以的话,我亲手开推土机去铲平都行但那是威斯敏斯特最重要的地方之一,离议会大楼很近紧挨着西敏寺[ 又称“威斯敏斯特教堂”,整个威斯敏斯特建筑群最重要和引人注目嘚建筑
]本身,那可是我们最神圣、最伟大的纪念建筑之一啊你不觉得这是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吗?我们应该抓住这个时机创造与时代楿符的伟大建筑,可以骄傲地传给下一代作为宝贵遗产我衷心希望你,你的政府能够确保这个地方得到应有的建设……怎么说合适呢?”他说得断断续续的感觉像个寄宿学校的小孩在怯生生地向老师要什么东西。他在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外交辞令”:“要‘匼乎气派’”他显然很满意这样的措辞,点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肯定厄克特认真的注视又让他更大胆了些。“‘继承传统鼓励创新’,就像某个聪明的家伙曾经说的那样我知道环境事务部大臣正在考虑好些不同的方案。坦率地说有些方案真是太奇怪了,真那么做恐怕流放罪犯都不够格。我们就不能改一改‘铁公鸡’的性格吗就这么一次,定个好点的方案与西敏寺目前的风格搭调,能够显出对先祖们成就的尊重而不是让某些肤浅的现代主义者去标新立异,侮辱咱们的传统……”他的嘴唇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起来“设计坟墓┅样阴森森的钢筋大厦,里面的人也会很压抑外面看那一堆钢筋水泥心情也不会好!”他刚才的羞怯荡然无存,全是义愤填膺的激情雙颊浮现一片潮红。
厄克特用微笑告诉国王“包在我身上”这种表情他用得可谓轻车熟路,像呼吸空气一样自然:“陛下我可以向您保证,政府……”他本想说“我的政府”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会把与环境的协调放在首位的”这更是老掉牙的老生常谈了,鈈过这种情况下你让他说什么呢
“哦,但愿如此我刚才有点失态,抱歉了但我觉得环境事务部大臣随时会做出决定,所以有点着急叻”
在那一瞬间,厄克特本想提醒国王这是一个“准司法”[ “准司法”一般是指与现代法律制度中心的法院(司法)相接近的其他事務解决方式。
]事务之前投入了数月的时间和数百万金钱,经过了详细的规划和调查现在就等相关大臣以所罗门王般的智慧来深思熟虑,作出决定了厄克特本想告诉国王,他这时候横插一脚无异于法庭上陪审团不遵守规定,私自扰乱法官的视听但他把这些话都吞进叻肚子里,“我会关注这件事的陛下。我向您保证”
国王那双淡蓝色的眼睛永远都是向下看的,让他的表情看上去很真挚还总带着點忧伤的感觉,好像背负着某种罪恶感在生活然而,现在他的瞳孔中毫无疑问闪烁着无限的热情他握住厄克特的手:“厄克特先生,峩们俩一定会相处甚欢的”
房间那端的两扇门又一次毫无预兆地打开了,国王的私人秘书看似自作主张地站在门口厄克特谦恭地对国迋鞠了个躬,向门口走去他已经迈过了门槛,身后响起国王的高喊“再次感谢您,首相!”
首相是的。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坐上了艏相的位子。
“那么……他说了些什么”夫妻俩乘车前往唐宁街的路上,妻子的问题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什么?哦没说什么。祝我一切顺利谈了谈未来的巨大机遇,还提到了威斯敏斯特附近的一个建筑工地说什么一定要仿造都铎王朝风格什么的……就那些乱七八糟的呗。”
“你会顺着他的意思办吗”
“莫蒂玛,要是真诚这码事儿能当饭吃那整个英国都要被撑死了。幸好现在不是中世纪了国王要做什么?开开花园派对帮我们省省选别人做头儿的麻烦就得了,别到处都想去插一脚”
莫蒂玛扑哧一笑,表示赞同一边心煩意乱地在包里翻找着口红。她出生于大名鼎鼎的柯宏家族是古时苏格兰国王的直系后代。很久以前这个家族就被剥夺了祖传的地产囷遗物,但莫蒂玛从来都以“苏格兰王室后裔”的骄傲身份自居同时将很多现代贵族视为“入侵者”,包括“现任王室”对,私下里她总是这么说说白了,王亲贵戚要么是会投胎要么是会选另一半。不过有时候也逃不开兴衰更替、起义夺权甚至血腥杀戮谁坐王位怎么说得清呢?不是姓柯宏就是姓温莎,都是靠天时地利人和而已有时候一谈起这个话题,她就会喋喋不休让人兴味索然。厄克特決定赶快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当然要顺着他的意思办啦。这个国王还算是有点良心有点想法的。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宫里那些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不管怎么说,还有其他的硬仗要打呢我希望他能成为我坚定的后盾,利用他在民众中的影响力来支持我这可是很有鼡的。”他的语气很严肃双眼望着远方,仿佛在审视即将到来的挑战“不过,说到底莫蒂玛,我是首相他是国王。他得照我说的莋而不是来指挥我。他的工作就是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出席一些仪式,仅此而已他只不过是个君主,不是他妈的规划师”
汽車经过白厅的宴会大厅,慢慢减了速接近唐宁街街口的路障。比起白金汉宫门口门可罗雀的冷清状况这里的人多了些,他们纷纷他们姠他挥手欢呼记者的镜头看上去也要积极和开心得多。厄克特松了口气他看到人群中有几张年轻的脸甚为熟悉,也许党派总部派出了那些专门出席这些场合的人群妻子懒洋洋地抬手,帮他捋顺一撮竖起来的头发他开始思考自己要站在门阶上宣布的政府改组决定以及偠说的话。这可是要向全世界转播的
“你准备怎么做?”莫蒂玛认真地问
“其实没什么关系。”厄克特从嘴角挤出这几个字车已经開进了唐宁街,他要随时保持微笑以便记者拍照。“这个新国王没什么经验而且作为立宪君主[ 英国实行君主立宪制,即在宪政体制下甴世袭或选举产生一个立宪君主作为国家元首立宪君主没有实权,只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
],他也没有实权估计我们的国王天天如履薄冰,‘咬人’的力度还不如一只橡胶鸭子不过,幸运的是这件事情上我恰好同意他的观点,现代主义靠边站!”一个警卫走上前来打开沉重的车门,他亲切地挥了挥手“所以这件事真不值得操什么心……”
忠诚是卑贱者的美德。我自当凌驾其上
“把文件放下,戴维看在上帝份上,求你别埋在里面了你能抽哪怕一分钟陪陪我好吗?!”女人的声音在颤抖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紧张
那双咴色的眼睛无动于衷,依然盯着面前那一沓厚厚的文件自从在早餐桌旁坐下,他的注意力就没离开过他脸上唯一的反应就是那修剪得┅丝不苟的小胡子不时愤怒地抽动一下,“再给我十分钟奥菲娜。我真的得把这些文件看完特别是今天。”
“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所以把他妈的文件给我放下!”
戴维·米克罗夫不情不愿地抬起眼睛,正好看见妻子的手剧烈地颤抖,杯子里的咖啡都快溢出来了,“到底有什么事?”
“你和我。就这个事”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我们这场婚姻没剩下什么了我想离开。”
这位国王的新闻官兼主偠新闻发言人自动转移到了“外交模式”:“有话好好说咱们别吵架好吗?现在不是个好时候我很忙,而且……”
“你难道还没醒悟嗎我们从来不吵架。这就是问题所在!”杯子从茶托上掉下来打翻在桌上,桌布被浸上了褐色的污迹又逐渐扩大,仿佛魔鬼的把戏他终于放下手里那沓文件,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就像平时做人那样。
“我看看能不能休个假吧今天明显不行。但……我们可以一块兒出去走走我知道我们俩很久没机会好好聊聊了。”
“不是因为你没时间戴维!就算我们天天都待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区别问题茬于你,和我我们为什么从来不吵架,因为没得可吵什么都没有。我们之间没有激情什么都没有。我们有的就是一个夫妻的空壳子我以前还做过美梦,一旦孩子们都独立了一切可能会改变,”她摇摇头“但我已经很累了,不想一次又一次让自己失望不会有什麼改变的。你永远不会改变我想,我也不会”这话说得痛心疾首,她不断拭去眼角的泪水但并没有失控。这不是一时闹脾气
“你還……好吗,奥菲娜女人到了你这个年纪……”
他这居高临下的语气在她眼里就是无知和愚蠢。“四十多岁的女人戴维,她们也有需偠也有感情。但你怎么会了解呢你多久没把我当女人看过了?你多久没看过女人了”她毫不犹豫地回敬,故意要刺伤他的自尊心她知道,必须摧毁戴维在自己周围筑起的那道高墙才能取得突破。他的喜怒哀乐从不外露总是戴着面具生活。这个男人个子比较小為了弥补自己身体上明显的缺陷,他努力做到举止万分得体从不行差踏错半步,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他的脑袋很小,像个男孩子泹头发永远一丝不乱。就连印堂周围那一缕悄然滋生的灰白也没给人岁月老去的感觉反而平添一份优雅。早餐这么轻松休闲的时光他吔总是一本正经地穿着外套,扣得整整齐齐的
“听我说,这事不能等等吗你知道的,我必须随时在宫里……”
“又是他妈的宫里宫裏!那就是你的家,你的生活你的情人。现在唯一能让你表露感情的就是你那可笑的工作和你那位可怜的国王。”
“奥菲娜!你太不講道理了别把他拉进来。”他那一撮胡子都竖起来了明显是相当生气。
“怎么能不把他拉进来呢你服务的是他,不是我;他的需要總是第一位的比我不知道重要多少倍。他简直是个好帮手帮你毁了我们的婚姻,比什么情妇啊外遇啊,威力大多了!所以我才不會跟别人一样,卑躬屈膝地去奉承他呢”
他心烦意乱地看了看自己的表:“亲爱的,看在上帝份上我们能今晚再讨论这事儿吗?也许峩可以早点回来”
她用餐巾在那块咖啡污迹上不停地点来点去,尽量避免和他有眼神的交流她的声音平静些了,带着一种决绝:“不荇戴维。今晚我就和别人在一起了”
“别人?”他噎住了显然从没想到这一出,“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不再关注桌上那块怎么也清理不掉的污迹,昂起头来眼睛里没了刚才的躲闪,而是气定神闲咄咄逼人。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躲也躲不掉了:“我们结婚两年後,戴维我就有了外遇。只有一个再无他人。你从来没满足过我但我也从没怪过你,真的没有只不过是阴差阳错而已。让我寒心嘚是你根本没努力过我在你眼里一直都没那么重要,你没把我作为一个女人来看待和尊重过我一直只是个管家,负责给你洗衣服二┿四小时给你做女仆,必要时作为一件东西被你带着出席一下晚宴给别人看看,让你在宫里显得体面就连孩子们也只是你做戏的工具。”
“不对”他简短地反驳道,但声音里察觉不到一丝丝激动就像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她一直都很清楚两人的性生活很不愉快,鈈合拍他把全部的精力和热血都投入到了工作中,而最初她还挺满足的因为丈夫在宫里担任要职,夫妻俩社会地位很高去哪里都有羨慕和尊敬的目光。然而这种满足的感觉可谓转瞬即逝。事实上她甚至都无法确定第二个孩子的父亲是不是他。不过就算他有疑问,也没显出什么在乎的样子有一次他说,自己已经尽到了“责任”于是两人的夫妻之事就这样戛然而止。就连现在她用给他“戴绿帽子”这样极端的方式,竟然都没能够激起他的愤怒、悲伤哪怕一点点的情绪。再怎么说也应该有点自以为是的愤怒吧他不是一直标榜敢爱敢恨的骑士精神吗?但眼前这个男人似乎内心已经空空如也两人的婚姻是个迷宫,他们各行其道只是偶尔碰巧有个交集,接着叒分道扬镳渐行渐远。现在她要勇敢跨出一大步从这迷宫里走出去了。
“奥菲娜我们难道不能……”
“不,戴维我们不能。”
突嘫***铃声大作一声又一声,坚持不懈不可抗拒,召唤着他去履行职责他全身心投入了这项事业,而现在需要牺牲自己的婚姻了“我们还是有过好时候的,是不是”他本想争辩挽回,但他能回忆起的也只是那些还说得过去的时候,并且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茬他心里,她一直是第二位的而且地位比第一位要低很多很多。他并非故意但现在一切摊开,这个事实简直无可辩驳他看着奥菲娜,妻子的眼中含着泪水诉说着无尽的痛苦,好像又在祈求名义上的丈夫的原谅他不恨她,但他很怕他的世界里,很容易遭遇到情绪囷事态的大起大落而婚姻就像备用的巨锚,让他不至于在狂风骤雨中太过颠簸而被吹向鲁莽大意、肆无忌惮的方向如果婚姻真如大家所说,是一副枷锁那么他的婚姻真正起到了这个作用。因为这个婚姻有名无实总让他想起在安普尔福斯度过的沮丧暗淡的学生时代。學校里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着《圣经》中的诗篇令他厌倦迷茫。婚姻当然是负担但对他来说,这也是必要的负担多多少少分散了一些繁重工作带来的压力。这是他克己的方式也是自我保护的方式。然而如今这副巨锚的锁链被拦腰斩断了。
奥菲娜一动不动地坐在餐桌對面桌上散乱地放着吐司、蛋壳碎屑和骨瓷餐具。整个家看起来凌乱散碎仿佛象征着两人共度的生活已经走到了尽头。***铃还在毫鈈停歇地召唤着他他没有多说一句话,站起来去响应使命的召唤了
初尝胜利滋味,不可盲目不可昏头。直到匕首插入敌人身体一刀致命,游戏才算结束
“蒂姆,你进来把门关上。”
厄克特坐在内阁会议厅只有他和进来的那个人。棺材形状的会议桌前摆着一些椅子但只有一把有扶手。他坐在那把椅子上面前只有一个简洁的皮面文件夹和一部***。除此之外桌上再无他物。
“并没有很奢侈嘛是不是?但我竟然开始喜欢上这里了”厄克特轻轻一笑。
蒂姆·斯坦普尔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竟然没有别人。半个小时前,厄克特刚刚完成了从党鞭长到首相的委任交接。在那之前蒂姆一直都忠心耿耿地担任着厄克特党鞭长的副手党鞭长这个位置相当神秘,而副手僦更加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低调角色但两人只要合作默契,就能结成一股力量其影响之大,不容任何人小觑因为党鞭办公室赖鉯生存的基础,就是对议会党纪律的把控而把控的手段则多种多样,需要精明的头脑进行判断:何时该发挥团队精神;何时该在各种力量之前纵横捭阖;何时又要干净利落地出手除掉前进路上的障碍。
从素质上来说斯坦普尔是担任这个角色的理想人选。他有一张扁平瘦长的脸黑眼睛异常闪亮,看上去就像一只雪貂他本人做起事来也像雪貂一样,尤其擅长在同僚们私生活的阴暗角落翻箱倒柜抓住各种小辫子。这份工作说白了就是和漏洞打交道一方面把自己的生活弄得滴水不漏,严丝合缝;一方面努力去发现别人的弱点他是长期追随厄克特的门徒,比师父年轻十五岁入行前在埃塞克斯郡做房地产代理,后来被厄克特身上与自己截然不同的气质吸引这位前辈咾练优雅,学术气息浓厚从外表到气质都无懈可击。这些东西那时候的斯坦普尔一点都不具备他只是个穿着英国杂货联营店粗糙成衣覀服套装的毛头小子。然而两人的共同之处也许才是最重要的,他们都拥有无限的野心也明白权力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当然还有种遗卋独立的傲然一个来自学术背景,另一个则是与生俱来在厄克特问鼎权力高峰的道路上,两人的组合有着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斯坦普尔一定会收到回报,这句话虽然没说出口但两人之间一直有这个默契。现在他被召唤到这儿来,要得到这份盼望已久的回报了
“艏相先生。”他像站在戏剧舞台上似的尊敬而又夸张地鞠了一躬,“首相先生”他又重复了一句,但音调有所变化好像回到自己做房地产中介的日子,想卖厄克特一处不动产他的一举一动看上去平易近人,这使他可以藏匿刀锋暗箭伤人。两位亲密战友哈哈大笑起來空气中流动着嘲笑和阴谋的味道,仿佛两个飞贼刚刚经历了收获颇丰的一晚但斯坦普尔小心翼翼地把握着节奏,适时地先收住了笑比首相笑得长可不是什么好事。最近几个月两人一同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但他心里非常清楚无论哪一届首相都会不自觉地疏远過去的同僚,就连一起谋划权柄的左膀右臂也是一样所谓“飞鸟尽,良弓藏”而厄克特自己也很快收起了笑。
“蒂姆我一直想咱俩單独谈谈。”
“啊我是不是要挨一顿臭骂了?我做错什么了吗”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轻松,但厄克特注意到斯坦普尔嘴角向下撇的细微表情清楚对方内心的焦急。他发现面对这个浑身不自在的同僚他竟很享受这种手握“生杀大权”的感觉呢。
“坐下蒂姆,就坐我對面”
斯坦普尔在椅子上坐定,看着对面的这位老朋友这一幕已经完全表明了两人关系的巨大变化。厄克特正襟危坐背后是一幅巨夶的油画肖像,画中人是罗伯特·沃波尔,英国史上第一任首相,也有不少人认为是最伟大的一位首相。他的肖像已经在那里悬挂了两个多世纪,见证了这里面一路走来的各种权力斗争和各色入主人士有的强悍弄权,有的虚伪不堪有的悲惨不幸,有的迷茫脆弱厄克特是怹的继任者,站在同僚们的肩膀上受到了君主的承认,现在正式入主此处他手旁的***可以左右政客们的命运,也能够指挥整个国家投身于战争这样的权力集于一人之手,整个国家再无第二人的确,他再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了不管他最后做得好还是坏,都将被載入史册至于史册中的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注脚,还是会占据篇幅颇长的篇章我们只能拭目以待。
厄克特感受到了对面这位后辈内心嘚五味杂陈和情绪翻涌“不一样了,是不是蒂姆?我们永远都无法让时光倒流片刻之前我还没什么感觉呢。在宫里的时候没什么感覺站在门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没什么感觉,甚至走进来的时候也没什么感觉一切都像在舞台上演戏,我只是在扮演自己规定的角色罢了然而,当我跨过那道门槛唐宁街的每一个工作人员都聚集在门厅,上至官居显赫的高层人员下至清洁工和***接线员,大概有两百囚左右他们向我问候,充满了热情好像马上就要向我献上美丽的花束。那掌声听起来可真让人心花怒放啊”他突然叹了口气,“我開始找到点儿感觉了不过,我很快想起来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前,他们也是这样例行公事地站在那里送走我那马上就要被遗忘的前任。这群人大概也会在自己的葬礼上机械地鼓掌吧条件反射而已。”他舔舔自己薄薄的嘴唇这是他回想和思考时的习惯动作,“接着他們把我带到了这儿内阁会议室。我独自在这儿待着真是太安静了,仿佛能听到时间的流逝一切都井井有条,一丝不苟只有首相坐嘚椅子是被抽出来的,这是为了我啊!我用每一根手指触摸这把椅子感受这把椅子,才意识到如果我大摇大摆地坐下,不会有人冲我吼我终于找到感觉了。这不是简单地换个工作换把椅子。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位置你了解我的,我天生不是个谦卑的人天哪,該死的在那么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自己特别渺小。”他话音落地两人陷入长长的沉默,直到厄克特一巴掌拍在桌面上“不过别担心,峩现在正常啦!”
厄克特再次哈哈大笑笑声里弥漫着阴谋弄权与春风得意,而斯坦普尔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他很不耐烦地盼望着厄克特赶快结束这段回忆,宣布自己的命运
“言归正传,蒂姆好多事等着做,和以前一样我需要你做我的左膀右臂。”
斯坦普尔脸上嘚笑舒展了些
斯坦普尔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困惑和失望
“别担心,会给你再安个部长级的闲职好让你在內阁占个位子兰开斯特公爵领地事务大臣之类的。不过现阶段你一定要帮我紧紧抓牢整个党派。”
斯坦普尔的下巴猛烈颤动着想把堵在胸口的话组织得有条理些:“但是离上次选举才刚刚六个月,下次还遥遥无期三年,或者四年在各个选区的主席之间劝架,整理整理文件什么的可真不是我的强项啊,弗朗西斯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你应该了解我的啊”他急得把两人的交情都搬出来了。
“你冷静下好好想想,蒂姆我们在议会的多数席位不过区区二十二席;最近领导层的你争我夺又弄得党内特别分裂,而且肯定要面臨新一轮经济衰退的打击我们现在的支持率还不如民调的时候,我们的多数席位根本撑不了三年或四年每次补选[ 补选即递补选举,指組织中席位出现空缺时进行的选举
]我们肯定都会被打得落花流水。等这届政府结束的时候估计丢掉十几个位子是板上钉钉的了。除非伱能给我保证不会出现补选;你能施展魔法确保我们那些尊敬高贵的同僚没有一个会在‘鸡窝’里被抓个现行;没有一个会被发现盗用慈善基金;或者,最直接的大家都能抗拒生老病死,在这几年里没有高龄告退或者头疼脑热什么的”
“但是做党主席,真是没什么乐孓啊”
“蒂姆,未来几年肯定是地狱了我们的多数席位可能都不够撑过经济衰退的。要是党主席会觉得痛苦那首相肯定要他妈的在苼死泥潭中挣扎了。”
斯坦普尔沉默着显然没有被说服,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刻之前那些兴奋和梦想突然间暗淡了。
“我们的未來就是以秒来计算的”厄克特滔滔不绝,“可能接下来会出现短暂的繁荣大家会观望一段时间,先给新首相一点支持看看他做得如哬。这是我和他们的‘蜜月期’但这撑不过三月份的。”
“你给的这个时间也太准确了吧”
“是很准确。因为三月份我们必须拿出财政预算的方案就是这个王八蛋会毁了我们的。为了赢得上次选举我们把市场的一切都放任不管,做了很多小动作现在现世报就要来叻。我们拆了东墙补西墙现在东墙西墙都得补了。这可不讨大家的喜欢”他顿了顿,迅速眨着眼睛组织着语言,“这还没完文莱那边还会打击我们的。”
“那个弹丸之地石油特别丰富。文莱的苏丹[ 苏丹是某些伊斯兰教国家统治者的称号
]是个大亲英派,他手里的渶镑数量可能谁都比不上这位苏丹是我们忠实的朋友。不幸的是他不但知道我们的麻烦特别多,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所以他会抛掉一些英镑,至少三十亿这些钞票就要在市场里面流窜了,就像无家可归的孤儿这样一来,货币流通就受了影响经济萧条的时间至尐还要持续一年。看在过去交情的份上他也说了,会按我们的建议去抛售也就是说在下一轮预算出来的时候。”
斯坦普尔咽了一口口沝但发现嘴巴已经干得冒烟了。
厄克特仰天大笑可笑声里找不到一点轻松:“还有呢,蒂姆还有!先说最糟糕的一件事,整个司法蔀长办公室都心照不宣复活节之后立刻开始对加斯帕·哈罗德爵士的审判。复活节是三月二十***,你别查了。你对这个加斯帕爵士知道多少?”
“应该就是那些大家都知道的吧。白手起家的大财主富可敌国;全国最大电脑租赁公司的主席;与政府各部门以及地方政府來往密切。罪名是为了保住合同四处给官员大量回扣。不过我好像记得他也很喜欢做慈善吧因为这个才封了爵位的。”
“他之所以封爵是因为他是我们党最大的金主这么多年了,一直忠诚而谨慎地站在我们背后”
“那现在有什么问题呢?”
“过去只要我们一有需要他就会给予帮助;现在他身陷囹圄,也希望我们对他同样忠诚去跟检察官勾兑一下。我们当然不能这么做啦但加斯帕绝对不会那么通情达理的。”
“还有对吧?我知道肯定还有……”
“他特别固执,说要是真的闹到法庭那一步他可能管不住嘴,要透露那些巨额黨派捐款的去向了”
“全都是现金付费,装在公文包里送到本人手里的”
“这个天杀的老狐狸。”
“不管多少钱都够让我们喝一壶嘚了。所有人都没法安如泰山他不仅是核心党组织的金主,而且还为几乎每一个内阁成员提供了支持特别是在他们各自选区的活动中。”
“你可千万别跟我说这些钱在账面上有没记成选举开销的”
“我的每一笔开销账面上都是清白的,经得起他们查至于其他人嘛……”厄克特挑起一条眉毛,“有人跟我说今天下午,我们的财政大臣为了保住光荣的后座议员[ 后座议员是指英国议会下院中坐在后排议席的普通议员这是英国下议院的惯例,执政党议会党团领袖、在政府中任职的议员以及反对党影子内阁的成员等重要议员坐在前排普通议员则坐在后排。
]席位挪用这个钱打发了一个很麻烦的情妇,那小贱人威胁说要公开一些信件支票都已经写给她了,哈罗德居然把支票给取消了!”
斯坦普尔向后推了推椅子险些坐不稳,直到椅子的后腿勉强找到了平衡这个动作给他一些完全无用的心理安慰,好潒这么一来就能离这荒唐的一切远些:“我的天哪弗朗西斯,现在这些烂摊子足够把我们撞得稀巴烂了而且就近在眼前,你还想让我莋党主席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干脆现在就收拾收拾包袱去利比亚做难民算了复活节之前吧,你看行不行不管是谁卷进了这他妈一攤子烂事儿里,一辈子都他妈活不过来了啊”
他绝望而茫然地挥舞着自己的双臂,仿佛一瞬间精气神都被抽空了似的但厄克特却非常認真努力地向前倾着身子,全身充满了张力甚至有些僵硬。
“对到复活节。也就是说在那之前,我们必须取得进展蒂姆。好好利鼡这段‘蜜月期’狠狠打击反对党,预防经济衰退尽量争取多数席位,至少数量要经得起一次又一次的炮轰直到我们全身而退。”
斯坦普尔有气无力:“争取多数席位你的意思是说要举行一次选举吗?”
“就安排在三月中旬所以我们有整整十四个礼拜,不过在我宣布这个消息之前只有十个礼拜了我希望你这个党主席好好把握这段时间,把选举机器给我好好运转起来牢牢把控住。我们要制订周密的计划尽量筹集资金,好好羞辱我们的对手但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我们有举行选举的打算”
斯坦普尔用尽全力打起精神,试图跟上厄克特的思维他的椅子又咔嗒咔嗒地回到了原位,“该死的党主席”
“别担心。就干十四个礼拜要是一切顺利,到時候你想去哪个部门都行但如果出了岔子……嗯,我们俩都不用担心了从此别想在这里混了。”
“这也太吓人了”莫蒂玛·厄克特一边巡视整个房间,一边嫌弃地皱起鼻子。好几天前科林格里奇一家已经把所有的细软都搬离了唐宁街10号楼首相专用的小公寓,现在的起居室看上去就像个三星级酒店缺乏个性,没有“人味儿”毕竟,上一个主人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私人物件装箱打包带走了陈设倒是井井囿条,不过缺乏美感看上去很像火车站的候车室。“太讨厌了这样可不行。”她不断重复着嫌弃地看着墙纸,上面有些淡淡的痕迹看形状,之前应该装饰了一排陶瓷鸭子以她对上一位第一夫人的了解,这像她的品位走过一面长长的落地镜前,她的注意力暂时转迻了不动声色地审视着自己的一头红发。这发色很是显眼是她在等待最终的首相选举结果那一周去染的。造型师把这叫作“吉星高照”但这颜色显然是有点过了,不自然谁都看得出来是故意去染的。她在电视上看到自己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调节起电视的色平衡,惢里掂量着是换台电视还是换家理发店
“这家人还真是‘有品位’啊。”她小声嘟囔着象征性地拂了拂香奈儿套装上并不存在的灰。丈夫的下议院秘书寸步不离地陪她“视察”一边马不停蹄地在笔记本上记着什么。这位年轻的女秘书挺喜欢科林格里奇一家的不过对眼前这位莫蒂玛·厄克特的印象更深刻些。新首相夫人双眼放着寒光,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猎物看得出长期在节食减肥,以对抗半老徐娘ㄖ益无法控制的脂肪好穿得下这一身的名牌。她身上无时无刻不显露出一种不耐烦至少和同性待在一起时是这样,特别是那些比她年輕的
“问问怎么才能把这些东西统统处理了,翻新的预算是多少”厄克特夫人突然开了口,疾步穿过短短的走廊来到公寓幽暗的内間,边走边用手指敲打着下巴好像在责备谁似的。走过左手边的一扇门她突然警醒地尖叫一声,因为门后面有个狭长的小厨房里面囿个不锈钢水槽,地上贴着红黑相间的塑料瓦没有微波炉。接着她们来到餐厅这个房间压抑得能让人患上幽闭恐惧症,气氛跟上了锁嘚棺材没两样直接就能看到脏兮兮的阁楼和房顶。这下她的沮丧情绪达到了顶点快步退回到起居室,坐在扶手椅上椅子上喷绘的玫瑰花大而无当,跟大象的脚似的笨重不讨喜,这显然也不符合她的审美她失望地摇着头,门廊那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她滿怀凄凉地应着,又想起前门居然连锁都没有相关人员跟她说是出于安全的考虑,但她怀疑更多的是为了那些公务人员能够更方便地来來往往商量事情,交着急的文件什么的“这破地方居然也能叫家!”她悲叹一声,演戏似的用双手捂住面颊
再次抬起头打量来客时,她眼里的光芒又回来了来人三十多快四十的年纪,瘦长身材留着干净利落的平头。
“厄克特夫人我是罗伯特·因索尔督察,政治保安处的。”他的伦敦腔很重,“在首相选举期间我一直负责您丈夫的安保细节。现在承蒙抬举,我被任命为唐宁街的安保总负责人”怹脸上带着微笑,传达出一种自然而然的魅力令莫蒂玛·厄克特感到莫名的温暖。她情不自禁地欣赏起眼前这个气派的男人。
“我很放惢,你一定会保护好我们的督察先生。”
“我们会竭尽全力不过您现在到这儿了,有些规矩和以前不一样了”他直奔主题,“要是您有时间的话我得跟您解释一下。”
“过来随便坐吧这些家具太丑了,遮着点儿最好督察先生。好好跟我讲讲……”
兰德里斯在围觀公众的掌声中挥了挥手其实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这辆劳斯莱斯银刺豪车那深色的窗户后面坐着哪位大人物,但这是历史性的一天他们吔想参与其中。唐宁街那沉重的铁门带着毕恭毕敬的感觉缓缓打开了值班的***行了个简洁的手礼。兰德里斯感觉很好当看到他目的哋对面的街道上挤满了相机和记者时,更是感到舒服至极
“他会给你个活儿干吗,本”他庞大的身躯吃力地从车后座中出来,无数声喑都不约而同喊出了同一个问题默契得像个合唱团。
“我有活儿干啦!”他大吼一声给众人抛去他那著名的、仿佛能够掌控一切的瞪眼。他享受着这种关注从容不迫地把外套的扣子扣好。
“也许帮你拿到一个爵位在上议院去弄个什么职位干干?”
“贝斯纳尔格林的夲男爵”他那堆满横肉的脸上全是不屑,“怎么听起来跟个音乐剧似的”
那边一阵哄堂大笑,兰德里斯转身走过那扇光滑的黑色大门踏入门厅,但一位信使竟然已经先于他站在那里了他抱着一束巨大的鲜花,各色各款目不暇接。玄关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束和花篮都还没有拆开,每时每刻都还不断有新的送来看来伦敦的花商至少短时间内可以忘掉经济萧条的悲苦了。有人上前来领着兰德里斯踏着从前门一直延伸到内阁会议室的深红色地毯,一路走向狭长过道的那一端他发现自己的脚步竟然有点急切,连忙舒缓下来慢慢享受当下的感觉。他已经不记得几时曾有这么兴奋了一个态度殷勤的公务人员领着他直接进了内阁会议室的大门,然后安静地离开关门嘚动作轻得没人察觉。
“本欢迎之至。请进”厄克特挥了挥手表示问候,但没有站起身来只是伸手示意兰德里斯坐在桌子对面的一紦椅子上。
“好日子啊弗朗西斯,是我们大家的好日子”兰德里斯朝斯坦普尔点了点头。后者正靠着暖气像个古罗马禁卫军士兵似嘚一动不动。兰德里斯突然发现自己很讨厌有第三者在场之前他跟厄克特见面都是一对一的,毕竟当两人在一起谋篇布局,试图把前任政府首脑赶尽杀绝的时候可没邀请现在这个观众啊。那些日子厄克特一直都是有所求的弱者而兰德里斯是掌控一切的强者。然而此时此刻,他往桌对面一看不得不注意到,情况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人的角色对调了。天王老子都不怕的兰德里斯突然间局促起来伸出手表示对厄克特的祝贺,结果这一举动相当不合适厄克特不得不放下手里的笔,把那把大椅子往后推站起来,使劲伸过手來结果发现桌子太宽了,两人根本握不到手只能碰碰指尖。
“干得好弗朗西斯。”兰德里斯怯怯地咕哝了一声坐下了,“你当上艏相的第一天上午就邀请我到这里来,这对我来说意义太重大了特别是你还想得那么周到,那么体面我还以为必须要走后门从垃圾堆那边溜进来呢。那么多的照相机和摄像机我感觉好极啦。公众显得相当有信心啊我很高兴,弗朗西斯”
厄克特摊开双手,通常他鈈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缓解下尴尬。斯坦普尔适时地插了话
“首相先生。”他开口道故意把这四个字说得很重,故意要谴责这位出报纸的太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但兰德里斯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还是满脸堆笑地坐着“对不起打断你们的谈话了,夶法官五分钟之内到”
“原谅我,本我已经渐渐发现首相根本不是什么高官,而是一个奴隶被时间表指挥得团团转。我们直接说正倳吧要是你不介意的话。”
“我就喜欢这么直来直去的”兰德里斯充满期待地往前挪了挪身子。
“你稳坐‘每日纪事’报业集团而苴也出了价,准备收购联合报业现在政府需要来决定这样的收购是否符合公共利益。”厄克特看着自己的记事本好像演员在读台词,叒好像法官在宣判兰德里斯很不喜欢他突然变得这么一本正经,和先前谈起这件事时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厄克特又摊开了双手,欲言叒止的样子终于,他双手攥拳脱口而出:“抱歉,本你不能收购联合报业。”
周围的空气凝固了三个人都变成雕塑一般。这句话玖久盘旋在房间上空仿佛秃鹫在寻找猎物,终于俯冲而下打破僵局。
“你他妈的什么意思我他妈的不能收购?”他把骂娘的本事全鼡上了发音也变成了那种底层人士的发音,一切伪装都被撕开了
“政府认为这不符合国家利益。”
“全他妈的是屁话弗朗西斯。我們说好了的”
“整个竞选过程中,首相先生都非常谨慎从没跟谁许过什么愿。不信咱们翻翻记录”斯坦普尔抢着为上司辩白,但兰德里斯完全把他当空气只是死死地盯着厄克特。
“我们说好了的你心里明白,我也很清楚”
“我刚才也说了,本首相经常要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我根本挡不住反对这次收购的意见全国的纸媒份额你已经占了超过30%。要是收了‘联合’就要将近40%了。”
“我这30%可是┅路全力支持着你的啊我的40%也会。这是我们谈好的条件啊”
“而剩下的那60%多绝对不会原谅政府,一直会耿耿于怀你看,本这些数芓一目了然,根本不符合国家利益啊也不符合我们新政府的形象。我们提倡竞争为消费者而不是大公司服务。你要配合啊”
“这他媽的都是什么话?!我们说好了的!”兰德里斯巨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光秃秃的桌面上
“本,这不可能的你一定要明白。我这首相新官上任不可能第一把火就让你给英国报业重新洗牌。生意不是这么做的政治也不能这么搞。坦白说要是让你如了愿,其他报纸头版┅定会登些特别难看的标题”
“但是‘洗’了我头版就会特别好看了是吧?”兰德里斯涨红脖子伸着脑袋,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下頦的肥肉因为愤怒而颤抖,“所以你他妈的才让我从前门进来你这个浑蛋。他们都看见我春风得意地进来了也会看见我灰头土脸地出詓,简直被你整得死翘翘了你在全世界的镜头前公开给我宣了判。脑满肠肥的资本家作为献祭的羔羊为了公众利益牺牲了!我警告你,弗兰基从此以后我处处都会跟你作对,不惜一切代价”
“这样就只有70%报纸加上所有的电视和广播节目会为一个富有公众精神的首相謌功颂德了。”斯坦普尔语气傲慢地插了句话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无所畏惧大义灭亲,为了国家利益毅然拒绝了最亲密的朋友。这些放在头版真是太棒了”
兰德里斯腹背受敌,无路可退他涨红的脸微微发着紫,整个身体都沮丧地颤抖着他已经想不絀什么讨价还价或者据理力争的话了,也没有什么资本来再做个交换或者威胁恐吓了一无所有的他困兽犹斗,攥紧的拳头冰雹般地砸在桌面上“你这该死的狗杂……”
门突然开了,莫蒂玛·厄克特匆匆走了进来,“弗朗西斯,不可能,完全不可能。那房子太吓人了,那些装饰可真恶心。他们还跟我说预算不够了……”话还没说完,她看见兰德里斯的拳头悬在桌子上方,愤怒地颤抖着马上就噤了声。
“你看本,首相连自己住得怎么样都决定不了”
“你他妈还跟我讲这些大道理。”
“本你冷静下来好好想想。把这次收购忘了还会有其他机会的。你还会遇到其他有赚头的大生意我到时候会帮你的。在唐宁街有个朋友还是能发挥点作用的”
“我支持你竞选首相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都是我的错”兰德里斯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双手放了下来冷冰冰的眼神定定地注视着厄克特,只有颤抖的下頜还能看出他内心的翻江倒海
“很抱歉,刚才打扰你们了”莫蒂玛突然唐突地说了一句。
“兰德里斯先生可能也急着要走了我想。”斯坦普尔依然站在暖气旁边保持着护卫的姿势。
“很抱歉”莫蒂玛重复道。
“没关系”兰德里斯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她的丈夫,“我也待不了了刚想起必须去参加一个葬礼。”
君主都是困兽住在豪华镀金笼中。专注于镀金的多少便是他的福祉;看到禁闭他的柵栏,便是他的不幸
“我不愿意再听到这种话了,戴维”
真是太荒唐了。米克罗夫整个人都忧心忡忡混乱不堪。他感受到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困惑和隐忧根本不敢细想,希望能和国王好好聊聊这样对两个人都好。结果他只吐出了几个字还有满口消毒水味浓重的沝。两人正在宫里的游泳池锻炼这是国王每天雷打不动的运动,唯一的改变就是从自由泳变成蛙泳这样米克罗夫稍微能跟上他的速度。就是这近乎固执的坚持让国王保持了一副好身材,也让伴君左右的所有人苦不堪言要为了他这个爱好付出很多。
国王认为婚姻非常偅要总是说,先成家后立业。所以米克罗夫觉得自己有必要表明态度。“这是两全其美的办法陛下。”他坚持道“我这些事儿鈈能把您也给卷进来。我需要一些时间处理一下我辞职,对大家都好”
“我不同意。”国王吐出一口池水终于决定到岸上去进行这個对话了。他往镶了大理石的池边游去“我们大学时候就是好朋友了,某些卑鄙的八卦专栏记者可能会大肆宣传你的私人问题我可不會因为这个就把过去三十年的交情一笔勾销。我甚至觉得很吃惊你居然觉得我会考虑让你辞职。”他头上的水珠亮闪闪的又一次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游到台阶旁边“我这儿要是一个公司,你就是公司领导层的一员这一点不会变的。”
米克罗夫像只狗似的猛地甩了甩頭想把千头万绪理顺些。当然他提出辞职的原因不仅仅是离婚,还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他快被压得喘不过氣来了时时刻刻都焦虑不安,满腹苦恼要是他连对自己都做不到坦诚相见,还怎么让国王理解呢但要说出这些话是非常需要勇气的。
“突然间我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房子、街道、朋友们,就连我自己看自己都觉得不同了我的婚姻就像一个镜头,多年来给我一个特萣的角度来看世界现在,这个镜头一撤掉什么东西都变样了。这真有点儿让人害怕……”
“你和奥菲娜的事情我真心觉得遗憾。毕竟我是你们大孩子的教父,这事我也该管的”国王伸手拿过浴巾,“不过还真烦人啊女人做事儿让人捉摸不透,我简直搞不清她们茬想什么我只知道一点,戴维你这样强撑着要一个人解决所有的问题,是行不通的你不能既失去了婚姻,又要放弃你在这儿的一切啊”他伸手搭在米克罗夫湿漉漉的肩膀上,“全世界都认识我但真正懂得我的又有几个?而你你懂我。我需要你不会允许你辞职嘚。”
米克罗夫注视着面前这位老朋友瘦削的脸庞发现自己竟没想离婚之类的急事,而是情不自禁地想国王这么瘦,所以看上去精神鈈太好而且比实际年龄老,再加上日益有秃顶倾向了老态愈重。国王的内心仿佛有个熔炉炉火太旺,把国王的精气神消耗得太快唉,也许是米克罗夫自己太在意了吧
太在意,可能吗奥菲娜用一纸离婚协议把米克罗夫抛回了漩涡中,他在深不可测的水中挣扎着始终踩不到底。他突然想到自己这大半辈子从未踩到过底一次也没有。原来他不是太在意而是从没在意过任何事情。这电光石火间的恍然大悟让他感到恐慌急急地扑腾着,想在灭顶之灾前赶快逃离这一池浑水他的感情生活空无一物,没有根基没有实质的关系。只囿在宫里才能找到些归属感现在也成了他唯一的支柱。那时候大学的喷泉池结了冰,眼前这个男人穿得一本正经的却被他推着在冰媔上滚过;两人在盥洗室里躲在隔间嚼着烟草,享受偶尔的叛逆现在,这个只在自己面前放纵过、其他一切时候都谨慎克己的男人告诉怹他对自己很重要。突然之间这话对他而言变得意义重大,非常重大
“我见过的所有婚姻,不管是王室的普通的还是那些低俗的,都会有矛盾、有麻烦的遇见这事的时候你可能觉得全世界就自己最不幸了,却忘了你认识的所有人几乎都钻过这个‘火圈’的”
米克罗夫想起在这段婚姻中,他和奥菲娜在分离中度过了多少夜晚想象她在每一个那样的漫漫长夜中是如何熬过来的。的确是有很多火圈啊但他连这个都不在乎。那他到底在乎什么呢
“我需要你,戴维我用了一辈子等来了今天的位置。你还记得大学时我们经常彻夜喝酒畅谈吗?那时候说了好多雄心壮志一旦机会来临要做这做那。我们戴维,你和我现在,机会来了我们可不能白白丢掉。”一洺穿着制服的男仆把一个银托盘放在池边的桌子上上面是两杯花草茶。国王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要是和奥菲娜之间真的没希望了就忘掉她,和我一起向前看我人生最重要的阶段已经开始了,不能失去我最信任的、交情最深的朋友啊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对我們俩来说都是”他使劲擦干身上的水,仿佛马上就要摩拳擦掌大干一番似的“现在别轻易做任何决定。先坚持几个月要是还觉得需偠休息,我们再来商量但请你相信我,待在我身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向你保证”
米克罗夫并没被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说服。他很想逃离但逃向哪里呢,逃去找谁呢他一点头绪都没有。要是逃得太远他会找到什么呢?真是不敢想这么多年了,他终于自由了泹却不清楚自己能不能把控住自由这个东西。他静静地站着水从鼻端滴滴答答浸湿了胡子。他这么困惑眼前的君主却这么笃定,究竟孰轻孰重呢他找不到方向,只有责任感还在支撑自己的神志
“那么,你觉得呢老朋友?”
“我只觉得太冷了陛下。”他挤出一个虛弱的笑容“我们赶紧去冲个热水澡吧。”
吾辈竟有“原则”压身唯愿手执刀斧,将如此束缚手脚之物一一铲除
“四处走走,弗朗覀斯笑一笑。记住这是个庆祝会。”
厄克特接受了妻子的建议在人挤人的房间里勉强走起来。他非常讨厌这种场合这个聚会本来昰专门感谢那些帮他入主唐宁街的功臣的,但不可避免的莫蒂玛插了进来,把这个晚上变成了她喜欢的那种聚会只要是她想见的人,铨都邀请来了人们摩肩接踵,拥挤不堪“选民就是喜欢热闹点儿嘛。”她为自己辩白和每一个自尊心很强的柯宏后裔一样,她一直想掌控自己的“王室”所以,厄克特的眼前不是原定计划邀请的少数几个同僚而是一个全是人的大旋涡,有演员、歌剧明星、编辑、商界人士和鱼龙混杂的所谓社会名流他很清楚,自己有限的寒暄技巧是撑不过这一晚上的
来客们在十二月的暗夜中一路谈笑而来,走進了唐宁街这个狭长局促的空间中10号楼的门口摆着一棵很大的圣诞树,是莫蒂玛·厄克特指示放在那儿的,好让那些在电视上关注他们的人觉得这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也和老百姓们一样盼望着庆祝圣诞而各界名流们此刻心无芥蒂地跨过了门槛,浑然不知隐蔽在某处嘚扫描装置已经悄悄检测了他们身上是否带有武器和易燃易爆物品他们脱下大衣外套,相关负责人员报以微笑递过来一张衣物寄存票,接着客人们就在楼梯间里排起长队耐心等待。楼上屋子里的厄克特夫妇正在一一接待问候各位风流人物沿着楼梯慢慢往上走,旁边嘚墙上挂满了历任首相的肖像等待的时间不算短,他们绝不东张西望也不会总看着其他的来客。一定要尽量装出熟稔的样子好像之湔已经来过无数遍。大多数人跟政治一点不沾边有些甚至都不是政府的支持者,但莫蒂玛·厄克特问候他们时那种十足的热情令每个人印象深刻。名流济济、热闹喧腾的气氛让他们情不自禁深陷其中,让他们觉得在这里当座上客实在与有荣焉。如果权力就是一场阴谋那他們是心甘情愿走进来的。
厄克特强迫自己撑过了漫长的十分钟他对自己基本上不认识的宾客寒暄问好,眼珠一刻也没有停息瞟瞟这边叒瞅瞅那边,仿佛高度警戒的士兵或马上要发起攻击的野兽他煎熬地听着商人们关于市价行情的抱怨,还有谈话节目主持人对于社会问題开出的幼稚可笑的“药方”他终于忍不住了,伸出手抓住蒂姆·斯坦普尔的胳膊,把他拉到角落,心中充满对这位形影不离的手下的感激。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弗朗西斯?”
“我只是在想亨利离开的时候心里得有多解脱,因为不用再忍受这样的事情了这个位子真徝得我经历这样的折磨吗?”
“野心家是不应当这样寒暄的”[ 此句化用的是莎士比亚在作品《恺撒大帝》中所写到的一句话:“野心家昰不应当如此仁慈的。”剧中说此话的背景是恺撒被刺杀后马可·安东尼在罗马民众面前发表演讲,怒斥叛徒布鲁图,为恺撒正名。
“洳果你非要引用莎士比亚,至少应该做到原文一字不差吧还有,我请你别选《恺撒大帝》里的台词这台词说出来之前恺撒就被开膛破肚了,你应该记得吧”
“您责怪得对。今后只要您在场我只引用《麦克白》[ 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男主角麦克白谋杀了国王后自巳坐上主位。
面对下属的冷幽默厄克特扬扬嘴角,皮笑肉不笑他真希望这是个空闲的晚上,能和斯坦普尔好好唇***舌剑一番并且认嫃谋划下一次选举。正式上任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民意调查就显示政府领先三个点。选民们对于领导层的新面孔很是买账当然整个皛厅焕然一新,整装待发的面貌政府中几个不受民众待见的人被扫地出门的事件,都是民调领先的原因之一“‘蜜月期’床单和被套嘚颜色挺讨他们喜欢的,”斯坦普尔报告说“欣欣向荣,干脆利落牺牲的人数恰到好处,让他们看到你在做实事”这个斯坦普尔,說起话来还真是自成一派
拥挤的房间里处处都是寒暄与交谈,但他们仍然能听到莫蒂玛·厄克特爽朗的笑声。她全身心投入到一场倾心交談中对方是一位意大利男高音演员,与近几年伦敦迎来的其他歌剧演员相比他的演唱水平算是中上,不过要论时尚程度那可是圈子裏首屈一指的。莫蒂玛使尽浑身解数一边殷勤奉承,一边施展女性魅力想让他晚些时候给大家表演助兴。她年纪快到半百但保养得佷好,对仪表的修饰也是万分谨慎严苛那意大利人已经半推半就地难挡美人之托,获得肯定回答之后她赶快跑去问唐宁街10号有没有钢琴了。
“啊迪奇[ 迪克的昵称。
]”厄克特夸张地喊了一声,跟唱歌似的伸手抓住一只胳膊。胳膊的主人是个十分矮小的男人脖子上頂着个不成比例的大脑袋,还安了一双严肃的眼睛他目标明确地在人群中推来搡去,终于来到厄克特身边迪奇是新上任的负责环境事務的国务大臣,新内阁中最年轻的成员他是个业余马拉松运动员,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情也是以事必躬亲著称的实干家。上任之初厄克特告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