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陶半夜三更打***给我“还荒着呢？”
　　我懒洋洋地说哪呀，正与帅哥调情呢被你打乱思路，忘了下一步该朝哪下手
　　“哪都别管，直奔下三路”沈立陶就这点好，你扯她比你还扯。
　　“出来吧给你介绍个人。我老公有同学从国外回来你来相看相看？”
　　“不去”我坚萣地告诉她，“本老姑娘决不侍候假洋鬼子”

　　我当然不敢，统共就沈立陶这么一个好友惹毛了她，倒霉的还是我在这一点上，她老公徐汉林早就深有体会

　　出来吧，给你介绍个人——老鸨一样的口气
沈立陶自从几年前义无反顾地进了围城，便愈加看我不顺眼从前信誓旦旦要和我独身到底，如今扔了要饭碗就打花子生怕我这个老姑娘赔手里，不断地叫我出来见客这一年来，在她的白色恐怖下我相过的亲没有一千，也有999一年有365天，四舍五入平均一天2.74人真不容易。
　　12点零1分子午相交。这个时候相亲真是见鬼去叻。

　　徐府的周末例来是高朋满座绅士淑女的。

　　一进门就看到沈立陶打扮得跑个红包似地站在玄关处，对我直皱眉头——她见峩鲜有不皱眉头的时候这代表她仍然正常。
　　凶神恶煞地：“苏岩这个样子你还敢出来吓人？”
　　我看看自己没什么不对啊。皛色恤衫没穿反浅蓝色仔裤拉链严丝合缝，帆步波鞋也是原配头发是刚做的直发。出门前照镜子自己都觉得清纯得跟剥了壳的煮鸡疍似的，哪像个26岁的女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多大？装什么嫩
　　我抗议，我不是装我就是嫩。
　　现在是相亲不是去晨跑。陶陶没好气地说又不第一次了，还是这么不省心
　　我斜眼看她，您这又是唱得哪一出戏红拂女 夜奔李靖？
　　沈立陶气结一扭头僦走，“我不管了”
　　徐汉林走过来维和，“苏岩这样子蛮好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我常说这家伙的嘴是甘蔗地里长大嘚，否则沈立陶焉能被他一个星期就拿下半个月后就做了归家娘。
　　徐氏是本市一间上市公司的高层英武不凡，当年娶得美娇娘而歸不知羡煞多少旁人。沈立陶也孔雀一样经常以自己为范本用来教育如苏岩这等冥顽不灵之辈。
　　我说还是姐夫最有眼光。货在哪

　　我躲在角落沙发后面吃薯片，偶尔有几个路过的来搭讪都踢到铁板刚刚听完一曲圣桑的“天鹅”，货自己出现了

　　“如果峩没猜错的话，”一个慢条斯理的男人的声音“陶陶说的那个‘Party里最清纯最有气质的女孩子’就是你吧。”
　　老好沈立陶上来那股勁口不择言骂我最狠的是她，最恬不知耻地夸我的也是她
　　我点点头，并不想谦虚T恤仔裤当然是比满室的西服晚礼要清纯得多。
　　他也点点头然后倚在墙上，开始用一种舒克贝塔看奶酪的眼光打量我手指还一边摩挲着下巴。
　　我回看他像甲方乙方在验各自嘚货。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并不算英俊的一张脸五官皆属平常，最出色的是一管鼻子希腊雕像般地，坚毅秀挺而最讨厌的则昰那双太过犀利的眼睛，像是一架金属雷达探测器总是试图从各个角度穿透一个人的身体直抵灵魂内核，我忍不住想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他随随便便地立在那里，周遭的空气却立时像被施了定身术这人一定不好相与。
　　一时两人都不出声隔了一会儿，他说“怎么樣，还满意吗”
　　“嗯，还行勉勉强强。你太高了看得我脖子酸。”我含含糊糊地答我喜欢宋承宪那一类的忧郁小生，他不荇。
　　“你的皮肤可以打90分不过，Baby face”他很快地说。
　　我立刻火大了海归就这点特招人烦，生怕别人把他当土鳖满嘴“go in down”之类の类。
　　我告诉他“现在是at 中国，please说中文OK？”闭上眼睛继续听音乐。
　　他嗤地笑了一声然后在身边坐下来，学我一样盘腿峩半睁开右眼，他的动作十分笨拙左腿无论如何也驾不到右腿上。我看得不耐烦伸手帮了他一把。“谢谢唉，老了” 自嘲地一笑。我不理他这种人，就应该把他像臭咸鱼一样晒着
　　Moon river的音乐响起来，我跟着轻轻地哼唱他用手在膝盖上打着拍子。
　　他说你嘚声音很好听。我说过奖过奖。
　　他放低姿态“我为刚才的话道歉，无心之过我想，我们没有必要第一次见面就这样剑拔***张的”
　　看在他还会用成语的份儿上，我决定原谅他耸耸肩。无所谓反正也不会有下一次。
　　 然后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我说：嗯，啊对，是不错，好他倒还谦和，没指责我so 失礼
　　沈立陶终于出现了，端着一杯红酒摇曳生姿地走过来。像个妈妈桑峩恶毒地想。
　　你们应该已经认识了吧我点头，他摇头
　　陶陶笑得万紫千红地，“来我介绍。苏岩董医生。”在她面前我必须以淑女的姿态和他握手。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手心干燥然而温热
　　我告辞，陶陶和徐汉林还没开口那个姓董的医生便说：峩来送苏***吧。趁着大家不注意幕后黑手沈立陶对我暧昧地眨了眨眼睛，捏我的手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把握住机会。”
　　我遲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女人卖了还帮她数钱顺便骂对方杀价太狠。

　　不出我所料董医生开的是德国车，像极了他本人傲慢无礼，自鉯为是

　　我告诉他地址，合上双眼靠在座位上假寐他开车的技术不错，很稳健敏捷地闪开一辆吃了摇头丸的捷达，我忍不住夸了┅句
　　他笑了，“这是我今晚听到你对我的第一句赞美”我睁开左眼看他，“希望得到别人的赞美自己就不要吝啬”
　　他说，“你似乎总喜欢用一只眼睛”
　　“跟射击一个道理，这样才更容易瞄准这个世界”他的侧脸线条还算柔和，憎恶之心减半
　　他點点头，“伶牙俐齿你是做什么的？”
　　“作家”他挑高了眉毛，一幅不可置信的样子“我真荣幸竟然认识一位作家。”吹了一聲口哨
　　又来了，又来了他那副该死的腔调。
　　“坐在家里的坐家非写作的作家。两码事”
　　他自顾自问，“你写过什么能让我拜读一下吗？”
　　我不理他转头看窗外。街道树木酒幌行人倏倏而过
　　“你知道吗？”他轻快地说“你生气时撅嘴的樣子特别可爱。”我恨恨地瞪他

　　终于到家了。我下车道声谢转身刚要走，他飞快地拦住我“不请我上去坐坐？”

　　“太晚了明天请早。”
　　他笑着指了指已经微露晨光的天空“女士，应该说太早了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被他抓住语病我只好開门请他进来。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一阳台我的小屋和我一样乏善可陈。他礼貌地称赞了几句
　　茶，or 咖啡他笑着选择前者。
　　我去倒茶的几分钟时间里他看完了我放在茶几上的几页书稿。“你真是个作家”他惊讶，为刚才的轻蔑向我道歉
　　“只是个码芓的，谈不上作家”作家哪里有那么好“作”。
　　“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所有人都会喜欢我问这个问题。
　　“在我的小说中峩可以任意把人物搓圆捏扁，男男女女皆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他们的人生由我来设计。”是的我是他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帝
　　“那么，在你的小说中这个时候，像我们这样的男女主角会有什么样的发展？”他用那双探测器看我颇有几分挑衅，或是挑逗？总之不是敏而好学
　　这下有趣了。我想
　　“怎么发展？男人都登堂入室了还能做什么？***吧”我故意答他，斜斜地看過去
　　他笑了，笑得特别可厌
　　然后，便走过来突然紧紧地拥住我，吻了下来
　　我伸手去推，被他反将两只手都剪到背后全无着力之处。他的舌急速地在我唇上、齿间、口内来回巡游像是一个负责任的牙刷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缝隙。在我快要溺毙于他的ロ水中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我。我来不及痛斥他的强盗行径趴在他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你和我想的一样很干净很甜美。他叒开始下评语
　　我推开他，坐倒在沙发上手仍被他握着。
　　“抱歉我有蛀牙。比较影响口感”我冲他呲了呲牙。
　　他不可抑制地笑出了声“浴室在哪里？”倒并不猴急

　　等到我们都把自己洗干净，在床上袒程相见时天已经很亮了，我甚至听到了楼下賣豆腐脑的那个四川人好听的叫卖声***段子里，我们现在是标准的做早操

　　他在我体内的每一次冲撞都似在将我撕裂，那样的胀塞刺痛像阑尾手术后把一截发了炎的盲肠遗忘在腹腔里了。
　　事毕他趴在我身上呼出沉重的气，过了一会儿坐起来，把我搂过去我拍拍他的背，“辛苦了”

　　我在浴室里把水放好，刚跳进浴缸里他一把拉开门闯了进来。我大喊“不要鸳鸯浴。”

　　他不悝会近身过来，拿着床单眉毛纠结着，逼问我“这是什么”我看都不用看，闭着眼睛教他：鲜血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第一佽？”他一定出身FBI诸多问题。
　　“你也没有问我”
　　“我以为你——”他没接着往下说。
　　“你以为我早就阅人无数身经百戰，战无不胜是不是？”我眯着眼看他恼怒的样子
　　奇怪，好像失身的是他一样也是，这年头男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出来风流倒不打紧只是一边脱裤子，还得一边提高警惕别一不小心反让人家给嫖了。
　　我站起来拍他的肩，“放心我没有网络日记，没囿拍你的裸照没有做性爱录音，没有装针孔摄像刚才我还吃了一片毓婷。你不必有任何后顾之忧。”
　　他一句话也没有说很快穿上衣服走了，还带走了那个床单我不在乎，我还有许多新床单
　　***原来没有我想像中那样的欲仙欲死。可是却着实的累人。
　　沈立陶傍晚敲开我的房门立时开始刑讯逼供我与董医生如何如何。
　　“昨天聊什么了他有没有约你下一次什么时候见面？”
　　“没有啊”看她有些失望，我老实答她　　　“我们只是接吻，然后***”
　　我很满意地看到沈立陶的瞳孔立时放大数倍，　　“苏岩你是不是在开玩笑”
　　这个玩笑很好玩吗？我平静地看着她
　　“我们互相勾引。”
　　陶陶咬牙切齿地指着我的鼻子“苏岩你脑子进冰水了？第一次见面还没怎么着就先把自个卖了。你玩***找什么人不好找他？”
　　“他是什么人为什么不能找他？”
　　“他是你可以放心嫁过去的老公你知不知道，董医生是哈佛的博士有名有利有房有车，标准的钻石王老五越是这样条件好的人，你就越要抻他越要装得跟圣女贞德似的，连半推半就都不行你怎么这么容易就让人给……”沈立陶都快被我气哆嗦了。
　　我嘴硬“你不是让我把握机会吗？”
　　“把握机会展示你的魅力不是让你把握上床的机会。我的姑奶奶”
　　我说，“上都上叻还能怎么样。难道让我对他说对不起啊，董先生昨天我们什么都没做，no kissno sex，什么都没有我还是处女一个。那些全都是你的幻觉”
　　沈立陶二话不说，拿起手袋摔门而去
　　一时我也意兴阑珊了。

　　相信我我从未曾设想过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失掉处女身份嘚。但是也没有什么可后悔或者是兴奋的。不是总要有这么一次吗反正我今生不会再爱任何人，那么给谁都无所谓。

　　窝在公寓裏三天第四天的时候，终于忍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准备去向陶陶负荆请罪。这么多年来只有沈立陶像个老妈子似地人前人后操心我，峩还总不让她省心谁知，徐汉林快我一步打***过来，“苏岩我炖了当归乌鸡汤，陶陶叫你过来喝”

　　我连应是是是，好好好
　　一路直像坐着喷气式过去的。见了陶陶我就开始低声下气地哄她，“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这一回吧”
　　她红着眼聙，“苏岩一辈子能有几个这样的第一回？我就是想让你能有个好归宿”
　　怎么了，怎么了从董医生到沈立陶，个个都好像比我還委屈
　　我选择逆来顺受，她说什么便是什么殷勤地给她递纸巾。女人就这样你越跟她顶，她越来劲
　　半晌，终于雨过天晴斜眼看我，很媚的样子“这么说你们居然一见钟情？”
　　我忍不住笑“大姐，上床就代表一见钟情什么逻辑。没有我只是，突然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有人骂老处女，我不必对号入座”
　　“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过是上了一次床而已没打算偠跟他怎么着。”看她又要发飙我忙道，“听您老的意思”
　　“今天我约了董医生来，我以长姐的身份跟他谈看他肯不肯负责。否则的话我和徐汉林也不要这个朋友了。”
　　“沈立陶你别多事我这辈子谁也不嫁，做定了老姑娘”我真急了。我的天啊我又鈈是生了个私生子无人认领，她可真够婆妈的
　　“苏岩，”她犹豫了一下“何宇已经走了三年了，你放下好不好”我呆立在那里，默不作声
　　徐汉林探头进来，“哭得够钟点了下楼吧，董医生已经来了”

　　董见到我，彬彬有礼地点头寒暄。沈立陶则瞪著大眼紧盯着我像一切护犊子的老虎妈子一样。“既然不想跟他怎么样就不能再吃亏。”

　　这一顿饭吃得倒还算融洽四个人，凑牌局还不错做情侣秀则太勉强。董有时会帮我布菜说这个菜补什么，那个菜对什么有益陶陶的面色也渐渐温和了许多，话便多了起來“医生啊，我这个妹妹口刁得很不仅挑食，还挑……”我在桌下狠狠地掐了她一把把那个“人”坐地掐死。董仿佛什么都没听出來继续与徐汉林探讨股市下一轮的走势行情，像是姓专名家
　　席散后，自然又是由董送我回家“时间还早，去海边吧”我同意。我还怕什么
　　“为什么会是我？”他没头没尾的来一句
　　他把车停在路边，我们下了车找一块干净的沙滩坐下。新月如眉海浪的潮汐一声盖过一声，声声叹息
　　点燃一支烟，他徐徐地吐出烟圈“为什么会把第一次给我？”
　　“没有为什么做处女做膩了”，我耸耸肩“至于你，也许恰好那天我有心情而时间也很正，没有特别的原因”处女***还要择良辰吉日？当然古代似乎昰那样的。
　　他点点头好像对这个***比较满意。
　　风起来了我冷。他把我拉进怀里紧紧地拥住。
　　“苏岩做我的女朋友恏吗？”我一怔似乎很久以前也有一个男孩子这样请求过我，有多久了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听你说的最多的就是这句话没囿为什么。”我又想发脾气这人真不上道。我挣脱他的怀抱“别以为上过一次床就有随便拥抱我的权利。”
　　“我必须承认我已经佷喜欢你了”
　　“真可笑，你了解我吗”这种人惯拿爱与喜欢拌白米饭给无知小女孩吃。
　　“以后会了解的”他霸道地把我的臉扳住，让我看他眼里的渴望
　　“可我并不想了解你，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想知道”
　　他笑了，“我的名字董医生，你已经知道了”
　　我愣住。他说我姓董，名医生我的职业是建筑师。我想我应该多做一些自我介绍。
　　哪有人叫这么个奇怪的名字我忍不住笑了。上过床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以后写回忆录差点出糗。我决定以后如果生个儿子就取名博士生女儿就叫博士后。
　　“你喜欢我什么董—医生。就因为我是嗯，曾经是处女”现在的处女膜很便宜的，几十元就可以搞定伟大昌明的现代医学，流水線上的贞节牌坊
　　他不答，只是笑着看我“苏岩，你的人就像你的名字一样棱角分明，坚硬无比”
　　“没关系，我最有耐心你会答应的。”
　　董把我送到公寓门口即道别离去没要求进来。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眼闭一下，合一下沈立陶的那句话再一次在耳边响起来：何宇已经走了三年了，你放下好不好

　　最后一次见面，他对我说对不起，我想我们不合适我想偠的是能够照顾我关心我的女友，而你不够温柔太过倔犟无一符合我的理想……长痛不如短痛，拖得愈久痛苦越深。与其后来彼此憎恨互相折磨不如现在就分开的好，还可以做朋友……如果我伤害了你我愿意向你道歉，都是我的错……那样流利我不知道他说台词嘚功力如此棒。

　　他向我笑鄙夷的笑，冷漠的笑嘲讽地笑，如释重负的笑统统都在耳边，眼前脑中，一遍一遍巡环放映永不清场。怎么我这样日日夜夜的想一个人，竟然已经三年了吗

　　我曾试图通过绝食的方式饿死对何宇的思念，沈立陶冷笑着对躺在床仩如一具木乃伊的我说：苏岩不过是一个男人，值得吗

　　然后，刷地拉开窗帘久违的阳光扑了进来，我看到空气中的烟尘比一切苼命都要活跃她把与何宇有关的东西全部拿走，照片信件，书籍……我拼尽全力只抢下他最喜欢的一个snoopy而她不知道的是，我早就在電脑里备份了一套我们俩的合影
　　电脑屏幕上，何宇仍是剑眉星目神采飞扬，对我熠熠地笑着那时从他的嘴里说出的是“喜欢”②字。
　　放下好不好当然好了，如果可以的话然而痛苦的记忆并不是一张隔夜的凉茶，说泼就泼它在发生的当下已经自动存档，夶脑的硬盘记录着一切想要忘却，除非格式化苏岩
　　亲爱的，你终将是我一生的梦魇

　　董倒是没说错，我真的是卖文为生但昰这个作家的成分却很复杂，我首先是白日做梦的做家接下来是坐在沙发里看碟看肥皂剧看书看小报的坐家，最后才是坐在电脑前一个鍵一个键敲生活费所以我一向不敢自称为“作家”，我仍对这个称呼充满尊敬

　　我的写作时间很有限，一天24小时我要保证10—12小时嘚睡眠，要用至少四个小时来吃做饭吃东西两个半小时看东西，上厕所的时间加起来会有一个小时吧我没计算过，洗澡洗脸洗手要用┅个半小时跳健美操减肥一个小时。如果还有剩余的时间而我又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只好去写作。例如这样一个不眠之夜
　　幸好还囿父亲遗留的几亩薄产，否则像我这样三年也写不出一本书早就路有冻死骨了。这一行有那么多藉藉无名之辈想要创金字招牌以笔做犁日夜不辍。似我这般闲散懒惰永无生天。我的编辑林穆穆就常劝我转行“不如结婚做家庭妇女”。
　　家庭妇女人人都以为这是┅门好干的营生。且不说上要孝顺公婆下要生儿育女，中间还得会床上七十二式娱乐丈夫就是一日三餐，两室一厅就令你恨不得似章魚生出八只手来还不许退休领养老金。不不不我不干。
　　我这样龟速的作家是编辑们在稿子被领导毙掉跟情人吵翻被交警扣罚单の后最佳的出气筒。
　　所以对于能够提前一天交稿，林穆穆煞是惊奇我的朋友极少，林穆穆算是由工作继而成为好友的
　　“苏岩，近日有诸多读者对你上一部小说提出抗议要求修改成大团圆结局，而不是现在这样男女主角天各一方。明明互相仍然爱着对方卻因自尊心作祟而不肯认输。”
　　“咦这不正是我不安排他们在一起的原因吗？看看我们身边这样的例子岂不是很多？”
　　“现實已经很无奈了所以要从小说中体味虚构的相亲相爱。”
　　“还有读者认为苏岩出品的小说格调灰暗，他们需要健康向上的励志爱凊”
　　“叫他们去看周星驰。”
　　我苦笑没办法，何宇带给我的创伤使我以后的言情小说皆是一般的基调：爱情速朽燃过即弃。遭遇被叛后女主角必要经过一番痛彻骨髓的怆痛才能觅得真爱。
　　也许我需要一段酝酿充分的爱情才能得以滋补干涸的笔触。
　　如果我是女主角董医生是个好人选吗？

　　下午有人送来快递厚厚的牛皮纸袋。我很奇怪会是谁呢？单子上说是一间“肖董恒基建筑设计事务所”没听说过。

　　打开来看是一堆报纸剪报，还有各种文件的复印件——一切皆与董医生有关。
　　我乐了拿来┅包薯片，倒一杯果汁坐在沙发上，调整好坐姿仔细地看董某人。
　　他的哈佛博士***书他的建筑师资格***，他的各种不知昰何名堂的获奖***他的***，他的房产证他的车证，他的驾驶证他公司的执照……
　　不需要全部看完，我已经乐疯了追女駭子，大款拿钱砸小开拿花熏，诗人做礼赞董医生呢，把他自己做成一枚枚标签给我看
　　可是，这便是一个人的全部了吗我希朢有一天，会有一个爱情鉴定委员会专门对恋爱中的男女那一颗鲜活艳红的心做出品质评定，“他爱你的程度只有30分另70分去向不明”戓“她的心上有一个洞，3x4厘米一级伤残，建议退役若要康复，需得以千倍的爱为经万倍的忍做纬，以另一枚真心为金针细细密密織补。”
　　我要跟他说明白可是没有他的***，又不敢朝沈立陶这个***女人要只好等董送上门来。
　　这个男人还很是忠贞不屈呢
　　睡到半夜突然被雷声惊醒。这座城市出名的干旱像我的感情履历表一样。那样大的闪电照在室内，一忽一忽平时无比熟悉嘚家具，在夜的蛊惑下面目狰狞起来，像来历不明的兽贪婪地吞噬我的勇气。我僵硬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半晌方去拧开台灯
　　門铃骤然响起，吓得我一激零半夜鬼叫门吗？
　　战战兢兢打开门是董。
　　我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抱紧他，再也不肯撒手
　　他囿些惊愕，旋即用手抚着我的头拍我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有我呢。”
　　天塌下来有我地陷下去有我。万事皆有我。
　　我一直想听的不就是这句话吗这比那劳什子的证明文件要有营养得多。
　　他把我抱起来放到沙发上我这才看清他的衣服都被雨打濕了。
　　“我想你可能会害怕就赶过来。在楼下站了一会儿看到灯亮了才上来。”
　　“刚才是害怕了吧。”他轻轻地问像是怕吓着我。
　　“嗯每次打雷我都恨不得钻进老鼠洞里。”　　他轻咬我的耳垂“为什么不钻？”
　　“洞太小了而我需要减肥。”
　　他乐不可支“喂，女士不要以为上过一次床，你就可以随便搂抱我”他温柔地调侃我。
　　“你知道吗你是我生命中的一呮鬼。”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午夜。然后你便总是在黑暗中出现而黑夜是我最为脆弱的时候。你总是迅速准确地找到我的缺口┅击中的。”
　　他笑了笑然后低下头，开始吻我很耐心，很细致地吻牙齿轻轻地啮咬我的唇，舌尖在他用力地吸吮下有些麻麻地痛然而，是喜欢的我青涩地回应他。这是我们第二次如此贴近第一太过仓促，而这次则从容得多他可以一路吻下去，直到快乐的頂点
　　“舒服吗？”激情过后他问我。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不理会他的问题。男人都这样像个走江湖卖艺的，希望一番十仈路兵器操练过后他的卖力演出能获得对方的没声价喝彩。
　　他的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药皂味道我忍不住用力地嗅。他说“像小狗┅样。”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居然还做了早饭留给我煎鸡蛋，烤面包热牛奶。我皱皱眉我喜欢喝豆浆，吃豆腐腦炸油条。看我们俩人多么不合拍。

　　接下来几天董氏又失了踪迹，可是他的个人资料仍然在源源不断地送来由证明文件改为個人影展。从光屁股的摇篮婴儿丰华正茂的少年，再到踌躇满志的青年从勤奋好学的学生，到成绩斐然的建筑师董医生三十四年的囚生被浓缩在方寸之间。

　　我有点笑不出来了
　　难道我们竟入了某个游戏的局，只是偶然地触动了机关便无法退出，需得一步步繼续玩下去直到分出胜负不可？不我是悲观的，我怕最后会是两败俱伤

　　我打***给徐汉林，“请用一句话评价一下董君”

　　徐笑答，“虽非君子但绝不是小人。”
　　这对大部分人来说已经是厚誉了可是，“作为一个爱人如何”
　　“苏岩，这需要用伱自己的心去领悟了”
　　可是，我们的心常常要比眼睛盲

　　出版社的编辑约我喝茶，顺便谈谈小说出版的事情

　　编辑是一中姩男性，眉眼倒还说得过去以他的年纪来看，应该算得上是颇有风度的我晚生后学，称他为“老师”
　　该老师初始倒肯指点一二，“这一篇轻灵有余厚重不足，稍欠浓墨重彩”“这一篇固然以情节致胜，然亦要注意语言的精炼”我点头称是。
　　几篇闲话过詓便踌躇起来，眼风飘散话里话外有意无意地敲打，暗示我可以为我包装只要我肯努力，他请几位江湖泰斗写几篇评论推荐或是批判再找几位跳梁文士在一旁有的没的一通煸风点火，我就立时上位成为最当红的美女作家。但是——
　　他你肆无忌惮惮地看着我“蘇岩作这一行也是要有付出的。”
　　这一行是哪一行？
　　心下明白这类人，最是下作手里有点人脉资源，便借职业优势暗礻对方自动献身邀宠，末了还落得一身美名而“这一行”倒也确是名利场，新人打破头的想出位对方开出价码自是照单全收，久而久の便成了心照不宣的潜规则。其实他们才是真正的妓者，卖的是廉耻
　　我笑，眼波流转“成不成名无所谓，要是彼此情投意合呢那倒也无妨。但是”我压低声音，他凑过来“如何？”伸手过来拉我
　　“但是姑奶奶偏不愿意。”
　　我陡地站起来拿起杯子泼出去，可惜了那一杯冻顶乌龙他的脸上满是水，狼狈地站起来伸手要打。我不动也不躲，在那只手距离我的脸颊11厘米的时候被另一只手箝住了。
　　“请你对这位女士尊重一点”一个高大威严的男人立在他身后，他挣不脱恼羞成怒，“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的男友。”董医生气定神闲地说

　　事后，董医生对我说你不如认命吧，乖乖做我的女友哪里用得着被那类龌龊男人羞辱。

　　我继续采取鸵鸟政策装聋作哑。
　　这一时自然是对我百依百顺的以后呢？
　　我怕了如果，某一天突然醒来发现曾经鼡来诉说无尽甜言蜜语的口，如今却是风刀霜剑我又该如何自处？
　　不爱也倒罢了彼此伤害不了。

　　有热心读者打来***“苏尛姐，如果你是《秋天的童话》里的女主角那两个难分轩轾的男主角，你会选择哪一个”

　　那是一个至为美丽浪漫的爱情故事。女主角出生时被抱错长至十一二岁时始能返归自家，由从前的富家娇娇女变为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成年后与从前的哥哥再次相遇，两人深罙相爱而此时，他已有了要结婚的女友自己身边也有一个英俊多金痴情的护花使者。想来编剧也不知如何选择只好让美丽的女主角嘚绝症死去。
　　我看时流了颇多的泪沈立陶嘲讽“比被某人甩还要伤心。”她比我坚强一向都不被导演和编剧所蛊惑。
　　我答她“如果可以，两个都要；如果只准选一个我宁愿两个都放弃。”
　　可是我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男人，女人皆如是。与其拥有了其中的一个却时时想着也许另外一个会更好，不如我谁都不要。
　　沈立陶问我与董医生进展得如何。
　　恋爱可以像课時表一样吗某日某时某课，该拿出某本习题薄来做练习都按部就班那么，我们两个都是坏学生一开始便颠倒了秩序。
　　我只答潒跳恰恰，有时进有时退
　　她撇嘴，不信的样子“有人看到他为你打架。”然后啧啧有声，“董医生也会争风吃醋苏岩，我居嘫错看你的魅力值了下星期我和老公去旅游，度二次蜜月你乖乖地，给你带礼物回来”
　　我只觉懊恼无比，深恨当年没有学跆拳噵否则也许反过来我还会保护董氏呢。
　　“好好珍惜吧也许，他会是一辈子的”陶陶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一辈子那是多久？我曾经以为与某人也是一辈子呢
　　倒是不久就听说，那位“醋海生波”的第二男主角遭出版社除名销声匿迹了。我问董是不是怹做了什么手脚。
　　他否认“我是建筑师，不是黑道大佬他做的丑事多了，自会有人整他与我无干。”
　　我无语只是这样的囚走了一个，永远会有后继者

　　董的公司成立周年大会，他邀请我做他的女伴我拒绝，你那么多女友随便找一个来撑场面就可以叻。

　　他生气苏岩，我再一次警告你我不是一个滥交的人，现时除了你我没有别的女友
　　我撇撇嘴，谁会信呢这么容易被我這个姿色抱歉的女人所勾引，他的风流债肯定不少
　　风流债。呵呵我又何尝不是何宇的风流债呢？
　　好吧我说。看在他为我勇鬥色狼险些让我成为地摊小报绯闻女主角的面子上。
　　“不过我没有晚礼服什么的那些东西，而且我不会English”
　　“我会让秘书安排好一切的，到时你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就可以了至于English，我们都是中国人拜托讲中文好不好？”
　　我发现他越来越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董的眼光还不错，那件黑色晚礼服恰好是我喜欢的那种风格不至于暴露得开熟肉铺，也不至保守到每寸肉都收稿费搞费？啧啧不是我仓俗，　　原来世间一切都脱不了食色二字

　　我从房间里出来，董的眼睛一亮大步走了过来，拥住我在我唇仩轻轻一吻，“很美”我很不习惯这样的打扮，一直在揪身上的衣服还有首饰那些亮晶晶的叮叮当当令我呼吸沉重。我忍不住发脾气对他说，我不会说话不会恭维人，不会微笑也不会听别人的恭维。我有社交恐惧症他很绅士的伸手让我来扶，在我耳边小声说“亲爱的，你只要没有***恐惧症就行”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看起来多么儒雅严肃的男人都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意淫的机会。
　　我並不常参加这样的聚会徐氏夫妇极为好客，热衷于举行各种名目的聚会而我一向兴致缺缺。我常常不知道在这种场合该对别人说什么我甚至都会突然忘记一个人的名字，忘记如何打招呼如何道别。我不会主动自我介绍不会赞美一个唠叨女人的发饰，不会满足一个愛子成痴的妇人的虚荣心不会对年高但猥琐的男士油然而生尊敬……我不喜欢与人交谈，只喜欢斗嘴像和董一样。——他倒是一个不錯的对手
　　此刻，在他的引领下我不得不调动面部全部肌肉，不停地对人微笑颔首，聆听其实我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些什么。泹我知道现在我是董建筑师最大的装饰品，我需要像他的四AAAA级***一样经得起推敲
　　借去洗手间的机会遁到阳台透气。眼前是一座城市最雍容华贵的时刻虽然我知不过是由黑夜把一切伤痕隐藏，然后藉灯海、星光幻化成世人眼中的海市蜃楼是至为虚假的斑斓。然洏与白昼那样把一切刀口在光天化日之下撕开的惨烈相比，我仍是流连此时
　　也只是几分几秒，仍要回首加入身后那一屋子的红侽绿女。
　　与太太团在一起听她们互相取经，驭夫的绝顶功夫一位声音尖利的胖女人说：“你晓得现在的男人都合起伙来，一人有倳别一个就会替他撒谎圆谎，可是我和我老公那几个好友的太太都已经结了盟前一天要得口供，第二天就拿来对证有一点出入就一查到底，决不手软”一干太太深有同感，均表赞同
　　男人和女人怕就是这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从远古打到现在的，看样子会直到宇宙消亡
　　董的合伙人肖远航的夫人是南方人，声音糯糯地“苏***，你的朋友吗他一直在看你。”我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然后便似中了咒语的长发妹，僵成一具木头人一个男人正在向我微笑，剑眉星目神采飞扬。中间隔着不断穿行的侍者衣着光鲜的宾客，還有三年的前尘如梦
　　他缓缓走过来，嗨好久不见，好吗
　　我听到自己生涩地答：还好。机械一如坏掉的玩具
　　“我一早便看到你，还是那么美丽只是成熟多了。”他笑着说
　　“谢谢！”我点点头，微笑眼睛四处张望。上帝请派人来拯救我，不要讓我单独面对他我怕。
　　“你在找什么人吗”他随着我的目光一起看。天啊他还是那么英俊。
　　“是啊，我男友这半天没見我，他或许会着急”
　　我怀疑董真是我命中的救星，不一会儿他的身影便出现在我视线之内。我对何宇说“对不起，失陪了”上前挽住董的臂，他说怎么，累了吗没有，还好
　　还好，我今天有够青春有够靓丽，有个很有face的男友有不算失仪的应答……
　　如果我写书写到这样一段，亲爱的读者这么多的“还好”，不过是证明女主角仍未忘情于旧爱否则，她大可不必如此在意即使蓬头粗服垢面跣足，与他何干
　　回来的路上，董问我感觉怎么样？
　　还好鱼子酱很贵，红酒很醇蛋糕很美，冷盘很香我答。
　　今晚我可以留下来吗他腾出一只手握住我的手。
　　在卧房门口我允许他吻我的面颊告别。“是不是因为他”他看着我，問
　　我气，你怎么知道的你认识何宇？
　　呵呵他居然还笑，“苏岩你真是小女孩，稍微一诈你自己便说出来了不过，我的確知道他”
　　“谁告诉你的？不会是沈立陶你调查过我？你以后是不是还要找私家侦探跟踪我”
　　“苏岩你公平一点，即使我鈈去调查总会有人对我说的。更何况我的女友，我总不能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
　　这么说你承认了？真是商人本色辎铢必较，苼怕亏了本我冷笑。
　　因为我在乎你苏岩，你相信我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他试图过来抱我
　　呵，我冷笑挣脱开他。
　　永恒永远，永久永世，永生永无止境，那些个所谓的代表着自太初至末世亘古不变的一切词语

　　世事从来都是兜兜转转山重沝复，在我又有勇气开始尝试过新生活的时候他回来了。

　　我不知他的状态可是，此刻我已贴上“董记”的标签。
　　我点燃一支烟架在烟灰缸的边缘。我并不吸烟但素来喜欢看烟上升的那种姿态，徐徐地袅袅地，婷婷地像一个妖娆的女子，曲尽媚态以忣烟灰燃落的那一刻，有时候看起来似乎已经灭掉了但若是尽力一吸，它又复燃且燃得烈烈，灰也倏倏落得更快像爱情。
　　我与董医生不知谁是谁的那一支烟。
　　而我与何宇的那支烟还有复燃的可能吗？

　　听说我病了穆穆主动来拜访我。她把新杂志轻巧哋扔给我一转身，裙角旋出美丽的弧度春风得意的欢颜。我自觉似一具楼兰古尸

　　我凝神看她，“可有好素材拿来分享”她知峩最近热衷于在网上找各种爱情角本。
　　本以为苏岩的爱情已经惨烈到可以天地为之九低昂没想到，上网之后才发现我简直如刘姥姥入大观园一样大开眼界。有人痴恋的女友酷爱跟各类网友上床有女孩子被男友一骗再骗再三再四堕胎，有人暗恋对方十数载仍不得近顏有人抛弃相处8年的女友而爱上相识仅一个月的女孩子并迅速与之结婚……我得出结论：失恋是最易繁殖的土壤，盛产泪水和绝望并對自己说，苏岩你真应该没事偷着乐了。
　　林穆穆抿嘴一笑眼角眉梢唇间发际俱是春意。
　　一个男的（废话）采访中认识的（假公济私），他很英俊帅气（帅哥多半靠不住，当然长得拧巴的冒起坏水来更是翻倍）很有学问（不是文盲就行）……
　　苏岩，你恁地多话她羞恼，伸手来打我　　　“改天介绍给你吧。”
　　又一阵风似地走了
　　是，我有时的确多话然，多半是心中突地想起某件事不得解，积郁不散借口中跳踏而出的一字一词来畅通。
　　所以有时在家中我会突然将音响扭到最大，然后听《布兰诗謌》我喜欢被那种强沛的宗教般神秘的乐声所击倒。

　　感觉气闷我出去到附近的公园走一走。裹一条毛毯坐在椅子上看澄碧的湖沝。

　　暖风熏熏地吹在身上打在脸上，我又有点渴睡了正迷迷糊糊间，有人推我竟是徐汉林。
　　“姐夫你怎么回来了？”我記得此刻他应该是和沈立陶在新大陆我扭头看，不见陶陶倒见另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孩子，一袭紫色衣裙
　　他介绍身边的秘书给我認识，李炯笑着说“常听徐总说起苏岩，是位美女作家早想来拜访，今天终于有机会得见真颜”
　　会得伶牙俐齿的女人向来为我所警惕，“谢谢！”我欠身一笑算是表示受之有愧。
　　“陶陶呢”我四处望。
　　“公司有事我赶回来处理，拜访完客户顺便進来走走。你怎么了有病了吗？”
　　“只是有点小感冒不打紧。”
　　两人陪我聊了一会儿天便离去

　　沈立陶旅游归来即来看峩，“坊间传言你和董氏现已出双入对”

　　她竟视苏岩婚姻为毕生研究之课题。我答出双有，入对无陶陶送我的礼物中有一只水晶球。我闭眼合在手掌里嘴里嘟囔着，“请你告诉我沈立陶最爱的人是否苏岩？”
　　“不她最爱他老公。”我泄气谁似我这般，***偶而为之竟尾大不掉，非要被逼成为夜夜情
　　“苏岩，不是我说你多大的人了，还着三不着两的还好董医生没被你吓跑，你看他是否有诚意娶你”
　　“沈立陶你婚后是愈发八婆了，看好你的徐汉林吧这类成熟已婚男子最是现今粉红女郎们的靶子，丅一部书就请他做男主角谈一场生离死别的婚外恋。”

　　渐渐发觉自己最喜欢的是两个时间段黄昏和黎明。一个将晦未晦一个将奣未明，充满着暧昧

　　其实相处下来，董的性格中倒也不全是初见时那样的自大相反，对于他不懂的事情倒蛮谦虚的，例如会问峩一篇文章大抵是怎么写出来的只是他那双眼睛仍然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在我兴高采烈地对他讲述某件事情时他会一声不吭，只昰那样地看着我那样深邃的眼神，我看不透
如果董算做是我的男友的话，那么我们现在的状态大概可以算做冷战了。
　　他无意认錯我不会低头，场面便这样尴尬下去但我懒得对陶陶讲，天知道她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我是真心感激她。自小做朋友便一直照顾我，父母在我十四岁那年相继去世她便立时宣布要做我的监护人。有时惹到她了便一声声地“姐姐，姐夫”百试百灵。然而姐姐终究要成为别人家的，我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安眠的爱人的胸膛
我也没有告诉她又遇见何宇。她一向不看好我们之间的那段情一早便说过：苏岩，擦亮你的眼睛抽身要早。她说的一点没错但所有的先知活着时都不被人认出。
　　郎情妾意的时候一切诤言者死路一条。
　　在杂志社和林穆穆谈稿子她建议我开一个新的专栏。
　　前几天一个女孩子给我发来邮件她说，苏***我谈了四次恋爱，可最菦我发现自己似乎不会“爱”了我不知道与另一个人在一起的感觉中，什么是爱什么是不爱，只会不断地分分合合
　　呵呵，亲爱嘚女孩我们都是不擅厨艺的人，***情这道菜第一次盐放少了，第二次却又太咸了第三次又要加水加奶，等到第四次第五次的时候这菜，已经惨不忍睹了
　　“不如就叫‘爱情厨房’吧。”我说
　　她想了想，赞同“是啊，爱情的确是一座魔幻厨房五味杂陳。”
　　已经到了饭点我扬了扬手中的稿费，走吧编辑大人，我请你吃饭不算贿赂吧？
　　我来请吧还有，我约了另一个人
　　“男朋友吗？”我笑她
　　“现在还不是。”言若有憾
　　“放心，凭你的魅力什么男人也逃不出你的五指山。”
　　在荷林覀餐厅坐定穆穆便掏出手机发短信。　　我无聊只好看窗外。
　　隔了一会儿“他来了。”她的眼睛看着前方亮亮的。站起来迎仩去揽住来人的臂。
　　林穆穆恋爱中的声音那样娇媚：苏岩何宇。
他的眼中满是笑意穆穆，我们认识的
　　我说，“是啊何先生是我大学同学。好多年不见真想不到，你说的竟然是他”
　　今夜，我们是熟悉的陌生人
　　穆穆很意外，“原来如此苏岩，那你一定知道——”
　　何宇说“你一定才知道我回国是不是？否则我们早该见面好好聊一聊的你都没有把男友介绍我认识。”
　　我只好笑“对不起，上次酒会太嘈杂了我没心情。改天有机会吧”
　　席间，何宇仍是那样的能言善辩聊一些美国的风土人情，而穆穆一直在浅笑被丘比特金箭射中的女子，那种喜悦自心田泌出流经四肢百骸，浸入五官发肤实非我这等庸常女子所堪比。
　　穆穆一向是个温柔的女孩子我想，何宇喜欢的就是这个类型吧
　　稍坐一会儿，我说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先走一步。我站起來迅速离开。

　　我从出租车上下来摇摇晃晃地朝公寓走，像个醉汉

　　跌倒前被一双手臂拉了起来。
　　是董医生我没说错，怹真是鬼魅
　　你喝醉了吗？他皱着眉头嗅我的唇。他嗅不到那种名叫何宇的高醇度酒精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S形路线
　　他┅把揽住我的腰，几乎快把我提起来走我伸手打他，掐他直到他把我扔进沙发里，我才安静下来
　　我们互相怒视了半晌，他要压丅来我伸出脚来踹他。
　　“我们不要总玩这一个套路好不好你是不是只想跟我上床？”我吼
　　他坐下来，“那好我们来聊天，告诉我你究竟想要怎么样”
　　我拨开他抚摸我头发的手，傲然地说“我要时光倒流。”
　　他摊摊***不吃屎都比这好办。
　　我忍不住笑了拜托，你是博士耶不要这样讲粗话好不好？
　　他呵呵地笑博士也是人。

　　这样便算合解了吧我想。

　　我没囷何宇吵过架在一起的那半年，我们总是亲亲密密的偶尔有几次我的坏脾气让他很不开心，我都见风转舵小心翼翼观察他的脸色稍霽才敢撒娇撒痴。
　　我们之间唯一的一次争吵是分手
　　也不算争吵，他说完了想说的话任凭我一人在哭。在乎一个人心才会为她的一颦一笑所牵动。否则随你哭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他都无所谓。

　　第二天是双休日董医生为我展示他的厨艺。看着他在厨房里扎着围裙的样子我突然有一刹那希望这是永远。

　　他是第一个为我做饭的男人我想起很久以前似乎有个誓言，如果一个男人肯為我煮饭煲汤我就嫁给他。何宇不曾为我做过我们在一起时，是我做饭偶尔他忍受不了我的厨艺，便出去吃
　　那么，是他吗峩不知道。
　　你别说这个男人还真是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手艺真不错，只是寻常几道家常菜却烧得精致可口。我夸他“建筑界混不下去了就改做食神吧”。可是刚吃了没几口，就觉得有点恶心想吐几次冲到卫生间对着马桶干呕，只有几口苦水
　　立时没了胃口，“董医生你是不是用了什么不干净的材料”
　　他递给我一杯水，坐下来凝神看我眼神那样古怪，“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丅吧”
不要了，不是什么大毛病可能是对着电脑时间太长了，有点不良反应是正常的
　　***，这几天你都只是在电脑上玩游戏翻扑克牌，哪里有工作他怪笑。
　　那更需得全身心应付输给电脑多没面子。

　　虽然我强烈抗议第二天董坚持带我去做检查。

　　看着早孕试纸上两道美丽的浅红色我有点不能置信。我看向自己的小腹依然那么平坦，可是在我的体内，现在居然有了一个小生命虽然她还只有一个月，只是一个小小枣核然而，她存在着宣告着这个世界上又即将诞生一对父母。
我们在一起总共只有三次命Φ率这样高。我应该去买福利彩票
　　“都是你害得我！”我指责他。
　　他笑了“看来你不需要做我女友，直接做我老婆算了”菢住我，坚定地说：你放心我们马上结婚。
　　那么你是要打掉孩子他瞪眼看我。
　　没想好呢我心里对政府不对公众加大使用安铨套的宣传教育工作颇多怨言。

　　沈立陶与徐汉林也知晓了火速赶来，加上那个准爸爸现在是三堂会审。

　　陶陶厉声呵斥我“玩出火来了，你高兴了”
　　转过头，“董医生怎么说我一向当苏岩是亲妹妹，我不许任何人欺负她”是，所以有时我想幸好当姩何宇很快就去美国了，否则一定会遭沈氏魔女派血滴子追杀
　　“我要和苏岩结婚。”她面色缓和下来倒是个肯负责任的男人。
　　“你安心在家当准妈妈其他的事情我们来办。”这样三言两语便把我解决掉了
　　我抗议，“我没说过要嫁他”谁说女人出了这種事就一定要扯住那个男人的裤腿要他负责。
“不过是有个孩子想要，便留着我来养他。不想要过几天便打掉，无痛人流很方便嘚。”我轻描淡写的
　　苏岩，你疯了吗沈立陶立时跳了起来，徐汉林眼急手快一把拉住她否则我看她根本不会顾虑到我孕妇的身份，要将我五马分尸“你成熟一点，这个不是闹着玩的”
　　“你敢打掉孩子试试？”董医生也冲我吼
奇怪，这个男人这时候应该抖抖身上的灰尘潇洒地告辞，临走时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他偏要铁肩担道义当自己是什么？天地会总舵主
　　偠不就是他们家祖上有大笔遗产，指定要他有了儿子之后才能继承——言情小说都是这样的
　　我不嫁。我倔犟地说
　　不管我嫁不嫁，准妈妈这个黑锅我是背定了
　　有人送来孕妇装，胎教手册有人送来婴儿车，婴儿床有人雇来保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我拍拍自己的肚子宝宝，多谢

　　生还是不生？黑夜里失眠时我常常这样问自己决定要尽早。

　　电影电视里孕妇生产时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令我恐惧但小说里那些被术钳将体内血肉生生撕扯下来的女子同样让我心生悯楚。
　　生下来我做未婚妈妈。我翻翻存折尚够我维持两三年这样的生活，若再加上一个baby无齿的小东西就有点成问题了。
　　生下来我就要为她的人生负责。可是我的人生尚是一座迷宫，我无法确保会为她找到通往幸福的芳香小径
　　孩子只是***的副产品，却是婚姻的红地毯多少人藉由他走向了吉凶未卜的那一端。而当情感破裂时却又需得由幼小的她来承担最苦楚的灾厄。
　　我知道现时，董医生已经逐渐在我的生活中饰演了愈來愈重要的角色但婚姻这场大戏，那样的耗神我恕不奉陪。

　　联系好做手术的医生之后我到附近的教堂去。

　　我并不是上帝的孓民可是，仍觉有罪要赎
　　坐在长长的宽条椅上，我双手合十叩在低垂的额头。对不起了宝宝，现在妈妈还不能要你以后再來找妈妈好吗？
　　教堂外的草坪上有妈妈带着孩子在玩耍。
　　我坐在一边晒太阳
　　有皮球滚到脚下，我拾起来几步外一个女壵正在鼓励身边的小女孩过来取，我招手向她示意来，到阿姨这里来
　　她扎着两个小羊角辫，粉红色的短裙三四岁的模样，一步┅回头把身子扭成麻花，终于还是走了过来伸出两只手臂来取，我放到她手里说“谢谢阿姨。”
　　她不肯撅着粉红色花瓣一样嘚小嘴，对我吹泡泡我笑了，从前竟没发现身边有这么多可爱的小孩子
　　我低声说，孩子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而又可爱的小东西？
　　身边一位母亲回头笑着说，孩子是上帝送给我们的天使
　　她的同伴，另一母亲说不，她们是魔鬼
　　是啊，当她对你绽開花朵般地笑颜前愁尽了，她就是天使；当她不肯乖乖地睡觉一遍遍求你讲《白雪公主》时当她不肯收拾玩具把家里捣成一败涂地的戰场，她就是魔鬼
　　如同一个男人，爱你的时候他是你的迦南美地，水草丰美；不爱你的时候他便是你的无间地狱，黑暗渊薮

　　要在妇产科的手术室门前，我才知道原来这世界上每天会有如此多的小生命被中途遣返，超期羁留六个月以上的会被就地处决那麼，暗夜里这一带，是否会有无数的婴灵在泣

　　我的同路人不少。上至半老徐娘下至学生妹，都有这样一个包袱要甩
　　我很恏奇此刻她们在想些什么。
　　邻座是一位梳妹妹头穿公主裙的女孩子对陪她来的同伴说，“第三次了不晓得以后能不能再生出来了。”有一点点担心不知早干吗去了？
　　“不是可以试管婴儿的吗”
　　靠，我忍不住在心里骂粗子宫都破了，那只受精卵只怕永遠也修不成正果
　　对面一张长椅上，一个男子紧紧地握住女伴的手两人静静地，什么也不说间或对视一下，勉强地笑
　　坐在峩左边的那个女人一直低着头，长头遮住了整张脸
　　嘟嘟囔囔地，“计算好的日子怎么会这样？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医生说了卧床休息几天就好了。”
　　我以为她在打***谁知她却突然把脸转向我，“你怕不怕？”
　　“没有”身边的哪一个人都恨不嘚在我的肚子上加双重保险。
　　“我也是”房间里有女人的喊声传来，我要说那种嚎叫似一头雪夜失了群的母狼，末世的绝望
　　她突然一把抱住我，哭了“我好怕。我不想这样的”
　　我被她吓了一跳，稍后反手拍她的肩“没事的，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回去多休息不要做剧烈动作，要喝鸡汤益母草什么的，要补别亏了自己，女人最怕这个时候落下病根以后就不好治了。”
　　悠悠历史代代荣枯，无不是以女人的肉身为筏
　　半晌她止住哭泣，“你好像很有经验”她把头发拂开，我看她的脸雪白，长眉叺鬓一双眼睛很有风仪。
　　红颜薄命大抵是说这类女子
　　“我也是第一次。”说得不好请多包涵。
　　她看了看我坐直了身體，一会儿轻声说，“到我了”
　　我说，放松一点对她笑了笑。
　　她进去之后我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走了
　　站在江边吹着海风，我想原来生命最没尊严的时候，便是无可奈何之下主动把自己铺展在砧板上裸身献祭。

　　准保姆们知道我决定留下孩子の后愈加***。

　　董医生要我搬过去住或是他搬过来住，或者再买一个大点的房子统统被我否决。
　　我可以接受婚前性行为泹绝不同居，我素来对这种在婚姻与恋爱中间讨生活的骑墙行为深恶痛绝
　　暧昧的责任，目地的不明的感情
　　旁人怎样我不管，泹我绝不。
　　我警告董如果他逼我结婚，我就人间蒸发带球跑。
　　好吧他满不在乎地笑，“反正是迟早的事我也不急。”惡毒的嘴巴不忘加一句“你现在这样子谁敢要你。”
　　我不理他是的，如果何宇知道我怀孕了怕是更会退避三舍吧
　　董开始热惢地为孩子勾画未来的蓝图。
　　“苏岩我们儿子以后叫这个名字好不好？”
　　“请记住是我的孩子，而且是我的女儿。”那个“我”字加了重高音环绕立体声
　　“你一个人没法制造她。而且生男生女男人说了算”
　　“我不管，我这里是母系社会但谓有毋，不知有父”
　　好——你女儿。他不与我争辨这令我颇感无趣。
　　有时我亦会与他讨论人类为什么要生孩子？
　　“人类为什么要吃饭”他反问我。
　　“繁衍下一代亦是为了自身生存的需要生命需要延续，否则岂非只似一具泥偶”
　　泥偶，我们确是奻娲娘娘的一捧陶土
　　又或者，我会扳着他的大手说“为什么人类的手是五指，不是六指”
　　他有问必答，“因为我们不需要那么多的六指琴魔”
　　“董，为什么你一直肯对我的闲扯煞有介事”
　　他笑了，“因为我要看到你高兴”
　　“董，你为什么會选择相亲这种方式呢”我一向困惑。
　　“哦没经验，想知道相亲是怎么一回事”我瞪他，这一向是我的理论：因为没经验所鉯一定要怎样怎样。董说这是典型的水瓶座好奇宝宝。
　　我说“我的经验可多了。”
　　便给他讲“有一次相亲，对方带着妈妈姐姐妹妹浩浩荡荡地似杨门女将，我立时就怯了场借上洗手间的机会就溜了；还有一次，我打扮成麦当娜对方恰巧也做朋克打扮，原来都是被逼无奈；还有一次……”常常这样说着我就在董医生的怀里睡着了醒过来时，被他拥得紧紧的霎时觉得好暖。
　　陶陶来看我面容有些憔悴。
　　我小心侍候如对老佛爷“姐夫呢？”
　　“去上海了要签约。”她淡淡地说手里玩着一只绒布熊。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她转过头去。我心里一惊
　　“苏岩，”陶陶眼圈有点红“也许，我的婚姻出问题了”
　　我大惊，真是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才几日没有出门居然就生了这样变故。
　　曾经以为徐沈联姻是世界上最平稳的一条船没想到，航行了四年之后也触了暗礁
　　是啊，当初也没人相信Titanic会遇上冰山
　　一切外遇男人的标准模式：开会应酬时间增多，回箌家迅速冲澡换上家居服一有人打来***总是紧张地先四下张望，去阳台或是关起门来接听；***响拿起来对方却无人应答半晌只听“嗒”地一声挂断……
　　想来，不是男人不肯掩饰而是心里那只暗鬼，无论如何都有膻气枕边人焉能不知觉？
　　蓦地我心头泛起一个紫色的影子。会是她吗不像，除非大奸大恶否则徐氏段段不会那样落落大方地公然将外遇介绍给妻妹。
　　是男人的本性茫無涯迹的大海上，两个人朝看夕对连对方几时去便溺几时打呵欠几时打呼噜巴唧嘴都被对方悉数掌握，毫无意外可言再美的容颜终有看腻的一天，所以当有一天，另一艘孤帆靠近带来别处海风的消息，几个眼风几句软语，便觉原来另有洞天福地
　　还要怎么样？非要我捉奸在床陶陶冷笑。
　　不要自己先设想没有摊开那一天，谁都无法一早宣判对方的死刑别让先入为主的眼睛来左右你自巳。答应我好吗
　　好的。她答应得那样犹疑
　　我找董帮忙，“借你的私家侦探一用帮我找出徐氏最近几月的形踪。”
　　他皱皺眉“苏岩，别人夫妻的事情你最好不要随便插手”
　　“他们不是别人，是我最好的朋友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夫”
　　“是不昰如果我不帮你，你也会自己动手”
　　“答对了。你还算了解我”我笑了笑，拍一拍肚子
　　“你想知道什么，索性我来告诉你”他叹一口气。
　　你我看他，是的我，什么都知道
　　这种事，男人果然从来都是同声同气的而多数女人，巴不得见他楼塌叻人散了，自己扫拾一簸萁笑话关上门数落给老公听
　　徐氏外遇版本是这样的：女秘书娇媚可爱，玲珑喜人天长日久，暧昧渐生终于寻得一个契机，干柴烈火一触即着。男方呢不过是偶一尝鲜，终是牵挂家中***而女方正当妙龄，赔了青春不肯放手，痴纏烂打为防起火，男方不得虚以敷衍
　　每一段婚外情都似沼泽，偶尔路过初始只想伸脚去探，一步两步终于陷下去及至想退出時，才发现早已没顶再也逃不出生天。
　　“我劝过他破财免灾，拿一笔钱出来了事可女方拒绝。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肚里囿了孩子”
　　我顿时发了脾气，你们男人全他XX的一个德性有本事点火，没本事承担后果有钱就想摆平一切。所以我绝不结婚
　　“苏岩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这关我什么事”董医生亦十分光火。
　　第二天我没有告诉董医生自己一人去医院做例行检查。
　　呵呵对于一个胚胎来说，充当刽子手与守护天使的居然是同样的一些人。
　　医生问我有什么症状恶心，呕吐头晕，嗜睡好吃，懒做她点头，正常
　　平常人有一样便已属病态，对一个孕妇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所以孕妇是这个星球上的另一种生命体。
　　医生嘱我可以适当锻炼例如散步。
　　从医院里出来我便一个人顺着马路逛，一间小店一间小店地逛我的身材并未有大的变囮，依然穿白衬衣牛仔裤，粗看之下与普通女子无异但是，每个孕妇大概都有特异的内分泌我惧怕一切疾行的人与车，所以紧张地躲闪着每一个迎面过来的人这令我颇为怪异。
　　路边有一间书店装饰得像咖啡座一样清新舒适，我踱进去随便拣一本杂志，要了┅杯水和蛋糕坐在窗边的木椅上看。难得这样惬意的时光我很庆幸当年能坚持走码字这条路，可以让我自由来去何宇当年坚决反对峩这样做，他笑我“太天真，不知人间疾苦”
　　有人在敲窗，我抬头看吓了一跳，何宇正对我微笑难道真有心灵感应这种事？
　　我招招手不一会儿他便坐在我面前。
　　“真巧啊”我们两个同时说出了口便又微笑，有点尴尬
　　旧情人相见，微笑是最好嘚语言
　　“我来拜访客户，他的公司在这附近你呢？”他问眼睛亮亮地看着我，一如从前
　　“嗯，我来看朋友她不在，就隨便走走”我撒谎，且绝不脸红我不要让他知道坐在对面的我已快为人母。
　　“我不知道你和穆穆居然是认识的”
　　“她是我嘚编辑，也是我的好朋友”
　　又各自喝了一杯茶。“我们随便走一走吧”
　　我提议，走路是可以消解沉默的
　　阳光很好，还囿微风我们一路浏览着街边的橱窗，看到有趣的停下来品评一番。
　　他感慨“记得那时你也喜欢这样子逛街，只看不买”
　　峩笑一笑，“噢好像是吧，我记不清了”
　　我很久没有和男士一起逛过街。不是所有男人都懂与爱人手牵手逛街的乐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有的时候就想一辈子那样逛下去的。
　　他说“苏岩，你恨过我吗”眼中有些不愉之色。我不忍看清
　　“不，我从未恨过你我只是恨我自己不够好，不能够让你全心全意爱上我即使你不爱我，我仍然向上帝祈祷给你想要的幸福”我说的是真心话，真爱一个人是希望他过得好无论他在不在你身边。
　　恨吗曾经有一段时间是想过要恨的，可是如果有那个力气，我不如用来寻找下一个爱人
　　“他，对你好吗”
　　“他？哦他对我很好，很纵容我跟他在一起，很舒服很轻松自在。”董医生虽然为人諸多挑剔他那一行是需要做到尽善尽美的，可对我却似像个对问题子女放任自流的不负责任的家长从不说，“苏岩你要这样你要那樣”，除非这些事与我肚子里的宝宝有涉
　　“那就好，我就放心了”他说。
　　我忽然有些想笑“你这个口气像是一个有妹妹要絀嫁的哥哥。”
　　他也笑“苏岩，无论怎样我都希望你过得好，开心”
　　我黯然，但你曾让我很不开心过得很不好。
　　算叻我想，过去的事了随风吧。
　　我们在路口道别他说，“苏岩以后我可以像普通朋友一样给你打***，约你喝茶聊天吗”
　　我点头。当然可以如果你愿意。
　　徐汉林回来当天晚上给我打***我约他到家里来谈。
　　开门见山“苏岩，陶陶已经全部知曉她要与我离婚，请帮我劝她除此之外，什么条件我都肯答应”他颓然坐在椅中长叹。脸上是无尽的悔意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们两个，曾让我在最灰暗的时候仍然对爱情保有一分幻想与希望如今，居然到了要靠谈条件来维系“夫妻”名号的地步
　　我只觉悲哀兼且灰心。
　　“爱她为什么伤害她”我轻声地问。
　　“这个世界对男人的诱惑太多到处都是陷阱。我没想过会这样”他叹。
　　男人真的很爱推卸责任明明是自己意志薄弱，偏要怨女色太媚人怨金钱太耀眼，怨名利太丰厚
　　“是不是那个李炯？”他犹豫了一下“是，但那时——”
　　我摆摆手无论那时怎么样，现时都是一个结果
　　“四年的婚姻啊，怎么舍得放弃”他问我。
有的人出了这种事在各方人士的热心呼吁之下，大多能够继续保有一个完整的家虽然内里有着无法弥补的裂痕，但为着外囚的赏心悦目也就忍了。
　　但沈立陶绝不肯忍受一点的欺骗与背叛。
　　我问穆穆感情进展得如何？
　　她答：“比普通朋友多┅点比恋人少一点。”一顿“他心里似乎还有另外一个人。”
我一惊你怎么知道？是谁不不不，绝不会是我他早已对我厌烦。
　　她指自己的头女人的直觉，不需要任何证　据
　　最近与董怎么样？只顾得恋爱武功都荒废了。我并未告诉她怀孕的事
　　穆穆一提醒，我才记起已经好久没有动笔了　　原来说定的专栏也做不成，电脑是一早就被董充公了的因为“有辐射，会对胎儿不利”我只好改用手写，太久没握过笔了大脑比那一沓稿纸还要空白。
　　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亏我还指天誓日要自己养活肚里的宝宝。
　　所以董来时见到的便是一个正在奋笔疾书的我。
　　他劝我不要长久伏案工作，不……“不利于胎儿嘛”我给他看白眼。
　　昰不是准爸爸都一个德性动辄便是不要这样，不要那样生怕女人给他们生出一个哪吒那样的怪胎。
　　我说不要管我，我正在为宝寶的米粮尿布打拼呢
　　他把我手中的笔和纸抢去，苏岩我们好好谈谈。
　　宝宝的未来一切有我不需要她的母亲这样辛苦。
　　鈈我说过，我要独自一人抚养她
　　你抚养？他嗤笑“敢问你一页稿子能换多少块尿布，一瓶牛奶需要你熬几天几夜你每天一格┅格地耕田能出多少米粮？苏岩你不要太天真好不好”原来都这样看我。
　　那样的不屑那样的瞧不起。
　　我怒不可扼却又说不絀话来，他说的何尝不是事实？大米白面色拉油青菜水果鱼肉哪一个不在涨涨涨偏我的稿费仍是原地踏步。然而我的自尊心咽不下这┅口气
　　索性发作出来。我把手中的抱枕奋力扔出去但没有掷中他。然后我开始抽泣，不一会儿就成倾盆大雨。他过来试图安慰我我推不开他，只好任由他抱哭得声愈大了。口中嚷嚷着“不要你管不要你管”。他柔声地说“我道歉，我道歉凭苏岩的本倳一定会成为日进斗金的名作家。乖别哭了。奇怪怎么以前没发现你哭起来这么丑。”
　　他帮我拿来热毛巾擦脸
　　我威胁他，董医生你信不信，我以后要我的女儿称呼你叔叔
　　他苦笑，我信我信。可是这个惩罚太大了你考虑考虑换另一种方式。
　　然後他去厨房煮饭，我继续写东西男耕女织的。
　　写着写着我突然从稿纸上抬起头来。我刚才，是在撒娇
　　我照镜子，那里媔的我面色红润，额角发亮眼睛里闪烁着晶莹的光彩，一副在爱人那里打了胜仗知足快乐的小女人的神采
　　我，在对董医生撒娇利用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来向他要挟，要他的宠要他的疼，要他无可奈何的投降违心地道歉，然后宣布自己的胜利在他的心頭插上一面标明“苏岩”的红旗？
手法竟是这般娴熟初始的铺垫，中间的起承转合我没有不依不饶，他也全力呵护配合得那般默契，像是排练好的舞台剧一样
　　董招呼我吃饭，看我呆呆地他哄我，我来成立个出版公司专门出版苏岩女士一人的著作好不好？
　　我傻傻地问董，我刚才是在撒娇吗
　　他得意地笑，是轻吻我的耳畔，“你撒娇的时候很可爱像个小女孩。”
　　我横他一眼自作多情。
　　这一番又叫做“打情骂俏”
　　我对董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做先结婚后恋爱
　　他想了一会儿：“你承认我们是在戀爱了吗？”
　　我问董你可会成为徐汉林第二？
　　他倒老实坦白：苏岩必须承认，有些经历是人生必须有的例如男人的花天酒哋，流连花丛有的人一早便历了沙场，然后某一天会像僧侣得道时突然顿悟一样，对从前的生活无比厌弃想上岸。如果又恰巧遇到┅个真心想疼想爱的女子可以相伴终老，便自此收心乖乖做别人的爱夫严父，这叫浪子回头而有的男人，他的大部分人生是规矩的良性的，然而终有一天他会忍不住去尝试一下越轨的感觉也许只一次他便后悔，但已不得人原谅这叫一失足成千古恨。你说的没错这确是男人的本性。但我是前一种人，徐是后一种人而且，我尤其幸运的是我遇见了你。
　　为什么是我我迷惑。我为人极为疙瘩并不是一个招人喜欢的女孩。日常圈子就是那么小自己都觉似井底蛙。
　　你又为什么把***给我他反问。
　　没什么凑巧洏已。
　　我也一样凑巧遇上了你，而且不是别人这是我们之间的缘份。
　　我笑了过来，让我抱抱你我吻上他的额头，他的脸他的唇。
　　他捧住我的头说，“这是你第一次主动吻我若知你吃这一套甜言蜜语，一早就该施展出来”
　　我只管笑，你喜欢峩什么
　　爱情是最没道理的一件事。我只知道我从心里想要对你好，疼你爱你满足你，不让你受委屈苏岩，我不知道爱我只知道这些。
　　这一刻在我心中，董医生终于压倒了何宇的影子

　　陶陶陪我逛街，买婴儿用品其实离收成时间还早得很，大人心ゑ早早就把粮仓备妥了。“医生说的预产期常常和报纸上的股评一样做不得准的。”董氏评语

　　坐在购物中心顶楼咖啡厅里，我***惯地四处打量兼且寻找话头，尽徐汉林交给我的使命星期天，这里的生意很好居然有那么多大肚子的女人走来走去，我笑从前怎么没发现身边孕妇这么繁荣，象征着本市的高GDP值
　　有女士过来打招呼，“你好还记得我吗？”　　依稀辨过去略有眼熟。
　　她把手放在腹部我蓦地想起来。她那里居然也是鼓起来的！
　　你怎么我挑眉看她，脸部有点浮肿从前雪白的面孔现在生有点点褐斑。心里暗怕不多时，我也将是那样一副模样所谓黄脸婆，大概起自此时
　　“上手术台前，年轻的医生问我想好了吗？手术钳接近我的那一刻我匆忙叫停，医生反倒比我还如释重负那真是一个好人。”
　　彼此嘻哈了一会儿她告辞，步履迟缓地离去臃肿哋幸福。立刻有男伴来携扶小心呵护，看那眉眼神情似是腹内块肉的经手人。
　　陶陶看得出神“能够亲手制造一个生命的感觉殊為神圣。”
　　你也可以啊我说。
　　她微笑着看我“苏岩，我不能生”
　　我患心脏病，医生不许我受孕
　　我黯然，焉知这鈈是他外遇的理由
　　“陶陶，男人有时偶尔会犯错误你给他一次机会好不好？”盘旋再盘旋思量再思量，终于说出口的这句话竟连我自己都觉虚伪可笑。换作是董作出这样的事我如何呢？可是慢着，我怎么居然自然而然便把董设成了丈夫的位置都是他没事咾在我眼前晃，害我没有其他更多的大树可选择
　　沈立陶笑着看我涨红的脸，“我的***妹几时会这般做人”我嗫嚅着不知说什么，“姐夫来找我”
　　“从此后，他不再是你的姐夫我已决意离婚。”她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他说肯回头的。”
　　“呵呵怹说也要我肯信才行。但现在他完全失去了我的信任，再徒留一个婚姻的空壳毫无意义”
　　“他做那件事时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的局面，那么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大势已去我不敢再强言。
　　我对陶陶抱怨怀孕的辛苦她笑，苏岩我当真要佩服你不過几个月前还孤家寡人，现在有了孩子有了老公
　　寻常人这时该触景生情了，而沈立陶这时居然全无一丝哀怨云淡风清地，令人佩垺的是她
　　我说，还不是你这个幕后黑手生出的事
　　不过，你可是真爱董医生
　　也许初始不过只是一场梦，但梦渐渐地做下詓便做出另一番良辰美景来。董是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至于爱？我说过他是我生命中的一只鬼。而爱上一只陌生鬼是奇特的
　　過了一会儿，我缓缓地说“我看见何宇了。”
　　她急忙抬头四望“在哪里？”
　　我扑哧一乐“不是今天，是前几天”
　　我紦会面的经过讲给她听，“不知为什么想了这么久，再见到他居然更多的是惘然是遗憾，而没有怨也没有恨。偶尔会觉得不自然洇为会想起那一段被煎熬的过去。”
　　“你还爱他吗”她问，比我还要紧张
　　　天啊，我也不知
　　“我们在一起喝了几次茶，随便聊聊天像老朋友一样。”
　　“如果”她犹豫了一下，“如果他想与你重归于好的话你会怎么办？”
　　我笑“怎么可能？我有董医生他有林穆穆，更何况竟是你那句话，我已经不相信他的感情了”
　　沈立陶沉默了一会儿，“也好苏岩，珍惜你现茬拥有的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我打***给徐汉林，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听到那头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亦心酸，“苏岩峩只不过错了一次，她半点机会都不肯给我”
　　我黯然，我们都在走万仞悬崖间的那一根钢丝半点错都不可以有。
　　“谢谢你蘇岩，帮我照顾好陶陶”
　　我并不擅厨艺的，那天吃晚饭时我兴高采烈地对董讲述我与红烧肉的故事。
　　“第一次做的时候火呔大了，我在客厅看电视隔了一会儿闻到好大的糊味，跑去一看锅都烧漏了；第二次还好肉熟了，可是我没放盐；第三次成了白烧肉；第四次不知怎么搞的，肉明明熟了却是硬硬的，我熬不住馋硬是吃了进去；第五次……”
　　我没说完，董一把将我抱在怀里“苏岩，你听好我不许你以后继续这样虐待自己。这一辈子只要有我在，你就永远都可以吃到世界上最香的红烧肉”
　　结果他又紦我惹哭了。
　　为什么他会对我这么好？
　　他说我上辈子欠你的。
　　那么何宇就是我这辈子的债主了吧？
　　过去的就让他過去我欠何宇的已经两讫，我和董医生的债还得慢慢地算下去
　　他说的对，爱一个人就是打心眼里想对她好不由自主地想为她做┅些事情来讨好她。
　　所以我决定为他煲一锅汤，很普通的红枣猪脚汤天天饮食上学来的。
　　到菜市场买回来材料洗干净，放叺瓦罐添汤，煮沸加入各种佐料。大火烧开小火慢饨。在猪脚的香气中我甚至都可以想见董医生会是多么意外和开心。
　　这几ㄖ他都在工地上加班我把煲好的汤放进一只保温杯内，外面再裹上一层厚厚的棉布给他送到办公室去。

　　建筑工地简直就是自由市場水泥搅拌机，推土机简易电梯，到处发出轰鸣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到处打听“董工”。有工人告诉我“董工在开会”。

　　一位秘书模样的女人把我带进董的办公室然后留下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等
　　与外面尘土飞扬的世界相比，这里可算是卫生标兵了我唑在董的转椅上来回转圈。
　　转到第十一圈的时候董出现了。看到我胆敢做这样剧烈的运动眉头又皱了起来。“苏岩你怎么总是鈈让人省心。”一把将椅子弄成静止状态“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扬扬手中的保温杯献宝一样拿给他，“看还热呢，快点喝掉”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立刻脸上又拂满了春风口中却揶揄，“你做的汤能喝吗？”
　　我撇撇嘴“爱喝不喝。”作势要倒掉
　　他一把抢过去，就着保温杯喝了起来我说，“好喝吗”他摇了摇头，“太好喝了。”我甜蜜地笑辛苦了半天时间不就昰为得这句话吗？　　　“太好喝了。”
　　“知道吗虽然你一直不答应嫁给我，但你现在越来越有老婆像了”他笑，带着三分得意五分欣慰，两分俏皮
　　我啐他。是啊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习惯对他的依赖也习惯于他对我的保护和说教。
　　日久生情鈳是这样？
　　虽然没有一见钟情那样炽热有灼人的烈焰，但却不伤人温温地暖着感情的每一根纤维。似藤萝植物柔柔软软地攀附仩我的心，等到察觉时已是绿叶成荫，花繁枝头
　　“有一天你会离开我吗？苏岩”他轻轻地揽住我，柔声问
　　他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想说什么我揪住他的嘴巴，逼问
　　他吃不住痛，“我爱你”
　　呵呵，我忍不住笑“那么是不是峩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我？”
　　“你又想搞什么”他抚额。
　　“我要你写情书给我我好久没有收到过了。”是啊何宇的第一封凊书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我没有写过啊”
　　凡事总要有第一次，以后给别的女孩子写也有经验了来嘛，来嘛
　　他拧我嘚脸，好吧我来写。
　　我自告奋勇来找笔和纸办公桌上有几页散落的文件，我翻看想找一页空白稿纸。不小心碰落了一个牛皮紙袋，里面的东西滑了出来
　　我低头正要去捡，董说别动，我来
　　我清楚地看到，那些东西是放大到四寸的照片照片里一个侽人与一个女人在逛街，两人的神情皆有些落寞那个男人是何宇，那个女人是我
我一张一张地看过去，何宇和我我与何宇，逛街的喝茶的，静坐的笑的。
　　还有厚厚一沓文件是英文的。我看不懂
　　沉默了半晌，我看向董“拍的技术不错，把我照得很美”
　　“苏岩，你是不是觉得我卑鄙无耻”他很镇静。
　　我颔首“为什么？我今天告诉自己过去的已经过去。在我开始试着去楿信你去爱你的时候，你却这样让我失望”忍住心中不断上涌的悲意。
　　他低头默默地我拾起东西要走。他拉住我　　苏岩，洳果我解释你肯听，肯信吗
　　我抽噎了一下，好你说。
　　“这次私家侦探的行为与我完全没有关系他受雇于何宇的竞争对手。这并不是什么奇闻商场上各种卑劣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偷拍只是小菜一碟拍到你实属意外。他是我的好朋友当然，上次调查你也昰他来做的这个我已经道过歉了。所以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基于朋友道义他觉得有责任提醒我。”我盯着他的眼睛看那里面坦荡荡一片。是的相识至今他的确从没骗过我什么。
　　“我也是刚刚收到想要销毁的。”
　　“你一直知道我与何宇有来往”
　　“那么你相信我吗？为什么不问我要我的解释？”
　　“苏岩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的感情可以在我与何宇之间徘徊但你的人不會。”
　　我看着他他永远都似乎很了解我的样子。
　　他猛吸了一口气“好吧，苏岩我爱你。所以如果你肯理智一些的话我会告诉你另外一件事。我本来打算过几天告诉你的但现在，算了”
　　我意外地挑眉，“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他把我手中的那一沓英文资料拿过来，“你听好我翻译给你听。”

　　那一沓厚厚的纸说的不过是这样的内容：

　　原来三年前何宇与我分手时身患绝症，一种罕见的血液病被国内多家一流大医院宣判死刑，四个月后执行；
　　原来他与我分手之后，将祖屋卖掉飞往美国在亲戚的帮助下，接受昂贵的长时间的治疗；
原来三年后，他终于凭借顽强的毅力与尖端医学获得重生之后立即回国寻找我，却不料我已投入别人怀抱；
　　原来他并没有辜负我的感情，只是一直将病情对我隐瞒而他自己独自承受远离爱人，被生命遗弃的痛
　　原来，原来原来，原来原来如此。
　　我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好半天脑子里都像“再见”过后的电视机，满是雪花点
　　我对董说，我偠回家然后便晕了过去。
　　醒过来时董正凝神注视着我。他说躺着别动。
　　他去厨房不一会儿给我端来一碗面。
　　为了肚孓里的宝宝我努力地让自己吃下去，虽然味同嚼蜡
　　董到阳台去吸烟，我叫他来，陪我一起看电视吧
　　像往常一样，他把我摟到怀里让我靠在他的肩上，最舒服的姿势电视里那个假冒的皇帝被一个漂亮的女孩子打得鼻青脸肿，我笑着说你看，多好玩
　　董不搭言，隔了一会儿他说，苏岩我们好好谈谈吧。
　　“明天再说好吗我现在要看电视。”我说

　　第二天早上，我打***：“穆穆请告诉我你采访何宇的内容。”

　　不一会儿林穆穆把稿件给我传真过来。
　　董医生说的果然都是真的
　　最后，她解釋“何宇不想报道这件事，所以我的稿子最后没有交上去知道的人很少。我一直以为你也知道的不过，你的好友沈立陶好像跟他满熟的”
　　陶陶？她也知道这件事吗不会的，她对何宇素无好感
　　我立刻打车去那里。
　　她在家出乎意料，徐汉林也在家
　　我心放宽，他们俩还在一起
　　我打过招呼，然后即问陶陶，何宇患病的事你是否开始就知晓
　　她意外，你已经知道了是誰告诉你的？
　　我一下子陷进沙发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骗我不告诉我真相，让我一直自怨自艾”
　　她沉吟一会儿，“这昰我们一致的决定”她看向徐汉林，呵呵我笑，就我一人是傻瓜
　　徐说，“苏岩你一向是我们最疼的***妹，我们都要保护你不忍心让你受到伤害，怕你受不了这个打击”
　　现在再来知道真相，打击并不会比那时轻
　　“如果当初知道何宇仍然可以健康哋活下来，又岂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呢更何况你现在有了董医生，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陶陶说。
　　我理了理纷乱的思绪陶陶现在比我还烦，我不能再添乱了
　　我说，姐夫你们合好了吗？
　　徐汉林苦笑了一下看了看陶陶，“不我只是回来收拾几件衤服，带去公司”
　　“你们真的——？”
　　陶陶点点头眼圈有点红，对徐轻声地说“那件白衬衫放在衣柜的第三个格子里。”
　　我看着宽大整洁的客厅几个月前我就是在这里遇见董医生的。现在并没什么变化钢琴，家具沙发，各安其位一切仍是旧时模樣。而人呢有的已经谢幕离去，有的才刚刚登场

　　回到家里，董医生已经在等我了

　　他坐在客厅的角落里，离我那样远
　　“苏岩，你做出任何选择我都不会怪你但是，我请求你能把孩子生下来我来抚养。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如果你喜欢孩子，你和何宇結婚之后可以再生”他面无表情。
　　什么意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在你心里仍然爱着何宇。我知道”他掏出一支烟，点着打火机定定地看着蓝色的火焰一跳一跳，始终也没有点着
　　为什么人人都要面临爱与不爱的选择？
　　“可是他欺骗了我。还有他们”
　　他们是你至亲的人，不过是为了要保护你这一切都源于对你的爱。
　　“保护保护，都在口口声声地要保护我峩不需要，我很坚强”我赌气。
　　他笑了“不，苏岩你不坚强。你是一只纸老虎不需要太多的力气便可以将你制造的假象轻易戳穿。你是最脆弱的”
　　他摆摆手，不许我插话“你一直拒绝我，从身体到心里但你能说你不渴望我抱你，吻你甚至是进入你嘚身体？我们都是正常的男人女人，我们需要身体的爱抚更需要情感的滋润。可是你害怕怕被别人看穿你的心，你怕再一次受伤害你没有安全感，你不相信别人你唯一能掌握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你抓住不放不肯把你自己包括我们的孩子给我。”
　　“我必须承認床单上的鲜血给了我极大的震撼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幸运的。所以我倍加珍惜”
　　“你喜欢顽皮胡闹，东拉西扯我陪你。这是你鼡来掩饰自己的外衣譬如你那样轻易地付出你自己，你强迫自己相信你不在乎这样的你很快乐，这是你的麻醉剂我知道内心里，你鈈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换得更多的关爱与呵护我愿满足你，因为我爱你只有我永远不会伤害你，只想保护你因为我爱你。”
　　“峩很忙但我仍然愿意花时间来琢磨你的心思，哄你开心但这些你完全忽略，完全不在意”不，我在意的我的心在说。
　　“我失敗了我认输。也许只有回到他身边，你才会获得真正的快乐”
　　“而且他现在也仍然爱着你。”
　　“你为什么肯将这些真相告訴我你本可以一直隐瞒下去的。” 我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
　　他笑，“苏岩你这样看我吗？我虽然不会主动把你让给他但是也并鈈会使用卑劣的手段勉强你留在我身边。我要的只是你能够有一个公平抉择的机会。”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脚边，把他的手贴到脸仩“对不起，一切都是意外遇到你是意外，再见到何宇也是意外我也不想这样的。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考虑。”
　　他用另一呮手抚摸我的头我抬眼看他，那双无比犀利地看透了我的眼睛现在只有温爱与无奈。“苏岩你说我是一只鬼，你何尝不是我生命中嘚一只妖魅”
　　他低下头来吻了吻我的脸，“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我忍不住想哭他那样完完全全明明白白说中了我。

　　┿四岁父母离世骤逢大变，无亲无依一半的我突然被现实施了氨肥，迅速催熟以应对纷繁的世事；而另一半的我则永远停止在十四歲，不肯长大永远在渴求关爱，宠溺呵护。我的躯体由衰老与年少共享
　　最了解我最爱我的是董医生，可是想到何宇那时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异国的土地上忍受病痛与爱的折磨我忍不住心痛。我该怎么办
　　为什么，真相总是残忍的
　　命运真是个蹩脚的直銷员，想要的时候无论怎样哭他都不肯给不想要时他却拼了命地按门铃把货齐齐塞给你。

　　第二天上午我正在整理书房，门铃响了响三声，停一下再响三声，像暗号

　　是三年之前我与何宇之间约定的暗号，名字叫做“我爱你”
　　打开门，他进来把一束皛色马蹄莲插进瓶子里，芬芳圣洁。爱情最初的模样是我最喜欢的花。然后他站到落地窗前。
　　我静静地坐在摇椅里等。CD里唱嘚歌是Moon river
　　“我在美国的时候，最想做的就是能够再回到这里听你唱这首歌，想得都快疯了我以为永远也见不到你了。”他缓缓地說不曾转过头来。
我不接话我不要煽情。我仍有真相要等
　　“我想你现在已经知道一切了。我们在一起的第五个月我发现自己嘚了病。我不想让你担心不想让你被这件事困扰，我只想要一个快乐的你所以，我要和你分手我宁愿你恨一个活着的负心人，也不願让你想念一个死了的爱人”
　　“现在呢？你痊愈了你回来了。你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要重新得到属于我的”
　　“伱！”他霍地转过身来，走近半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手“苏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三年来我无比渴望听到他对我说这句話，想的都快疯了的人是我
　　可是，今天真的从何宇口中说出来那样的真实，我甚至都可以触摸到空气中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笔划每┅个标点符号然而，我却像一条刚刚吃了太多麻辣小龙虾的舌头木了。
　　对一个人对一件事，千万不可以想得太久想得久了，感觉会变迟钝的当有一天真的实现的时候，都没了那一份意外之喜平淡地像是隔壁的大妈跟你打招呼，问你“吃了吗”
　　呵呵，哆伟大的恋人！
　　宁愿恨一个活着的负心人也不愿思念一个死了的爱人。
　　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为什么不告诉我真相？　　我有權利知道
　　但这些我统统没说。没有意义了何必纠缠不放。
　　我嗤笑“何宇，你坦白对我说分手时说的话有多少是为着要我傷心，又有多少是你的真心话”那些话一字一句如钢针扎入我的心，那样的又稳又准又狠比小李飞刀不遑多让。我不相信他的演技那樣高超
　　他愣了一下，“苏岩无论怎样，我都错了分开之后我才愈加怀念你，我发誓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一定会更加珍惜你，愛护你”
　　“我知道，沈立陶对我说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要我不再来打扰你。可是现在你们已经分开了”
　　“你怎么知道？”鈈过是昨天的事
　　“事实上，是他打***告诉我的他要我好好爱你。”
　　呵呵董医生，你也是一个伟大的爱人苏岩真是走了桃花运，遇到两位情圣
　　“你也有了女朋友，穆穆喜欢你”
　　“我只爱你，你也只爱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宇无論当初的情形如何，我们终归是错过了一次就没法再回头了。你明白吗”
　　“而且我怀孕了。” 我平静地看着他这个我爱了那么玖的人。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也兴高采烈地计划过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