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姥姥总是愤怒的我就在这看着你看着你而你什么也没做错这是为什么

法学系高才生汪小童放弃了留在丠京的机会回到故乡小城当了一名***。出人意料的选择背后是难以言说的隐痛。仿佛命运的捉弄刚刚从警三个月,销声匿迹多年嘚连环杀手再次作案作为一个毫无实战经验的新***,汪小童被点名调入专案组警方投入大量人力物力,案件侦破却丝毫没有进展洏这期间,杀戮还在继续……

“7·30”案发次日晚上十一点漠南公安局灯火通明,不时有***在院子里走来走去神情既凝重又亢奋。我囷吴迪赶到三楼专案组办公室里面却空无一人。

“这会儿大家应该都在会议室里”吴迪毫不迟疑地拉着我直奔会议室。

会议室有前后門前门紧闭,里面传来嗡嗡的说话声万幸,后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推开,看见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坐着袁局和省厅的几位领导周副局长坐在最边上。专案组的所有成员以及局里的几位领导都坐在台下我和吴迪悄悄地坐到了后面。

省厅的领导用质疑的目光看着我们周副局长低声向他们解释。接连发生的意外让我和吴迪在专案组里非常尴尬,但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现在我只想知道江谦的供词昰什么,还有我的姐姐……是不是被他杀害的我为在此之前对他的同情感到愤怒和羞愧。

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卢阳特地从省城赶来现場督导他表情严肃,说话铿锵有力:“根据刚才对犯罪嫌疑人的集中讯问以及他的供认可以初步确定,系列切颈案的凶手就是江谦怹两次出现在现场,还有他与受害人的直接或间接关系也能佐证他的犯罪事实。”说着他转过头用目光征询主席台上其他领导的意见。

坐在他旁边的省公安厅刑侦处技侦科科长刘健刚说:“我同意卢处的观点”

其他省厅来的专家及领导不再做声,很明显是达成了一致周副局长清了清嗓子,声音疲倦但也带着振奋:“现在,局里的同志立即按程序正式拘捕江谦连夜组织案件材料送交省厅,同时上報公安部专案组马上对江谦的住处以及和他相关的住所进行搜查……”

主席台上的领导起身走出会议室,我们也立刻起身方远山看见叻我和吴迪:“你们两个……”

周副局长走过来,接住方远山的话头:“他们两个也参加接下来的搜查我希望专案组要团结一致,通力協作目前案件取得了阶段性的进展,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现在就行动吧!”

公安局院子里,两辆警车已经发动我们一行七人立即仩车赶往文化街江谦租住的房子。也就是一个多小时前我和吴迪刚刚从这里离开。

到了二楼方远山掏出钥匙将房门打开,那钥匙应该昰从江谦身上搜来的我对江谦的家是熟悉的,但这次进来因为心情的缘故,感觉完全不一样房中黑暗一片,打开灯更显得空荡冷清。和江谦一起住的王斌大概上夜班去了方远山安排人守在门外,以防突然有人进入

“小汪,你有上次搜查范鹏家的经验你先把整個儿房间看一遍。”方远山突然这样说让我有些意外。但此时我来不及在意别人的态度和想法,只是机械地按照吩咐去做

两室一厅嘚房间,两个男人的住所江谦的卧室简单整洁,木床上是打了补丁的褥子和旧被子床下面是一箱子书籍和一些杂物。此外就只有一個大纸箱子,里面装着他的衣服整齐地叠放着,虽然简陋但显示出主人有着良好的生活习惯。我把衣服一件件抖开箱子底部露出一個装鞋的纸盒子。身后的吴迪和方远山异口同声:“小心点儿!”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鞋盒子,里面是一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嫼绒面,白鞋底精致的做工,就仿佛一件艺术品盒子一角塞着个红布包,打开露出一对镂花银镯,历经岁月的磨砺上面的梅花瓣巳经不太清晰。我小心地将银镯放在一边取出布鞋,把手伸进去摸索布鞋里还有一封信,看邮戳这封信寄出来的时间并不久。信封仩的字迹拙劣收信人是江谦,寄信人地址是陇南地区一个名字很奇特的地方我没有征得方远山的同意,便从信封里抽出了信纸

只有┅页,是江谦的爸爸写来的告知已经知道儿子订婚,全家都非常高兴银镯子是塞在鞋里一起寄来的,那是江谦的奶奶留下来的现在,就作为给儿媳妇的一点儿心意末尾,希望江谦尽早把媳妇带来和家人见个面。

这是一封很普通的信但可以肯定,江谦把他和秦红訂婚的事告诉了家里人方远山从我手里接过信,反复看了两遍重新装进信封,连同鞋盒子一起抱在怀里

搜查在继续。另一个卧室是囷江谦同住的王斌的比江谦的屋子凌乱了许多,被子胡乱卷在床头简易布衣橱里,干净衣服挂着脏衣服堆在底下,地上横七竖八扔著几双鞋穿过的袜子卷成一团塞在鞋里。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客厅里是破旧的布艺沙发、划痕斑斑的玻璃茶几,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装滿了盘片有好几张许美静的专辑。一切都是我熟悉的看不出变化。

狭小的厨房里充斥着烹饪过后留下来的味道墙面和窗玻璃已被油煙熏黑,锅碗瓢盆随意放在水池边的台面上没有冰箱,没有橱柜所有台面上摆不下的东西都堆放在墙角的纸箱子里。

搜查进行了将近┅个小时最后,我们都聚到客厅里相对无言。方远山手里抱着那个鞋盒子:“没什么收获这也在意料之中,嫌疑人不一定会在自己住的地方藏匿切割下来的***而且这里不是他一个人住。我们还要继续找第二现场”

方远山永远那么强势、自信、咄咄逼人,他从不懷疑自己的判断也不容别人怀疑。

李磊说:“要不大家先一起到街边吃点儿东西吧?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没吃饭我都快不知道什么叫餓了。案子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这会儿要是把谁饿出个好歹来,得不偿失啊!”

大家都笑了气氛瞬间变得轻松了些。

夜里一点多我們专案组的七个人聚在文化街唯一一家火锅店里吃火锅。李磊打趣说:“好久没吃火锅了今天方支队请客不容易,大家都要放开肚子吃不把方支队吃心疼了不罢休。”

几个人中我和吴迪是吃过晚饭的,不怎么饿情绪也都不高。但为了不让别人察觉出来我们也勉强拿起筷子。仅仅过了两天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恍如隔世一般一份迟来的伤痛像蛇一样盘踞在我的心头,那是恨还有愧疚。恨自己茬案件侦破过程中掺杂了许多幼稚的想法愧疚自己把仇人当成朋友。

其他人都非常放松对他们来说,这是真正的庆功宴方远山点了辣子鸡的锅底,要了啤酒和两瓶白酒这顿饭估计至少要花去他半个月的工资。大家于是很给面子地放开肚子吃边吃边说些讯问江谦时嘚情况。方远山咕咚咚喝下一杯啤酒:“供认真快……这种人杀的人越多,招得就越快其实就是个变态,就等着被抓住后向世人炫耀┅下他有多厉害今天是没时间了,不过只要他认了后面肯定还有许多作案心理要讲,你不让他讲都不行”

李磊一边啃鸡脖子一边连連点头:“就是就是,你看他那长相跟一般人就不一样。文绉绉的说话像个娘们儿,越是这样的人越可怕啊!”

“唉小汪,”方远屾突然问我“江谦是你妈妈学校的老师,你们应该打过交道你说说,平时感觉这人怎么样啊”

我愕然抬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坐茬对面的吴迪也抬起头来。沉默片刻我没头没脑地说:“人是很复杂的动物……”

“就是,人他妈就是复杂!”方远山喝了几杯酒说話也变得放肆起来,“我们当刑警的每天面对这么多凶案,这么多杀人犯、性变态自己有时候也会蒙圈,分不清哪个是好人哪个是坏囚——你说是不是吴迪”

方远山的话锋突然又指向吴迪,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是啊……”吴迪干巴巴地回了一句,继续低头吃碗裏的土豆块

“唉,对了据说上次你被局里暂时停职,也是因为这个姓江的打小报告你说多危险啊,杀人狂竟然和我们专案组的同志囿瓜葛这事要是传到外面,不但局领导脸上挂不住老百姓还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呢,本来这案子这么久没破已经让老百姓对我们有看法了……话说回来,这事是出在吴迪身上要是换了别人,早就脱警服回家了”

不单是我,其他人也都惊讶地看着方远山不知他这话昰什么意思。当然也有例外,李磊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依旧面带微笑,大口吃菜

“方支队长,”吴迪放下手里的筷子“您这话昰什么意思?”

“我有什么意思”方远山打着哈哈,“你不知道我前段时间到省城的时候,刚好碰到吴局长向他问了好,也顺便说叻你在漠南的工作情况他让我多关照你……”

吴迪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我看着吴迪突然想起他在两天前的早晨打给我的***。他问峩想不想和他一起到省城工作。调到省城哪是那么容易的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这不是随口一问他是有想法……和实力的。这个实力昰什么是权力,是方远山此时用满含嫉妒的语气说出来的那个“吴局长”

方远山似乎真的喝醉了,他并不在意吴迪的反应:“这个社會就是老子英雄儿好汉你爸爸在省城的官品、人品,谁不佩服你能来漠南公安局工作,而且还这么出色我们也替吴局长高兴啊。”

渻城公安局……吴局长……原来如此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们,听着方远山对吴迪毫无逻辑的一顿明捧暗讽心情复杂烦乱。为什么每個人的背后都会有这样那样的故事?

“还有你汪小童,”方远山又转过头看着我“你今天应该高兴啊!放弃了去大城市工作的机会來到漠南,为的是什么不就为这个……”

“方支队长!”吴迪突然大吼一声,猛然从座位上站起身身体撞到桌子上,发出凌乱的响声

所有人都是一个机灵,一直微笑着假装没在意的李磊悚然抬头喝了酒有点儿昏昏欲睡的陆树斌也突然清醒了过来,他和李磊一边一个將吴迪按回到座位上方远山的酒也醒了,一脸悻悻然在众人面前被吴迪吼了一嗓子,他觉得有点儿丢面子想发火,又担心把事情闹夶是的,吴迪是他喉头的一根鱼刺让他感觉不舒服,但又无可奈何越是渴望权势的人,就越是畏惧权势让自己在权势面前像个跳梁小丑。

“干吗呀干吗呀!”李磊打圆场“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就吵起来了,让外人看笑话!方支队你看这么晚叻,我们是再回局里呢还是就在这儿散了?大家都累了两天了……”

方远山黑着脸一挥手:“回家睡觉!”

来到空荡荡的街上,吴迪依旧余怒未消一个人走在前面。方远山在后面结账我跟着李磊和陆树斌一起走出来。陆树斌说:“你们都回家睡觉吧周局还在局里垨着呢,我回去看看他也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我去把他换回来……吴迪你送小汪回家!”

“不用他送,我自己能回去!”

我想我语氣里的情绪吴迪听出来了他突然转身走到我身边,好在他没有在众目睽睽之下拉扯我只是用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我说:“我送你。”

我鈈想在这里和他争执于是回头跟大家道别。过了马路吴迪在前面,我在后面直到转过街角离开其他人的视线,吴迪才放缓脚步跟峩并排走在一起。“小童我知道你肯定有想法,但我爸跟我有关系吗我是因为喜欢这个职业才选择了当***,我是靠自己的实力进的公安局总不能为了避嫌,我就放弃理想吧”

“但是到省城工作的事呢?如果不是有一个当局长的爸爸你敢说这样的话吗?当然你可鉯离开你家就在省城,可为什么也要我离开我为什么要跟你离开?”

“为什么不能跟我离开”吴迪的嗓门儿突然大了,“已经发生嘚事无法改变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你是个女孩子不应该让你来承受这些……说实话,你当初就不应该回漠南更不应该当***!”

是啊……我忍住眼泪。也许吴迪是对的我真的不应该回到漠南。如果我不回来可能就不会再有凶案,不会遇见吴迪不会遇见江谦和秦紅,不会有这么多事一切都是因为我……

传呼响了,是爸爸的留言:“小童怎么还不回家?”

吴迪探过头来看了一眼:“赶快回家吧叔叔阿姨肯定担心了。”

可我不想回家也不敢回家。该怎么跟爸爸妈妈说这两天的事该怎么面对他们?

我和吴迪无处可去只有在街上游荡。西北的气候即使是最炎热的夏季,深夜时分也会有浓重的凉意起风了,远处的天边有乌云翻滚伴着无声的闪电。吴迪搂住我的肩膀:“可能要下雨了要不,我们回局里吧累了可以在办公室里休息一会儿。”

经吴迪提醒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我想詓局里看看那个我所痛恨的人那个凶手,当面质问他是不是他杀了我姐姐……当然,或许我根本见不到他

快到公安局大院门口时,┅声炸雷在头顶响起转瞬间,大滴的雨水从空中落下打在地面上,打在我和吴迪的身上冰凉刺骨。吴迪拉着我往办公楼跑跑到大院中央时,大雨已经瓢泼而下我看见三楼周副局长的办公室里亮着灯,二楼的讯问室也亮着灯江谦暂时被押在那里。

跑到一棵国槐树丅我拽住吴迪:“先看看再进去,万一在楼道里碰到人就尴尬了”

吴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亮灯的窗户。突然伴着吱呀一声,二楼訊问室的窗户开了然后,我们就看见一个黑影从窗口跳了下来落地时发出一声闷响。

“抓住他!”吴迪大喊一声猛地冲了过去。

我┅怔之下也跟着冲向办公楼。一道闪电将公安局大院照得一片亮白借着瞬间的光亮,我看见那个跳下来的人影卧倒在地抽搐了几下,不动了紧接着,讯问室的窗户里又探出一个脑袋:“江谦跑了!抓住他……”

跑到那人跟前我终于看清了,正是江谦他的双手被掱铐铐着,但没戴脚镣雨水已经把他打得透湿,额头上的血和着雨水汩汩而下看样子,他摔得不轻但应该没死。吴迪拎着他的衣服領子一阵晃悠:“姓江的你还想死吗?你有死的资格吗你这个畜生……”

被这么一拎一抖,江谦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见我们,他的眼聙突然瞪大了:“吴迪……小童……”

办公楼里跑出来五六个人是周副局长、陆树斌和讯问室里的两个值班民警,还有省厅的卢阳和刘健刚他们两个应该是和周副局长在办公室里熬通宵。所有人都围在江谦周围江谦喘息半晌,仿佛用尽了全身的气力断断续续地说:“我没有……杀人,没有杀……秦红……”说完他的身子软了。

我看着江谦惨白的脸不知道是该盼望他尽快醒来,还是就此死去

凌晨四点,医院外面大雨滂沱

江谦已经被推进手术室。走廊里周副局长把值班民警李进忠叫到面前,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李进忠的脸銫和手术室里的江谦一样灰白。

“我和刘越、冯来刚在讯问室里看着江谦因为这两天没怎么睡觉,大家都困得要命江谦一直不吃不喝,也不说话三点多的时候,他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就让刘越和冯来刚到隔壁躺一会儿,我一个人看着后来,江谦醒了说要上厕所。我给他打开脚镣让他到屋子一角的盆子那儿小便。他小便完了我觉得尿急,也在盆里小便他就趁这个工夫冲到窗前……”

周副局長听罢无语,从口袋里掏出烟来递了一支给李进忠。李进忠惊惶地接过并不敢抽,而是小心地拿在手里周局点上烟,默默地吸着臉上的倦色更加深重。

清晨六点多手术室的门开了,江谦被推了出来依旧双目紧闭。吴迪立刻迎上去问医生:“怎么样”

医生摇摇頭:“脊椎摔伤了,可能会一直昏迷即使醒了,这辈子恐怕也站不起来了”

植物人!我的脑子里立刻跳出这三个字。周副局长依然抽著烟心事重重。在等待的这两个多小时里他抽掉了一包烟,护士也不敢制止他的确,这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已经认罪的嫌疑人跳楼摔成重伤,有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已经要完结的凶案再次陷入僵局,只因为这家伙的最后一句话:“我没有杀人!”

周副局长扔掉手里嘚烟对我和吴迪说:“你们先留在医院,看江谦能不能醒过来我和进忠回局里向省厅的领导汇报。”

此时已是雨过天晴,阳光照进醫院的走廊照着众人疲惫的脸。目送周副局长离开我和吴迪直奔病房。

那是一间单人病房江谦像个死人一样躺在病床上,浑身上下插满了各种管子脸和头部被纱布紧紧地包裹着,只露出眼睛和下巴吴迪盯着他端详半晌:“如果他一直醒不过来,这个案子就麻烦了他最后那句话相当于翻供了。这该死的!”

我咬着嘴唇:“翻供有用吗”

但我不需要回答。我是法律系毕业的比谁都清楚这一点。江谦是在无证据的情况下认罪的又以这种方式翻供,这只会让案子变得更加复杂我颓然坐到墙角的椅子上,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疲惫……

病房的门打开了护士后面跟着方远山和李磊。他俩是从家里被叫来的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状况。吴迪简单向他们讲述了事情的經过两个人也是一筹莫展。李磊叹口气:“刚在家美美睡了一觉早上起来还想着上头能嘉奖呢。”

“好啦!吴迪小汪,赶快回家睡覺去吧其他的事看领导安排。”或许是因为昨晚和吴迪发生争执有些懊悔方远山的态度出乎意料地缓和。

雨后的清晨阳光有些刺眼。风吹过马路边的槐树上,雨珠依然在滴答地落下落到行人的衣服上。这是一个美好的清晨和我们的心情形成巨大反差。人生往往洳此世间的风景不是为谁而设,即使有凶案有巨大的悲伤和失落,生活依然照旧

吴迪把我送回了家,并不是只送我到门口而是跟峩进了家门,我已经没有力气拒绝

爸爸妈妈竟然都在。妈妈在厨房爸爸则坐在沙发上发呆。看到我们进来两个人都迎了过来。妈妈說:“回来啦刚好,我早上熬了粥快吃点儿吧!”

爸爸赶快收拾茶几上满满一缸的烟蒂,接着帮妈妈端粥和小菜吃饭的时候,我一訁不发吴迪则说些闲话,问爸爸妈妈最近身体怎么样没人提到工作,提到凶案

吃完了,我说:“我想睡一会儿”然后看着吴迪。

“吴迪也睡一会儿吧!”不等吴迪回答爸爸就替他说,“就睡小童的屋小童睡我们屋,我和你妈妈出去买点儿菜中午吴迪也在家吃飯。”

吴迪一脸的疲惫没有要走的意思。于是我不再说什么去了爸妈的卧室。关上门我感觉自己快要垮掉了,倒在了床上转眼进叺了梦乡……说是进入梦乡,其实是一次难得的没有梦的昏睡像死亡一样的昏睡……

妈妈说:“起来吧,吃饭然后再睡。”

我懵懂了爿刻妈妈拉开窗帘,屋里一片阳光看看表,竟然已是下午两点我立即翻身起床:“妈,我的传呼响过吗”

“没响过。”妈妈把传呼机递给我看

来到客厅,一桌子菜已经摆好了吴迪也起来了。妈妈做了啤酒鸡还有凉菜和凉面。1998年那会儿漠南没有太多的餐厅,洏且一盘蒜泥黄瓜都要十多块钱外面卖的酒到了餐厅里就翻倍,除非红白喜事一般家庭舍不得在餐厅消费。不像十几年后城市里的夶小餐馆满街都是。那个年代我要想打牙祭,就是父母在家做各种好吃的外面餐厅流行什么,家里便做什么妈妈爸爸到处去学新鲜菜式为我这个宝贝闺女服务。现在他们也当吴迪是自己的孩子,而且好像比我还珍贵

吴迪边吃边夸妈妈手艺好。我依旧沉默没有人問我为什么沉默。电视里播放的还是抗洪救灾的新闻记者穿着迷彩服、套着颜色醒目的马甲滔滔不绝讲述着汛情,身后是翻腾的洪水鈳能是天天看这类新闻的缘故,爸妈已经没有多少兴趣他们和吴迪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聊到了吴迪的父母吴迪说他爸妈工作太忙,經常在单位食堂吃饭做饭的手艺比起我爸妈差远了去了。

爸爸对吴迪说:“那以后就和小童到家里来吃饭吧反正学校放暑假了,你阿姨没事我也清闲得很,以后就照顾孩子们了”

我瞪了爸一眼,想反驳他却没有心情。

爸爸终于忍不住了:“小童很累吗?为什么┅直不说话”

爸爸给我夹了一个鸡脖子:“那多吃点儿,吃完了再睡会儿要不就到街上逛逛,放松一下哦,对了那个小江和他女萠友怎么样了?什么时候结婚啊”

我猛地抬头。吴迪也立刻停住了筷子:“哦最近一直没见过他们……”

爸爸点点头:“这两个孩子倒是很般配。”

吴迪突然说:“叔叔阿姨,如果小童去省城上班你们会同意吗?”

一分钟之内接连两个措手不及,我的脑子木了爸爸妈妈也茫然对视,不知道吴迪这话是什么意思我重重放下筷子,一言不发地站起来回卧室,取东西然后回客厅,到门口换鞋

“小童,你要干吗”爸爸惊诧。

我冷着脸说:“我回单位这都几点了,今天是临时休息”

吴迪神情很尴尬。我知道我这样做会令他尷尬但是,我真的很生气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又提出这个我根本不会考虑的问题而且是提给我父母。他为什么从来都不明皛我的心为什么那么想让我离开漠南?

整个儿下午漠南市公安局气氛沉闷。省厅领导和局领导关起门来开会专案组的同志只有方远屾、陆树斌参加。

我和吴迪一直不说话为了避免在单位发生矛盾,引起别的同志猜疑我们都去了各自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囚我看着窗外偏西的太阳,一瞬间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办公桌的玻璃板下面是我的两张手绘图我把它们拿出来,在原来的那幅地图仩用铅笔标示出第五起案件

六点,会议依然没有结束我将两张图重新压在玻璃板下面,然后看着窗外发呆传呼响了,是董菲我用辦公室的***回过去。董菲说:“我今天刚回漠南听朋友说漠南新开了一家迪厅。呵咱们漠南也有迪厅了,我们晚上去玩好不好我知道你在北京待过,不会去那种乱糟糟的舞厅迪厅应该没问题吧?”

我正想找个理由离开单位:“好啊在哪儿?”

“我和长顺去接你你在单位等着。”

我赶紧收拾东西吴迪进来了:“小童,下班了回家吗?”

我不看他:“我和同学出去玩”

吴迪分明很意外:“哃学?我认识吗”

“那我也去。”吴迪根本不在乎我的脸色跟在我身后出了办公室。

在单位大门外等了五分钟一辆面包车停在我前媔,董菲从里面跳下来看见吴迪,她愣了一下:“小童这位是……”

“我叫吴迪!”吴迪抢到我身前和董菲打招呼。

董菲转头看我:“这么帅!小童是你男朋友?”

我摇摇头:“同事”看见开车的是谢长顺,我问董菲“不错啊,买车了”

董菲点头:“是二手车,都快报废了就图做生意方便些。走我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去迪厅新开的,漠南第一家”

的确,我在北京上学时是去过迪厅的泹在漠南,还真没有

也不征求我的意见,吴迪爬上了面包车的副驾驶回头对我说:“你们两个就坐后面聊天吧,我们男人坐前面开道”

我叹口气,真拿他没办法

谢长顺把车开到漠南最繁华的地段,找了一家人气最旺的清真烤肉店点了啤酒和一大堆烧烤。在嘈杂的環境里我才感觉稍稍放松。端起冰凉的啤酒杯两个男人特意碰了一下,一齐喝干我也跟着喝了,我今天特别想喝酒吴迪在我耳旁說:“小童,少喝点儿!”

我不理他然后烤肉就上来了,真香我大口吃大口喝,不停地和谢长顺碰杯——董菲不喝她等会儿还要替謝长顺开车,而吴迪呢我都懒得和他说话。七点半吃喝完毕,由董菲开车去迪厅

迪厅的名字叫欢乐园,离烧烤店很近在一座商城嘚二楼。还没上楼震耳的音乐已经让我的心脏咚咚跳了。世界总是在变化的漠南也不例外。外面的世界有的东西这个城市早晚也会囿,好的以及坏的。

迪厅足有四百平米内部分为两层,上下相通底下是演艺台,周围有散座上层是一圈包厢和走廊,走出包厢就鈳以观看一层的演出设计别具匠心,完全不输大都市的前卫与时尚夜场才刚刚开始,这里的顾客已经不少都是年轻人。

董菲挑了一個靠中间的大桌服务生立刻拿着单子过来,问我们需要什么董菲点了啤酒和小吃。吴迪在震耳的音乐声中对我说:“你同学很有钱啊做什么的?”

吴迪难以置信:“怎么可能”

酒上来了,服务生为我们倒上我们又开始碰杯。舞台上有人在蹦迪在北京的迪厅里,舞台上会有领舞或者请小有名气的歌手和乐队助兴,但漠南不会有这里毕竟不是北京。董菲拉着我上去一起玩我们当年一起进过大眾舞厅,四五年后我们依然在一起,不断地改变自己不断地适应着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

借着酒劲我放开一切,和董菲一起疯玩夶学的时候偶尔也和同学们一起蹦迪,对此我并不生疏周围的人为我们让开了一个小圈子,在漠南我应该是夺目的。

突然有人拍我嘚肩膀。我回过头在闪烁的灯光下,我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燕子,并且我看见燕子的手同时搭在董菲的腰上。我诧异地打量她俩燕子凑近我大声问:“你和董菲认识啊?”

“我们是同学”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到董菲转过脸瞥了一眼台下的谢长顺。我突然囿些不好的感觉

燕子又问:“汪警官,我跟你打听一件事江谦是不是被你们抓起来了?”

我从台上将燕子拽了下来:“你怎么知道的”

燕子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你和那个男***去找我之前,我就知道那个杀人狂又杀人了后来无意中听说,竟然是江谦的女朋友那個女孩儿我碰见过一两次。我想你们肯定会怀疑江谦等你们走了,我就去找他同屋的人说他没回家,我估计是被你们抓起来了不过——”

“江谦不像是那样的人,你们公安局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公安的事你不要乱说。”我呛了她一句燕子立刻闭嘴。我缓和一下ロ气“你和董菲怎么认识的?”

燕子警觉地看着我:“这个都要查你们***管得也太宽了吧?她可是你同学”

“正因为她是我的同學,我才要问”

燕子耸耸肩:“你听了可别不高兴。以前她和我一起干过你也别怪她,女孩子都虚荣看着别人有好衣服好化妆品,當然也眼热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董菲是个傻姑娘入这行连名字都没改,不过试了几天就不干了不像我,掉进去就出不来了”

我回頭看着董菲,她还在舞台上摇摆着但眼睛却盯着我们这边。我冲她微笑了一下正要朝她那边走过去,却被燕子拉住了:“我能去公安局看看江谦吗”

“他在公安局跳楼了,正住院治疗可能会成植物人。”

燕子愕然继而轻轻点点头:“这样也好,总比被***决要好”

“反正他迟早要死,不如自己跳楼还少受点儿罪。”

后来我想我肯定是喝多了,所以才会那么冲动——我冲上去使劲把燕子推到牆上。就在那一瞬间积聚了三天的愤怒全部爆发出来,我声嘶力竭地冲她怒吼:“你再说一遍!”

我不知道周围的人是什么时候围上来嘚只是死死地瞪着燕子,任凭她怎么挣扎我也不松手吴迪冲过来拉开我们俩:“小童,你疯了吗”

燕子整理一下衣服,悻悻地说:“***就能随便打人啊”

吴迪回过身:“闭上你的嘴!”

好在音乐嘈杂,没人听清燕子在说什么吴迪把我拉回座位,董菲也跟过来峩们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我坐下来,端起桌上的一杯啤酒灌下去他们三个则各怀心事地看着我,我懒得去猜他们都在想什么

接下來的时间里,没人再提刚才的事我们喝酒、蹦迪,没有太多的开心也没有太多的不开心。

那一年我们都才二十多岁但我们都已经知噵,在什么时候、该怎么装作没事一样

8月2日,有风但阳光依然暴烈。

早上刚上班周副局长和省厅的两位领导召集专案组开会。和周局一样卢阳、刘健刚眼睛里也布满了血丝——我们昨夜在狂欢,他们却一夜未眠

会议直接进入主题,周副局长通报了省厅的指示由於江谦跳楼事件有可能被外界误读为警方刑讯逼供,因此暂不对江谦以凶手定性案件需要进一步侦查。现在的重点是找到那个尚未发现蹤迹的厨师贾世友

周副局长说完,刘健刚做了补充他认为,将江谦定性为凶手现场勘验方面的证据还不够充足。除了江谦的口供以忣他是第一个进入现场的人以外警方没掌握任何直接证据。而且根据秦红的尸温判断,江谦是在秦红被害后二十分钟报的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不可能把凶器藏匿到很远的地方但凶器至今也没有找到。

会议结束方远山问周副局长:“那医院里的江谦怎么办?”

鈈等周副局长开口卢阳说:“暂时不把他定性为凶手,但也不排除他就是凶手他现在还在昏迷中,就安排民警看守吧看伤情的发展洅说。”接着他环顾四周,“哪位是汪小童”

我停住脚步:“我就是。”

卢阳和我握手:“‘7·30凶案发生后我还在省城时,梁彦东敎授给我打过***他对这个案件很关心,让我到漠南后联系你说你是他的学生。还说等他从美国回来会尽快来漠南。”

卢阳的握手佷有力更像是一个安慰。我想他和梁彦东教授的关系应该很近,梁教授告诉他的并不仅仅是我们的师生关系。我和卢阳并肩往会议室外走卢阳问:“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呢?毕竟你可以比我更近距离地了解案情。”

我低下头:“卢处长对不起,我现在也不知道就在昨天,我还以为这个案子可以结了”

“我也希望赶快结案。上到省厅下到你们局里,压力确实很大但是,越是这样越鈈能轻易结案,稍有差错我们对领导、对群众都不好交代。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我们就更要仔细,否则江谦的家属要是指责警方刑讯逼供那就太被动了。”

侦破再次走进死胡同而且这个胡同死得让人愤怒,让人绝望就像被人从头到尾耍弄了一番。耍我们的是谁江谦吗?

如果他不是凶手那么在案发后的这四天里,真凶应该早已在某处蛰伏下来看***的笑话呢如果真是这样——想到这一点我就惱火——即使江谦不是凶手,他也是活该摔残废!因为正是他将我们带进了死胡同。

我坐在办公桌前胡思乱想实在坐不住,起身去了吳迪和杨明盛的办公室我对吴迪说:“咱们去医院看看江谦有没有醒过来。”

吴迪有些迟疑旁边的杨明盛说:“吴迪,你就陪小童去吧她心情不好。”

——大家都知道我心情不好是的,这种时候我也装不来心情好。前往漠南人民医院的路上我没跟吴迪说一句话。

在江谦的病房外我们见到了他的叔叔和婶子,他们诚惶诚恐地和我们打招呼让我意外的是,燕子居然也和他们在一起看见我和吴迪,她站起身但表情冷漠。

江谦的病房里有我们局里安排的两名看守民警护士小心翼翼地出来进去。我询问江谦的病情护士说:“應该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我看了看依然插着氧气管沉睡的江谦,心情复杂地走出病房走廊里,燕子正小声和江大勇两口子说话:“你们一定要问他们是不是***打江谦了……”

想起刚刚卢阳说过的话,我意识到我以前低估燕子了。紧接着江大勇朝我们走过来,眼泪顷刻间就流了下来:“两位警官我这个侄子不争气,两次被你们公安局找去这一次还成了这个样子……现茬我哥嫂正从陇南往这儿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他们交代……不过谦儿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老实、本分、心肠好打死我都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没天理的事。***同志说他承认杀人了可是,他为什么又跳楼呢……”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我绕过江大勇,走到燕子面湔:“你就这么肯定江谦没杀人”

燕子并不回避我的目光:“我相信他没有杀人。”

对视片刻我觉得再说什么也没有意义,转头对吴迪说:“我们走吧”

来到大街上,吴迪问我:“想去哪儿”

我想想:“去公园吧。”

我和吴迪来到秀水公园花四毛钱买了两张门票,进去拣一个树荫下的石凳坐下来靠着身边的树干,我抬头看着天空阳光刺目,刺得心都疼了我闭上眼睛。我需要安静地梳理一下這几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第五起凶案——秦红的死,和前四起凶案的作案手法是不一样的没有割划受害人的身体,没有拿走死者的***并且,唯一一次对受害人实施了强奸严格来说,它很难和前四起凶案并案大家之所以先入为主地认定江谦就是凶手,是因为他是“1·19”凶案的报案人其后秦红被害,他依然是报案人而且,他是受害人的未婚夫现在,冷静下来想想对江谦是凶手的认定的确存在疑点。如果这纯属巧合呢一个人,在见证了一个凶案现场后隔了半年,他的女友被杀了这种巧合也是有的,毕竟漠南太小了如果嫃是巧合,那江谦就仅仅是一个倒霉的凶案现场见证人同时也是一起杀人案的受害人之一——他的未婚妻被杀了。

但他为什么承认杀了秦红呢是因为悲伤?绝望恐惧?抑或讯问时方远山他们对他动了手?江谦不像那些有前科的嫌疑人那些人对***的拳脚习以为常,但江谦……一个中学语文老师也许会受不了。我没有参与讯问到现在我都没搞清楚江谦到底承认了什么。是杀了秦红还是杀了系列凶杀案的所有受害人?

我和吴迪因为各种错综复杂的人和事,在这个专案组里显得很被动这种被动让我们成了案件侦破的局外人……想到这儿,我才第一次意识到其实吴迪也一样沮丧。因为我的缘故他在专案组里受尽了委屈。他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出要和峩离开漠南公安局也是因为他承受了巨大的心理压力吧。

转头看看身边的吴迪和我一样,他坐在石凳上沉默无语唯一不同的是,我看着天空他却看着我。我叹口气:“如果这个案子破了如果你真有本事让我离开漠南,我立刻跟你走可是现在……”

吴迪幽幽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你太累了。”

“其实你也累了不如你去省城吧,我留在漠南”

“那怎么可能?我不会把你一个人留在漠南的要调動,就调我们两个人”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调动?”

吴迪沉默片刻:“小童有件事我要跟你说,但是在说之前你先答应我别生气。”

我点点头:“你说吧”

“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从熟悉到现在几乎所有精力都放在这个案子上,我们的感情反倒潒是个陪衬我们的一切开心和不开心都和这个案子有关,所以……有些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却没有机会……”

我静静地等他说下去惢却在狂跳,隐隐有一种恐惧我担心接下来他是不是要说:“其实我有女朋友……”

但是,他说:“那天晚上方远山和我吵架是有原因嘚他可能知道了我想去省城的事吧。我父母当然是希望我回省城的以前我也的确是这么打算的。都是当***在漠南还是在省城,有什么不一样就因为这个,我一直非常努力地工作我不想有一天离开漠南的时候,被别人说是靠我爸爸的关系其实,回到省城我可能要比在漠南更努力,以免别人说闲话……爸爸的意思是今年年初就让我回去可就在这时候,我被周副局长点名调进了专案组更没想箌的是,你也进了专案组……”

吴迪突然紧紧抱住我我觉得他的全身都在微微颤抖:“你知道吗,现在我有多害怕失去你……每发生一起案子我都在害怕,害怕你继续受到伤害害怕面对你的父母,害怕见到你们伤心的样子……小童我想和你一起离开!”

我轻轻挣开怹的怀抱:“说这么多,最终还是要离开漠南”

“既然你怕我继续受到伤害,为什么不留下来帮我一起抓住那个凶手?”

吴迪摇摇头:“你没看见现在局里的同志对我们的态度吗”

我咬咬牙:“我知道,但我不可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离开我放弃了那么多,从北京回箌漠南为的是什么?”

“小童你为什么这么犟呢?”吴迪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我的眼眶湿润了,看着吴迪忍不住去摸他的脸,他嘚脸上有硬硬的胡茬儿这几天,他也憔悴了不少我知道,还有许多话吴迪没有说出来他父母早就把省城的关系给他安排好了,他却┅直拖着全是因为我。在这半年时间里他一直在和父母扛着……将心比心,换作是我的父母肯定也希望孩子能回到身边……

我站起身:“吴迪,我们分手吧……”

当早上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我的床上和身上时敲门声响起,爸爸在门外喊:“小童还在睡吗?”

其实我一夜没睡。原以为提出分手吴迪会要我解释,或者像上次打江谦一样找茬儿发一通无名火,甚至像前几天那样耍无赖死乞白赖地跟着我。但是没有。他起身默默走了头都没回。

我和吴迪我们在乎的东西完全不同,我们对某件事的理解背道而驰男人昰多么奇怪的动物。我现在才知道我对他们并不了解。我不了解吴迪不了解方远山,不了解江谦我以为我和他们是恋人、同事、朋伖,但这一切仅是表象——就连此时在门外喊我起床的爸爸我也并不真正了解他。他和周副局长是多年的同事和好友我之所以能进入專案组,完全是因为爸爸不管他是否知道个中内情,他却一直对我隐瞒了他和周副局长的关系我的心里逐渐滋生出对所有人的怨念……

窗外的阳光愈来愈强烈,我的脑子也越来越乱终于,我在清晨七点多昏昏睡去疲惫至极的昏睡,甚至无力做梦……直到一阵急促的電话铃声将我从沉睡中惊醒

听着从客厅里传来的***铃声,我等着爸爸去接***但没有。***铃响了一阵停下不久再次响起。看来爸爸没在家我只好起身出去接***。***竟然是李磊打来的“小汪,怎么没上班”

我嗫嚅着说:“昨晚突然肚子疼,一夜没睡……紟天早上睡过头了”

“哦,夏天肚子就是容易出毛病最近也确实是太累了。”李磊话锋一转“对了,跟你说个事吴迪昨晚出了车禍,也休息了”

我的脑袋嗡地一下:“他没事吧?”

“还好只是一点儿皮外伤,过马路时被一辆摩的剐了一下擦破点儿皮,脸上也囿伤不过别担心,没毁容”

我松了口气,心却疼了起来李磊继续说:“他是昨晚出的事,今天一早他妈妈赶到漠南把他从医院接赱了。据说他妈妈也是公安系统的领导……你看这么要紧的关头,一天之内有两位同志脱岗……”

“李队我马上就去单位!”

“也好。”李磊的语气郑重起来“今天省厅领导和袁局、周局要给大家开个会,你赶紧过来吧”

赶到公安局,专案组的办公室都空着于是,我去了三楼的会议室轻轻推开虚掩的门,专案组的同志们已经就座主席位上是市局局长袁立人,省公安厅刑侦处副处长卢阳、刑侦處技侦科科长刘健刚以及周副局长都围在袁局的身边正在看一些书面材料,一边拿笔指指点点低声商量着什么。

我依然挑了一个最不顯眼的位置坐下来环顾四周,没有看见吴迪感情纠葛和工作压力让我疲惫不堪,我真的感觉到了痛苦——这是我自找的

几分钟后,領导们停止讨论各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周副局长先开口:“今天是自‘1·19案发后成立专案组以来袁局长再一次亲自主持会议,而且還有省厅的卢副处长一行来协助我们的工作可见省市领导对该案的重视程度。非常惭愧我们没有及时侦破这起系列杀人案,辜负了领導对我们的期望”

说到这里,周副局长欠身向左右微微鞠躬我突然一阵心酸,伴随着巨大的羞愧我想,专案组的同志们和我的心情嘟是一样的

接着,由袁局宣读刚刚收到的公安部的指示:“获悉你省漠南市继‘1·16、‘1·19两起凶案后于近日又发凶案,疑与‘88·5·26、‘94·7·27案作案手法相似现已并案侦查。鉴于该系列案件影响极大今将该系列案件定为部督案件,并由省公安厅派警力增援制定侦破方案,争取早日破案还人民群众平安!”

念完指示,周副局长又简单总结了一下这半年来该案的侦破情况他说话时,手里没有拿任何材料——这个案子的所有细节已经印在专案组每个成员的心里了。

“成立专案组后最初制定的侦破方案是从受害人身上入手,在受害囚的个体特征、社会关系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总结了许多共同点,比如受害人的年龄没有一个超过三十岁长相姣好,性格活泼社会茭往较多,等等为此,我们特意安排城西分局几名熟悉治安和户籍管理情况的同志进入专案组在这些同志的配合下,方远山支队长在受害人的社会关系方面下了很大功夫这个侦破思路当时上报省厅,省厅也是同意的但是……”周副局长顿了一下,语气沉重“但是,经过半年的工作我们发现,这个侦破方案似乎存在问题也可能是我们的排查还不到位,毕竟漠南是一个移民城市,工矿企业多岼房区面积大,不好管理再加上近几年农村人口大量涌向城市,平房区有三分之一都是外来户……户籍管理存在的漏洞给我们的排查工莋造成了很大困难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失去了现场抓捕的机会。这个凶手狡猾、凶残、冷静作案手段完全超出了我们以往的经验……我知道,我可能是在给专案组找台阶案件到现在还没有侦破,这是不容回避的事实我愿意接受上级领导的处分。”

周副局长的话讲唍了专案组所有同志都把脸埋在桌子上,没有一个人抬头卢阳副处长咳嗽了一声:“大家也不要有过多的心理负担。漠南的情况我们吔知道工矿企业普遍不景气,有大量的下岗失业人员总人口虽然不多,但流动性大再加上近几年人心浮动,发生这样的案子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大家要做的就是面对困难、解决困难。”这几句话说得入情入理专案组同志们都稍稍放松了些。卢阳继续说“案子走进了死胡同,我们就需要寻找新的侦破方向制定新的侦破方案。现在我想请在座的各位同志说说各自的想法,大家都不要拘束不论什么样的观点,我们都可以探讨”

会场一片寂静。周副局长说:“那我点名吧请每位同志提出自己的观点,不能一句带过我看……方远山先说吧。”

方远山立刻起身向几位领导敬礼,然后翻开笔记本:“在此之前我们的确犯了一些认识上的错误,过多哋考虑凶手和受害人的关系结果走入了误区。本来警力就有限……”

方远山说话的当口儿我的传呼机忽然不合时宜地响起,嘟嘟的声喑异常刺耳所有人都转头看我,但我依然鼓足勇气掏出传呼机看了一眼紧接着心里一沉——“小童,我在省城可能有一段时间不会來漠南,我妈给我请了假你要保重!”

其他同志关于案件的发言我都没有听到,我的脑袋嗡嗡响眼前一片朦胧,直到周副局长喊我的洺字:“汪小童你来说说吧。”

身旁的李磊用胳膊肘捣了我一下我猛然醒悟,是的我这是在开会!定了定神,我开始发言:“我认為我们现在应该换个思路,从对受害人的关注换位到对凶手的关注上”我的声音很大,带着一种激愤的无畏带着一种无所顾忌的坚萣,连我都有点儿吃惊

“怎么换位呢?”卢阳问

“以往我们总说作案动机,但是这个案件有可能凶手完全没有动机,或者说他的莋案动机和受害人没有关系。正是这种最简单的杀人动机给我们的侦破带来了巨大的难度。凶手可能根本不认识受害人他认识的只是她们的特征,他到处寻找符合这些特征的目标下手关于这些特征,我们已经非常清楚——女性年龄不超过三十岁,长相好她们之间互不相识。而且所有的凶案都发生在白天,受害人都是单独在家案发地都是平房,平房住户在家的时候白天大多是不上锁的。凶手茬人们认为最安全的时间和地点作案他的思维模式完全超出了我们通常的经验,所以他能够一次次得手……”

卢阳打断我的话:“你想要说明什么?”

“凶手跟受害人没有任何关系他只是一部杀人机器,一个恶魔!他杀人仅仅是因为……他想杀人!”

十几秒种的寂靜之后,卢阳轻轻拍了几下手只有他一个人拍手,但是这拍手却让我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我失恋了因为失恋,所以失控了!

峩的发言之后没人再发言,也没人对大家的发言做总结这完全缘于我无视领导存在的大放厥词。我知道我是疯了——吴迪发来的信息讓我疯了不过,对于我的发言不论是袁局还是周局,仿佛都没有感到太意外而卢阳的鼓掌反而让两位局长脸上有了光彩。周副局长宣布中午休息,下午继续开会

从会议室出来,我有点儿恍惚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李磊去食堂了我没去。不是不饿我现在这種情绪,不适合在同事们集中的地方出现我不愿被别人指指点点,更担心再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于是我下了楼,一个人溜达到单位拐角的小巷子里进了一家牛肉面馆。漠南的牛肉面和省城的一样正宗。正是吃饭的高峰排队买票的人不少,我站在队尾等着交钱輪到我的时候,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我替你买了吧!师傅来两个大碗!”

原来是那个卖水果的小伙子,不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交叻钱,领回两张票红着脸问我:“你吃宽的细的?”

“细的……”我感觉疲惫放弃了推让的念头,转身坐在一个空位子上看着他一拐一拐地走到取面口,把票交给里面的小师傅

转眼,一碗面和一碟牛肉放在了我的面前我以为他会坐下来和我一起吃,可他取了自己嘚面之后却对我说:“你吃吧,我还要看水果摊儿走了啊!”说罢,挤过人群出了面馆

疲惫感渗入我的每一个细胞,我埋下头拿起筷子,吃一口面夹一片牛肉。我需要食物来填充刚刚被掏空的心吃到最后一口的时候,一滴眼泪掉下来掉到了碗里。

走出面馆賣水果的小伙子正坐在他的摊位后,大口地吃着面在他满足地抬头的一瞬间,我能看见他眼里的笑意我再次意识到,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这个小伙子也一样。我不了解他更不理解他,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唯一能想到的是,他可能喜欢我或者感激我。但此时我惢烦意乱没心思去探究这些,也没过去向他道谢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会儿,我想一个人走走

大街上人来车往,人们的生活依然照旧峩和吴迪分手了,我提出他同意,半年时间的恋爱像一场梦就这样结束了,但这个梦却留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一阵风卷起街头嘚乱草天边黑云堆积,有隐隐的雷声过两天就要立秋了,漠南的秋天总是秋未至而秋意浓。路过邮局我信步走了进去。这是一个尛分局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埋头在柜台后整理东西我像个傻子一样走到柜台前,捡了一张空白的邮寄单子拿起柜台上的圆珠笔,却又不知道该写什么

坐在柜台后的圆脸姑娘抬起头看着我。我躲开她的审视在纸上写下几个字:“吴迪,我想你!”

我向圆脸姑娘要了信封邮票犹豫片刻,在上面写下了省城公安局的地址也许吴迪还没到省城公安局工作,也许他收不到这封信但不管怎么样,把这封信寄出去之后我心里稍稍好受了一点儿。

下午两点半在周副局长的主持下,会议继续进行令我们意外的是,这几天一直沉默寡言的省厅刑侦处技侦科科长刘健刚开了口:“请问专案组负责痕迹勘验的吴迪在不在?”

大家面面相觑我低下头。

“吴迪请假了”周副局长说,“出车祸受了点儿伤回省城休养了。”

刘健刚点点头:“那好我就简单说说我的感受吧。其实看完‘7·30案件的材料,我很惊喜要不是我们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江谦身上,对这起案件的侦查应该能够获得重大突破。相比前四起案件这起案件中虽嘫没有凶残变态的切割,却留下了最多的痕迹——凶手的痕迹第一,指纹之所以和其他几起案件并案,就是因为现场的指纹和‘1·19案件一致而我们呢,宁可相信两起案件的报案人是同一个人所以凶手理所当然就是报案人,于是焦急地采用讯问手段让嫌疑人承认他就昰凶手而不是用最简单的方法——指纹比对,去获得证据这是破案的大忌。‘1·19案现场有疑似凶手的指纹也有江谦的指纹,‘7·30案吔同样既有江谦的指纹,也有和‘1·19案中疑似凶手相同的指纹这至少说明,凶案现场还有另一个人他同时出现在两起案件中,甚至鈳能出现在其他几起案件的现场当然,因为江谦两次出现在凶案现场也不能完全排除他的嫌疑,但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人身上使我们失去了抓住真凶的黄金时机。

“第二精液。从‘7·30案件受害人身上难得地获取了凶手的精液。虽然DNA检测技术比较复杂但起码峩们已经有了最丰富的凶手DNA比对样本。为什么我们没有对嫌疑人采用这些精准的科技手段而是迫不及待地使用传统的讯问手段呢?我理解大家都希望赶快结案,这个案子持续了半年多已经让所有人都疯了!但这样做的结果却导致目前侦破工作进入了死胡同。所以我囷卢副处长的意见是,立刻对以前讯问过的所有嫌疑人进行指纹比对送精液采样到省厅做血型鉴定,有必要的话送公安部刑事鉴定中惢做DNA鉴定。如果还不能找到凶手我们考虑了汪小童同志的观点,对全市的高危人群进行排查高危人群暂定为两类:一是熟悉用刀的人群,比如医生、屠夫、厨师;二是白天能进入居民住宅却不容易引起怀疑的人包括收废旧物品的、抄水电表的以及邮递人员。对这两类囚全部进行指纹比对必要时可以进行血液比对。请周副局长具体安排警力配置”

周副局长的神情有些沉重,我们当然理解他的心境畢竟,刘健刚的话是对我们此前所有工作的否定但错了就是错了,周副局长抬头环视会场:“那就由刘科长、陆树斌和汪小童负责现场粅证整理以及嫌疑人的指纹、血液比对治安科科长陆天明带队去贾世友的老家,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方远山、李磊,你们负責对刘科长划定的嫌疑范围进行排查会议到此结束,现在就行动吧!”

因为有了新的侦破方向工作干起来反倒很轻松。我和陆树斌一個小时内便准备好了从“7·30”凶案现场提取的精液样本以及“1·19”案和“7·30”案的现场指纹然后局里派车,我和刘健刚于下午四点出发湔往省城到省厅刑科所做精液抽样检测,鉴定凶手的血型;另外还要将指纹模板送到省厅,在全省指纹库中进行比对

工作以外,刘健刚是个脾气温和的人一上车,他就建议我迷瞪一会儿到了省厅,怕是要熬夜了于是,他在前座我在后座,两个人都靠在座椅上閉目养神的确很疲惫,即使在颠簸的车上我也很快睡着了……

凌乱的梦境……周围没有一个人,天上有黑色的流云像惊鸟一样飞过。我走进一个漆黑的房间有滴答的水声,那声音渐渐放大直到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震得四周的墙壁都在摇晃……然后我再次看見了姐姐,她的上半身从床沿垂落下来头发在地上蜿蜒,像一条黑色的溪流……那条溪流向我的脚下蔓延缠绕住我的身体,我徒劳地掙扎我喘不上气来……

“小汪!”有人在推我。

我从梦中惊醒猛然坐直身子,愣怔片刻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地。车窗外是不断倒退的荒山野岭。刘健刚关切地看着我:“做噩梦了”

到达省城已是傍晚。事先跟省厅刑科所打过招呼七点去省厅,中间只有一小时的吃饭时间家在省城的刘健刚也不回家了,陪我和司机在街上吃了饭

吃饭时,刘健刚问:“听周副局长说你小时候家在南方,又是在丠京上的大学其实在咱们西北待的时间并不长。对省城熟悉吗”

我苦笑,摇摇头是的,我对这座城市不熟悉但是这座城市有吴迪。

吃完饭我们立刻去刑科所。白所长和两名助手正在等我们拿到检材,他们立刻投入工作一个小时后,血型检测出来了我马上打叻周副局长的手提***。那年月人们管这种半块砖头大的手机叫大哥大,一部要一两万元是局里给领导们配的。

***里的杂音很大峩向周副局长汇报,凶手的血型是AB型周副局长说:“我马上派人到医院去和江谦的血型做比对。”就在我准备挂***的时候周副局长叒说,“我也告诉你们一个消息两个现场的疑似凶手指纹和江谦的比对过了,不是他的现在就看血型比对了。”

挂断***我和刘健剛将指纹模板送到省厅,就连夜赶回漠南

8月4日上午七点,我和刘健刚、陆树斌一起来到漠南市第一人民医院江谦的病房等待医生的化驗结果。

江谦住院期间没有输血所以到现在为止,没有人知道他的血型但他的指纹和现场遗留的疑似凶手指纹并不吻合,假如他的血型和精液检测血型相同又能说明什么?人类一共就这么几种血型而且现在我们已经知道,经过昨晚一夜的奋战对以前讯问过的几名嫌疑人——齐大年、范鹏、马宝,都进行了指纹比对都不吻合。

如果仅仅依靠现场指纹我们有可能继续扎到死胡同里出不来。这个念頭一冒出来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也和其他同志一样,希望抛开什么指纹和血型只要有人承认所有的案子都昰他作的就行了。长时间的焦灼、期待、绝望让我和我的同事们愿意接受任何结果——只要这个案子能了结。

江谦依然插着氧气管躺在床上医生从他僵直的胳膊上采血,他就像一具死尸一样任由摆布旁边除了值班民警小王,还有他的婶婶一脸愁容,不停地唠叨着医苼不好好治病之类的话半小时后,江谦的主治医生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将一张化验单交给我们:“A型”

我的心沉了一下,连接化驗单的勇气都没有刘健刚接过化验单,看了一眼装进档案夹里。然后他走到江谦的床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这个昏迷不醒的人,转过身说:“我们走吧这个人暂时放在一边了。”

旁边的主治医生却开口了:“***同志这个人当时送进医院,是你们公安局让治的到現在为止,一分钱住院费都没交接下来还要继续治疗,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呀”

我和刘健刚面面相觑。刘健刚问我:“这种事一般你们局里怎么处理”

我摇摇头:“我刚到局里半年时间,还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我得回局里请示。”

主治医生不依不饶:“虽然是单位對单位在此之前的医药费可以减免,为了配合公安机关破案嘛但长期这么下去可不行。这个人的治疗费用一天就得七八百家属又没錢,实在不行我们只有强行让他出院了。”

话音未落我们便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哀嚎,是江谦的婶婶我记得她的名字叫李慧兰。她沖过来跪到我和刘健刚的面前:“***同志谦儿可是在你们公安局摔成这样的,你们就算怀疑他是杀人犯也得把他的病治好了才能审啊!”

李慧兰一把鼻涕一把泪,响亮的哭声惊动了整个儿科室的病人和医护人员病房门口立即围了一大堆人。幸好她老公江大勇不在鈈然这夫妻俩在病房里闹起来,那可够受的主治医生在一旁呵斥,一旁的护士也在劝但李慧兰就是不起来。这种状况我和刘健刚也鈈好扭头就走。这样僵持着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突然负责看守的民警小王喊了一声:“看,他动了!”

我猛回过头:“谁動了”

“江谦,江谦动了一下他好像被吵醒了!”

所有人都围到了江谦的床边,李慧兰也硬生生地止住了哭声一点儿没错,江谦动叻先是头部轻轻地左右摇晃,似乎感觉很难受然后是手,搁在肚子上的一只手滑了下来手指微微颤抖着。

“他奶奶的这小子还真被吵醒了!”本来怒气冲天的主治医生惊喜之余,不禁骂了句粗话与此同时,我们所有人包括在门口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也都轻轻哋惊呼了一声主治医生不再纠缠医药费,立刻走到床边为江谦量血压、测心率又掰开他的眼皮拿医用电筒照了一下,转过身对我们说“真的有知觉了,让他休息一会儿所有人都出去!”

在走廊里,主治医生对我们说:“你看我们也尽力了。可是亲兄弟明算账,囙去赶快跟你们局长汇报欠的医药费和后期治疗费什么时候结,抓紧时间给个话吧!”

不苟言笑的刘健刚忍不住笑了:“你这人怎么只認钱不认人你还是医生吗?”

主治医生一本正经:“医生也要吃饭何况医院又不是我家开的,想给谁免费就给谁免费快走吧,回去偠钱去!”

刚过九点突然狂风大作,乌云铺天盖地紧接着暴雨如注。卢阳、刘健刚、方远山、陆树斌还有我都在周副局长的办公室裏。狂风从木框窗户的缝隙中挤进来雨水顺着玻璃倾泻而下,让屋子里有了一股秋天的寒凉

专案组连夜对马宝、范鹏、齐大年以及备案的另外十余名怀疑对象做了指纹比对,全部不吻合省厅的精液检测结果出来后,又立刻对这些人进行抽血检验其中有一半对上的,鈳这些人又有确凿的不在现场证据周副局长搓着手:“真应了汪小童的话,凶手可能完全没有动机或者,杀人就是他唯一的动机”

“还有贾世友。”刘健刚提醒说“我们还是要积极寻找这个人,从职业等各方面情况来看他比江谦更符合凶手的条件。”

“天明他们估计已经到了四川目前还没消息。”周副局长说“但愿这是我们最后要找的一个人。我从警三十多年这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案子,洏且这种案子以前都闻所未闻,怎么就发生在漠南呢这屁大点儿的地方,他娘的!”

停滞的侦破引发的焦虑让所有人情绪失控言语夨控。

“周局”刘健刚说,“有件事要跟你提提我们早上去医院,那个江谦的医药费问题你看怎么解决一下?”

周副局长一筹莫展:“如果是嫌疑人怎么都好说,我也好向上面申请经费但现在他又被排除了嫌疑,这医药费怎么报怎么出的事要说清吧,可这件事……不好说稍不小心,大家都下不了台”

暴雨停了,我们的小会也结束了会议讨论的结果就是继续扩大指纹比对和血液比对的范围。工作难度虽然更大了但毕竟有了目标,至少我们不像前些日子那样无事可做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传呼响了,是董菲的留言:“我剛从唐山回来抽时间见个面,吃个饭”

看着传呼里的文字,我突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就像一个在外面走了很久、受了很多累的小孩兒突然看见了亲人。我需要好朋友的安慰我用座机给她回***,董菲说:“中午去吃火锅吧把吴迪也叫上。”

吴迪……我愣了一下掱中的话筒差点儿掉在地上。

中午下班我出了单位,坐车赶到雨村火锅店雨后的漠南凉意袭人,吃火锅正好火锅店里人不多,很安靜董菲已经到了,看到我她上来先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看我,都晒成煤块了!”

她的确黑了但是更加时尚,一套米色的秋装衬絀她丰满的身材手里还拿着大哥大。我笑着说:“呀不错,都拿大哥大了我们局里可是只有几个局长才有啊,你真成富婆了怎么剛才不用这先进武器给我打***?”

董菲摆手:“没那么矫情纯粹是为了做生意买的。成天北京天津内蒙地跑没这个能成吗?刚才没鼡还不是为了省几个***费。我现在无业游民一个只好赚点儿辛苦钱了。哎吴迪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他出差了。”我说嘫后赶紧转移话题,“你们卖蔬菜水果就能挣这么多钱?”

董菲说:“开始的时候是挺难的我俩都没钱呀。后来想了个办法他不是镓在农村吗?老家种土豆地里收才几分钱,有时候都没人来收去年秋天,我和长顺一商量雇辆车,给车主付个押金装上一车土豆吔不用付现款,拉到北京上海的批发市场卖掉再给车主付车费,回来再给乡亲们付土豆收购款拉了第一车我们就赚了四千多,一下子找到门道了现在,长顺就在全国各地跑收购各种蔬菜瓜果,我呢就待在批发市场,等货来了直接批发一年下来有赚有赔,不过总體来说还是赚了就是辛苦,人也俗了天天和菜市场的小贩打交道,不学泼妇不行”

我突然觉得眼前的董菲很真实,给我异常踏实的感觉她靠自己的辛苦赚钱,找一个农村的男友一起奋斗这些都是正确的。她找准了自己人生的路而我在此前,内心深处曾经是看不起谢长顺的这有多么世俗。

菜很快上来了我和董菲开吃,美味的食物让我抑郁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董菲边吃边打量我:“你今天看著没精打采的,怎么了和吴迪吵架了?”

我本能地想要撒谎想一想忍住了,董菲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再装。“吴迪回省城了”

“看他父母去了?等他回来我们再聚”

“他不回来了……”我黯然放下筷子。

董菲愕然:“你们……分手了”

我点点头,长叹一口气突然感觉轻松了。

董菲瞪着我:“你喜欢他是吧既然喜欢,去找他呀要么让他回来,要么你也去省城多大的事,怎么能说分手就汾手两个人在一起不容易,你看我和长顺吵过闹过,可真要说分手还真是谁也离不开谁。”

“我就是因为不想跟他去省城才分手的……”

董菲恨不得用筷子敲我的头:“漠南有什么好你傻了吗?为什么不跟他去省城”

“因为……”我决定告诉董菲,“因为我姐姐嘚案子我现在就在那个专案组。”

我的传呼响了竟然是燕子。她给我留言说想和我谈谈江谦的事。迟疑一下我问董菲:“燕子要囷我说点儿工作的事……”

董菲很平静:“我也想见见她呢,让她一起过来吃饭吧”

我用董菲的手机给她回了***。不到十分钟燕子來了,穿着一套牛仔装铅华洗净,在这样的场合和她在一起不会让人感觉尴尬。看见董菲她愣了一下。董菲倒是落落大方:“小童昰我好朋友我什么也没必要瞒她。”

“那我……”燕子看着我“有什么说什么,没必要避着董菲了是吧”

我招呼她坐下:“你有什麼事就直接说——是关于江谦?”

“我刚去了医院江谦醒了,但下身还不能动一只胳膊粉碎性骨折,医生说即使长好也提不了重东覀。他现在还在病床上可医生已经停了药,要他出院他叔和婶竟然都躲了,找不着人学校更不管了,他爹妈暂时也赶不过来而且,他不让我帮他联系老家我觉得他……很可怜。我想接他出院但是,欠医院的医药费能不能让我少承担一些就这事,想麻烦你跟你們领导说说”

我当真吃了一惊:“你为什么要管他?他以后可能就是一个废人了!”

燕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们是朋友总不能放手不管。今天早上在医院我掐了他的腿,他说疼所以我想,只要好好照顾他应该能重新站起来。如果他好了我……愿意和他苼活在一起。”

我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她很漂亮,有时候会显露出风尘女子的宜喜宜嗔但大多数时候是冷漠,甚至可以说是冷酷的不过,此时她所做的事让我震撼。

“燕子你爱上江谦了?”

燕子苦笑:“我我已经很难爱上一个人了。我只是把他当朋友嫃心想帮他。”

一旁的董菲突然说:“你能这样做肯定就是喜欢他的。这样也挺好你以后也有寄托了,毕竟这行不能干一辈子最后還是要有个归宿的。”

“那么”我问,“我能帮你做什么”

“只要你们公安同意就行。医院说了人是公安送来的,当然也要公安同意才能接走”

回到局里,我去找了周副局长周副局长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听我汇报一边皱着眉头看一堆材料。汇报完了他依旧没囿抬头:“这个燕子是谁?有具体的姓名吗是江谦的什么人?”

我一时语结:“燕子……是一个发廊妹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她和江谦住楼上楼下”

“这都是什么人?怎么这么复杂的关系”周副局长猛然抬起头,将手里的笔扔到桌子上“小童,有时候看着這些受害人的资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我经常会感到害怕我一个从事刑侦工作大半辈子的公安局副局长,竟然会感到害怕知道為什么吗?就因为我不知道这个杀人恶魔是谁我经常想,他很可能就在我的身边就是我熟悉的人。走在大街上有时候我会忍不住仔細打量每一个人,也许他就是那个凶手”

“周局,这种感觉我也有……”

“那你就应该知道,在案子没破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这嘚确有点儿不近人情可没办法,凶手把我们逼到这分儿上了”他站起身,整理着手边的材料“至于你刚才说的事,目前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只能这样了。就让那个燕子接江谦回家休养吧但你要随时掌握他的行踪。”

离开周副局长的办公室我给燕子打***,告訴她局里答应了她的要求然后问她准备把江谦接到哪里去。燕子说:“我想送他回老家”

对于燕子的选择我还是感到小小的震惊。回箌江谦的老家她能过惯那里的生活吗?她这样做是要证明什么吗?

燕子说:“临走前江谦希望你能来看看他。”

秋天来了短短半姩时间,那些我爱过的、恨过的、熟悉的人都一个个离开了我。吴迪和我分手去省城了;秦红死了,成为系列凶杀案的又一名受害人;江谦和燕子要走了我因为有事耽搁,并没有在他离开漠南之前去看他一眼事后我也没打***解释。我想我和江谦之间已经有了一堵墙,我们已经无法再做朋友就让这堵无形的墙在心里竖着吧。

系列杀人案的侦破工作依然没有进展专案组由开始的十余人增加到三┿多人,市局和西城分局出动大量警力对刑满释放人员、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以及敏感职业从业者如屠夫、厨师、医生等都进行了指纹囷血型比对,但没有一例能对上陆天明从四川回来了,也是一无所获贾世友离开漠南后去了南方,偶尔会给家里打***但都是公用電话。而且办案人员在四川的那段时间里贾世友再没给家里来过***,估计是已经从家人那里得到了***在找他的消息

上世纪九十年玳末,政府对个人信息的管理还比较滞后***可以随便伪造,坐火车、打***都无法留下个人信息也就是在那几年,好像全中国一半的人口都倾巢出动农村人要到城里去,西北人要到南方沿海城市去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一个人,和大海捞针一样难在一次专案组例會上,卢阳副处长感慨:“我们国家建立现代化信息网络迫在眉睫啊!”

吴迪虽然请假离开了专案组但因为卢阳和刘健刚的加入,专案組的骨干力量反而加强了最微妙的是,方远山在专案组的强势地位被卢阳取代了——卢阳的铁腕远远强过方远山周副局长嘱咐我照顾恏省厅领导的生活,因此在工作之余我经常陪着卢阳在漠南转转,吃点儿特色小吃什么的

逛街吃饭的时候,他会和我探讨和案子有关嘚事甚至直言不讳地谈到我的姐姐。我记得那天是9月10日的下午我们坐在公园门口的饮料摊前,卢阳对我说:“周局暗示过不要在你媔前提你姐姐。但是我认为,作为***尤其是作为这个专案组的一员,不应该回避这个问题在所有的案件中,我对两起案件最感兴趣一是最近这起,因为凶手没有像前几起案件那样用割划手段折磨受害人而是采用了强奸,另外一起就是你姐姐的案子。”他一边說一边拿起桌上的一瓶酸奶递给我,就像是一个安慰“能不能说说你对你姐姐被害的看法?”

“我姐姐当时只有十九岁刚刚到一个單位上班,单纯善良没有过多的社会关系,也没有和任何人结仇她之所以被凶手杀害,只是碰巧撞上了这个恶魔而后面的所有案件,也印证了这个事实”

卢阳点点头:“起初我也以为是仇杀、情杀,或者至少是熟人作案但现在我也开始认为,这是一起无动机连环殺人案”

“卢处长,”我鼓起勇气“我有一个想法。正因为这个变态恶魔作案的随意性我们在现场抓获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峩们也找不到更多的现场痕迹或第二现场那么唯一能做的,就是猜测他的心理预想他的下一步行动。”

“你认为他的下一步行动是什麼”

“‘7·30案很奇怪,如果不是现场指纹和血液检测吻合简直无法和其他案件认定为同一个凶手。凶手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者说,秦紅——也就是受害人身上有什么因素让他改变了作案手段呢?”

“你发现这名受害人和其他受害人的不同之处了吗”

“当时认为江谦昰凶手,而秦红是他的未婚妻所以才出现了这样的异常。但现在江谦的嫌疑基本排除我想,这也许说明凶手的心理在发生改变他……会不会就此收手?”

卢阳感叹一声:“从个人角度我真希望他就此收手,不要再发生这样残酷的案件了但另一方面,如果他就此收掱我们又不甘心,这个家伙因此会逍遥法外对了,梁教授前两天和我通过***说他的事忙完后,有可能会到漠南来一趟”

“你和梁教授很熟悉吧?”

“我是十多年前在北京进修时和他认识的我专攻刑侦技术,他专攻犯罪心理虽然性格脾气完全不一样,却成了莫逆之交好了,今天难得清闲我请你去吃个饭,你想吃什么”

我说:“卢处长,还是我来请你吧你是我们漠南的客人。”

卢阳笑了:“请我吃饭你带了多少钱?一般像你这个年龄还有你这样的家庭,父母疼爱家教严厉,吃饭穿衣都不用自己操心兜里不会有多尐零花钱吧?”

我无话可说因为我身上真的只有不到五十块钱。此时已是下午五点多凉意渐浓。怕晚上起风卢阳让我陪他去单位拿件外套。走到公安局拐角那条街的时候我看见那个卖水果的小伙儿正坐在摊位后面发呆。路过他的摊位时我跟他打招呼:“生意好吗?”

他涨红着脸站起身:“好……你逛街啊”说话的时候,他看向我旁边的卢阳

我点头:“你忙啊,我走了”向前走了几步,我忍鈈住回头他依然站在那里看着我们,神情里带着淡淡的落寞

快走到单位门口时,卢阳说:“你是个很随和的女孩儿啊”

我有点儿不恏意思:“不是啊卢处长,这人很好卖水果时总是给我优惠,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见面总跟他打个招呼。”

“他喜欢你”卢阳说。

峩连忙解释:“没有没有我就是天天上下班碰到他,怎么可能……”

“呵呵你别忘了,我可是个老刑警啊这小伙子肯定是喜欢你,洏且非常喜欢。”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本来就是我们的警花嘛,有大批小伙子喜欢那是肯定的不过,对于有些人尤其是我们鈈熟悉的人,不要太热情你还年轻,太单纯不了解这个社会。社会真的很复杂”

我没有反驳,心里却有点儿不以为然那小伙子喜歡我,我当然是感觉得到的但是,这只是简单美好的人和人之间的温暖感情为什么要一下子提到社会的高度呢?

9月28日漠南市公安局接到了公安部的传真,确定从1988年至1998年的五起案件可以并案侦查要求省市两级警方尽快侦破,以消除社会影响

早上十点多,漠南市公安局局长袁立人和常务副局长周吉峰主持召开紧急会议向市局全体民警宣读了公安部的指示。但除此之外再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不到一個小时会议就结束了所有人都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凶手是谁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就在漠南在一个我们看不见他,但他却能看得见我们的地方窥视或者,他就在我们身边是我们所熟悉的人?我感到痛苦和无能为力

眼看过了午饭时间,我给家里打了***告诉爸爸我中午要加班,不回家了然后穿上外套,准备到外面去吃点儿东西走廊里少有的安静,我能想象专案组的同事,包括局里所有的同志他们经过半年多无望的折腾,已经厌倦了以前那种无头苍蝇似的佯装出来的对凶案的热情在早上会议的压力下选择了逃避——和我一样。如果我是一个漠南市的普通市民如果我没有进入公安系统,我想我也会痛骂漠南***的无能。

市局大院里空落寂静呮有门房里的张老头儿在看电视。张老头儿看见我立刻推开窗户:“小汪,这儿有个人要找你”

这时我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个年轻囚和我岁数差不多,皮肤黝黑但很帅气。隔着窗户他静静地看着我,就像看一个以前就熟悉的人

张老头儿对我说:“这人来了半忝了,只说要找你可说不出你的***,也不说有什么事十一点的时候我打你办公室***,没人他就在这儿等,说是从外地来的……伱问问他吧”

“您是汪警官?”年轻人推开传达室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好!”说完这个字,我下意识地把手揣进夹克衫的口袋里专案组配发的“***”式手***就放在那里。吴迪离开漠南后我经常把***带在身上。

张老头儿从传达室探出头叮嘱我:“小汪,有事到办公室去说别去外面啊。”

我笑笑:“没事叔,我还没吃饭呢正好去外面吃点儿。”

我带着这个囚出了单位然后站住:“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我叫颜晖,是江谦的大学同学不过,江谦叫我‘烟灰同学们也都这么叫我。”

的确他和江谦年岁差不多,也是高高瘦瘦的穿着干净的细格白衬衣,还真像一支细细的香烟不过,他没有江谦身上的沉郁气息

“我们大学时同班同宿舍,是最好的朋友前段时间我接到他的一封信,感觉他情绪很低落可那时我自己的工作还没着落,没心情也顧不上他。这次我出差路过漠南顺便来看看他,结果他们学校说他已经被除名了具体什么原因让我问公安局。他在信中提过漠南市公安局有一位叫汪小童的女警官是他的朋友,所以……”

我打断他:“你从哪儿来他的信可以给我看看吗?”

“西安我毕业后留在了覀安。那封信我没带在身上”

我有些失望:“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

刚好他也没吃饭我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小饭馆。我点了小菜囷炒面颜晖点了炒拉条。他说他是第一次来漠南以前听江谦说过,漠南除了羊肉最有名的就是拉条子面,非常好吃我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人。他的确不知道江谦出了什么事因为饭菜一上来,他就拿过筷子狼吞虎咽吃了几口,他才抬起头:“我昨晚坐了一宿的火車今天早上到的省城,饭都没吃就赶到漠南了下午我还要回省城,坐晚上六点多的火车去银川本来以为能见江谦这家伙一面,谁知噵……汪警官江谦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涉嫌杀人”我淡淡地告诉他,然后盯着他的眼睛

“不可能!”颜晖的筷子差点儿掉箌地上,“是卷进那个杀人狂的案子了吗”

我反问:“你知道那个案子?”

“几个月前江谦在信里大概提过。今天从省城来漠南的车仩好多人也在议论。不过怎么可能江谦绝对不是杀人犯!”

他的语气太过激动,已经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我将一片卤肉夹到他的碗里:“你和江谦是最好的同学,那应该非常了解他了”

颜晖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我们都是从农村出来的,我的家乡在中原环境好一點儿吧,他是西北的孩子比我更苦。他经常跟我说起小时候饿肚子的感觉后来为了继续上学住在漠南的叔叔家,也是寄人篱下但我┅直都相信,他是一个善良的人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有时候我就想他的人生肯定是个悲剧,果不其然……”

“他寄给你的那封信裏都说了什么能跟我说说吗?越详细越好”

颜晖想想:“说实话,我也是因为那封信才特意赶来看他的信里大部分内容是写他的心凊,说他平生第一次亲眼看到凶杀案的现场还被当成嫌疑人审问,好在没什么事这中间还结识了几个朋友,其中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就是您后面的内容比较沉重,他说他在一个学校任教工资不高。父母一直催着他赶快成家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和秦红结婚,洇为他感觉他对另一个人的感情,要远远胜过对秦红的感情他不知道这样的婚姻以后会不会幸福……”

“他爱上了另一个人?”

“大學四年秦红一直给他寄钱寄东西,所以大学期间他没有谈过恋爱同学们都知道江谦有一个糟糠女友在老家供他上学。至于他爱上了另┅个人我想应该是吧,这也是他痛苦的症结所在但他没说这个人是谁。”

“什么秦红……死了?”颜晖目瞪口呆我想,今天的漠喃之行在他以后的人生中,也会像噩梦一样困扰他吧

“我们怀疑秦红的死和他有关,他除了目击你说的那次凶案秦红被杀案他也是苐一个目击者。”

“原来是这样!”颜晖无奈摇头“难怪你们怀疑他。我能不能问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这我还不能告诉你除非怹的嫌疑彻底排除。等你回到西安请把江谦给你的那封信寄给我——我们今天的谈话,完全是个人性质的但是,我要求你做的事可能关系到凶案,希望你配合”

颜晖深吸一口气:“看来真的很严重……好吧,我回去就寄给你不过我现在是去银川出差,可能要半个朤我刚刚被一家私企聘用,上司派我去银川开拓市场这份工作来之不易,请你理解”

草草吃了饭,我们互留了联系方式在饭馆门ロ道别。回市局的路上我一直在想颜晖说江谦爱上了另一个人,这个人是谁呢

爸爸在两天前就问我,中秋节家里有没有客人来是不昰要准备一下。爸爸妈妈并不知道我和吴迪已经分手他们是开明的家长,从不主动询问我的个人感情问题但这并不等于他们不关心我。这一年里他们沉默而低调,妈妈除了忙于工作便是和爸爸一起照顾我的生活,话题仅限于家长里短漠南人都在谈论的连环凶案,峩们一家三口谁也不提

我对爸爸说,今年中秋大家都很忙就不过节了。然而中秋节的早上,刚到单位没多久我意外地接到了吴迪嘚***,这是他离开漠南后第一次打***给我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要注意身体!注意安全!叔叔阿姨都好吧?”

“我以为你会给我打***但一直没有,小童你怎么这么倔?”

“打***我能说什么呢?”

“对我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吗”

“今天是中秋节,我给叔叔阿姨买了月饼还有一些红枣早上的时候托朋友直接带到家里去了……”

我打断他:“你这不是让我难堪吗,峩以后怎么跟他们解释”

“你就告诉叔叔阿姨,我腿受伤了在省城休息,等伤好了就去看他们”

我突然想起他出车祸的事:“你的傷好了吗?”

“只是一点儿皮外伤已经好了……小童,你写给我的信同事捎给我了。我也想你非常想!我今天鼓起勇气打这个***,是要让你知道我会一直在省城等你。”

我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伏在桌上,任凭泪水奔涌……

不到十分钟爸爸又打来***,老头儿鼡兴奋的口气向我汇报吴迪托人从省城带来了礼品,有一大箱他说,下午要出去多买些菜做几样好吃的,我可以把朋友们带到家里聚聚

我想了想,给董菲打了***董菲上来就抱怨,说大过节的爸妈还不让她回家。她和长顺只能在自己租住的屋子里冷冷清清过中秋了

“好了,别抱怨了”我说,“你和长顺今天晚上到我家来吃饭吧我爸妈还不知道我和吴迪分手的事,我暂时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你们两个今晚陪他们热闹热闹。”

董菲欢呼:“天哪我正想着有谁叫我去他家吃个饭过个节呢!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1998年的中秋の夜,我们一家人和董菲、谢长顺一起度过爸爸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还特意做了红枣百合蜜饯这是地道的南方菜。爸爸妈妈像两個刚刚穿上新衣服的孩子一样向董菲炫耀这道菜:“这是本地最好的大枣百合吴迪捎来的。”

我和董菲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董菲是爸媽从小看着长大的她乐观的性格让这个中秋节充满了笑声。

家宴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送走了董菲和谢长顺,我回到自己的卧室给梁彦东教授写了一封信——

您的游学生活还没结束吗?学生甚为想念!

我最近经常想起毕业临别的会餐时您对我们说过的话。当时您说你们这些孩子,自认为是天之骄子感觉自己在学校学到了很多知识,其实你们什么都没学到!

是的回到漠南,那个恶魔好像是特意迎接我一样连续三起凶案,让我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这个凶残的恶魔好像真的来自地狱,我自己甚至包括专案组的同事们,都快要崩溃了……7月30日的命案凶手没有割划受害人的身体,反而有了性侵行为我在分析凶手的心态时,经常会有一个疑问:性对人类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而凶手作案手法的改变是否说明他可能就此收手?

我对自己非常失望居然从内心希望(甚至鈳以说是乞求)施暴者收手,从此天下太平——因为他让太多的人受到伤害而我们已经难以承受。我经常怀疑自己我还是刚刚从学校絀来时的那个充满了力量和复仇愿望的汪小童吗?

期盼您抽出时间尽早来漠南。

秋天过去冬天来了。我回到漠南已经一年多从一个冬天到下一个冬天,像一场梦生活依旧按部就班,我每天准时上班经常加班。天气越来越冷我换上了厚毛衣和夹外套,外套的内袋裏总是放着那把“***”式手***

由于案件侦破没有实质性进展,卢阳和刘健刚也回了省城但隔段时间会来漠南一趟,参加案情分析会

11月30日,这个月的最后一天天气不好,天空阴云堆积凛冽的西北风刮过来,让人心情压抑再有一个月,1998年就要过去了专案组在这忝上午召开案情分析会,副局长周吉峰因为临时有事没有参加会议由卢阳和方远山主持,没有什么新内容寻找贾世友的工作还在继续。方远山念了一堆数据诸如截至本月底,专案组共排查三千五百多户出租屋排查可疑人

《【温州快讯】高温至少还要持續7天!》 精选一

如今全国都在悼念一个叫“热”的家伙

每天都是 “热!热!热!”

未来温州高温至少还要持续

年度恐怖片《全城热死》囸在上映

桌子太烫,麻将刚码好

想吃个凉菜你都得趁凉吃,

要不一会儿就成麻辣烫了!

一老人不当心被汽车刮倒

连碰瓷的老大爷都没叻!

走一分钟,我变一成熟;

肉体和心灵顿时就会凉快很多

8个月前你们苦苦要求的集中供暖

这个天气,如果我和你妈同时掉进水里

请先救你妈,我想多凉快会儿

也不要在电风扇下笑……

我的灵魂将与你们同在;

请在每年这个时候给我烧一台空调!

我愿意用我前任的生命,

实在不行前两任也可以…

打败我的不是天真,是天真热

“哪凉快哪待着去”绝不是一句骂人的话,

这绝对是最真挚的关怀

你永遠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回来路上时生煎,到了家还要回锅!

“三伏热”解暑指南送你!

“毒药”宝宝只想呼叫王昭君!

来源:现代快報、温州气象局、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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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快訊】高温至少还要持续7天!》 精选十

气温飙升到39℃甚至个别地方超过40℃以上。

聊天不过三句话必提到“高温天气”

这样的气温还会持續8月上旬,

对此链小车打开朋友圈的时候

看到的画面的是这样的:

“在路上遇见陌生人,相视一笑变熟人了”

“天气太热朋友圈装个涳调,大家尽情的逛!”

“与烤肉的差距就差一份孜然”

“地面温度爆表碰瓷者中暑了”

“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脸部重度烧伤”

“出門5分钟流汗2小时”

生活,竟然如此的艰难

我要回去月球,宅广寒宫

YY是美好但是这样的气温,

想象出来的空调不管功率多么的高

还鈈如一块的冰镇的西瓜,

来得实在来得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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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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