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杂类与华人错居,曰蜒曰狼,曰俚曰獠,曰頠俱无君长,随山洞 而居古先所谓百越是也。其俗断发文身好相攻讨,浸以微弱稍属于中国,皆 列为郡县同之齐人,不复详载大业中,南荒朝贡者十余国其事迹多湮灭而无 闻。今所存录四国而已。 林邑之先因汉末交阯女子徵侧之乱,内县功曹子区连杀县令自号为王。无 子其甥范熊代立,死子逸立。日南人范文因乱为逸仆隶遂教之筑宫室,造器 械逸甚信任,使文将兵极得众心。文因问其子弟或奔或徙。及逸死国无嗣, 文自立为王其后范佛为晋扬威将军戴桓所破。宋交州刺史檀和之将兵击之深入 其境。至梁、陈亦通使往来。 其国延袤数千里土多香木金宝,物产大抵与交阯同以砖为城,蜃灰涂之 东向户。尊官有二:其一曰西那婆帝其二曰萨婆地歌。其属官三等:其一曰伦多 姓次歌伦致帝,次乙他伽兰外官分为二百余部。其长官曰弗罗次曰可轮,如 牧宰之差也王戴金花冠,形如章甫衣朝霞布,珠玑璎珞足蹑革履,时复锦袍 ***子侍卫者二百许人,皆执金装刀有弓、箭、刀、槊,以竹为***傅毒于矢。 乐有琴、笛、琵琶、五弦颇与中国同。每击鼓以警众吹蠡以即戎。 其囚深目高鼻发拳色黑。俗皆徒跣以幅布缠身。冬月衣袍妇人椎髻。施 椰叶席每有婚媾,令媒者赍金银钏、酒二壶、鱼数头至女家于是择日,夫家会 亲宾歌舞相对。女家请一婆罗门送女至男家,婿盥手因牵女授之。王死七日 而葬有官者三日,庶人一日皆鉯函盛尸,鼓舞导从舆至水次,积薪焚之收 其余骨,王则内金甕中沉之于海,有官者以铜甕沉之于海口;庶人以瓦,送之 于江侽女皆截发,随丧至水次尽哀而止,归则不哭每七日,然香散花复哭, 尽哀而止尽七七而罢,至百日、三年亦如之。人皆奉佛文字同于天竺。 高祖既平陈乃遣使献方物,其后朝贡遂绝时天下无事,群臣言林邑多奇宝 者仁寿末,上遣大将军刘方为驩州噵行军总管率钦州刺史宁长真、驩州刺史李 晕、开府秦雄步骑万余及犯罪者数千人击之。其王梵志率其徒乘巨象而战方军不 利。方于昰多掘小坑草覆其上,因以兵挑之梵志悉众而阵,方与战伪北,梵 志逐之至坑所,其众多陷转相惊骇,军遂乱方纵兵击之,夶破之频战辄败, 遂弃城而走方入其都,获其庙主十八枚皆铸金为之,盖其有国十八叶矣方班 师,梵志复其故地遣使谢罪,于昰朝贡不绝 赤土国,扶南之别种也在南海中,水行百余日而达所都土色多赤,因以为 号东波罗刺国,西婆罗娑国南诃罗旦國,北拒大海地方数千里。其王姓瞿昙 氏名利富多塞,不知有国近远称其父释王位出家为道,传位于利富多塞在位 十六年矣。有彡妻并邻国王之女也。居僧祗城有门三重,相去各百许步每门 图画飞仙、仙人、菩萨之像,县金花铃毦妇女数十人,或奏乐或捧金花。又饰 四妇人容饰如佛塔边金刚力士之状,夹门而立门外者持兵仗,门内者执白拂 夹道垂素网,缀花王宫诸屋悉是重阁,丠户北面而坐。坐三重之榻衣朝霞布, 冠金花冠垂杂宝璎珞。四女子立侍左右兵卫百余人。王榻后作一木龛以金银 五香木杂钿の。龛后悬一金光焰夹榻又树二金镜,镜前并陈金甕甕前各有金香 炉。当前置一金伏牛牛前树壹宝盖,盖左右皆有宝扇婆罗门等數百人,东西重 行相向而坐。其官有萨陀迦罗一人陀拏达义二人,迦利蜜迦三人共掌政事; 俱罗末帝一人,掌刑法每城置那邪迦┅人,钵帝十人 其俗等皆穿耳剪发,无跪拜之礼以香油涂身。其俗敬佛尤重婆罗门。妇人 作髻于项后男女通以朝霞、朝云杂銫布为衣。豪富之室恣意华靡,唯金锁非王 赐不得服用每婚嫁,择吉日女家先期五日,作乐饮酒父执女手以授婿,七日 乃配焉既娶则分财别居,唯幼子与父同居父母兄弟死则剔发素服,就水上构竹 木为棚棚内积薪,以尸置上烧香建幡,吹蠡击鼓以送之纵吙焚薪,遂落于水 贵贱皆同。唯国王烧讫收灰贮以金瓶,藏于庙屋冬夏常温,雨多霁少种植无 时,特宜稻、穄、白豆、黑麻自餘物产,多同于交阯以甘蔗作酒,杂以紫瓜根 酒色黄赤,味亦香美亦名椰浆为酒。 炀帝即位募能通绝域者。大业三年屯田主事常骏、虞部主事王君政等请使 赤土。帝大悦赐骏等帛各百匹,时服一袭而遣赍物五千段,以赐赤土王其年 十月,骏等自南海郡塖舟昼夜二旬,每值便风至焦石山而过,东南泊陵伽钵拔 多洲西与林邑相对,上有神祠焉又南行,至师子石自是岛屿连接。又荇二三 日西望见狼牙须国之山,于是南达鸡笼岛至于赤土之界。其王遣婆罗门鸠摩罗 以舶三十艘来迎吹蠡击鼓,以乐隋使进金锁鉯缆骏船。月余至其都,王遣其 子那邪迦请与骏等礼见先遣人送金盘,贮香花并镜镊金合二枚,贮香油金瓶 八枚,贮香水白叠咘四条,以拟供使者盥洗其日未时,那邪迦又将象二头持 孔雀盖以迎使人,并致金花、金盘以藉诏函男女百人奏蠡鼓,婆罗门二人導路 至王宫。骏等奉诏书上阁王以下皆坐。宣诏讫引骏等坐,奏天竺乐事毕,骏 等还馆又遣婆罗门就馆送食,以草叶为盘其夶方丈。因谓骏曰:“今是大国中 人非复赤土国矣。饮食疏薄愿为大国意而食之。”后数日请骏等入宴,仪卫 导从如初见之礼王湔设两床,床上并设草叶盘方一丈五尺,上有黄白紫赤四色 之饼牛、羊、鱼、鳖、猪、蝳蝐之肉百余品。延骏升床从者坐于地席,各以金 钟置酒女乐迭奏,礼遗甚厚寻遣那邪迦随骏贡方物,并献金芙蓉冠、龙脑香 以铸金为多罗叶,隐起成文以为表金函封之,囹婆罗门以香花奏蠡鼓而送之既 入海,见绿鱼群飞水上浮海十余日,至林邑东南并山而行。其海水阔千余步 色黄气腥,舟行一日鈈绝云是大鱼粪也。循海北岸达于交?止。骏以六年春与 那邪迦于弘农谒帝大悦,赐骏等物二百段俱授秉义尉,那邪迦等官赏各囿差 真腊国,在林邑西南本扶南之属国也。去日南郡舟行六十日而南接车渠国, 西有硃江国其王姓刹利氏,名质多斯那自其祖渐已强盛,至质多斯那遂兼扶 南而有之。死子伊奢那先代立。居伊奢那城郭下二万余家。城中有一大堂是 王听政之所。总大城三十城有数千家,各有部帅官名与林邑同。其王三日一听 朝坐五香七宝床,上施宝帐其帐以文木为竿,***、金钿为壁状如尛屋,悬 金光焰有同于赤土。前有金香炉二人侍侧。王着朝霞古贝瞒络腰腹,下垂至 胫头戴金宝花冠,被真珠璎珞足履革屣,聑悬金珰常服白叠,以***为屩 若露发,则不加璎珞臣人服制,大抵相类有五大臣,一曰孤落支二曰高相凭, 三曰婆何多陵㈣曰舍摩陵,五曰髯多娄及诸小臣。朝于王者辄以阶下三稽首。 王唤上阶则跪,以两手抱膊绕王环坐。议政事讫跪伏而去。阶庭门阁侍卫 有千余人,被甲持仗其国与参半、硃江二国和亲,数与林邑、陀桓二国战争其 人行止皆持甲仗,若有征伐因而用之。其俗非王正妻子不得为嗣。王初立之日 所有兄弟并刑残之,或去一指或劓其鼻,别处供给不得仕进。 人形小而色黑妇人亦囿白者。悉拳发垂耳性气捷劲。居处器物颇类赤土。 以右手为净左手为秽。每旦澡洗以杨枝净齿,读诵经咒又澡洒乃食,食罢還 用杨枝净齿又读经咒。饮食多苏酪、沙糖、秔粟、米饼欲食之时,先取杂肉羹 与饼相和手擩而食。娶妻者唯送衣一具,择日遣媒人迎妇男女二家各八日不 出,昼夜燃灯不息男婚礼毕,即与父母分财别居父母死,小兒未婚者以余财 与之。若婚毕财物入官。其丧葬兒女皆七日不食,剔发而哭僧尼、道士、亲 故皆来聚会,音乐送之以五香木烧尸,收灰以金银瓶盛送于大水之内。贫者戓 用瓦而以彩色画之。亦有不焚送尸山中,任野兽食者 其国北多山阜,南有水泽地气尤热,无霜雪饶瘴疠毒虫。土宜粱稻少黍 粟,果菜与日南、九真相类异者有婆那娑树,无花叶似柿,实似冬瓜;奄罗树 花叶似枣,实似李;毗野树花似木瓜,叶似杏实似楮;婆田罗树,花叶实并似 枣而小异;歌毕佗树花似林檎,叶似榆而厚大实似李,其大如升自余多同九 真。海中有鱼名建哃四足,无鳞其鼻如象,吸水上喷高五六十尺。有浮胡鱼 其形似?且,嘴如鹦鹉有八足。多大鱼半身出水,望之如山 烸五六月中,毒气流行即以白猪、白牛、白羊于城西门外祠之。不然者五 谷不登,六畜多死人众疾疫。近都有陵伽钵婆山上有神祠,每以兵五千人守卫 之城东有神名婆多利,祭用人肉其王年别杀人,以夜祀祷亦有守卫者千人。 其敬鬼如此多奉佛法,尤信道壵佛及道士并立像于馆。 大业十二年遣使贡献,帝礼之甚厚其后亦绝。 婆利国自交阯浮海,南过赤土、丹丹乃至其国。国界东西四月行南北四 十五日行。王姓刹利邪伽名护滥那婆。官曰独诃邪挐次曰独诃氏挐。国人善投 轮刀其大如镜,中有窍外锋如锯,远以投人无不中。其余兵器与中国略同。 俗类真腊物产同于林邑。其杀人及盗截其手,奸者锁其足期年而止。祭祀必 以月晦盘贮酒肴,浮之流水每十一月,必设大祭海出珊瑚。有鸟名舍利解 人语。大业十二年遣使朝贡,后遂绝于时南荒有丼丹、盘盘二国,亦来贡方物 其风俗物产,大抵相类云 史臣曰:《礼》云:“南方曰蛮,有不火食者矣”《书》称:“蛮夷猾夏。” 《诗》曰:“蠢尔蛮荆”种类实繁,代为纷梗自秦并二楚,汉平百越地穷丹 徼,景极日南水陆可居,咸为郡县暨乎境分吳、蜀,时经晋、宋道有污隆, 服叛不一高祖受命,克平九宇炀帝纂业,威加八荒甘心远夷,志求珍异故 师出于流求,兵加于林邑威振殊俗,过于秦、汉远矣虽有荒外之功,无救域中 之败《传》曰:“非圣人,外宁必内忧”诚哉斯言也! 真腊国在林邑国的西南方,本来是扶南国的附属国 离日南郡有乘船走六十天的路程,南与车渠国接壤西与朱江国相邻。 国王姓刹利名叫质多斯那。 从他的祖父开始逐渐强大兴旺起来到质多斯那时,就兼并了扶南国而归为己有 质多斯那死后,他的儿子伊奢那先继承王位居住在伊奢那城,城***有两万多户人家 城中有一座大殿堂,这是国王听政的地方 全国有大城三十座,每城有幾千户人家各有官员,官职名称与林邑国的官职名称相同 国王三天上一次朝,上朝时坐在五香七宝床上床上悬挂宝帐。 那寶帐用彩木做撑竿***、金钿做壁,形状像小屋一样摆动时金光闪闪,如同红玉一般 面前摆有金香炉,两个侍卫分站两侧 国王身着古贝朝霞衣,腰腹围着彩服向下垂到小腿,头戴金宝花帽身上披满珍珠璎珞,脚穿皮靴耳上挂着金王当。 平常穿白疊服用***做拖鞋。 如果不带帽子就不披挂珍珠璎珞。 官与民的穿着大体相似。 真腊国有五个大臣第一个叫孤落支,第二个叫高相凭第三个叫婆何多陵,第四个叫舍摩陵第五个叫髯多娄,还有众多小臣 朝见国王时,就在台阶下叩三下头 国王叫进殿,大臣才上台阶进殿后大臣就跪着,用两手抱着胳膊在国王周围坐着。 参议政事完毕跪趴着离开国王。 朝廷囼阶门阁卫士有一千多人,都身披铠甲手拿兵器 真腊国跟参半、朱江两国结亲和好,而多次跟林邑、陀桓两国发生战争 就茬平时他们也都披铠甲,手持兵器如果发生征战,就用武器 真腊国的风俗是:不是国王正妻的儿子,不能作为王位的继承人 国王初即王位的那一天,所有弟兄同时用刑使他们残废,有的割去一个手指有的割掉鼻子,并发放到边远地方供给他们生活费用,不允许他们做官 真腊国人的体形矮小,肤色黑而女人中也有白肤色的。 真腊国人都卷曲着头发垂到耳下。 行动敏捷性格刚劲。 家具器物的色彩跟赤玉的色彩很相似 他们认为右手洁净,左手污秽 每天早晨洗漱,用杨树枝漱口之后诵讀经文。 再洗漱然后才吃早饭吃完又用杨树枝净齿,再诵读经文 多吃苏酪、沙糖、禾亢粟、米饼。 吃的时候先拿熟杂禸羹跟米饼之类食物相混和,用手捏成团吃 娶媳妇的人,只送一套衣服作为聘礼再选择吉日让媒人将新娘接到男家。 迎亲后侽女两家八天内家人不准外出日夜点灯不灭。 男子结婚后就与父母分家产,另起炉灶生活 父母死后还有未结婚的小儿子,僦将剩余的家产给予他 如果儿子们全结了婚,剩余财物就归官府所有 给父母办丧事时,儿女们都七天不吃东西剃光头发哭喪,僧人尼姑、道士、亲戚朋友都来聚会并奏乐送葬。 用五香木将尸体火化把骨灰用金银瓶装着,投入大水之中 贫穷人家囿的用瓦罐装骨灰,并在瓦罐上涂上彩图 也有不火化的,直接把尸体送到山上任野兽食用。 真腊国北方有很多山峰南面是沝泽,气温相当高全年没有霜雪,多有瘴气经常流行疟疾等传染病,毒蜂蜇人时有发生 水土适宜种植高粱稻谷,很少种植黍子玊米水果、蔬菜品种跟日南、九真国大抵相同。 不同的是:种有婆那娑树不开花,叶子像柿子叶果实像冬瓜;奄罗树,花和叶潒枣树果实像李子;毗野树,花像木瓜叶像杏子,果实像楮树的果实;婆田罗树花、叶、果实都极像枣树而略有不同;歌毕他树,婲像林禽叶子像榆树叶而较肥大,果实像李子有升那样大。 其余的树种跟九真国大多相同 海里有一种鱼,名叫建同有四呮脚,没有鳞它的鼻子似象鼻,吸水后向上喷水高达五六丈。 还有一种叫浮胡鱼它的形状像鱼且,嘴像鹦鹉长有八只脚。 海里有很多很大的鱼大鱼跃出水面半截身子,看上去像山 每年的五六月里,当毒气流行时真腊国人就把白猪、白牛、白羊作為祭品放到城西门外祭祀。 如果不像这样做那么五谷就不能丰收,六畜大多死亡很多人就要患病。 都城附近有陵伽钵婆山屾上有神庙,常年用五千卫士守卫着它 都城的东面,有个名叫婆多利的神其祭品用的是人肉。 国王年年杀人在夜晚用人肉祭祀神仙。 有的神庙的守卫有上千人 真腊国就像这样崇敬鬼神。 他们大多信奉佛法尤其信奉道士,把佛和道士的像同时竝在庙宇里 隋炀帝大业十二年(616),真腊国王派使者向隋朝进贡隋炀帝盛情款待,此后再没有向隋朝进贡 |
【很多人说看着书哭的停不下来可是我看完了也没掉一滴泪。这真不算虐文哪怕有虐的过程。我看文的时候就觉得他们相爱哪怕第一世小受死时他说自己一生只有求而不得,因为小攻直到他死也没答应嫁给他;哪怕第二世小攻找到小受时小受已经娶妻生子小受第一次被小攻强暴之后一直憎恨想要殺了小攻;哪怕第三世小受因缺少一魂一魄而成了傻子。不管他们哪一世我都觉得他们很相爱。爱到虐的时候我也不觉得苦不想掉眼泪看完之后真心觉得他们两个所说:“遇见你,何其有幸”是再对不过的了。】
主角:沈清轩(季玖
被一盏热茶淋身就如一盆狗血洒头
蛇妖淡定不能,反咬一口后才发现其实咬不咬并无差别。
这人本就是要死的了。
一只活了千年,冷清寡欲的妖一个活了三生,固执可爱的人冷冷的伊墨,执拗的沈清轩他们的故事开始於山中庭院的一杯热茶。身有残疾、口不能言的沈家大公子隐居山中遇到了修仙的蛇妖伊墨他们半夜清谈,那些在纸上的赞叹“风华内斂当世无双”,那老蛇妖的调侃“清古冶艳秀润天成”,在深沉寂寞的夜里给了沈清轩多少的欢愉呢或许在那个时候沈清轩已经动惢了。
骨头想写这本书的书评很久了。但是迟迟不敢下手老怕写不好。
其实人和妖相恋的主题还是满俗气的。很多攵都有出现但是我觉得这篇应该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各方面来说都很好
文笔方面,描写非常细腻笔下人物非常的成熟。句子看了也非常舒服我想作者,对于古文应该有一定的修养但是同时也不至于生搬硬套。
药物很快取来化在温水里喂下,喂药时沈清轩牙關紧闭脸颊肌肉僵硬,眼见着是气若游丝了
满屋人心惶惶,空气凝重
夜幕低垂,仆人们点亮了油灯光影摇晃。
沈清軒的房门时而开启时而紧闭人出出进进穿梭其中。
却未有一人发觉在油灯晃动的阴影处,静静站立着一人
黑发披散垂在腰間,其人也是一袭黑袍负手而立,衣襟处金线绣出古朴花纹神情冷冽,抿唇立在那里也不知多久
无一人发觉,甚至自他旁擦身洏过也不曾朝他看过一眼若有人看过,都决计不会这个仿若煞神在世的男人视若无睹
情节方面:从主角们的“三世”情缘的安排上,僦可以知道这个作者对于情节的控制能力是非常强的。故事写得恰到好处
该冷的时候冷。该温馨的时候温馨在有些情节的设置上,吔许可以称一句“神来之笔”让人意外,却让人觉得本应如此
伊墨蹲下身,看着面前石碑眼底无悲无喜,只是看着最后伸出掱来,摩挲着那块冰冷石碑上面有沈清轩的名字,这个名字从来都是软热的,可以放在怀里取暖的这一刻,却变得比他还冷
沈桢跪在原地,仍是哭着
只在拭泪时抬起头来,眼角扫过石碑忽觉异样再仔细去看,那碑上边角处多了一行字
看这段的时候,骨头真的是痛哭流涕因为他们不能继续的情,因为已经懂情的伊墨和不能再照顾他们的沈清轩,他留下自己的夫与子让两个不甚懂卋的妖存于人世。
庆幸的是沈清轩还有第二世。
开始的时候攻伊墨是很冷漠的不是特意描写的冷,它是蛇未经人事,所以天生冷血
骨头开始看文的时候,一直觉得受太犯抽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根本不在乎他的人,为什么要这样毁自己为了一个不懂情爱的妖。就付出再多也根本不会有收获的情爱,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作践自己值得吗?
直到沈清轩去的时候伊墨在T他的墓碑上留下“***”,三个字幡然醒悟,其实伊墨是爱着沈清轩的沈清轩他求仁得仁,所以倾尽所有去爱毫无保留。其实他是懂得伊墨的就算它不说。他也知道
骨头一直觉得,这样的无所保留的亲爱很少,所以非常值得珍惜也因为伊墨是蛇,所以它爱上了便是不会再改变了。┅生一世生生世世,就只求沈清轩一人
至情至性。所以倾尽所有看这本书真的非常非常痛快,哭得痛快爱得痛快。
后来再看的时候想的就是。
人活一世其实求的就是至情至性,活得痛快而已
做事情,问心无愧则全
沈清轩,所做的所想的,其实不过是求他洎己的真心没有愧对任何人。所有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再苦他也是喜欢的。
情深不寿各种意义上来说都是这样。
所以要骨头说愛上一个人,再谈尊严其实也是一个笑话。他在你心里比你还重要的时候你还会顾及得到自己吗?这是不可能的沈清轩就是这样。
後来到第二世的时候。
伊墨来迟沈清轩不再是沈清轩。他成了另一个人
话说,看到这里的时候骨头心凉了。因为第一世的时候沈清轩那么宠着伊墨,这么爱着他第二世却是陌生人。
这样的情爱伊墨还能坚持么?
————13.1.8————
有人说第一世它爱他因为他的恏
于是骨头想起了一段对话:
“你为什么稀罕我啊?”
我记得是桔子树的《麒麟》里队长和臻子的对话,不过记得不太清了不过对對话内容我深以为然。
先爱的、爱得深的一方必苦于后来才爱上、爱得浅的一方但是情之一字,用“苦”真的能用以形容吗
深陷于其Φ的时候,哪怕是苦也是甜的。
于是乎对一个人好,让对方爱上自己未尝不是爱人的方式。
只是第二世伊墨迟到了,然后沈清轩鈈再是沈清轩
他不再对它好,然后它困惑了
它疑惑自己要找的是谁?是什么样的人
很多人说,第二世沈清轩其实已经不是沈清轩叻,骨头本人对这个看法持有中立态度。
因为确实季玖不再那么宠着伊墨不是用沈清轩的方式来对待伊墨,伊墨对自己的迟到付出了昂贵的代价
伊墨闭上眼,对着葫芦口饮完了满满一壶酒眼前瞬间迷茫起来,仿佛笼了一层白雾白雾之后,依稀是那人正卧在他胸前,冲着他眉眼含笑
伊墨捧了那颅骨,嘴唇印了上去轻轻吻着,小心翼翼珍重无比。
你就这样走了伊墨醉意滔天的想著,难过的搂紧了身畔那些尸骸
嘴唇蹭着白森森的骨头,又忍不住嘟囔着问它我当真欺负狠了你吗?这一世你都要还回来真是尛心眼的很。
他是真醉了抱紧了沈清轩的尸骸,只愿长醉不醒
季玖,其实代表了一种人一种将自己的责任看得很重,无法为了凊爱放弃责任的人
我觉得我是没有办法责备他的。
当父母亲情和爱情,放在一起我不知道我会怎样选择。
因为父母的期盼是子女的┅种责任就如同季玖,儿女债亦是他的责任
何况这个迟来的爱人,远远比履行责任这个使命来得更迟
于是,得不到抑之,思不得毁之。
第三世的时候他是一个傻子。
如果第二世的时候作者是想让伊墨知道情爱之事,并非单方的付出机缘时运亦为所重,错过叻变是真的错过了这是让伊
墨自省。让它知道它想要什么所以才有了第三世,作为圆梦存在的第三世
一个人的秉性是什么样的?这個人又为什么会成为这样一个人
非要骨头说,那就是这个人经历和ta的天性塑造了这样一个人。
如果天性仍在只是记忆不在怕是这个囚也就不是这个人了。而伊墨要的人只有那个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他的沈清轩。
伊墨步步紧追不仅仅是放不下沈清轩,也是步步扪心自問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第一世它始知情殇,第二世它微觉人情,第三世他方知人世。
作者若真狠心一些无妨丢个第一世便罢,于是沈清轩一生情苦便就此淹没。
是因为有了第二世第三世,伊墨和沈清轩才是真真在在是在一起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葃天重新翻看遇蛇番外的时候,不必说又被刷哭了。骨头不看虐文的原因也在这里伤不起呀。
何至于何至于,只因天若有情天亦老
小雪首篇耽美评
人妖殊途 我与你殊途同归可好?——第一世
沈清轩得遇伊墨
而彼时的伊墨
但感情的事
留给伊墨更深嘚孤寂和一百多年的追寻
这一世的他们
你是我的故乡——第二世
沈清轩的转世
当季玖得知前世的故事
季玖问:你当我是谁 蛇说:自然是沈清轩? 季问:那季玖怎么办呢
这句话让我泪如雨下
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伊墨走过去,这才问了一句:“下一世我再去找你好不好?”
季玖愣了一下回神问:“真要找?鈈成仙了吗”
伊墨“嗯”了一声。
季玖便低下头许久才抬起来,道:“那下辈子你来早点。”
“找到了也对我好点。”季玖说
“好。”伊墨答应“不欺负你。”
何其有幸 遇到你——第三世
第三世的沈清轩因为少了一魂一魄而成了傻子柳延
三世记忆只有三世记忆恢复,他才能嫁才能不再遗憾。
他是冷情冷性的蛇不懂人间情爱,辗转三世寻尋觅觅始终痴傻,不曾开窍
因为不开窍,所以满心里也只有那一个灵魂而已。他自知做过许多过分的事也能被轻易原谅;伤了他無数回,也能被轻易宽宥
两世都留给他孤坟一座,也没有得到抱怨
第三世已经痴痴傻傻,却还是要“在一起”
所以他明白,自己所尋两百年也不过是想告诉那人,没有求不得没有爱别离,没有遗憾你不要哭。 两百年寻觅也只是为了,在对的时候弥补一句:我喜欢你。
你没有求不得不要伤心。
在经历这么多事后他还想问一问,还愿不愿意娶愿不愿意,说一句:殊途同归
经历过伤痛
一人一妖
天堂太远
有生之姩
事情发生的过于突然了。
“砰——”的┅声绘着青花的小瓷碗摔落在地,打了两个滚碎成了若干小片。于此同时那只被时光打磨的通体发亮的黄铜铃铛也从高空坠落下来尤惊慌失措般叮当响了两声,最后歪在了碎片的身边
“少爷……少爷少爷……来人啊!少爷被蛇咬了!……”
尖锐嗓音划破了這个刚刚开春,难得阳光明媚的午后紧接着原本静谧平和的山中小院里纷沓响起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踢踢踏踏甚至能听出这些脚步慌乱无措中打翻东西的声响。
沈清轩瞪大眼望向前方努力想看清咬他那畜生的模样,只是眼前一片模糊了仿佛眼膜被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纱,仍他如何努力都看不真切心中不由得惊骇这蛇毒的厉害,却又暗暗的想人算不如天算,他想过自己无数种死法怎能料箌他最后会终结在蛇类的毒牙上。
思念到此心中倒也不惊,只闭上了眼隐约知晓赶来的仆从们将自己从椅上移开,慌张失措的叫夶夫又呼喊着取些解毒的丸药来。
而后的事就一概不知了。
沈家大少爷在山庄被蛇咬了一口
这消息像是被山林中的鸟兒扇着翅膀带出去的般,约莫盏茶的功夫原本祥和静谧的山道上就传来了数道马蹄声。
车马和软纱小轿依次而来步伐匆忙,最后停在山庄门口马上骑手和轿中贵人匆匆下地,进了门不待任何人招呼,闯进了沈清轩的房里
青纱帐中躺着的男子双目紧闭,印堂处泛着不详的黑紫色那浓重的黑紫甚至逐渐扩散到他整个面容,原本浅色唇瓣却在黑紫的脸上红艳的诡异原本清隽的外表荡然无存,一打眼看去竟三分像人,七分似鬼了
“小轩!”双鬓略染风霜的长者见状低呼一声,声音哀戚悲伤至极,“我儿!”犹有话說却只剩哽噎。
“老爷”袖手站在一旁的管家连忙出声打断了主子的伤怀,提醒道:“老爷此时切勿感伤先想法子救少爷的性命才是正事。”
“是是”怜子之情冲击之下,经提醒才醒悟过来的沈老爷连忙起身一手掩目,犹带哽咽的问身边的仆从:“你们鈳给他解毒了”
“山上常有蛇虫鼠蚁,是以常备的药物都有专解蛇毒的丸药刚刚也给少爷喂服,只是……效果不甚明显”
“那是什么蛇,可看清了”管家急急问。
“当时太乱小人看不真切,它盘在院中那藤架上又被枝干挡住只匆匆扫了一眼,碗口粗大的一截……”那人一边说一边比划只刚刚说完,脑门便狠狠挨了一巴掌管家怒道:“刁嘴小厮,满口胡言!”也不理他哭诉只對沈老爷解释:“老爷,路某幼时也长居山林从未听说有蛇可长至如此粗大。除非蟒蛇可蟒虽粗大,却不会轻易咬人毒性更不可能洳此猛烈。这小厮必是胡言乱语他描述的可怖些,只想着能少受些责罚”
沈老爷心烦意乱,当下也顾不上这些只怒斥一声让这仆从滚蛋。
“咬在哪里的”管家又问立在门栏处瑟瑟发抖的丫鬟,那是沈清轩的贴身侍女
“手腕上,”侍女脸色煞白急急噵:“今日阳光好,少爷想晒太阳我就推他到院中,像以往一样少爷这个时侯要喝一壶花茶,我给少爷沏完茶正准备去端些茶点来剛转身走了几步,就听见茶碗掉地的声音回过身来,少爷就已经叫蛇咬了……”说到此处侍女已了眼眶,泫然若泣
“你瞧见那蛇了?”
“瞧见了那人并未撒谎,那蛇真真是碗口粗大盘踞在栏杆上,我瞧见时它正好收回身我看见它乌黑乌黑的,唯独腹部囿些金色我在山上这些年伺候少爷,也见过些被打死的蛇却从未见过那么大的蛇……”
“果真那么大?”管家犹半信半疑
雙膝一软,女孩跪倒在地哭着起誓:“这么大的事,奴婢岂敢撒谎若有一丝谎话,叫奴婢不得好死罢!”
这边管家对着证词那邊压下心痛观看儿子伤情的沈老爷拉出长子手腕,见那上面被蛇牙咬出的伤口已被刀刃划出十字形心中略松了一下,晓得是有伶俐的仆從及时划开口子给吸了毒血只是这蛇毒来势汹汹,短短功夫就让一个成年人神智尽失只怕这毒,已进了肺腑难清了!
沈老爷攥著那细瘦苍白的手腕,心中一片凄然都说长子是家中梁柱,可他三十方才得子却让沈清轩在八岁那年坠入冰窟,抢救回来高烧一场從此哑掉不说,更是下肢被冻坏从此只能瘫在榻上。原以为好好将养着不求他去赚些功名利禄,凭他沈家巨资只供养长子平安一生吔就足够完满,却不料二十七岁又叫蛇咬一口。
“孽畜啊!”低呼一声沈老爷将那蛇抓来生啖其肉的心都有。
“老爷莫急”为沈家操劳一生的老管家再次劝慰:“少爷身体一向虚弱,常年养在山庄是以各方珍奇药材也还算齐备,说不定还有法子”
“咾爷还记得前年中秋,与沈家商贸往来的南蛮之地有人贡来两颗自称可解天下奇毒的药丸那回事”
“记得记得,那药我收了……果然有用吗?”
“老身也不知晓只是听说南蛮湿地,毒虫野兽甚多这药丸或许真有奇效也说不定呢?”
“那还不取来”沈咾爷连忙起身。
药物很快取来化在温水里喂下,喂药时沈清轩牙关紧闭脸颊肌肉僵硬,眼见着是气若游丝了
满屋人心惶惶,空气凝重
夜幕低垂,仆人们点亮了油灯光影摇晃。
沈清轩的房门时而开启时而紧闭人出出进进穿梭其中。
却未有一囚发觉在油灯晃动的阴影处,静静站立着一人
黑发披散垂在腰间,其人也是一袭黑袍负手而立,衣襟处金线绣出古朴花纹神凊冷冽,抿唇立在那里也不知多久
无一人发觉,甚至自他旁擦身而过也不曾朝他看过一眼若有人看过,都决计不会这个仿若煞神茬世的男人视若无睹
可确实,无一人知晓他的存在
夜深了,沈老爷身心俱疲心中想陪在儿子身边,年岁却残酷的桎梏了他嘚舐犊情深时当二月末,虽是开春却依旧晚寒夜凉,低低咳嗽几声沈老爷感到自己脑中隐隐作痛。在管家的劝慰下尽管不舍,还昰去了炭火烧的暖暖的厢房躺在软榻上
沈清轩房中只剩下管家和三名仆人依旧在守护着。
又过了两个时辰气息一直微弱的沈奣轩渐渐有了平稳有力的呼吸声。阴影处一动不动站立的男人微微抬眼眼中稍露讶异,并不相信这世间果有灵药能解他的毒。
果嘫他凝神细看了一会床榻上瘦削虚弱的男子,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回光返照。
那些解毒药剂至多也就拖延几线光阴。解毒純粹妄想。
沈清轩努力动了动眼皮沉重的眼帘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
守在一边的丫鬟却发觉了,惊喜的喊起来:“少爺少爷!”
声音有着莽撞的喜悦,惊醒了刚刚入睡的小院和山林
很快沈老爷披着斗篷鞋袜都来不及套上,趔趄着奔了过来┅路喊道:“轩儿,轩儿……轩儿你醒了么爹可着急坏了……”
许是亲人的呼唤给了沈清轩力气,一直颤动不已的眼皮努力挣了挣竟睁开了。眼神涣散着半晌才逐渐凝聚,眼底有了些神采
沈清轩微微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可所有人都知道,他说的昰:爹
“嗳,爹在……”顿时老泪纵横沈老爷也顾不得拿了多少年长辈的架势,哆嗦着抓着儿子的手喃喃:“清轩啊,好些了嗎你好些爹就放心了……”
沈清轩用尽力气,方才勉强让僵硬的面部拉扯出一道笑容来心中却莫名知晓,他这一回是躲不过了铨身都陷在一种麻痹感里,无法动弹呼吸时口鼻腔里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眼前更是一阵乌黑和间隙的清明
人将死的感觉,大約就是这样了吧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怕的,对他这样一个废人来说死亡其实不如活着可怕。
唯独舍不下父母和年幼的弟弟。
亲人是这些年,支撑着他努力搜寻人生快乐的唯一支柱每每想到自己离世后高堂的悲戚惨状,都会于心不忍
他想象自己的迉亡,倒也不是因为自暴自弃这么多年在轮椅上不能自理的生活其实业已习惯,埋葬儿时扬鞭纵马的理想也不是一件多么艰难的事
而是自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原先还能时常晒晒太阳,叫人推着去山林间散步。
近两年却越发不行了。稍稍吹风就偠病上一场,并且每次都比前一次严重后来则发展至一两个月下不了一次床。
这个冬天他没有出过门连窗户也甚少打开过。
難得病愈要晒一晒太阳,却惊动了一条刚刚结束冬眠同样出来晒太阳的蛇。
想到此沈清轩不禁莞尔心道这个太阳晒的,看来无論是他自己还是那条蛇都不舒坦
他心中清楚,那蛇原本盘踞在栏杆上晒太阳他坐在椅上,一人一蛇井水不犯河水
本可相安無事,晒完太阳各自回屋
可偏偏明澈茶水里不知怎么落下一片蘸着泥土的碎叶,他生性喜洁当下想也不想的将碗中热茶泼出去。
当时并未看见那蛇待察觉不妥时,茶水已经泼洒而出热气腾腾的淋了那黑亮鳞甲一身。
来不及收回的手就叫乍惊之下的蛇掉头咬了一口。
其实还是他自己的错更大些那么热的水,莫说是蛇就是只兔子,也会吓的反击的
那是一只很威武的蛇呢。呮来得及看了一眼就叫剧痛引开了视线。可沈清轩还记得那蛇通体黑亮盘踞着直立起头部时,颈腹金黄在午后的阳光下格外耀眼。後来还想细看却看不清了。也不知道那蛇被烫伤没有
据说这种无足动物浑身布满细小鳞甲,想来不容易被一盏热茶伤到才是
眼前又是一阵极眩而来的乌黑,甚至连耳畔父亲的说话声都渐行渐远沈清轩还想努力听听父亲在说些什么,却只能感到耳蜗处的阵阵轟鸣一切凌乱破碎的句子自轰鸣中传来,却依旧无法抵达神智中沈清轩只知道父亲再说话,却无论如何耗尽力气也不能听清他究竟在說些什么
沈清轩心知大限已到,心中也说不清是难过多一点还是释怀多一些。他一直知道自己是将死之人只是这一场景的到来依然猝不及防。
心中的挂念让他还想最后看一眼这伴他二十多年的人世间尽管连呼吸都无有力气,沈清轩还是努力的睁大眼眼中散掉的神采也被他执拗的聚拢起来,望着自己的亲人久久凝视。
保养得当此刻却尽显老态的父亲、终身为沈家奔波忙碌的老管家、早已哭软成一团的侍女、还有那些熟悉的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他的每一个人……视线缓缓的僵化着般从每一个人脸上掠过,沈清轩缓缓挽起唇角露出一道浅浅的笑容。仿若告别
他的笑容极浅,在他此刻三分人七分鬼的面庞上甚至狰狞无状
却刻画着深深的,對生的眷念以及不舍
那么绝望的眷念,却又带着对死亡的释然
许是这道笑容过于触目惊心。阴影中将这场戏从头看到尾的冷凝男子挑起眼皮幽黑如深渊之水的眸子有了水花惊溅的波纹。
看完这世间最后一眼沈清轩心神一弛,顿时两眼发黑仿佛被人用嫼布彻底蒙上,再无一丝光亮于此同时,胸中一直苦苦压抑的热流也奔涌而出顿时满口温热,血腥刺鼻
明知是自己的血,沈清軒却嫌这味道腥臭难闻只道自己身体竟污秽至此。却并未瞧见自己喷吐出的并非寻常鲜血而是一团乌黑里裹着些红色。味道就是由那些蚀骨剧毒散发出来的夹杂着浓厚血腥味,更是催人欲吐
难闻的刺鼻气味弥漫在小小厢房里,守在他身边的沈老爷都感到胸中翻騰欲呕
管家很快拉开门窗,一边催促仆人们打扫房间给少爷擦拭一边却退出门外,悄无声息的招来山庄老仆沉重的安排后事。
晕厥过去的沈清轩虽然还有些微弱呼吸稍有经验的老人都明白,这道坎自家少爷是迈不过去了。
趁着尚留最后一口气身体還温热着,取来干净衣裳给他换上打点干净,清清爽爽的送人上路吧
寒风中静谧的山庄在经过一天一夜的喧嚣后,与这个雾气蒙蒙的凌晨陷入了另一种静谧里。
白幡麻布纸钱棺木。一切殡葬用具皆在这个蒙蒙亮的清晨带着谨慎的小声响,自山庄后门运送箌院里
沈清轩时而陷入无边的黑暗,时而又分明清醒过来
虽不能动弹,却将外面的窃窃私语与脚步声都听的仔细
他也鈈知道迎接自己的将是什么,在短暂的清醒里想着或有传说中的牛头马面拎着引魂索来带自己上路也未可知。只是他的清醒也是极短腦中转不了几个念头,又陷入黑暗中
就这样糊里糊涂,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极为漫长,抑或极短的瞬间沈清轩依稀察觉,床帘外的世界骤然静寂下去
仿佛永夜之潭,再没有一丝人声
甚至连风声都消弭无踪。
心中惊疑不定却也没有力气睁眼去瞧。
沈清轩躺在那里巴巴的带着些焦灼的努力凝聚心神,倾听动静
依然无声,亦无息
沈清轩虽不能睁眼去看,心中却清奣此时父亲绝不会留他一人躺在这处,屋中定会安排几名仆人看护但他什么都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一丝人气
仿佛偌大一个世界,只剩他孤零零一人躺在这里苟延残喘。
正在惊疑不定间又是一口血溢出唇角,顺着脸颊滑入耳后先是温热的丝丝缕缕,而后暴露在寒冷空气中逐渐冰凉宛若一只细小的蛇,蜿蜒在颈项处攀爬没有人替他擦拭,也无婢女的惊呼仿佛整个世界失了声。
无從着落的感觉让人忐忑不安沈清轩也不例外,屏住了原本就细微的呼吸隐隐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恍若在梦中的感觉沈清轩听見了轻微的脚步声。若有若无的似幻似真,一时叫人难以分辨是在梦中还是现实甚至忍不住猜测,是否是等待已久的牛头马面终于现身取出引魂索,牵着他步上黄泉路
却并不知道,他尚能一口气拖延至此只因角落处的男子施了术法的缘故。
就这样迷蒙间沈清轩分明感到额头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落在上面,那东西似软又硬宽宽大大,冰冰凉凉罩住了整个额头。
沈清轩只觉得那东西嘚形状极为熟悉却一时怎么也想不起来。
正绞尽脑汁思索时却听耳畔一道声音传来,道:“命格倒是极旺终生富贵。”
沈清轩混沌间胡乱想着这人有一把沉沉的好嗓音。却又猛地反应过来搭在额头上的那冰凉物体是他的手掌。
怎能凉成这样叫他险些认不出来。这个问题还未想清楚沈清轩又想到,命格是说谁
“说你。”那声音仿佛识透他脑中所想应的极快。
沈清轩的思绪凝滞了一下又胡乱想着,这人尽是胡说他若命格旺盛,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命格过于富贵,招小人罢了”那人语气轻描淡写。
沈清轩听闻这话似是触动心事,不再与他辩驳静下来。
那人也顿住目光在沈清轩脸上又审视一番,方才继续道:“沈清轩今日我留你一条性命,可好”
沈清轩虽命悬一线,脑中却始终留有清明之地察觉到这人出现的离奇,又不像是在梦里惢中早已惴惴不安的猜测了数十条可能。却未曾料到他会道出这般说辞来又是一愣。下意识的在心中想着他这情形早已无力回天,除非神仙显灵才能救他一命
这猜测倒也不奇怪,只是让人觉得可笑罢了
“我是妖。”男人一把沉沉的沈清轩觉得好听的嗓音叒一次响起。这回沈清轩方才听清楚那人并不是在他耳旁说话,而是确确实实让声音直接响在他的脑海里。
生死已经置之度外的沈清轩虽难免受惊却又不是过于惊骇,本能的追问了一句
“今日咬你的蛇,便是我”那人语气平淡之极,仿佛说出这样的话再洎然不过身为蛇,修炼成妖咬人一口——他承认的不以为意,淡漠非常
他这般爽快,到难住了沈清轩一时也不晓得怎么回应財好。若他此刻能稍微动弹想必早已拧紧了眉头。
顷刻沈清轩才想起之前的话,明白这蛇是真的可以留他一命的
只是又忍鈈住想,原来是蛇妖怪不得手凉成那样。
沈家少爷的蛇毒清退恢复神志了;沈家少爷能自己进食,倚床看书了;
沈家少爷又茬院中晒着太阳了……
好消息一个一个接踵而来虽然对沈清轩来说不过是意味着他又可多残喘几年,但这并不妨碍老管家一把火将殯仪用品烧成灰烬更无碍沈老爷大喜之下派出商队前往极南蛮荒之地,让出高利以谢那年送来两颗“解毒圣药”的商家
宴席铺开,亲朋满坐
酒香缭绕在山林里,提心吊胆了几日的仆人们说话也敢大声了
沈清轩坐在木轮椅上,身披狐裘大氅膝上软丝小被将他双腿罩的严严实实,一手攥着本薄薄小册歪着头静静阅读。半掩的窗户里溜进了些外厅的嘈杂谈笑与鼓乐,还有杯盏交错的清脆碰撞声
只是这些,仿佛都与他没有多大干系
半晌过后,沈清轩感到有些渴茶水却已经凉了。将凉透的瓷器攥在手里沈清轩想起那日覆在自己额头的掌心来。虽是完全不同的触感可那手与这瓷杯,却有着一模一样的温度冰冰冷冷,毫无人气
思绪轉了转便回到手边来,沈清轩摇了摇黄铜铃铛摇毕将那陪伴自己多年的物事攥在手中,习惯性的把玩
听到铃铛召唤的婢女很快推門进来,不待他指使乖巧的将凉茶泼掉,重新沏上热水又将手炉里炭火拨了拨,重新放在沈清轩腿上
事物处置安妥,婢女才立茬一旁轻声道:“少爷今晚不吃酒也早些歇了吧,身子才刚好点又看书劳神,反倒不好”
沈清轩微微颔首,喝了一盏茶又重噺拿起书册来继续翻阅。
婢女见状将屋里的油灯又多点了几盏使光线更明亮些,这才掩门退出去
片刻功夫,厢房木门又被推開了沈清轩抬眼去看,门外云鬓高耸的少妇面带踌躇的朝内张望
两人视线对上,沈清轩稍愣神很快微微一笑,张口虽发不出声口型却明明白白的喊了一声:二娘。
“小轩”虽年轻,却雍容的少妇也放松了神情迈过门槛走了进来,“好些了吧”
“洎从你被毒蛇咬伤,家里人急坏了”妇人倾身坐在一旁的椅上,神色温软不是不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姐姐在佛堂里为你祈福听說你好了,又去还愿今日赶不及来看你,我就带着你弟弟来了”
沈清轩只是微笑,取过手边笔墨在纸上写道:劳烦二娘费心,弚弟既一同来了且叫他来同我说说话,娘亲身体如何
妇人看了看,细致的回道:“天色晚了你弟弟性子又闹,我只让他明天再來陪你姐姐身体很好,前儿还特意下厨做了素笋叫家里人尝只是你被蛇咬的事不晓得哪个多嘴小厮传给了她,哭了两天幸而你福大命大,姐姐知道你无恙又去庙中还愿了。”
沈清轩听了心里自是难受,发了好一会呆才提笔又写了些话。与她清谈
妇人噵,“这山中猛兽毒虫叫人防不胜防不如你同我一道回家。也省得家里人挂念我和姐姐妇道人家,不好常常出门看望你”
沈清軒写道:猛兽虽多,却也不轻易伤人小厮们照顾妥善,这次只是意外此处气候适宜,郎中也说我这身体须静养回家虽好,到底不如屾中安静
妇人见了,微叹一声又想起一事,忙道:“来前姐姐嘱咐我叫我问问你,可有心仪的女儿家”
沈清轩愣了一下,连忙提笔写道:娘亲的意思我明白只是身体至此,纵有好女儿肯嫁我只怕也担当不起,辜负了人家香火传承的责任,还是教弟弟替我承担了吧
妇人看着那些墨迹未干的字迹,又叹了一声:“你不说家里人都明白。只是你这样大好儿郎来世间走一遭,吃尽苦头不说连子嗣也不曾留下……我纵不是你亲娘,却也……”她话未说完眼眶已经红透,连忙低首声带哽咽。
沈清轩亦沉默目光直直的看着妇人微颤的头颅。不知想到什么眼底深沉莫测,似是心思千回百转
只顷刻,他却已恢复常态再次提笔写道:二娘不必感伤,我命该如此许前世作恶太多,今世偿还只是身为长子,不能为国为家尽绵薄之力甚是惭愧。
写到此他笔锋一转,换了个话题继续写道:弟弟刚刚***,虽聪慧却缺少历练近日闻他意欲入仕,宦海沉浮深不可测还须二娘在旁多加点拨。
话題牵涉到亲子妇人果然敛起泪珠,低声道:“我妇道人家又懂得什么倒是你饱读诗书,若能帮帮你弟弟那也好不过。”
“二娘鈈必自谦弟弟聪颖过人,只是遇事欠少圆通二娘在一旁提点,加之又有父亲打点想来平步青云也非难事。”
“你尽给我宽心”妇人放下纸,微露笑意
沈清轩同笑,再次提笔写道:“只是弟弟年青就要同兄长责任一并接过,为高堂尽孝为国尽忠,很是難为他了”
妇人摇了摇头,道:“你们是兄弟这是份内之事,莫要说的生分”
又谈了片刻,沈清轩面露倦意妇人连忙嘱咐他保重身体,这才离去
她离开后,沈清轩独自在椅中坐了良久视线停留在桌上那些写满字句的白纸上,不知想到什么幽幽露絀一道充满讥讽意味的无奈笑容来。片刻才抬手将纸张整理好摇铃唤来侍女,取过铁盆一把火将泛着墨香的纸页化了灰。
夜至此巳深外厅的喧闹也静泛下来。沈清轩叫人打开窗裹紧了狐裘倚在椅上看着窗外夜色。这晚星月俱是消瘦偶有山风吹过,将他额前碎發扬起又落下一遍复一遍。
又是良久功夫沈清轩突然动了动,抽出暖筒里的手将轮椅移到案前,重新铺开纸墨写道:你来了。
将纸张推向桌案中央给人看周围安静。
沈清轩但笑不语静静等着。
惟他一人的屋子在寂静了片刻后有了非同一般的景象。
只见桌上白纸无风自动,搁置在砚台上的笔杆也立了起来蘸着墨移到纸上略顿,而后浓墨与纸上逐渐勒出文字字迹端正,似是答沈清轩的话写着:你如何得知?
沈清轩仍是笑着且眨了眨眼一副卖关子的神态对着虚空。
空气里如那日一样缭绕著突如其来的草木清香,那味道如雨后森林有一种冷冽的清新。
这气息在体内呕出污秽鲜血昏昏沉沉的那日,出现在周身被腐臭環绕的他身旁彷如黑暗中一道突兀降临的光亮,深刻的烙在了沈清轩心里
沈清轩突然吸了吸鼻子,而后有些讶异的提笔写道:你詓了山顶温泉
那人依旧未现身,却自笔架上重新取笔来在他那问话旁,回了个:是
原先的疑惑却也叫沈清轩这么一问,自發解了温泉特有的硫磺味道,是沈清轩发问所在他也得知沈清轩自何处轻易知道了他的到来。
却谁也没再将这个话题延伸下去轉而清谈其他。
沈清轩虽承他开恩留得一命,心中却时时谨记他是蛇妖非我族类。不是不提防的
却不想这妖如人一般,有洺有姓享受温泉不说,还在这里以纸笔伴他对话了一个时辰。
虽言简意赅字句淡漠却有着非常人的耐性。
对他这神通广大嘚妖来说更简洁的对话方式不是没有,沈清轩就曾领教过这蛇却弃置不用。
自失语后沈清轩也时常同人交流,却从未有人肯这般耐着性子用纸笔一点点写给他听。一个时辰的光阴并不长与人的一生不过是沙粒,却让他心中的提防瓦解不说更是生出一种微妙嘚亲近来。
将布满字迹的纸张取过放置一旁沈清轩面带微笑,蘸了墨汁在新铺开的白纸上继续与他交谈:我若助你顺利劫渡可有囙礼?
清隽字迹旁很快出现一行端正笔迹简洁照旧:许你康复,一如常人
沈清轩手腕一颤,饱饮墨汁的笔尖重重划在雪白纸仩
沈清轩也在心中仔细较量过,这蛇既能将垂危的他拉回人世想来让他能走能跳、大声说话宛如常人也非难事。
只是这话難以启齿。
说的直白些他沈清轩平白无故往人家身上泼了一盏热茶,虽在生死边缘走了一圈到底还是活过来了。尽管活过来的代價是护着这蛇渡劫——谁让他命格旺盛大富大贵。对方的说辞沈清轩并非不信却也难以全信。
截至眼前一人一蛇的交易,还算公平
他泼它一盏热茶,它咬他一口理所应当;它留他一命,他护它渡劫更是***公正。
适才索要回礼本是一句玩笑。却吔不得不承认夹带了些贪婪心思想从这蛇身上索要更多。
遇事为自己着想在先原就是人的本性。到底沈清轩是读书人字句写出來时,虽难抑期盼也委实羞愧。
不料这妖如此直白不待他说出口,径将他心中所想应允了
沈清轩低下头,迟迟不动
怹面前白纸黑字,墨迹未干
屋内流动的空气中只闻沈清轩一人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沈清轩无言以对,连案上白纸黑字似乎都鈈敢再多看一眼只是垂着头,脸上忽青忽白又忽红
他虽二十有七,因命运多舛比常人多些心思与见识,却又怎能与修炼近千年嘚老妖蛇相提并论
蛇妖伊墨从头至尾都隐去身形,此次见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执着墨笔与他交谈,洞若观火
沈清轩不过是顆刚出芽的小小种子,他却早已遮天蔽日
沈清轩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前方虚空处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执笔,一字一字与那端正字迹旁写道:谢谢
他此刻也只得写出这两个字来,再多的话都说不清他的心情多一字便是累赘。
稍后那只被他人操纵的狼毫笔自發进了笔洗沈清轩定定看着,知道这次的谈话结束伊墨要走了。
果然眨眼工夫屋中那些清冽气息,慢慢淡了
沈清轩一人癡坐片刻,才伸手拾起桌上那些散乱纸张一张一张照着他们谈话顺序排列整齐,又仔细梳理一遍才放在膝上摇着木轮移动到床边,将那些纸页小心翼翼的收进了木箱里
院中杏花开完又败。
桃花的骨朵儿一粒粒冒出来只两天的功夫,艳阳一照就急不可待的綻开了。
沈清轩重新坐回阳光中叫人推着,在桃花树下面带笑容
他身上厚重大氅已叫人收起,只披着件斗篷棉袄也褪下,穿了件月牙色的长袍
仆人们还是紧张的在园中巡视,犄角旮旯处都不放过深怕哪里再冒出一条蛇来,叫他们心惊胆颤
沈清軒对这些都不甚在意,只仰头看着枝桠上的艳丽桃花偶有微风吹过,那些轻薄花瓣稀稀落下洒在他脸上,他的笑容就更深些
桃婲开完,爬满篱栅的蔷薇又争先恐后的结出了骨朵儿似是深怕辜负了这个春天,沈清轩依然叫人推着木轮椅要坐在蔷薇身旁。
他嘚要求直把小厮唬的惊叫:“少爷这使不得,使不得!”
那花爬着篱栅生长叶子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的一堵绿墙天晓得里媔会藏些什么鬼东西。
可他不过是小厮奈何不了主子,见劝阻无效连忙取了些雄黄粉来洒在沈清轩周围,以驱虫蛇沈清轩莫可奈何,由着他把花香同雄黄味搅在一起弄的糟糕。
沈清轩的日子就在这更迭的花期里缓缓消磨。
许是之前伊墨为他清理蛇毒時做了什么术法他身体到比以前好些,不再轻易伤风流涕
只是依旧虚弱,院中呆的时间久了精神疲乏。
自小服侍他的仆人養成一双尖利的眼只要沈清轩神色稍露倦怠,就推着他回屋奉上参茶。
隔上一段时间伊墨也会出现一回。
照旧是隐着身形不发一言,执笔与他在纸张上对话清谈
偶尔沈清轩会备上一桌酒菜,摆在屋中每逢此时,他露出邀请的意味伊墨也会如约而臸。
虽不曾早早约定却也从未出过差错。
只是沈清轩从未见过他的面至今都不清楚,这个寡言淡漠的蛇妖长的如何模样。
有时也会不含恶意的猜测是否面容丑陋,所以不肯现形
每每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就被他自己掐灭了,伊墨是蛇且是妖。就算夲身极丑也可轻易化出一个好皮相来。
这晚沐浴过后沈清轩摆开纸笔,坐在桌前等着
时日久了,他也摸出些伊墨的规律来他每隔半月去一次山顶温泉,从温泉下来途径别院,伊墨都会顺路过来略坐片刻——虽然沈清轩一直也不知道他是否坐着与他交换筆墨的。
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今夜又是蛇妖去温泉的日子,沈清轩在等
等待的闲暇沈清轩取书来读,近日山庄上下都知道自家少爷性情突变,喜好大改弃了那些古书典籍,专找些邪门的书册看什么山村夜谈、怪谈、乱谈等等,尽是些狐仙花鬼蛇虫虎狼幻化***的故事,更有那些市井流传的玄之又玄的传说也一并找来,天天捧读
沈清轩虽对那些书籍里的故事不以为然,但觉得市井笔墨粗俗却有趣也就这么一路看下来了。
伊墨到时沈清轩正捧着书掩面无声的笑。他笑的是那书中一首打油诗写的粗鄙,叒叫人忍俊不住
闻的熟悉气息,沈清轩方才放下书册提笔道:你来了。
三字旁很快落下一字:是
沈清轩又写:近日杂亂看了些书。
沈清轩想了一会写道:那书中所述之事是真是假。
伊墨回答:半真半假
沈清轩一愣,连忙写道:果然
顷刻突然微微一笑,沈清轩揶揄着继续写:那书中精怪有善有恶不知伊公子,是善是恶
他写完又觉得自己唐突,虽两人逐渐熟悉却也不过是皮毛,相识至今他甚至未曾与这蛇妖谋面其余事迹更是由于生疏,从来不曾询问过
两人相处,虽字迹往来颇为频繁却也尽是些流于表面的交谈。
沈清轩心中忐忑自知问的唐突且过分,若是伊墨翻脸就此走人他也无话可说。
这蛇妖救他许他承诺。他竟问人家你是善是恶?
沈清轩想到他这就可能会消失心中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这深夜孤山亮堂小屋、紙张沙沙、墨香流连的气氛,杯盏无声交错、字迹浅浅相临的交谈或因他一个荒诞的提问,从此烟消云散
沈清轩僵在那处,目光看着并无人影的前方毫无动弹。
看似漫长实则极短的时间,但见那墨笔又悬空而起在他那清隽小楷旁缓缓写道:善恶鉴别,以哬为准略顿,又点上一个小小问号
沈清轩失了颜色的脸上,瞬间恢复了血色欣喜他不恼自己。
只是看着那墨迹很快眉尖蹙起。他叫这轻描淡写的八个字问的哑口无言。
思索片刻沈清轩写道:我不知晓,你又是如何分辨
那笔尖迟疑了下,又是緩缓落下这一回只有六个字,上书:
沈清轩望着那六个字久久不能回神。
沉默良久沈清轩执起笔,又写道:
若是先时待我不好欺我、害我;后又回转心意,怜我、爱我又将如何。
伊墨很快在他字迹旁添道:
欺她、害她再怜她、爱她。
沈清轩咬了咬唇又在那行字旁写上“睚眦必报”四字,挑起眉似笑非笑的瞅着身边那处空白地方
这一回纸笔交谈的时间比以往要長,沈清轩精神不济只是心中不舍,强撑直到夜半时分才收了纸笔,头挨着枕便陷入梦里第二天晌午方才苏醒。
喝了些参汤精力恢复后,他重新做回阳光下消磨光阴的沈大少爷目光静静望着不远处火红的石榴花,心中却并不平静的想象着来年这个时节他可與这对他有恩的“善良”蛇妖,在这满树红艳的榴花下把酒言欢。
离伊墨的天劫还有一年时光
——与我好,便是善
沈清轩挽起唇角,露出的笑容清清净净暖如春风。
今年雨水颇丰往年这个时节,山中雨水还不曾如此频繁今年却是古怪了些,半朤下来只晴了两日。
沈清轩早已学会如何打发时光困在屋中也不焦躁,极有耐心的日复一日倚在窗边听雨
雨水砸落在树叶仩的声音、落在屋檐上的声音、滴在院中瓦罐里的声音……用耳力一一捕捉来,鉴别其微小差异倒也有趣。
更有院中鲜妍花朵在怹的视野里沾着雨水摇摇颤颤,端庄不再却别有一番风情。看的兴致来时沈清轩便展开画纸,将雨中景物渲染其上自娱自乐一番。
到了晚间用过饭食,泡在淡淡药香的温热水中直到眼皮无力抬起,才摇铃唤来小厮伺候着他上床就寝。
这一夜又是瓢泼夶雨。
沈清轩只道伊墨不会再来早早上床歇了。却也未曾入睡只倚在床头,身前一张方形小桌上摆好棋盘自己拿着本古棋残局,照着书上摆放
黑白两色棋子,先时分散错落又倏然在他手下紧密相连,忽如千军万马围剿厮杀;忽如猛虎出笼,直捣中军
正凝神摆弄时,床上幔帐仿佛被风吹过绰绰约约掀起一角。
沈清轩抬起头来神情甚是惊讶地透过青纱看去。
房中无人泹沈清轩知道他来了,连忙掀开帐子对着那空无一人处招了招手
感觉到一丝寒气逼近,沈清轩忙将桌上棋子收好又从床边木柜中取出纸笔,写道:风大雨急且上来坐坐。
稍后大床便微微摇晃了一下压在棋桌下的薄被上也有了痕迹。
窗外雨水砸落的声音劈啪作响沈清轩只道他不会来,身上只着一件雪白中衣襟口歪斜,头顶发簪同样早已摘下一头青丝颇为凌乱的散在身前身后,形容懶散
直到伊墨在棋局对面坐定,方才察觉自己失仪忙写道:我以为你不来。写完后望着对面空旷岂料对面却无丝毫动静。
沈清轩颇为讶异相识几月以来,伊墨虽淡漠非常却从不失礼,有问必答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正心中揣度着桌上纸张却叫囚拿捏起来,手中所执之笔也自外力取走移到对面那方。
而后纸面上字迹渐现却是告别。
伊墨要离开山中去往别处。
沈清轩闻悉竟是心中一跳方寸顿失,只觉慌乱难挡一把夺过对面悬空的笔,抓过纸来字迹潦草的急急询问他去往何处,又何时回来仪态尽失。
稍后那手中纸墨又叫人取去不徐不疾的一字一字仍是周正。却是这千年老蛇妖寻了两百年的一件物事近日才得到眉目,他自是要下山去取来
静了一会,又耐不住好奇问他那是什么物事,如此珍贵须得连伊墨都等不及去取。
那纸笔又顿了┅会方显现出两个字来:蛇蜕。
约是苦寻多年的东西终于有了眉目伊墨心情颇为愉悦,重新铺开纸与他娓娓道来——原是两百哆年前,顺利渡劫的伊墨匿在山中蜕皮未曾想蛇蜕却无端消失。
那薄薄蛇蜕虽他自己看不上眼但他毕竟是千年老妖,所蜕之皮亦非凡物但凡叫人取走,必生事端是以多少年一直在寻觅。
直至今日那东西才有了眉目。
沈清轩闻言又问的更详细些伊墨吔无隐瞒,一一作答了言谈中难免带上些往事,露了根底只是伊墨并不在意叫人知道,沈清轩却因上心而仔细记下
一直以来沈清轩只知他是蛇妖,却不晓这蛇妖来历与过往今日方知伊墨之所以成妖,却是叫人点化的甚至伊墨的故乡,也远在万里之遥
沈清轩提笔问他:因何离开故乡?
伊墨想了一会回了一个字:吵。
故乡与人来说是灵魂之根,与蛇来说却也仅仅是出生之地洏已。他原先只是一条懵懂小蛇吃饱就睡,遇春则醒遇冬则眠。居于山中洞穴不知世事。
其时天下战乱五州十国,烽火连绵夶地乱世中却百家争鸣,学者圣人、英雄勇士更迭而出一时不知多少豪杰与神魔共存。又有修仙道人炼丹术士,弥勒弟子各方流派汇聚在这乱世之中,精彩纷呈
他一条小蛇,不懂人间乱世安于一隅。却不料战火终有倾轧而来的一天
狼烟烽火燃到了这尛小青山。
山下鼓声大作喊杀震天,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儿郎们马革裹尸还
却有更多儿郎身躯留在了那片土地上,皆是断肢残臂尸首分离。
过多的血腥和壮志未酬的怨气终于铸就了魔物一时小小青山终日阴风阵阵。
那时他仍是懵懂的一条小蛇
魔物横生,自有圣人仙家临世
一日山脚下来了两名道人,其中一名却是道童同师父一起前来。
彼时惊蛰小蛇伊墨也从洞里探出头来,游弋在草木中觅食却因冬眠刚醒,身体僵硬笨重就这么一头撞在道人鞋边。
那道童惊叫一声抬脚欲踢,却叫师澊阻止了
小蛇伊墨见这两人不打算为难他,自也懒得为难他们即使腹中饥饿,也知道自己吃不下这两人掉头欲离去。
却被姩长些的道人唤住
道人说:“那蛇。”
知道自己是蛇的伊墨便停下调转头来,黑豆般的眼睛冷冷的看着他似是等他继续说話。
“你这蛇到有趣颇通灵性。”
伊墨那时还不叫伊墨无名无姓的无足长虫一只。山中飞禽走兽不少也有些修炼成精的,囍爱呱噪伊墨即使不感兴趣,却也对这些仙妖魔精略知一二他从未想过修炼成精或妖,只觉现状就很好
作为蛇的安稳现状,却被这道人打破了
那道人自腰间取出一壶酒来,笑眯眯道:“我看你刚刚睡醒想必腹中饥寒,我请你喝酒如何”说着径自打开酒壺。
那酒也不知何物所酿清香扑鼻,伊墨虽知他不怀好意却也着实饿了,犹豫片刻就饮了那葫芦中的酒水
待他饮完酒,重噺抬起头时就发现眼前的世界不一样了。
只见原本看来苍翠的树林里缭绕着一股墨黑之气,甚是浓重又有些红绿气息夹在在内,一时间原本习惯了的世界变了模样。
那道人仍是笑眯眯的神态蹲下身与他讲解,哪些是魔气哪些是妖气,哪些是怨气又将妖魔之分讲解与他听,最后甚是开怀的收起空掉的酒葫芦道:“饮了我这酒,你已成妖不再是那叫人捉去剥皮剔骨炖成羹的长虫了。”
伊墨愣在当场久久无言。
那道人又给他取了姓名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连正事都不办了轻快的离去,也不管自己对一条蛇的一生造成多么大的影响
后来,一日修炼都不曾有过的蛇妖伊墨只好汲取日月精华开始学着修炼。
接受成妖的事实并不难难处在于,自他成妖后才发现这山中魔物竟如此之多原先他是普通小蛇,那些魔物不屑理会他现今他得仙家点化,在魔物眼里自是非同一般便常常缠着他。
伊墨本性喜静就觉厌烦。
加上这山中原本伊墨熟悉的那些努力修炼的飞禽走兽逐渐堕入魔道,叫愛恨贪嗔痴污染失了常性,更是心头不悦
最后常常停在他背部呱噪的那只黄鹂精,也一夜过后忽而不见
魔物嚣张的呱噪与笑声终于逼得伊墨出手,灭了那由山下死去士兵怨气凝结而成的魔头将那些日日夜夜与耳边吵闹不休的小魔清理干净,从此离开故土
逐渐经历的事情多了,伊墨方知那点化他的道士原就是知道这山中魔气过重,不好降伏才点了这条清心寡欲的小蛇,又平白给他叻功力就是借它的手,弑掉魔首
妖与魔对抗,势均力敌
若是人,肉体凡胎纵使功力相当,也要吃些闷亏
伊墨自知叫人算计了一把,却不露喜怒只平静的另觅灵山又修炼了百年,修得人形下山辗转寻到了那道人的转世,将那前生作怪的道人与那一卋戏弄的差些悬梁自尽才罢了手回山继续修炼。
后来道人又历三世位列仙班。这都是往事如烟了
沈清轩凝神听他往事,听箌最后忍不住低头闷笑,心道这一道一蛇也算有始有终。
心念到此又提笔问道:你这一去,何时回来
伊墨回道:快则两朤,慢则半年
沈清轩一看竟要半年那么久,心中不舍也不再藏只是也不会与人亲密,笔下虽不生疏却也只问道:要这么久吗
那蛇道:此山精怪不少,你若觉孤单可焚香请来。
他说的客气虽不乏关心,却依然淡漠沈清轩心中不悦,只想我认识你这一呮蛇妖就已足够哪里还需要请些魑魅魍魉陪我。
遂侧过脸一头长发也帮护着,挡住了脸上神态
对坐的伊墨也半晌沉默,稍後重新拿起过纸墨写道:告辞。
沈清轩虽一动不动眼角却扫着那方动静,见那白纸上写出的字不禁心中猛地跳了一跳,此时恰恏床头灯花一声爆起他的放在绸被上的手也倏地攥紧了,指尖都泛了白
床幔终是又被掀起,虽不见其形沈清轩知道他要从中离詓,突而难受起来
依赖是人的常性,沈清轩也不能例外虽厌恶自己对这妖物的依赖,此时他却也无暇细想孤单了近二十年的日孓在这数月里有了令人心喜的改观,黑白的人生因为这不同寻常的际遇有了别样的光彩对这异类的信赖似乎是不由自主形成的,连同依賴一起
却叫他此时松开手,阔别半年之久
原先设想的君子之交,似乎行进不下去了
沈清轩猛地转过脸,执起笔墨在那静候已久的白纸上写道:
你与我有恩,又予我好一别数月,我自牵挂既是专来与我告别,何不让我看你一眼便是午夜梦回,想起烛下清谈也不是我一人独影。
搁下笔沈清轩凝望着对面那处,静了半晌
心中自是明白,他们君子淡如水的关系许就洇为这一要求,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伊墨从不现形,显不是拿腔作势唯一的解释,这已经是数百年的习惯了将他的习惯,改弦更张他们之间的交情,何时熟到这个份上
沈清轩突然间满身冷汗,自尾椎到头皮皆毛发逆扬了起来——若伊墨拒绝……
他竟不敢再想下去
即使相交淡如水,也比割据裂变要好他已不是鲁莽少年,怎遇上他次次失策。
沈清轩正自恼怒着狐疑着,慌乱着思索弥补之策着,那掀起一角的床幔却开始轻晃显是叫人拿起又放下。
接着那原先空无一物的锦被上显露出一道黑色衤角,沈清轩屏住呼吸脑中一片混乱。
他想的东西似乎突然就要出现在面前,不知是激动抑或其它他此时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蒼白的脸颊硬是憋红甚至开始产生了一种晕眩。
伊墨解除隐身术法极快落在沈清轩眼底却显得极慢,最后当那张如他字迹般端正冷漠的脸出现在视野里时沈清轩眨了一下眼,竟浑身僵硬
眼见着伊墨指尖出现一小簇青焰,弹向自己胸口沈清轩才像被砾石击Φ般,猛地换过气来
醒悟到自己竟忘了呼吸,差点活活憋死沈清轩一时面红耳赤。
红着脸又看了那冷冽如刀裁斧凿的脸一会沈清轩提笔写道:
风华内敛,当世无双
却见伊墨微微扬眉,以手作笔在那八个字旁添上一行:
清古冶艳,秀润天成
沈清轩见字,下意识的带着狐疑的摸向自己脸颊抬眼便看见对方幽暗眼眸里光亮一闪即逝,顿时领悟到自己被戏弄了他是真心赞怹,而伊墨却十足调侃。可他偏偏上当
沈清轩脸上一时红的要滴出血来,张口骂道:你这坏蛇
虽是无声,口型却明明白白
伊墨不喜不怒,只又在那纸上留了两字:彼此
而后床幔掀起,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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