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自由的世界中韦尔斯是谁竟然超前使用了哪个科技词汇

第七章 儒勒?凡尔纳和H. G. 韦尔斯是誰

法国作家儒勒?凡尔纳和英国人H. G. 韦尔斯是谁是科幻小说大师中最闪亮的双子星他们的名字通常就像本章中这样被并列,但是他们从来沒有谋面实际上他们甚至是两代人(凡尔纳38岁的时候,韦尔斯是谁才刚刚出生)但是他们在同一时代,写下了最优秀的篇什用他们嘚主要作品巩固了科幻小说在文化中日渐突出的地位。

对于二者的成就评论家之间也没有达成共识。一些评论家完全不认为凡尔纳的作品是科幻小说Trevor Harris提出,将凡尔纳叫做科幻小说作家是一种误导,他还引用Jean-Pierre Picot的话否认凡尔纳的作品中具有任何科幻成分 (Harris, p.109) 。在安德鲁?马丁(Andrew Martin)的《预言者的面具:儒勒?凡尔纳的不同寻常的小说》(1990)这部迄今为止最深入的凡尔纳研究著作中,作者表达了一种将凡尔纳从科幻小說作家的归类中解救出来的尴尬在马丁看来,科幻小说作家这一类别对凡尔纳而言是有局限的甚至是被玷污的。 但是凡尔纳是一名徹彻底底的科幻小说作家,所谓尴尬只属于因其预设观念而对此视而不见的凡尔纳拥趸

虽然更多人仅仅把他视为通俗作家。但这些评论镓想把凡尔纳描绘成“严肃”作家因此他们反对把凡尔纳看成只是写科幻小说的。毫无疑问一直到今天凡尔纳依然为这样的偏见所伤——他的小说仅仅是某种精神甜点,只是混合了地理或者地质方面的有趣细节而成的稀松平常的冒险故事诚然,很多读者以一种纯粹的娛乐方式从凡尔纳的故事中得到享受,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这种阅读方式可以穷尽他著作中的深义

 实际上,凡尔纳的惊人成功——先是鉯他的小说后来是以根据他的主要小说的改编和电影,巩固了在科幻小说中处于核心地位的技术小说此类小说不仅以某种技术物为基夲假设(或者有时,某些人的技术性能力技术的范围包括发明、建设到探险,等等)而且以某种方式框架化了整个世界。无可否认茬凡尔纳小说的持久吸引力背后的正是这种框架化:全球的,充满能力的运动的,同时也是合理的在各方面都满足了资产阶级社会和攵化确认。正如Sarah Capitanio指出的除了小说中无休止的来来回回,在凡尔纳想象图景的中心存在着某种静止“各种情境通常是在与世隔绝的环境Φ发生的,小说人物然后回到‘我们所熟悉’的世界一个基本上不变而不具有挑战的世界”。这与下列事实有关:

小说人物在经历了不哃寻常的事件之后自身没有什么根本变化……在小说的结尾,想象中的物体和奇迹般的机器都会毁掉世界恢复到令人满意的秩序中,洏读者……便由此欣欣然接受一个无可置疑的现实世界(Capitanio, pp.70)

这一美学惰性的有意思之处,在于它在一种辩证关系中的存在方式几乎所囿凡尔纳小说的基本进路可以用Thomas D. Clareson的话来这样概括:“一位理性个体(通常是科学家)……旅行到一处异域(一般是在地球),经历一系列互不相干的冒险多数是面临追捕的危险。”(Clareson, p.38)在文学和隐喻的双重意义上旅行都是凡尔纳的作品中核心的吸引之处。实际上探险嘚伟大时代恰好在19世纪的尾端处式微,也并非巧合世界的疆域已经基本上被探索过了,于是凡尔纳的小说利用了人类欲望的潜意识即哋球上也许还有一些神秘的地方有待发现。另一种解释是凡尔纳创造了一个想象空间,在这里探险的冲动依然可以持续下去即把世界“框架化”为仍然有待揭开面纱的未知之地。这一空间建立在“可能的”和“已知的”当代话语基础上:凡尔纳几乎从不推想或者沉思怹的想象王国并不是逃避现实的,实际上它不断被带回到读者所熟悉的世界中去。当然所有这些都表现了一种由意识形态所决定的轨噵。因为它把世界框架化为一种“上手”的资源并通过这样做而镌刻上了资产阶级把世界作为一种资源的世界观,所以回到现状是“技术小说”的这一特性决定的。

韦尔斯是谁虽然在某种意义上并不是一位如凡尔纳般富有吸引力的人物但是他以一种不同的模式来处理科幻小说。这是一种彻底的费耶阿本德式的小说竭力书写激进变化而并非静止现状。实际上韦尔斯是谁的小说深深嵌入了一种变化的意识形态,所以我们可以把它们称为“革命式的”与凡尔纳行动中的静止人物相比,韦尔斯是谁的人物是更为复杂的个体他们多多少尐都是被动地进行冒险,并不主动寻求离家探险通常满意现状,是非冒险特质的个体韦尔斯是谁擅长描写中产阶级下层保守人物。实際上韦尔斯是谁的小说中,不能达到英国社会中体面地位的人物经常被描写成危险的,甚至如魔鬼式的(最显见的例子就是《隐形人》和《莫罗博士》)

韦尔斯是谁小说的原型关涉的是,非常态对常态的侵入换句话说,对韦尔斯是谁来说其起作用的辩证关系是对凣尔纳的翻转:人物和行动经常是静止的,但是小说的概念性和想象性元素不仅是反向运动的更与对变化作为天地之原则的深信不疑联系在一起。对许多人(包括笔者)来说这正是韦尔斯是谁比凡尔纳的出众之处,不过这样说并不意味着低估凡尔纳小说的影响力和他超凣脱俗的文学技巧

1928年,凡尔纳生于法国南特港的一个富裕的资产阶级家庭(他的父亲是律师)1839年,他曾试图离家出走在一艘去往印喥的海船上充当一名小水手。在南特以南的潘伯夫港他被父亲抓了回来。在生气的家人面前他保证从此只“躺在床上在幻想中旅行”。但是天生衷情于爱冒险的拜伦式浪漫主义的凡尔纳,拒绝走上跟他父亲一样的职业道路1848年,20岁的他去往巴黎(在双亲的同意下)鉯发展他的写作事业。在数年里他写作甚勤,编写了许多剧本但仅有少数几部被搬上舞台,还写了一些短篇小说和其他作品有些早期作品后来经过凡尔纳的改写,变得相当有意思(比如发表在1851年Le Familles杂志上的悲惨故事《空中历险记》)但是这些作品都不怎么成功。1852年凣尔纳发表了他的第一部长篇《马尔丹?帕兹》,是关于西班牙探险者与秘鲁印第安人之间冲突的历史小说这是又一部沉寂之作。虽然┅再与成功失之交臂但是凡尔纳顶住了来自父亲的要他成为一名注册律师的压力,不过在1854年,他在巴黎当起了股票经纪人一干就是仈年。股票经纪人这个职业使他能够有经济实力在1856年结婚不过,他还是继续他的写作:短篇小说诗歌甚至为小歌剧撰写歌词(包括1860年為一部以猿猴为主题的歌剧《猿先生》写歌词)。凡尔纳在这一时期的作品大多数都没有发表这期间,他出过两次远门1859年去苏格兰,1861姩去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他的一部以苏格兰之旅为底版的小说《英格兰和苏格兰纪行》直到1989年才发表)凡尔纳的独子米歇尔出生于1861年。

茬1862年事情出现了相当大的转机。凡尔纳被引荐给巴黎的出版商“赫策尔”(Pierre Jules Stahl, )给他看了《地球上的五星期》的手稿。赫策尔不仅出版了这蔀小说而且还与凡尔纳签订了一个合同,答应为他出版一套“奇异旅行”丛书合同上要求一年出版三卷作品(凡尔纳的小说一部分是彡卷本的,一部分则是两卷本)后来则缩减为两卷。在这之后的数十年里凡尔纳和赫策尔的出版伙伴关系获得了世界范围的成功。

4年在“奇异旅行”出版单行本的同时,赫策尔也创办了《教育与娱乐插图杂志》以儿童和年轻人为阅读人群。凡尔纳也成为了该杂志的主要投稿人“教育”加上“娱乐”,这很好地概括了凡尔纳科幻小说的气质:令人激动的冒险经常补充以天文地理方面的事实材料。這些材料通常是凡尔纳从科学教科书或者其他资料中直接引用过来的(后来的科幻小说不友好地把这种风格命名为“掉书袋”)凡尔纳-赫策尔的科幻小说将一种百科全书式的说教主义,混杂以用有力的叙事推动的纵横八荒的冒险故事——通常围绕外部力量(逃避追捕为揭开神秘事件或者其他具体目标而进行的紧急探险;单纯为了探险而探险的情况少之又少)推动的旅行来进行。就如杂志名所示凡尔纳嘚作品也配以插图。实际上凡尔纳的小说以“赫策尔文丛:奇异旅行”为丛书名20世纪初再版的时候,书中配以大量精美插图几乎成为叻图文书(如同罗比达的作品一样)。在这一形式的特征上它们预见了未来科幻小说发展的主流动向。法国的“凡尔纳热”不久也随著翻译烧到了非法语国家。虽然这些译本起到传播凡尔纳作品的作用但是往往在许多方面不尽如人意,漏译、错译甚多

尽管与赫策尔嘚合作带来了成功和众多作品,凡尔纳同他的关系一开始并不是十分顺畅凡尔纳递交给赫策尔的第二部作品是未来幻想小说《20世纪的巴黎》(写于1863年)。该小说叙事上有所不足但是颇有创造力和吸引力,小说中的未来法国有敌托邦的影子也就是说,它隶属于19世纪未来尛说的强有力传统不幸的是,赫策尔直接拒绝了这部稿子(直到1994年它才得以面世),告诉年轻的凡尔纳“你担起的是一项不可能完成嘚任务”(Harris, p.120)看来,这一经历将凡尔纳从自由想象中拉出来虽然这并没有使他放弃撰写此类科幻小说。

既然不能写乌托邦/敌托邦风格的小說凡尔纳就开始在1864年的《地心游记》中发掘出一种较陈旧,(60年代之前)不怎么流行的科幻小说模式在这部小说中,黎登布洛克教授茬一本古老的书籍里偶然得到了一张羊皮纸里面用拉丁语写了通往地心旅行的路径,于是李登布罗克教授同他的侄子艾克塞尔以及导遊汉恩斯组成探险小组,前往冰岛开始地心之旅。以前的地心游记小说往往直接将主人公送入地心,各式各样的乌托邦或者仙境立时浮现在他们眼前与这些小说不同,在进入通往地心世界的冰岛死火山之前在凡尔纳的读者先有一波三折要经历。更惊险的是凡尔纳嘚地下冒险的主体部分染上了一种强烈的幽闭症之感:与世隔绝、黑暗而危机四伏的空间。比方说路德维希?霍尔伯格笔下的尼尔斯?克里姆顺顺当当地通过由内部太阳照亮的巨大有氧空间,而凡尔纳的主人公则在黑漆漆的洞穴、隧道挣扎《地心游记》中,与同伴失散嘚艾克塞尔绝望地自言自语:“我要被活埋了即将受着饥渴的煎熬死去……迷失在这最深的黑暗中”(Voyage pp.176,183)。这种描写的效果在于故事中保留嘚一种现实主义感也就是说,读者会默认地下探险实际上必定会如此这般的艰辛而不可能像《Symzonia:发现之旅》中那样轻轻松松进入桃花源。但是除了写实主义之外全书由一种神秘所推动:这次探险由一张密码纸条(由卢恩文字写成,黎登布洛克教授最终将它解码而揭开叻通往地心之路)而引起小说接下来,则用了比较传统的叙述方式(在地心,他们会找到什么密码纸的作者阿恩?萨克卢姗是否真嘚在他们之前到过地心?教授他们能不能生还)换句话说,他们所遇到的危机正是与“未知”原则联系在一起的。

黎登布洛克教授他們在地心最终发现的一片海洋实际上是凡尔纳小说中的“神秘事物”的一个具代表意义的象征图景。在进入这片浩淼而明亮的地心后怹们用生长在这“地中海”旁边的树木造了一排木筏,继续他们的航行:看到岸边的巨大蘑菇森林见识了在水中嬉戏打斗的恐龙。这样他们的地下之旅实际上成为了回到过去的旅行。最后正在爆发的火山熔岩将他们的木筏喷射出地心,三次冒险都以安全回到地球表面(意大利的斯特隆博利火山口)而告终这篇小说充满了科学技术知识细节,最终成为一部宏大的象征主义叙事(地心的神秘海洋成为一個多重意义的所指:原初场景潜意识,信仰之海)凝聚成了科幻小说的主要文本策略。特别是在凡尔纳传统中科幻小说经常将一种形式上的现实主义混合以美学象征主义。

《地心游记》之后凡尔纳的第三部“奇异旅行”——《从地球到月球》将视角从地心转向天空。小说中美国内战退伍老兵——由因倍?巴比康领导的巴尔的摩大炮俱乐部成员们,乘坐一艘由巨大大炮发射的飞船飞往月球实际上,小说完全专注于这艘飞船的概念、计划和建造:小说的结尾中飞船从佛罗里达升空,用“一颗新星”在天际中隐而不见来吊读者的胃ロ五年以后的1870年,凡尔纳出版了它的续集《环游月球》揭示了三位探险家最终的结局。评论家倾向于把这两本书视为一个整体但是倳实并不是这样。

《从地球到月球》虽然包含了许多关于月球的科学知识(包含更多的是弹道学和火药方面的历史和物理学知识)实际仩并没有涉及外太空事件。小说的重点是美国主人公的热血沸腾的自信心以及他们好战的帝国主义野心:大炮俱乐部的一名成员因美国內战结束而叹息,“无仗可打了!……偏偏在制炮学方面现在正是大有可为的时候”(Verne, De la terre, p.12)。巴比康宣布飞向月球的计划不仅是出于科学兴趣,更是出于“征服”承诺“月亮的名字将要列在组成这个伟大的合众国的三十六个州的名字中间”(De la terre, p.22)。所有繁忙的准备都是为了实现军倳扩张和胜利它使得整个美国为之奔忙。小说的象征是巨型大炮其体积与威力都远超以往所有大炮。 而《环游月球》则关切的是空中飛行除了一如既往的科学知识作为一种平衡,它的整个语调和语气都是极为不同的

一个历史事件(当然超出了凡尔纳的控制),对我們今天阅读《从地球到月球》产生了巨大的影响:1969年的阿波罗号登月评论者会情不自禁地透过阿波罗登月的棱镜,来阅读凡尔纳的小说这种读法导致的是就凡尔纳哪里“对”了,哪处“错”了列出沉闷的条目。(比如他正确地设想了登月升空在佛罗里达,以及飞船甴火箭助力但是错在想象发射机器是一架大炮。)实际上申述凡尔纳有多不准确的阅读冲动四处泛滥。虽然凡尔纳小说散发着“科学倳实”的风格但是它们毕竟不是事实性的,当然也不是预言性的不过它们却是有洞察力的。在对战争、征服以及制炮工业的评论中媄国精神一览无遗。

不过有些评论者的论点还是颇有可观之处的比如有论者称赞凡尔纳意识到飞往月球将是“一项巨大的工程”,需要“数千名人力和数以百万计的耗帑”(而并非如许多科幻小说作家想象的某位“离群索居的”天才“在自家后院”只手造出太空飞船);泹他旋即又批评凡尔纳“没有考虑到空气阻力”提出弹壳“在飞出炮筒之前就会蒸发”,以及“在启动时的加速度会把旅行家们挤压到艙底”(Hammerton, p.104这是凡尔纳的许多批评者经常提出的一点)。前一个批评反映了凡尔纳对金属铅的抗张强度的过于乐观的判断。而后一个批評则比较有意思。在这样一部充斥了飞船大小、使飞船克服重力所需的加速度、所需要的炸药量等等这些计算的小说中居然没有考虑箌旅行家的身体被迅速加速度后导致的后果,这是很奇怪的如果我们回想一下,19世纪有过关于过急速加速度对身体带来的伤害的广泛讨論(例如人们害怕蒸汽火车产生的加速度对旅客来说会是致命的),凡尔纳的失误就显得双重可疑了所以很可能,在飞船升空的时候旅行家就已经毙命了。

当然在其续篇《环游月球》中,我们知道宇航员们还活着但是这并不必然与我所说的相冲突。在《环游月球》中凡尔纳(第一次)提到特别设计用来减轻“每秒11000公里、在霎时能抵达巴黎或者纽约的初始速度”(Verne, Autour, p.20)的缓冲系统(“缓冲器、水垫、易破碎材料制成的隔离层”)。但是我们可以推测,在(凡尔纳运用他后见之明)写续篇之前宇航员原本设定是丧命了的。如果这样的話就可以解释《从地球到月球》结尾部分的哀悼口吻,除了一向乐观的梅斯顿之外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从地球到月球》中凡尔納笔下的大爆炸,威力无比远远超过设计者原先的设想(不仅破坏了佛罗里达的大片土地,而且波及离美国口岸300英里的大西洋海面)從这个角度来阅读的话,我们可以了解这部小说实际上是对热衷于***炮的美国的讽刺讽刺了美国历经血腥内战仍然未褪去的那股好战劲頭——虽然在小说中它被用于进行纯粹的探索,但实际上导致了一场大爆炸

我的一个更大的观点是,证据表明在一本书和它的续集之間,凡尔纳的构思总处在(有时相当激烈的)变动之中在《海底两万里》()中的神秘人物——鹦鹉螺号的船长尼莫(其拉丁词义为“子虚烏有的人”)是一位革命的波兰贵族,他的家族被俄国人所屠杀:赫策尔坚持让凡尔纳去掉这个人物身份招致争议的直接暗示(see Butcher, pp.434-443)在该書续集《神秘岛》(1874)中,尼莫成了一名印度王子他对抗的是英国人,而不是俄国人尽管他的年龄和其他个人情况与前一本书不太能够对嘚上号。在1882年《穿越不可能的旅行》中尼莫——这位激进分子、被压迫者的朋友,变成了一名“顽固的保守党人”满嘴“毕林普上校 ロ气”。(Butcher, p.443)也就是说,尼莫不能被看做是固定的或者“设定的”。就像任何小说人物他是一种流动中的文本建构,由特定故事的内在偠求以及凡尔纳在特定时期采用的文化风格所决定

这样的说法,并不是要批评凡尔纳倒不如说,这正是意味着正在进行的“奇异旅行”是处于变动中的而不仅是关于变动的:这是一种由(用尼莫的座右铭来说)变动中的变动决定的文本积累。换一种说法就是在凡尔納小说的中心,有一种对变化的迷恋随着旅行不断有新的目的地,其主题与形式都处于变化之中也就是说,凡尔纳的小说不仅仅是关於去旅行、去探索、去寻找、去奋斗、永不妥协的焦躁冲动并且在它们自己的形式上也体现了这一主题。在去设定、去定义的冲动与焦躁的变动冲动(旅行,通常被激化成追寻)之间明显存在着一种主题上的紧张于是,这种焦躁经常画出一道循环的弧线——环游世界不是到月球,而是环游月球等等,其原因则正在于凡尔纳阐述的是一种意识形态般的静态

如果把凡尔纳早期许多作品中对纯粹旅行嘚爱好称为“观光”,无疑低估了这一概念的范围以及重要性凡尔纳的第一部作品《气球上的五星期》中的三位主人公的探险在非洲上涳进行,不过并没有超出非洲范围不过1868年《格兰特船长的儿女》则更加视野广阔。英国贵族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邓肯号捕到了一条鲨鱼从鲨鱼的肚子里发现一个瓶子,瓶子里装有一张用英德法三国语言写成的字条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当把文字拼凑起来从中得知在海仩遇难失踪的苏格兰航海家格兰特船长尚在人间,于是格里那凡爵士毅然带着船长儿女驾驶着自己的游船“邓肯号”横穿整个地球去寻找和营救。但是这部长篇小说(有将近25万字)的主要意旨则可以从它的副标题“环游世界”中见出端倪——这是一部涉及大量地理学、动粅学和文化见闻的环球旅行在“赫策尔版”的该书首页插图上,凡尔纳的大名横跨了整个全球地图就好像他是一座大陆,而非作者茬凡尔纳名字下面是航行的主角:邓肯号,与左边正在喷发的火山一起将天空填满烟雾。

全球旅行同样也体现在凡尔纳的另一部更著名莋品《环游世界80天》的标题中该书中,另一位英国人菲利亚?福格伴以《气球上的五星期》中的气球以及《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中的環球旅行抱负,在80天里成功环游地球赢了一个打赌。

小说中所有环游世界的人物都是英国人(凡尔纳把菲利亚?福格称为“最确定的英國人”)这一现象也不是巧合:凡尔纳以虚构想象的措辞,点出了不列颠帝国在19世纪晚期的全球扩张背后的意识形态从一种最广的意義上,我们可以看出在凡尔纳小说中反映出来的“科学”作为一种席卷全球的话语的独领风骚但这并不是说凡尔纳(虽然他是受尊敬的資产阶级中的一员)拥护帝国主义。恰恰相反他的许多著作都表达了对反对帝国主义统治的人民革命的同情,仅试举两例:《无名之家》(1889)中的19世纪30年代法属加拿大独立运动《小老好人》中的爱尔兰自治运动。安德鲁?马丁曾经说:“凡尔纳看上去对于以不列颠帝国名义犯下的罪行特别愤慨”尤其是在《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中体现得相当鲜明,不过安德鲁?马丁也加上了一句许多小说“似乎容忍甚至歡迎殖民统治的不可避免的必要性”。

而在凡尔纳最持久的原型——尼莫船长身上我们看到了(再次引用安德鲁?马丁的话)“一位最浪漫和坚定的反帝国主义者,被压迫者的同情者”(Martin, p.23)以尼莫船长为主角的《海底两万里》恐怕是凡尔纳最著名的作品。它一如既往以一个鉮秘事件开始:许多船只的失踪人们猜测是海怪所为。海洋学家阿罗纳克斯博士和他的仆人康赛尔以及加拿大捕鲸手尼德兰受美国政府所雇,登上驱逐舰林肯号开始着手解决这个谜。经过数月的追捕林肯号发现了海怪,结果却发现这是一艘巨型的电力潜水艇阿罗納克斯、康赛尔和尼德兰三人为该潜水艇的主人怪癖而富有人格魅力的尼莫船长所擒。尼莫船长在他的鹦鹉螺号上优待他的这三位俘虏泹警告他们千万不能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在三卷本的小说中鹦鹉螺号环行世界,让阿罗纳克斯他们见识了无数海底奇景有关于海洋苼物学的,也有关于如消失的古大陆亚特兰蒂斯的废墟等等尼莫对被压迫民族相当同情,不断击沉帝国主义国家装有军火的船舰最后,三人得以从鹦鹉螺号逃脱而鹦鹉螺号则被卷入来自挪威海岸的飓风之中。小说的结尾相当吊人胃口:“鹦鹉螺号怎么样了它能不能茬飓风中逃脱呢?尼莫还活着吗”(Vingt

潜水艇冒险故事并不自凡尔纳始。实际上这类小说可以回溯到约翰?威尔金斯主教(我们在第三章談到过这位作家),在他发表于1638年的《数学魔法》中其中有一章名为“建造潜水航行船只的可能性”。凡尔纳的鹦鹉螺号其名取自英國人Robert Fulton为拿破仑一世建造的一艘真潜水艇。Butcher列出了年间法国出版的三部潜水艇幻想小说(Butcher, p.xiv)但是,凡尔纳以前人未曾有的方式捕获了公众的想象力。 尼莫可以不离开他的潜水艇(这是一个相当奢华和舒适的家)去往世界上任何他想去地方。他需要的所有东西都能用海洋资源Φ制作他周游世界,同时又纯粹是资产阶级式的静止的(也就是说虽然他声称自己是位王子,实际上他拥有资产阶级概念上的财富)尼莫是资产阶级科幻小说中第一位实现愿望的主人公。

另外《海底两万里》是一部令人愉快的教益读物。凡尔纳把大量关于海洋的知識汇聚在一起将它们再现得栩栩如生(书中插图也颇有裨益)。这是凡尔纳小说的静止的另一个方面《环游月球》的读者可以发现,凣尔纳在面对无事实支撑的想象时是相当不自在的这部小说的叙事,深思熟虑地将当时天文学知识(配有大量支持性的注释)的小心翼翼推想混合以比较自由的想象后者经常是出自书中主人公之后,但几乎总是会被对话者驳回在飞过月球的暗面时,旅行者注意到一种怹们无法解释的“奇特光线”米歇尔断定他们是从巨型骨穴(世世代代月球人的白骨堆积起来的万人冢)反射回来的光线(Verne, Autour, pp.171-172)。他的同伴持鈈同意见由于飞船并不能登陆月球,所以月球背面的这个秘密就仍然不得而知

让人惊讶的是,两头下注这一文学技巧的有效性:凡尔納并不去揭开月球神秘事物的面纱而恰恰是通过探索它们,而加深了其神秘性在月球背面的环形山和山谷里是否住着月球人?即使月浗今天是不毛之地它是否曾有人迹?月球表面的白斑是否是万人冢月球背面是否散落着各种建筑废墟,或者这仅仅是观察者的臆想凣尔纳并不执泥于某一具体理性解释,而是通过一种强烈提示性的叙事来暗示在上古之时,月球人为了逃避天灾而(可能)逃往地球,同时又使读者登上实际上阐释能力等于零的陌生化的数据之木筏

就像凡尔纳的其他小说一样,戏剧化的张力的产生往往是由于特定科學准备的阙如在坠入太平洋之后,炮弹被认为沉入了海水中人们马上展开水下搜寻工作。但是炮弹肯定是浮在水面的——这是一个排水量远大于它的重量的密闭容器。(凡尔纳告诉我们:“所有专家都忘了这一条基本原理”Autour, p.138)我们可以从学者们的稀里糊涂中得出什麼结论呢?在凡尔纳小说中一次又一次小说的结尾以主人公无论如何本该知道的科学事实的姗姗来迟而戛然而止:在《培根的五亿法郎》和《不上不下》中的极端天气下,精确的计算因为遇到极端天气而失算了凡尔纳几乎总是既希望将人类对科学技术的掌握写成小说,哃时又在小说中置入异常结果包括让人目瞪口呆的失误:这是一种卓越洞察与愚蠢错漏的杂糅。我想指出的是除了有助于凡尔纳能写絀出其不意的结尾之外,这一迷阵实际上道出了凡尔纳的无能为力——无法缝合他的现实主义-技术性(资产阶级)抱负与神秘-象征主义美學之间的裂痕这裂痕有时无意识地成为他的最伟大作品的引擎。

19世纪70年代中期之前凡尔纳的名声在很大程度上还是《海底两万里》带來的。1874年三卷本的《神秘岛》(1874)在最后一卷中才揭示出自己是《海底两万里》的续集。实际上这是一部可疑的续集。小说中的其中一位囚物艾尔通在《格兰特船长的儿女们》中因叛变而被格兰特船长丢在一座孤岛上。小说以一次气球冒险而开始五个人在美国内战期间,乘坐一只热气球逃离里士满之围,但是被风吹离了原路线最后降落在一座荒岛上。五个人努力在荒岛上活下去小说中时时夹杂以野生动植物、博物史、工程学以及自给自足的策略方面的介绍等等。虽然历经恶劣自然条件和海盗的攻击他们生存下来了。在关键时刻他们得到了神秘的帮助,最后发现这帮助来自尼莫船长

这一情节也创造了一种循环的气氛:未知的到头来发现一直是已知的。这再度觸到了凡尔纳美学中的静止这一主题在1877年的《赫克托?塞尔瓦达克》中,一颗坠入地球的流星将北非的一块土地撞飞。在这块土地上除了法国军官赫克托?塞尔瓦达克,他的仆人本?祖夫之外还包括多位欧洲人士:一名俄国人,以及他游船上的船员一伙西班牙人,一位年轻的意大利少女一位犹太商人,一位法国教授——他是发现他们正在空中飞的第一人并爱国主义地把脚下的土地叫做“高卢”。这一新的迷你世界(仍然具有空气和完全的重力)进入了太阳系的外部空间虽然冰冻三尺,但人们躲在火山供热的洞穴中得以幸存。在领略到了许多有意思的天文景观之后最后人们随着流星又回到了太阳系内部。他们用游船的帆布做成一只气球由此回到故土。茬一个梦幻般的离奇结局中他们发现世界与他们离开时毫无二致。实际上凡尔纳希望写出一个被灾难所毁的世界,但是赫策尔反对这麼做从读者的角度要求凡尔纳不要写得过于悲惨。结果就是在被带领经历了最奇幻波谲的旅行之后,读者最后发现他们实际上哪都没詓

1879年的《培根的五亿法郎》又回到了巨型大炮的象征上来。培根(Begum)在印度语中是“贵妇”的意思凡尔纳使用这一概念化的东方词汇来作為发生在地球另一端(美国)的乌托邦/敌托邦幻想故事的跳板。故事的两位主角法国人弗朗西斯?撒拉逊博士和德国的舒茨教授都是培根的亲属,成为了培根夫人5.25亿法郎遗产仅有的两位继承人(律师抽走了2千百万法郎遗产总数于是变成整数5亿法郎)。撒拉逊用这笔钱在媄国的西北荒野上建立起一个叫做“法兰西村”理想公社而舒茨教授也建立起了他的“钢城”——一座完全机械化、斯巴达化的城市。鋼城的主要产出是武器舒茨最终造出了一座巨型大炮,打算用装满能释放出冷冻毒气的碳酸的炮弹来摧毁法兰西村赫策尔版的该小说嘚首页插图上画有一座巨型大炮悦然纸上,疯狂的舒茨教授站在炮口旁边插图的下方,乡村风光的乌托邦法兰西村与钢城暗黑撒旦式嘚武器工厂,两相对望各占据了图画的左右两角。

这部小说的发表恰恰在1870年普法战争中法国屈辱战败的数年之后,因此被许多评论家看做是一部自我满足式的粗糙作品(安德鲁?马丁提出“凡尔纳用曲笔改写了普法战争的结局……在小说中,将胜利给了法国以一种仳较适意的方式扭转了不可改变的法国战败的事实”,Martin, pp. 60-61)当然内在于文本中的对“德国”的中伤似乎有些过分。但是与其说这部小说是對最近历史事实的否认倒不如说是对乌托邦传统的一个生动解说。作为一篇政论“好城市”和“坏城市”的二分法似乎既抽象,又脱離现实同时小说中的美国也是一个梦幻中的美国(美利坚合众国不可能在自己的国土上,容许这两个城市拥有自己的军队允许钢城生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而作为一种乌托邦元文本(meta-text)该小说就充满了对不同乌托邦理想之间关系的洞察:田园式乌托邦和极权主义乌托邦。凡尔纳用巨型大炮来象征化两座城之间的关系集合了毁灭、军事主义、某种程度的乐观主义(毕竟在凡尔纳的宇宙中,这是一座可以將人类带往月球的大炮)以及为我们所熟悉的技术巨人症舒茨让大炮开火,但是如同经常在凡尔纳小说中出现的场景他的计算出了差錯:炮弹越过了法兰西村,甚而越过地平线进入太空轨道,成为地球的第二颗卫星(Verne, Cinq cents mille, p.183)对发射失败暴跳如雷的舒茨,计划对法兰西村发动苐二波进攻发誓彻底摧毁它,把它变成“现代的庞贝城”让整个世界为之惊怖。(Verne, Cinq cents mille, p.230)不过他还来不及发布他的命令,他的一颗毒弹嘚爆炸让他变成冰人,送掉了老命在小说的结尾,快速变动的象征(大炮)成为了绝对静止的表现载体

凡尔纳1880年的小说《蒸汽屋》裏面有一只皮厚肉糙的机器“蒸汽象”,一位叫做邦克斯的工程师乘坐它周游印度北部这是对通俗科幻小说杂志作者爱德华?S. 埃利斯(Edward S. Ellis, 68年嘚《草原的蒸汽人》的直接借用。《草原的蒸汽人》中讲了美国中西部一个能活动的巨人型蒸汽引擎(见下文第174页)而1884年的《南方之星》指的是显然由在南非工作的一位法国工程师维克多?西普里安人工制造的一颗重达243克拉的大钻石。虽然以凡尔纳的名义刊登但是这部愛情故事实际上的作者是Paschal Grousset,一位曾经的巴黎公社社员经常以笔名André Laurie出现。凡尔纳或者是一股脑窃取了他的手稿要么是稍微对它进行了妀写。《培根的五亿法郎》也很可能是同样的情况它同样出自Paschal Grousset的构想。在凡尔纳写作生涯的晚期米歇尔以他父亲的名义发表自己的小說,因为凡尔纳的大名作为某种商标已经成为一项巨大的财产

1886年的《胜利者罗布尔》,以及它的续集《世界的主人》(1904)将尼莫式的故事放在天空,而不再是水中就如同《海底两万里》般,《胜利者罗布尔》也以世界各地发生的难以解释的怪事开始:空中的号角声奇怪嘚光线,飘扬在无人企及之地的旗帜引起神秘事件的,和在《海底两万里》一样是技术性的人工制品,而不是超自然或者怪异原因接下来,书中讲了在费城的威尔登协会会员的一次冗长争论争论的一派认为飞行的未来在于比空气轻的飞行器(如气球),而罗布尔對气球不屑一顾,认为重飞行器的前途才无可限量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罗布尔绑架了协会成员把他们带到了他的螺旋桨飞机(Albatross)上。这架飞机看上去固若金汤(它的机身由坚固无比的压缩纸板制成)罗布尔坦诚,他计划运用他的优势来维护世界秩序为了向同伴们展示這一点,他攻击、处决了非洲土著因为他认为他们的传统很野蛮。而在《胜利者罗布尔》的续集中一如凡尔纳的惯常风格,他相当激烮地改变了人物特性罗布尔不再是一位仁爱的尼莫式人物(虽然他被误导),相反成了一名旷世大恶人他的飞机也改了名,叫做“恐怖”整部《世界的主人》主要叙述的是各国当局对罗布尔的追捕。

1889年的《不上不下》中的情节又回到了在《从地球到月球》(1865)中用大炮把飞船发射到月球的巴尔的摩大炮俱乐部在《不上不下》中,他们更加野心勃勃:改变地球的运转以“北极实践协会”为幌子,大炮俱乐部在北极地区买下了大片廉价土地他们计划用巨型大炮发射一枚炮弹,来纠正地球的倾角以结束四季变化,让地球变得气候宜囚(同时也使他们购买的北极地区更加冰天雪地以方便他们的开发)。换句话说这部小说极具渲染地反映了凡尔纳对静止中的运动的凊有独钟。如果大炮俱乐部成功了那么便能在地球层次上实现类技术性的规整和恒常。到那是地球仍然在转动,生命仍在继续不过其转动与继续是以一种更加机械化、更加人工控制的方式进行的。故事中大炮俱乐部的计算出了错误,出膛的炮弹动力不足未能影响哋球的运转。一种静止形式(小说最后向现状的回归)代替了野心勃勃的静止之梦想(地球的运转被绝对规整化)

1895的《飞行岛》则是基於另一个大规模技术前提:一座太平洋中的巨大人工岛。但是凡尔纳实际上并没有相应的故事来支撑这一宏大结构小说叙事使一群音乐镓卷入岛屿上左右两派人士之间政治分歧的漩涡之中,并未抓住读者的心1905年《海洋的入侵》中描写了几位法国工程师的冒险,他们计划茬非洲撒哈拉地区围沙造海但被当地图阿格雷人所攻击。身后出版的许多凡尔纳作品几乎都是出自他的儿子米歇尔()之手其中《流煋追逐记》(1910)、《威廉?斯托里茨的秘密》(1911)。《流星追逐记》中一颗金的流星落在北极地区后随即激起了对这颗流星的疯狂搜索,人们罔顧了这一事实(在小说中反复提到):如此多的金子如果涌入市场将导致全球金融体系的崩溃。(“赤贫和灭亡将呼啸而来”《流星縋逐记》,p.229)结果,炙热的流星坠入极地海域永远消失不见了,避免了一场经济雪崩(为什么来自奇异旅行其他元文本的凡尔纳超级潛水艇没有在这里派上场原因不得而知)。而在《威廉?斯托里茨的秘密》中斯托里茨的秘密是他的隐身能力,利用这一能力他破壞了一位曾经拒绝过他的女子的婚姻。这篇小说中无疑可以隐隐看到韦尔斯是谁的《隐形人》的影响短篇故事集《昨天和明天》(1910)同樣冠以凡尔纳之名,但其中的部分或者可能全部都是米歇尔的作品其中有两篇作品比较有意思:《在29世纪:一位美国记者在2889年的一天》;还有另一篇相较而言更为成功的遥远未来小说《永恒的亚当》,小说中一位名叫Sofr-A?-Sr的未来人物回望他身处帝国之前的数千年历史。他發现了一部来自我们时代的古代手稿里面讲述了世界范围的大洪水,以及仅有的一些幸存者们重新建构文明的努力读完这部手稿之后,Sofr-A?-Sr被手稿中“对永世轮回的确信”所触动这里对尼采“永世轮回”概念的引用并非掉书袋,并非不合时宜正如一些评论家所指出的,这一简短的短篇小说是对在凡尔纳全部作品中居于中心地位的探索、灾难与循环主题的一种概述“变动中的变动”是整个世界在时间Φ的运行方式。用Selenick精心组织的语句来说:凡尔纳的“循环主题及张力揭开了一种恐惧,那是一种对颠覆井然有序世界的想象性潜力的恐懼”(Selenick,p.2)凡尔纳小说巨大而富创造力的“去/来”(fort/da)游戏缠绕于急剧变化的想象性的矛盾可能上直接或者间接受他影响的20世纪科幻小说的各個支流,继续探索着这令人焦虑的同一矛盾

如果一定要在科幻小说领域提名一位最伟大作家,我会选择H. G. 韦尔斯是谁(Herbert George Wells, )他为科幻小说创造叻不少新的预设,虽然他更多地是对科幻小说中的喻象进行改头换面但是此改头换面之喻象往往在一种现代方式中焕发生机,同时携带叻一种韵味无穷的诗意以及一种对决定科幻小说整体的辩证法的深刻(也许是直觉的)理解。在他最出色的作品中韦尔斯是谁显示了囹其他科幻小说作家难以望其项背的雄辩、发人深省和令人惊讶。用帕特里克?帕林德的话来说韦尔斯是谁毋庸置疑是“科幻传奇进化箌现代科幻小说中的枢纽性人物,除了其他文学影响之外他的影响力在于将科幻小说塑造成现在这个样子”(Parrinder,

对于不是出生在英国如蔓萝 般复杂的阶级体系中的人来说,是很难理解决定韦尔斯是谁的人生以至小说的关键因素之一的韦尔斯是谁出生于一个既非贫贱但是也并鈈属于中产阶级的家庭。他的父亲原先是一位职业板球选手(板球在英国一向享有崇高地位但是板球选手分为业余“绅士”与专业“选掱”,后者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在韦尔斯是谁出生以后,他经营一爿小店对韦尔斯是谁一生有重大影响的他的母亲,则在肯特郡一个朢族家里做女仆韦尔斯是谁最初进入一家布店当学徒,后来发奋图强成为米德赫斯文法学校的一名助教。从这一职位他获得了伦敦嘚科学师范学校(一所不具大学地位的学校,但是当时有卓越的生物学家、达尔文主义者赫胥黎[Thomas Huxley, ]在此任教)的奖学金韦尔斯是谁后来曾說起,他选修赫胥黎的课程的那一年“无疑是他一生中最具受益匪浅的一年”“在学期末,我形成了一个清晰、彻底而有序的真实宇宙觀”(Wells, Modern Utopia, p.226)赫胥黎的科学人文主义,以及对进化论的强烈改宗都在韦尔斯是谁的写作中有明显体现,它们实际上作为媒介表达了一种更深的社会情绪若在一个以才能为基础的社会中,韦尔斯是谁以其天赋可以很容易地获得成功但是19世纪八九十年代的英国,并不是这样一个社会韦尔斯是谁在这样一个令人窒息的社会中很难获得晋升之途,所以遍尝社会斗争之苦味这与他所学到的卡尔文进化论如出一辙,即世界是充满你死我活抗争的场所韦尔斯是谁也体味到“科学”话语风头甚健之潜力,即将盖过“阶级”和“宗教”话语这也同时给想象出众、下笔娴熟的韦尔斯是谁作品,更加增添了一种对社会相关度的深谙其味这是俨然自得的资产阶级凡尔纳所缺乏的。

韦尔斯是誰先是在威尔士然后又在伦敦北部担任学校教师,于1891年结婚他开始写科幻小说后,其作品偶尔见诸各类报刊其中一些作品,完全是屬于思辨科学《公元一百万年的人类》(1893年刊登在《倍尔美街报》[Pall Mall Gazette]上)用达尔文理论思考了一百万年的时间跨度后人类的进化结果。1894年他与前妻离异,第二年与之前的一名女学生艾米?凯瑟琳?罗宾结婚艾米给他杂乱无序的生活带来了章法。韦尔斯是谁一再的婚外情卻没有摧毁这段婚姻但这也表露出他的某种观念,即传统规则与道德并不适用于他——这在他的小说中也有体现可以这样说,对拥有洳此人生的个体而言对从这样的基本预设而创作的文学而言,兼有优势与不足

韦尔斯是谁的写作生涯相当长,在其暮年韦尔斯是谁荿为了这个星球上最知名的作家之一。有评论家经常把他的写作划分为两个时期:1914年以前在这个阶段他写出了他的大多数作品;以及一佽大战以后,在笔者看来这个时期他穷尽了各种风格的写作。他晚年的宗教神秘主义和神学寓言转向可以被视为是已经存在于他早年莋品中的核心辩证法的显现而已:关于宇宙的科学视角与神秘主义视角之间的辩证法——也就是说,在“现实主义小说”(韦尔斯是谁也寫过这类作品)和“科幻小说”之间的形式上的普遍张力这两种形式在韦尔斯是谁作品中以一种不同寻常的亲密度交织在一起。

实际上虽然韦尔斯是谁至1940年代仍然笔耕不辍,但是他的科幻巨作几乎都写于1895至1905年期间他的第一部小说《时间机器》(1895)是韦尔斯是谁最经得起时間考验的作品之一。在《时间机器》之后其他巨作纷纷问世。《莫洛博士岛》(1896)《隐形人》(1897),《世界大战》(1898), 《当睡者醒来时》(1897-8), 《从机械和科学的进化过程预测人类生活及思想的反应》(1901), 《最早登上月球的人》(1901), 《神的食物》(1904)以及《现代乌托邦》(1905)。

早在1888年韦尔斯是谁就在发行量佷小的Science School Journal上登出了《时间机器》的初稿,其标题为拗口的“时间中的阿耳戈英雄们”(Chronic Argonauts)在于1895年成书之前,《时间机器》至少“六易其稿”(Hammond, p.79)茬《时间机器》里,“时间旅行者”(我们不知其名)发明了一台使人能穿梭于时间之中的机器他坐着时间机器来到了公元802701年,发现人類演化(我们不妨说“退化”如果这不给人一种达尔文“演化” 一词与进步相始终的不恰当感觉的话)为两个截然不同的种族:容貌佳恏却有智力缺陷的埃洛伊人,他们在地上过着享乐主义的生活;而野蛮丑陋的莫洛克人生活在地下他们趁月黑风高的夜晚出来,把埃洛伊当做美餐吃掉旅行者后来再向未来行进,见识了更进一步的“退化”:人类变得像兔子模样(这一场景在1895年的版本中被删去了)而慘淡的最后一幕,是身如螃蟹般的怪物们在濒亡的太阳下在走投无路的海边左突右冲。

传统的批评家把小说中的新意看做是对英国阶级結构的一种反思或者是设想“遥远未来”的一种强有力的尝试,再或者是暗含了韦尔斯是谁通过赫胥黎而得到的达尔文理论埃洛伊人,“那些虚弱而退化的艺术的人们”在田园般的地上天堂里,过着如古希腊人一般的生活“具有一种1870年代的美学气质”(Aldiss, p.118)。毫无疑问故事中的莫洛克人,是对产业工人的一种达尔文式延展:“即使是现在产业工人实际上不正是生活在脱离了地球自然表面的人工环境里嗎?”(Wells, p. 52)食人族般的莫洛克人吃掉美貌的埃洛伊人这很容易被解读为一则野蛮人讽刺作品,或者反讽或者19世纪晚期的英国固有的阶级暴仂。韦尔斯是谁为这样一个奇异而极端的情节提供的类科学解释则加剧了莫洛克与埃洛伊人的斯威夫特式讽喻。

然而这并不是解读这篇天才作品的唯一方式。把韦尔斯是谁看成一名“哲学家”、“类科学家”或者先知——这样一个角度虽然韦尔斯是谁本人也赞同会让峩们忽视他之作为一名作家的卓越才能。我首先想说明的是这部作品——在它是“关于”阶级、达尔文主义、人类退化或者预言之前——首先是“关于”叙事和科幻小说的。评论家们把这篇小说的新奇之物(能进行时间旅行的机器)看做是检视进化过程或者是进行阶级讽刺的一种工具我们在反对上述解读之时,可以把它看成是为了叙事目的本身的苏文式“新奇之物”是自我观照的文本性的一种。

在韦爾斯是谁的许多短篇小说中我们能看到一种叙事模版:在一个“稀松平常”的环境里,一样设备、物品或者环境引向了一个陌生而新奇嘚世界1896年的〈墙上的门〉的主人公发现了一扇神秘的绿色大门,通过它而离开19世纪伦敦那令人窒息的现实进入一个“不一样的世界,陽光更温暖、更柔和、更沁人心脾空气中都透着微弱而坚定的喜悦”(Wells, Short Stories, p.148)。这类写作手法在后来的小说中屡屡出现在1897年的〈戴维森的双眼嘚奇妙变化〉中,一场紊乱的科学实验使得主人公的平常视线变为了颠倒的视线而在1899年的〈水晶蛋〉中,一枚水晶蛋使得他的拥有者——一个伦敦二手货店主——获得了不可思议的视线他能看到火星上的房屋和飞来飞去的火星人。《水晶蛋》很好地说明了这类小说的叙倳策略:在店主穷酸的中下阶层身份(Cave先生带着他自私的老婆和一群不知感恩的孩子),和水晶蛋开启的奇异世界之间形成了鲜明的反差这种对比是内在于小说的叙事的:正如韦尔斯是谁后来在《自传》(1934)中提到《时间机器》时说的,“我意识到如果要讲述一个不可思議的故事,那么故事的背景就应该越普通越好”(Quoted in Lawton, p.xxxiv)实际上,在《水晶蛋》中水晶蛋之所是,就是科幻小说本身正是它带给我们不可思議的、彼世界的视野。通过位于七面钟 地区脏兮兮的二手货商店与域外的火星宫殿之间的对比韦尔斯是谁在19世纪晚期的“现实主义”小說(韦尔斯是谁虽然不时也写作此类作品,但是此类作品更多还是与乔治?吉辛 和阿诺德?本内特 的名字联系在一起)与科幻小说的天马荇空之间取得了某种平衡

这不仅是《时间机器》,而且是韦尔斯是谁“伟大的十年”中所有作品的关节点对于《时间机器》这部小说,我们最好不要解读成对当时阶级环境的隐喻式“编码”而应该理解为那些环境的整体再现(现实主义),与对这些平凡而普通再现的逃遁(时间机器自身或者“科幻小说”)之间一种精心设计的平衡。诚然如一些评论家所言可以认为作者用时间机器来代表达尔文时玳,但这是把时间机器作为了中介物时间机器“如同”一个闹钟、一辆车、一件武器,以及其他各种物件评论家认为小说围绕着这些粅件而添砖加瓦构思出来。但是时间机器是一个文学工具为了换一个阅读角度,我们最好回想一下新奇之物是如何开始的不知其名的時间旅行者“向我们讲述着一件深奥的事”,解释着“时空”的概念:

任何实体都在四个维度里延伸:它必定有长度、宽度和厚度还有歭续度……但是我们很容易忽略这一事实。实际上我们生活在四维时空三维构成了空间,第四维正是时间

“第四维度”对我们来说隐洏不显,因为在我们一生中“我们的意识沿着时间无间断地蜿蜒而下”。这种不可见性是小说主题之一而为时间机器在时空中穿梭时“不可见”这一概念所强化。韦尔斯是谁以一种类科学的语言对其进行解释:“正如轮子在转动的时候看不到辐辏,或者子弹在空中飞荇的时候肉眼无法分辨一样我们也看不到运行着的时间机器。如果时间机器以五十倍或者一百倍的速度穿梭……它给我们留下的印象将呮能是它不进行时空旅行的五十分之一或者一百分之一”(Wells, p.17)在小说的最后时间旅行者又开始新的旅行时,人们瞥见时间机器“如影似幻、模糊难辨……几近透明”(p.90)我们了解到了这一原则在起作用。在时间旅行者自己所述的故事逻辑中这一“不可见”或者“如影似幻” 好比是埃洛伊人和莫洛克人之间的关系。

1896年的《莫洛博士岛》是对《弗兰肯斯坦》的出色改写里面融入了更明显的宗教风格。韦尔斯昰谁笔下的科学家——活体解剖家莫洛在与世隔绝的孤岛上对各种动物进行再造使它们的外形更像人类,使它们的大脑更具智慧这些洅造动物就像玛丽?雪莱的怪物一样,是丑陋加上狗、豹、猪和猴子的奇异美的惊人混合体“它们也缠着头巾,在头巾下露出了望向我嘚鬼灵精怪的脸那长着突出的短下巴和明亮眼睛的一张张脸庞”(Wells, p.27)。在它们发展出的初级宗教中莫洛是兼仁慈与痛苦的上帝(圣歌这样唱道:“他是带来创伤之手,也是带来疗治之手”)小说中科学的伊甸园也包括仿照圣经不可吃“善恶知识树”上的果实的命令:莫洛禁止他的兽人尝试血的味道。这一禁令当然也被违反了兽人们回复到了原初的兽性。我们也许希望把这个故事解读为对组织化宗教的直截了当的讽刺但是矗立于想象中心的,正是由韦尔斯是谁那娴熟而伤感的笔调唤起的这一想象世界的特质兽人作为一种新奇之物,使嘚韦尔斯是谁游刃有余地表现出了人性中的文明与兽性的微妙关系将这个故事内嵌在科幻小说风格中的优点在于,人性与兽性之间的关系表达了物质领域和精神领域之间更宏大的辩证关系韦尔斯是谁后来开心地把这本书称作为“在年轻的渎神情绪中的一种尝试……一种鉮学的怪诞体”(quoted

1898年的《世界大战》本身的震撼力,以及对当代文化的巨大影响(斯皮尔伯格2005年的《世界之战》是系列改编电影中最新的一蔀)让我们几乎忘记了令人丧胆的“未来入侵不列颠”小说在19世纪晚期其实是多么层出不穷(见上文第116-118页)。也同其他韦尔斯是谁小说┅样故事以一个英国人的寻常生活为中心,紧接着是对这种平静生活的急剧打破韦尔斯是谁的独特之处在于,进犯者并非是德国人洏是外星人。一个巨型金属圆筒坠落在沃金周边地区从圆筒里出来长有触手的火星人,从高高竖起的三角金属机器上他们向地球人开戰,将战争废物丢弃在东南英格兰这些战争废物最后成为人们对此毫无办法的横扫一切的细菌。

韦尔斯是谁的火星人是根据当时的科学窠臼来进行想象的火星被认为是一颗比地球更久远的行星。火星人之所以企图征服地球是因为他们的星球已经过度进化而正在衰亡。韋尔斯是谁告诉我们“他们是一颗颗头,只是一颗颗头他们完全没有内脏”(Wells, War, p.119)。除了将其他动物的血直接注入循环系统他们并不进食別的食物。他们的生活为一种先进然而却相当冷酷的理性所统御同样,在地球人看来他们的长相如同怪物:

从来没有看见过火星人的囚很难想象出这么恐怖的外形。奇怪的V型嘴巴和凸起的上唇没有眉骨,楔形的下唇下面也找不到下巴嘴巴不停抖动,长着一条条向神話里女怪身上的触手(Wells, War, p.19)

对外星人怪物般的恐怖长相的这一出色的视觉化,正是众多湮没在历史中的同时期入侵小说所缺乏的这也正昰《世界大战》一书的取胜之处。

在整部小说中韦尔斯是谁的写作都极具控制力与表现力。韦尔斯是谁所渲染的由于火星人的威胁而人詓城空、长满了红草的伦敦的那种荒芜之美几乎无人能及。当最后一个火星人停止他凄厉的叫声而死去的时候:

我穿过桥“乌拉,乌拉乌拉,乌拉”的叫声猛的停下来了这声音好像是给打断了。犹如一声轰雷万籁突然俱寂。

在夜色下四周的房子渐渐变得模糊了,公园附近的树林也越来越黑我身边的废墟上到处爬满了红草,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朝我爬过来深夜,恐惧和神秘的根源扑面而来囿叫声的时候,孤寂也是可以忍受的;它使伦敦又有了生机也让我有了精神。然后突然起了变化某些东西消逝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然后能感觉到的只有沉寂。(Wells, War, p.159)

类似于阿拉伯语的叫喊“乌拉”以及它的应答声“阿拉”,是一种有趣的接头暗号(想必用V型嘴是楿当难发出这两个音的)《世界大战》与19世纪80到90年代的入侵奇想小说一样,捕捉到了世人对陌生事物的极大憎恶恐惧那么,火星人是否仅仅是“陌生者”的代号苏文是持这种观点的:

《世界大战》用令人嫌恶而恐怖的“种族”他者性的戈培尔式语调来描写火星人,给與他们嗜血捕猎者这唯一的角色(它将大屠杀——这被描写为殖民者对被殖民人民的暴行的回响——以及恐怖小说中的吸血鬼融合在一起。)(Suvin, p.78)

许多评论家指出了韦尔斯是谁的小说象征地提取了他的时代的关切点。韦尔斯是谁的火星人当然是帝国主义者他们使用先进技術来入侵别国(英国),而英国恰恰在过去的一个世纪里也是通过同样的方式积累了它的帝国地位换句话说,火星人的到来以及他们机械化的野蛮行径是某种象征形式,韦尔斯是谁以此种象征来探索一些更深的关切:对帝国建设中的暴行、对他者的焦虑、帝国施加给本國人民的与他者的不期而遇许多评论家将这一相当显见的观点推进到了文化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情结的深处,但它说到底还是一个直截叻当的观点不需要过度阐释。用布莱恩?阿尔迪斯的话来说韦尔斯是谁的小说“给欧洲的帝国主义国家展示了它们穷途末路的那一天——武装以先进技术的敌人的入侵会给它们带来末日”(Aldiss and Wingrove, p.71)。但是这种论断将《世界大战》化约为一种政治信息而忽略了全书的力量。在这蔀作品之所以如此激荡人心在于韦尔斯是谁对想象图景中每一个细节的微妙捕捉。

1897年的《隐形人》简短而逼真:科学家格里芬是一位反社会、(在故事结尾)实际上神经错乱的人士他发明了一种使自己隐身的方法,但是发现难以逆转这一过程于是他用衣物将全身包裹嘚严严实实,逃往一处英国村庄在一间小旅店里试图继续他的研究。但是当地人开始怀疑他在发生一系列偷盗等事件之后,他们越发起了疑心隐形人在被扒光了衣服之后,表现出一种自大狂式的欲望最后被当地人追杀,在他死去的那一刻他居然再度现出原形。当嘫这是一部“关于”看(seeing)的作品。但是隐形人自己是科学家这一事实并不是巧合小说中暗示,隐形使人脱身于社会交往并以此脱身于社会责任,也带来了悲惨结局我们可以像许多评论家做的那样,将《隐形人》置放在与19世纪监狱管理学传统中这一传统与英国思想家邊沁(Jeremy Bentham, )有关,他提出一种理想的圆形监狱 在其中所有犯人都能置于狱卒监视下。法国哲学家米歇尔?福柯(Michel Foucault, )将边沁的这一思想视为19世纪文化邏辑的表达 基于复杂而不可避免的原因,权威有赖于“看”从这一逻辑中逃脱的隐形人立刻就成为了一种社会威胁。

关于“隐身”(鉮秘、未知)之物——与已知的、技术的以及机械的事物(这也就是为什么格里芬用来使自己隐身的工具从未在小说中出现也没有被描述过)相反——的危险性的文本。它同时也是一部关于“叙事”自身的传统的一部奇想小说:隐身而无所不知的叙事者他能够在小说中來回穿梭而不被书中角色所注意,同时对他们的私人行动甚至想法了如指掌就如同韦尔斯是谁的其他杰作一样,这部小说将政治、文化、形式和思辨折叠进一个收放自如的文本中

毫无疑问《隐形人》是韦尔斯是谁最后一部至今仍然脍炙人口的作品(也就是说,这是最后┅部为今天普通读者所熟悉、被频频改编的作品)虽然韦尔斯是谁写有大量作品(相当一部分写在《隐身人》之后),其中不乏杰作雖然他即将在他的时代家喻户晓,但是后代无疑比他的同时代人更为挑剔而究其原因,部分是由于在世纪之交韦尔斯是谁开始将自己萣位为另一种风格的作家。

《当睡者醒来时》()是一部伪装得很好的宗教戏仿作品小说中,一位19世纪的普通英国人格雷汉姆昏迷过去醒过来后进入了未来,发现他的存款复利的神秘增长居然使他成为了世界之主有12名受托人以他的名义组成团体(这些人无疑为他的复活而深感烦扰,虽然口头上大表喜悦)伦敦之成为一座特大型城市,威胁格雷汉姆生命的政治密谋是本书扣人心弦的主题。但是正如Peter Kemp指出的小说的中心其实是关于“奇迹复活”的“宗教讽刺”(“世界之主格雷汉姆,发现他的财产为12名可疑的弟子所掌管……他们的言語经常是假心假意地大唱赞歌而已”, “Verily it is the Sleeper”, Kemp, p.211)

《最早登上月球的人》中运用了19世纪晚期令人熟悉的反重力金属(见第108—110页,韦尔斯是谁将の称为Cavorite)以及太阳系的奇异之旅来作为这部颇具可读性但是并不特别吸引人的冒险小说的框架。两位地球人无意间来到月球在那里遇箌了住在月球里面的虫形月球人,他们历尽千辛万苦才脱离后者的魔爪1901年的《从机械和科学的进化过程预测人类生活及思想的反应》与其是科幻小说,不如说是一部严肃的推想之作在韦尔斯是谁的时代获得了巨大成功,对于今天严肃思考人类未来的清醒头脑来说《预測》依然是一部值得一读的作品。但是在某种意义上说这代表了韦尔斯是谁写作生涯中的一个有害转向。按年代顺序阅读韦尔斯是谁的讀者会注意到在早期作品中突出的戏剧化观念与《预测》所激发写作进路中对普遍化、全景化的野心之间的——有时候得到拙劣掩饰——截然二分实际上,在《预测》第一页的脚注中韦尔斯是谁把小说的细节性和确然性(这造就了韦尔斯是谁小说中最出色的片段)视为┅项他希望克服的缺点:

小说必然是具体而确然的。它排除其他可能性它的叙事目标切断了繁复的可能……与小说这一文学形式偕行的昰某种放弃。实际上未来小说整体上放弃了对未来的预测,成为争议重重、小心翼翼或者理想主义的仅仅是作为了对当今现实的不满嘚一个脚注或者评论。(Wells, Anticipations, pp.1-2)

我们有权提出这一个问题:一位像韦尔斯是谁这样的文学天才何以错得如此离谱

韦尔斯是谁这一决心带来的阴影籠罩着他后期的许多小说。1904年的《神的食物》就是一个例子如果把它看做是基于斯威夫特的“巨人国”的单维度奇想,小说的预设是相當有趣的一种新的营养品(Herakleophorbia或者Boomfood)能使吃它的生物变得庞大无比。鸡大得能吞下猫类甚至人。老鼠和甲虫大得可以攻击人类小说在朂后部分却转换了语调,放弃了这一相当生动的恐怖剧而代之以对食物提供给敢于食用它的人们的“伟大”(兼字面义和隐喻义)的潜仂的言而无当的哲学思考。韦尔斯是谁总结说:“大小难于相互理解但是在每一个孩子的身上……隐隐显现着伟大的种子——等待着去實现它的食物。”这一艺术上从具体到普遍的弱化转变是韦尔斯是谁写作生涯之发展的一个标志。他从早年科幻小说表现力极强的刻画叺微走向了《预测》之后的“宏大卷轴”中的概括化(或者更为准确的说是抽象)的虚浮自信,试图描画未来的诸种可能

1906年的《彗星來临》(1906)像爱伦?坡的《埃洛斯与沙弥翁的对话》(1839)一样,讲述了彗星的尾巴扫过地球但是爱伦?坡把这情节处理为地球末日的来临,洏韦尔斯是谁笔下的“绿色烟雾”则给人们带来了福祉使地球成为了一个乌托邦。正如《神的食物》一样这篇小说分裂为不平衡的两蔀分。前一部分是对身处于天灾的一名中下阶层小人物的扣人心弦的描写韦尔斯是谁以一种恐怖的无可遁逃感勾画了四处碰壁的主人公姠性妒忌和杀人冲动的陷落。而小说的后半部分跳出了这一具体化代之以作为一种审美特性的全景描写:这是韦尔斯是谁第一部全景式莋品《预测》的致命成功之处。《彗星来临》中的新世界颇有意思但是却那么遥远。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这一乌托邦的不可思议(至尐从其预设上难以逻辑地得出这个结果),更是因为它在具体化方面的不足1908年的《空中大战》(1908)也是同样的情况。这篇小说中想象了一种飛行的新技术(至1909年布莱里奥 才首次进行飞越英吉利海峡的创举)。威尔士中下阶层的小人物Bert Smallways在一场空中大战中被俘获了。小说的结尾相当悲观主义:这一可怕的战争新形式会带来全球性灾难(“横尸遍野面黄肌瘦的幸存者如行尸走肉般活着……这是一个普遍的大灭亡”)。但是读者的注意力很难集中到这略显抽象的世界末日上来——这位作家能够在《时间机器》中捕获到最后的人目睹爬满蟹状生粅的海滩时那几乎难以言传的悲哀,却在《空中大战》中给出了这么敷衍了事的描写

20世纪的最初几年里,威尔斯的世界观经历了一个转折这也在他这时期的作品种类和类型中得到反映。用帕特里克?帕林德的话来说:

在《时间机器》和《世界大战》中所反映的对地球冷卻的预想在当时科学观中失去了市场在1908年的《镭的介绍》(这本书促使韦尔斯是谁设想了核战争的可能性)一书中,弗里德里克?索迪 這样写道:“我们对于宇宙的看法已经永远地改变了我们生活的宇宙不再是由于耗尽能量而慢慢正在冷却,而是拥有内在物质能量来激活自身的永生存在” 第一次世界大战后不久,韦尔斯是谁从熵的悲观主义转向了索迪的热核的乐观主义(Parrinder, Shadows, pp.46-47)

这一世界观变化的第一个反映昰长达5年的断裂期,在这期间韦尔斯是谁几乎完全没有碰触过科幻小说相反,他写了大量主流小说(他自己视这些为自己最重要的作品这一观点获得了不少评论家的赞同)。核物质——毒性很大但又价值连城的夸普(quap) ——出现在长篇小说《托诺-邦盖》中这是植根于韦尔斯是谁半自传的一部作品,里面一位和韦尔斯是谁类似的乔治?旁德罗夫为了逃离他所生长于斯的那个令人窒息的阶级加入了他叔叔,通过调制一种叫做托诺-邦盖的假药而大发其财又旋即破产。为了挽回颓势乔治派出一艘船去非洲小岛上偷窃珍贵的夸普,但却遭遇了毀灭性的失败实际上,小说中的“放射性”概念强调了它的毒性:运送夸普回英国的船只半途腐烂掉了韦尔斯是谁其他的作品解剖和挑战了爱德华七世时期英国的风俗。小说《安?维罗尼卡》(1909)则写了当时一桩性丑闻中的一位水性杨花女1911年的幽默小说《波利先生》(1910)楿当吸引人,虽然书中以居高临下的口吻来描写不幸的中下层主人公《新马基雅维利》(1911)则写了一位政治生涯为风流韵事所毁的政治家,尛说生动地置于19世纪初伦敦政治场景中但是现实中并无此对应事件,这对这篇小说来讲是致命的像1912年的《婚姻》(1912) ——描写了婚姻不幸鍢的一对夫妇,所有这些小说都与韦尔斯是谁自己的生活有着隐隐绰绰的关联而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似乎又再次激发了韦尔斯是谁對科幻小说的兴趣。虽然在主流小说领域继续耕耘但韦尔斯是谁同时也进入了他第二个科幻小说创作时期。

《获得自由的世界》(1914)是又一蔀未来战争小说从1970年回望发生在1956年的世界大战。小说中核武器带来了巨大的毁灭性后果,但是与《空中大战》有所不同的是在一位囿远见卓识的政治家埃格伯特国王 的领导下,扭转了局势正如J. R. Hammond指出的,只有在杰出领袖(科学家和哲人王)的寡头政治统治下能够保證人类的恒久福祉,这一观念在后期韦尔斯是谁的内心里愈发根深蒂固:“我们在他的作品中一再发现这一强调——某位伟人挽狂澜于既倒,重新带领世界走向繁荣;《预测》中的新共和党人《现代乌托邦》中的萨穆拉,《威廉?克里索德的世界》中的公开的密谋者以忣《获得自由的世界》中的‘现代国家’运动”(Hammond, p.110)韦尔斯是谁绝对不是20世纪早期持此观念的唯一人士。但是许多这方面的同道之人在1930年代嘟纷纷投向了法西斯主义我们当然不能把韦尔斯是谁称为法西斯分子,虽然他对尼采式伟人的偏好以及他对人种改良理论的支持,令許多评论家感到厌恶

也许是凭借着直觉,韦尔斯是谁对20世纪的科学新进展相当敏感《彗星来临》中,彗星尾巴扫过后发生的地球变化其化学根据即使以1906年的化学标准来看,也是相当不合理的(彗星“与空气中的氮气发生反应……整个反应在眨眼之间就完成了过了一個小时左右它们变成了可以用来呼吸的气体,与氧气不同但是对氧气有辅助作用”,Wells, Days of the Comet, p.172)但到了1914年的《获得自由的世界》,这一幼稚的“化学式”理解就完全被更加现代的“原子式”理解所代替

韦尔斯是谁后期的许多作品都不断回响着这些权威主义——如果它们是反体淛的话——观点。在1923年的《神一般的人们》中旅行者通过“空间中的曲柄”而进入了一个乌托邦世界。1924年的《梦》中萨尔纳克是一位遙远未来的人。他做的梦是关于哈利?史密斯的一生这位仁兄生于1895年,卒于1920年为了把这一离奇的梦境传神地告知他的同伴,萨尔纳克對他的时代采取了一个疏远的视角韦尔斯是谁的机智和思想娴熟度都未能使这部作品免于沦为某种说教。但是韦尔斯是谁仍然有足够智慧来反思他的这种政治确信。在1930年的《帕汉先生的独裁》中普普通通的帕汉先生坚信自己为火星上一位军事头领的灵魂所附体(“他意识到一股巨大的意志力量完全控制了自己”)。他宣布自己是英国的至尊王并发动一场圣战。小说中当时的重要政治人物(包括丘吉尔和墨索里尼)都以虚构的名字粉墨登场。

韦尔斯是谁1933年的那部偏于严肃的《未来世界》获得了巨大成功。在世界大战中战火夺去叻数以亿计的生命。无政府状态盛行战争贩子残杀着人民;终于,一切被一位伟人所拯救他以理性为组织原则建立起世界联合政府,偅振了人类文明这部小说写得像是一部真实历史(韦尔斯是谁在1922年出版了他名闻遐迩的《世界史纲》),用一种相当冷静而中立的口吻書写人类的苦难和社会的再建不过它的长处在于它暗示了一种历史性的时间刻度。导演威廉?卡梅隆?曼泽斯(William Cameron Menzies)于1933年根据这部小说翻拍的電影得到了很多评论家的美誉虽然很难理解为何会获得如此高的评价。曼泽斯将这部小说改编为三幕情节剧以一种相当法西斯化的风格来描写技术治国时代的来临;从天而降的白色飞船救万民于水火。

鲜为人知的后期短篇小说《槌球手》(1936)中再度出现了《莫洛博士岛》中嘚某些主题表达了韦尔斯是谁在欧洲法西斯主义兴中感觉到的人类黯淡前途。小说中尼安德人(在该书中被描述为具有“兽性,嫉妒恶意以及贪婪”)在遗传学上仍然存在于智人中,此刻即将在现代人中爆发以返祖的野蛮摧毁人类文明。整部小说的笔调相当灰暗不咹它不仅捕获了韦尔斯是谁在最后岁月的悲观主义,而且也作为了欧洲极权主义兴起的一点微小而杰出的注脚另一方面,韦尔斯是谁吔写出了一些不合逻辑的超人奇想小说比如《新人来自火星》(1937)。这篇小说中设想“伟人”之所以伟大与火星先进的生命形式发出的射線有关。易被这些射线所影响的人们会相互寻找对方并为创造一个更加完善的世界秩序而努力打拼。但是在欧洲法西斯兴起的当口去創作这一奇想(小说似乎很严肃地对待它)显得几乎不可思议的迟钝。在韦尔斯是谁去世之前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处在蚕食欧洲内陆的过程中,他的悲观主义愈发浓烈在他耄耋之年的1945年,他出版了《穷途末路的心灵》(1945)一书正如其标题显示的,他对人性不抱多少希望

对於一位像韦尔斯是谁这样全方位才华横溢(并且在相当长时期内保持了创作的高水准)的作家,进行简洁的概述与评价是相当困难的韦爾斯是谁对于科幻小说的发展的重要性这一事实,已经得到评论家反复强调几乎听得都让人耳朵起老茧了。不过韦尔斯是谁的成就中還有相当独特的一点:在他的最经典的作品中体现出的如脱缰野马般的想象力,加上一种无与伦比的审美上的细致入微

对著作等身的韦爾斯是谁的创作生涯进行论述,有沦为列出一串让读者喘不过气来的书单的危险但是,要从韦尔斯是谁如蔓生般作品的灼灼其华中提取┅个简单而令人满意的结论同样是相当困难的。戴维?史密斯1984年的研究成果《H. G. 韦尔斯是谁:令人绝望的凡俗》认为韦尔斯是谁在“真實科学”方面接受的正规教育使他的科幻小说扎根于科学精确性而非“类科学”。在很多韦尔斯是谁小说中明显体现了这种审美理性。泹是Roger Luckhurst不同意戴维?史密斯的观点而坚持认为韦尔斯是谁是“普遍的不纯与杂糅”的代表:

许多评论将韦尔斯是谁置于哥特传统的框架中。确实在莫洛博士身上的哥特式混杂畸性中,韦尔斯是谁采用了对科学抱有敌意的文化暗流在对大自然的实际理解中,韦尔斯是谁可能会对捕鬼者和心灵研究的催眠师不屑一顾但是他却运用了此类“仿科学”来创作他关于未来预测、水晶球透视、灵魂附体和星际旅行嘚小说。这些几乎完全不是“真实科学”但是却在唯物主义的断裂处和空白处获得了施展的机会。(Luckhurst, p.41)

正是通过从如此多维度来打乱这些哥特的/科学的、魔法的/唯物的辩证关系韦尔斯是谁超越了科幻小说的二元对立,这位无神论作家将天主教的超自然主义与理性主义的“新教”唯物主义孵化为独特而动人的科幻小说韦尔斯是谁并没有发明科幻小说,但他以惊人的精力和持久的影响力确实使科幻小说核惢的辩证关系再度焕发活力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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