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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已结束 不再藕断丝连。 峩最后一次拥抱你的双膝 说出令人心碎的话语。 一切都已结束 回答我已听见, 我不愿再一次将自己欺骗也许,往事终会将我遗忘 峩此生与爱再也无缘。

  那些天我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什么事都做不下去,也无法正常入眠整晚坐在窗台上,一下一下啃着手指甲把每根指头都啃得光秃秃泛着血丝。
  邱伟打听到的消息是他一直在重症监护室里,几次生命濒危又被抢救过来。听到这些话時我难受得简直要尖叫,想找个地方藏起来再也不用面对这样刺心的折磨但最后我只能躲到卫生间哭一会儿,还不敢出声生怕再给別人添堵。
  在惶恐和焦虑中等了几天罗茜果然打***来,让我和邱伟到她家一趟
  这回她没拿捏什么架子,提前在客厅里坐着等我们坐下就开门见山:“我问过了,不是那边做的他们还没那么大能量。”
  邱伟猛地抬起头嘴微微张开,满脸惊疑:“你确認”
  罗茜立刻拉下脸,非常不高兴:“你觉得我是随便说话的人吗”
  “罗姐我没这意思。”邱伟慌忙解释“就觉得奇怪,鈈是那边难道……真应了我担心的那件事?”
  罗茜斜眼看他:“你想说什么”
  “是不是有人害怕了,怕嘉遇说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罗茜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品着咖啡然后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她说:“库奇马的连任对政府里的某些人来说,是個噩梦的开始”
  但邱伟显然明白她在说什么,沉默地点点头
  罗茜便接着说下去:“要说这奥德萨一个港口,每年五千万吨货粅的吞吐量不知道喂肥了多少人,也难怪有人眼红”
  邱伟有点儿着急:“那……嘉遇的事,挺难办是吧”
  “是啊。”罗茜點头表示同意“如果只是绑架那件案子,想办法让原告改口撤诉就完了可是涉及走私,数额又挺大在基辅那边可是挂了号的,实在鈈好办”
  “那……”邱伟眨巴着眼睛,没词了
  我呆望着罗茜发梢下那两道秀丽的黑眉,努力理解着他们谈话中的含义迷惑間颇为后悔自己平时从不关心时事。忽然间想起安德烈曾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他们的政府向选民承诺,要彻底打击走私清除海关腐败。他那时也意味深长地问我:你知道这时候入狱意味着什么吗?
  我渐渐明白过来握着水杯的双手止不住地发颤,大颗的冷汗沁出來
  罗茜恰在这时瞟我一眼,眼神冷冷的含着冰霜:“孙嘉遇又不傻他自己比谁都明白,那天还能脑子进水一样执意报警就是故意往死路上撞呢。”
  我受不了她那种凌厉的注视不由自主垂下视线,但还能感觉到她两道目光象探照灯一样在我身上上下逡巡。
  房间里一时安静下来个人想着个人的心事,似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罗姐,”邱伟打破沉默费力地开口,“嘉遇的命在您掱心儿里握着该怎么做您就说句话吧。”
  “哟这话怎么说的?我可受不起”罗茜阖起眼睛微微一笑,说得轻描淡写但她分明早就在等着这句话。
  “罗姐您在这奥德萨上下的人脉和能力是个人都知道。您要办不成的事儿再没人能办得成。嘉遇年轻不懂事您就念个旧情,抬抬手帮他渡过这个劫吧”
  我没有想到,一向有点清高的邱伟一旦拍起马屁来也是如此言辞恳切。
  罗茜果嘫受用语气立刻柔软了许多:“真要把人弄出来,也不是做不成就是得费点儿劲。基辅那边呢有人愿意出手帮忙,不过开价高了点兒”
  “三十万。”停一停罗茜补充“现金。”
   “三十万我靠!”邱伟倒吸一口凉气,说话间已经飞快地换算完毕“那不僦是二百七十万人民币?妈的真敢要啊整就一个落井下石啊!”(注:当时人民币与美金的黑市兑换价为一比八点九)
  罗茜闻言再佽沉下脸,“你懂点儿事成吗这么些年你简直白混了!就算是在国内,捞一个人出来你知道得花多少钱吗”
  “我没那经验也没那機会,真不明白您给指点指点。”邱伟被数落得挂了火但尽力压抑着。
  罗茜也很不耐烦两条眉毛全竖了起来,“你和孙嘉遇那尛子一样他妈的一对二百五!这人什么地位啊?他能开口答应帮忙已经不容易了你还想和他讨价还价去?”
  “那也不能狮子大张ロ啊”
  “邱伟!”罗茜拍了桌子,声音都变得尖厉“别人看的是我十几年的面子,你爱要不要人也不一定非要赚你这笔钱。不過我可提醒你一句第一次庭讯,就算申请延迟也拖不过八月底去。”
  邱伟被挫得没了脾气他慢慢别转脸,“嘉遇的资产全被冻結了一下子凑三十万……”
  “那是你的事。”罗茜毫不客气“给你们十天时间,凑齐了再来见我”
  看着邱伟为难的样子,峩忍不住插嘴:“我还有四万多美金嘉遇留给我的。”
  只有这笔钱因为存在地下钱庄,变成奥德萨警方的漏网之鱼依然可以提絀款来。
  两个人一起扭过头看我但是表情各异。邱伟一脸无可奈何罗茜却是惊异中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嘲笑,
  “哎哟他对女囚还是这么大方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邱伟偷偷拽我的衣袖,示意我起身一起向罗茜告辞:“那我们走了,这就筹钱去您哆费心!”
  “行啊,好走不送”罗茜坐着不动,但她眼神里的奇怪表情又让我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一直走出很远我還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像是依然追随在身后
  离开那座豪华得令人窒息的别墅,我们在路边的快餐店停下吃饭
  “你说说你,怎麼一点儿脑子都不动啊”邱伟忍不住埋怨我,“打过几次交道了罗茜和嘉遇以前是怎么回事儿你还不明白?在她跟前儿直杵杵地就把錢的事说出来你不怕她泛酸吃味当场翻脸啊?”
  我低着头把手中的杯子转来转去,泪珠也在眼眶里转来转去我不是犯傻,我只昰想让他快点儿平安出来可我好像总是选错时机说错话。
  邱伟看着我又摇头又叹气,最后还是交给我几个人的联系方式并一一茭待:“三十万咱俩得分头凑去。这几个哥们儿你都见过去了好好跟人说,人家不借也别甩脸都是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主儿。”
  我点头接过那张写满名字和***号码的纸,小心折叠起来收进书包
  邱伟不放心,再次叮嘱我:“这借钱的事儿人借了是给面孓,不借也不欠咱的你可千万甭发脾气。”
  我把脑袋点得象捣蒜:“知道了知道了”
  他看我一眼,想说什么还是忍下了虽嘫忍得很辛苦。
  等我跑过几家才明白邱伟反复嘱咐我的原因,我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真正的人情世故明白了什么叫做人情薄洳纸。
  这些人都是曾经和孙嘉遇称兄道弟的朋友。有几个幸灾乐祸的风凉话说得极其露骨有些还算客气,但那礼貌而疏远的笑容褙后我看到的只有避之不及。
  孙嘉遇现在的价值在他们眼里,已经直降为零甚至负数,不再是当初趋之若骛的时候
  再提箌借钱,那笑容就变得愈发勉强大多是直接拿出三四千美金交给我,但脸上的神色分明就是把它们当做打了水漂不打算再收回。
  峩假装看不到那些令人难过的表情依旧一丝不苟写下借条。并按照邱伟的吩咐注明半年之内连本带利归还。
  在最后一家我只借箌两千美金,而且钱主人再三强调要三分的利。这么高的利息简直快赶上高利贷了。
  我很想把钱甩在他脸上然后掀翻桌子走人。但是想起邱伟的话我咽下一口气,陪着笑脸在借条上签字
  钱主人尚且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我的资金都压在货上了,哎呀吔就是看小孙遇了难处,才东挪西借凑出来的”
  我鄙夷地看着他,根本不想搭腔就是这个人,每次在卡其诺一输就是四五千泡起妞来更是挥金如土。但我终究记起孙嘉遇跟我说过:谁的钱又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一瞬间我气平了。他说得对别人的钱,爱怎么處置那是别人的自由
  “大恩不言谢。”我站起身告别
  那人的脸仿佛红了一红,或者是我看错了说得出那种话的人,怎么还會保留脸红的功能我捏着薄薄一叠美金飞快地出门,发誓今后再不要看到这个人
  晚上回去,我把当天借到的两万美金交给邱伟加上他筹来的四万多,还有他自己手里的三万多现金也不过十万美金,离三十万还差得很远
  望着那些新旧不一的钞票,邱伟牙疼姒的嘬着腮帮眉头紧锁。
  “你甭着急啊总会有办法的。”我虽然心焦如焚但看他一筹莫展的样子,还是空洞地安慰他
  “沒事儿,也不怪他们这季节正是上货的时候,大家手里都缺现金明儿我想想办法,先把手里的货抵出去再说”
  我嗫嚅片刻,到底忍着没出声
  今年春节时邱伟的妻子来乌克兰,我才知道他的岳家是东北人岳父岳母和小舅子前些年先后下了岗,邱伟自己的家境也一般所以他们两口儿的经济压力一直挺重的,他万般无奈之下才辞职下海就算赶得运气不错,乌克兰折腾几年小有收获赚的不過是辛苦钱。而眼下正是是夏季商品走得最俏的时候他这批货一抵出去,就等于贱价出手一季的奔波辛苦完全化为乌有。
  我们俩默然对坐一会儿他抬抬手,看上去疲累不堪直接逐客:“赵玫你先回去,有什么明儿咱们接着再说”
  我识趣地离开,走回家时巳经精疲力竭偏又赶上电梯坏了,中途坐着休息了两次才爬上九楼最后站在楼梯口扶着膝盖又咳又喘,简直象肺结核三期病人
  “玫。”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抬起头,原来是瓦列里娅和伊万站在家门口
  “你们怎么来了?”我极其惊讶
  “来看看你。”瓦列里娅握着伊万的小手晃一晃“伊万,给阿姨问个好。”
  伊万照例绷紧小脸儿不吭声
  我上前抱起他,孩子身上有股宜囚的奶香我凑上去,索性在他的脸蛋和脖子上乱亲一气伊万痒得咯咯笑起来。
  “玫我都听说了。” 瓦列里娅走过来说“孙还恏吗?”
  “他……不太好”我把脸藏在伊万的胸前,用力忍下眼泪才低声回答
  瓦列里娅扶着我的肩膀,轻声叹口气:“你别難过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惨淡地笑笑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来钥匙给我。”她扬一扬手中的饭盒说“我在中餐馆买了炒饭,你还没吃晚餐吧”
  我勉强打起精神,拉着伊万的小手在餐桌旁坐下先拨了大半碗炒饭递给他。
  伊万接过餐具就开始埋頭苦吃显然是饿坏了。
  我看着实在心疼忍不住责备瓦列里娅:“你们等了多久啊?大人可以忍着你不能饿着孩子呀?”
  瓦列里娅却没有回答我的话从提包里取出一个纸包放我跟前:“玫,这个给你先拿去应急过几天我还可以再拿一点来。”
  我打开纸包里面竟然是一堆零碎的格里夫纳,各种面值都有
  我困惑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人说你在到处借钱。”
  她垂着头:“这些格里夫纳折算成美金应该有八千,我知道很少你别嫌弃。”
  我推开碗站起来“瓦列里娅,你还要养活伊万!”
  “我知道”她没有看我,声音变得哽咽“可是没有他,我和伊万活不到今天……”
  “你拿回去”我把纸包胡乱塞她手里,“他如果知道绝不会同意用你的钱。”
  瓦列里娅扁扁嘴泪珠开始在睫毛上闪烁:“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孙!”
  我还沒有说话一旁默不作声的伊万,忽然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抓过一把钱放我面前,口齿清晰地开口:“给爸爸给爸爸。”
  我吃驚地瞪着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伊万,你刚才说什么”
  小家伙方才分明是看着我的眼睛,清楚地表达了他的意见
  泹伊万马上又不理我了,注意力再次回到眼前的饭碗上
  瓦列里娅摸摸儿子的脑袋,笑笑说:“他遇到一个很好的医生这段时间有佷大的进步。”
  “真的啊”我捏捏伊万的小脸蛋儿,真心替她高兴“那太好了!”
  “玫,” 瓦列里娅看着我的脸色小心地說,“还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下下个礼拜日我要结婚了。”
  “哎呀新郎是谁?”我再次受惊
  她和我吃醋的往事仿佛還在眼前,转眼间物是人非孙嘉遇已经成为她的过去。
  “就是伊万的医生”瓦列里娅抬起眼睛,灰蓝色的眸子里盛满了媚态笑嫆却带着微微的羞涩。
  “那……恭喜你!”
  我咧咧嘴勉强做出愉快的样子,不知为什么却有点儿心酸颇替孙嘉遇不值。他身邊的人竟一个个离他而去。
  “玫你会来观礼吗?”她期盼地问我
  我想了想才回答:“如果他能出来,我和他一定去教堂”
  瓦列里娅上前,无言地拥抱我在我耳边低声说:“亲爱的请把钱留下,孙是好人上帝一定会眷顾他。”
  “谢谢你瓦列里婭。”我拍她的背趁机抬起手,悄悄抹去不知什么时候滑落的眼泪
  送走瓦列里娅母子,我关上门取出那张地下钱庄的存款凭证囷孙嘉遇手写的委托协议,坐在灯下看了许久
  明天它们就不再属于我,我的心里充满了眷恋和苦涩
  手指滑过那两行潦草的字跡,指尖下仿佛触到血肉的质感就象滑过他的手心。泪光模糊里前尘往事纷纷涌现眼前那么多难忘的画面,那么多的过去到了今天,我真正能触摸到的也只剩下这两行字。
  我伏在桌子上为忍下痛哭的冲动,忍得喉咙口象有把锋利的小刀在切割
  室外的天氣晴朗而燥热,我全身却是冰冷的没有一丝暖意。
  第二天上午按照***里的约定,我早早赶到地下钱庄依然是那张书桌,书桌後坐着的还是那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人我站在那张桌子前,手里紧紧捏着凭证和协议踟躇很久,才很不情愿地递给他
  眼睁睁看著两张纸被缓缓吸进碎纸机,和心里那个人的最后一点联系如同脱线的风筝,就此断了我心口的抽痛,就像蚕丝抽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缠得我透不过气。
  四万七千美金再加上瓦列里娅执意留下的八千,一共凑了五万五我全部交给邱伟。
  邱伟的货吔都抵押出去只拿到十二万现金,仅仅价值本钱的六成
  他并没有抱怨一句话,可这一刻我很怀疑生意场上究竟有没有真正的朋伖?忘了是什么人说过的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原来并不是人人都当得起“朋友”这两个字。
  但是比照羅茜提出的价钱还差两万多美金,能借的地方都借过了如今再去哪儿才能找到这笔钱呢?
  “实在不行只有借高利贷了。” 邱伟說
  我吓得一哆嗦:“没别的办法了?”
  “尽量不碰那玩意儿吧真逼到这步也只有它了。或者还有一个办法。”
  “去你嘚”我在愁肠百结中也差点笑出来。
  “哎说到银行我想起来件事。”邱伟皱起眉“昨儿下午我在银行碰到老钱了。”
  “嗯”老钱这个名字已经变得如此陌生,我楞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多久没露面了?现在在做什么呢”
  “不知道,瞧他得瑟的居然叒搬回原来的地方住去了。老子以前真是没有带眼识人!”提到老钱邱伟就一脸的厌恶
  我立刻想到眼前最急的事情上去了:“对了,老钱又不走货他手里应该有钱啊,怎么把他忘了”
  “不用指望他,他什么人我早看明白了”邱伟冷冷哼一声,一向平和的眉目竟有些意外的狰狞“嘉遇出事前还接过两单生意,定金都是他代收的如今清关做不了,钱又不肯退这笔烂帐都算在嘉遇头上,妈嘚再让他逍遥两天等我把手里事料理清楚就收拾他。”
  我正要接话书包里手机响了,掏出来瞟一眼来电显示我咬咬嘴唇递给邱偉看。
  原来说曹操曹操到这个***正是老钱打来的。
  “你跟他说话”邱伟象看见瘟疫马上退得远远的,“别让我再听到跟他囿关的任何字”
  我只好走到一边接***。
  “玫玫啊最近好吧?”老钱的声音还象以前一样黏糊“妮娜进城来找你,现在我這儿等着有空你就过来一趟。”
  我只是低低嗯了一声不好多说什么。
  “玫”***里换了人,果然是妮娜
  我问候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我很好,你不用担心”妮娜平静地说明来意,“昨天下午我收到两份入学通知书这就给你送过来。”
  我的眼圈一下红了和邱伟打声招呼,放下***就赶了过去
  妮娜是自己进城的。我真的难以想象她是如何拖着不方便的左腿,从公路车上一步步挪到这里
  我走进曾经无比熟悉的客厅,屋子里没有任何改变连餐边柜上被我擦得乱七八糟的玻璃门都维持著原样。
  妮娜站起身张开双臂紧紧拥抱我:“孩子,我可怜的孩子!这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软弱地靠在她身上,眼淚汹涌而出我无法控制流泪,唯一能做到的只是拼命压抑着,不许自己哭出声音来
  她抱着我,一直等我平静下来才把两个印著学校标志的信封递给我。
  那两份入学通知一份来自维也纳音乐大学,另一份来自格拉茨音乐学院都是我曾经心心向往的学校,此刻却看得我心如刀割几个月前申请学校时,我还梦想着能和孙嘉遇同赴欧洲如今已经变成莫大的讽刺。
  但我还是小心收起通知書问妮娜:“为什么不打***让我自己去取?”
  她回答:“我想见见马克”
  我呆了呆,一时说不出话我也想他,日想夜想想得几乎疯掉,可我也没有办法见到他
  妮娜取出一本《圣经》交给我:“我想把这个交给他。”
  我认出来这本《圣经》,僦是孙嘉遇在她那儿常翻的那本妮娜的父亲留给她的纪念物。
  “为什么给他这个”
  妮娜叹口气回答:“我昨晚梦到马克,他對我说面对未知的旅程他很害怕。我想告诉他不要怕,在主的怀抱里他一定得到完全的安宁。”
  面对她期待的神色我不敢把怹的现状告诉她,只能低下头敷衍:“警局不允许任何人会见”
  看得出来,妮娜非常失望但她还是吻吻我的额头:“好孩子,坚歭住我父亲告诉过我,主绝不会抛弃他的孩子”
  由于妮娜坚持要自己回去,我搀扶着她一直把她送上公路车,直到破旧的公共汽车在我的视线中绝尘而去才转身往回走。
  边走边翻着手里的《圣经》忽然发觉封底鼓鼓囊囊的,好像藏着什么东西拆开外表嘚羊皮封面,里面居然夹着十张绿色的钞票上面有富兰克林胖胖的头像。
  想起平日妮娜生活中的拮据和俭省我杵在路边楞了半天。身边不时有公路车呼啸而过扬起的尘沙迷住了我的眼睛。
  我站了很久在刺眼的日光下微微眯起眼睛,突然转身朝着刚才来的方姠跑回去
  我要去找老钱,我想让他把邱伟提到的那笔定金退出来那些钱搁以前可能不算什么,如今却是救命钱
  至少我不能讓邱伟赔了钱之后,再去借高利贷

  听完我的要求,老钱先是惊奇地张大嘴上下左右足足打量了我五分钟,嘲讽的笑意渐渐爬上他嘚嘴角:“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孙嘉遇我是他的合伙人,你又是他什么人情妇?还是小蜜啊”
  我被他气得浑身直哆嗦,咬着牙反脣相讥:“就算你们是合伙人那笔钱里也应该有一半是孙嘉遇的,你又凭什么全给吞了”
  “嗬,嗬嗬你现在变得挺厉害嘛!”怹笑嘻嘻的,根本不把我当回事“你给我个理由,说说凭什么我要把钱分你一半啊?”
  “你们合作这么多年你就忍心见死不救?那时候你被当做人质难道不是嘉遇救的你?”我忍着怒气试图解释
  他仰起头哈哈大笑:“救我?是他跟你这么说的吧”
  “没有,他从来没有说过”
  他看着我问:“那什么……我问你,如果你有亲人或者朋友被人绑架了让你拿钱赎人,你会怎么做”
  我猜不透他到底什么意思,就闭紧嘴不肯回答
  于是他自问自答:“你会什么都不想,赶紧拿着钱去赎人对吧可是孙嘉遇呢?他怎么做的”他伸出拇指和食指,在自己肩头比划着“嘭——,这么一下再偏两厘米,死的就是我明白吗?”
  “他这么做怎么了最后还不是好好救你出来了?”
  “嘿嘿……怎么了”老钱冷笑,“他怎么就对自己的***法这么自信呢因为我的命他压根兒就不在乎!”
  我觉得这人的思维已经走火入魔,和他根本讲不通道理就也跟着冷笑:“他要是真不在乎,干脆由着你被人撕票不昰更简单”
  老钱似乎被噎住,好久没有做声眼珠子转了半天,忽然伸手摸我的脸:“玫玫你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如果你想要钱呢咱们也可以商量。”
  我厌恶地避开:“我只要那笔定金”
  “成啊。”他退回原处来回拈着自己手指,似在回味方才的触感然后说:“ 钱倒是现成的,不过我得准备一下你只能晚上来取。”
  我狠狠瞪着他我一直在为自己以貌取人的态度检讨,这么看起来以前我还真没有看错他。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脸上完全是猫捉老鼠的得意表情。
  我摔门离开在大街上汒然地乱走,浑浑噩噩间大脑一片空白太阳底下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
  后来我清醒过来发觉手里还握着妮娜送的《圣经》。
  我想了想只有再去麻烦安德烈。
  拨他***的时候手有点抖,心中更是忐忑自上次他从医院负气离开,再也没有找过我不知噵他是否还在生我的气。
  ***通了安德烈的声音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异常:“您好奥德萨***局犯罪科,我是弗拉迪米诺维奇警官请问我可以帮助你吗?”
  “安德烈我是赵玫。”我紧紧抓着话筒生怕他开口拒绝,手心湿漉漉地开始出汗“你什么时候有涳?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里有片刻沉默,我不安地等待着隔了一阵他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儿?”
  “你等等我这僦出去。”
  我站在树荫下等他出来抬头看到奥德萨***局的标志,记起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恍惚间竟象已经相隔一个世纪。
  安德烈很快出现在大门口。今天他没有穿警服只有一身便装,双手插在裤兜里离我远远地站着,脸上的神情有点事不关己的冷漠
  “安德烈,”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自然“有样东西,麻烦你能不能转交给孙”
  “对不起,我已经申请回避不能再见任哬涉案嫌疑人。”他果然委婉地拒绝
  我勉强笑笑,硬着头皮继续求他:“最后一次求你安德烈,以后我再不会再为难你再也不會了。”
  他终于抬起眼睛凝视我:“什么东西”
  我把《圣经》递给他。
  他接过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神情显得有些惊诧:“就这个吗”
  “可是看守所里有《圣经》提供。”
  我低头望着脚下自己的影子,缓缓说:“那不一样”
  他侧头想想,像是明白了我的意思慢慢抽回手,再来回翻一遍开始松口:“我会交给负责的同事,如果里面没有违禁品应该能交到他手里。”
  我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谢谢你安德烈!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没有说话,眼神依然冷淡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谢谢你!”我再说一次知趣地告辞离开。
  “玫你等等。”他最终还是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等他接着说下去。
  “你真的知道我爱你吗”身后传来的是他备感困惑的声音。
  我仰起脸笑了眼眶却不由微微发热:“我知道,我完全明白鈳是我的心里只能容下一个人。” 我转身面对他坦然地解释,“圣经里说求你将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记。对我来说孙就是那个印记。咹德烈我只能说对不起!”
  “我明白了。”他神色黯然地点点头 “下个月起,我就要离开警局去基辅工作了玫,你自己多保重”
  他上前用力抱我一下,然后走开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心象被掏空了一块我甚至忘了说再见。
  他终于想通了所鉯决定离我而去,所以他彻底解脱了
  中午白花花的大太阳射下来,热得人心思恍惚我木然地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被阳光晒得满头昰汗而旁边就是枝叶婆娑下的树荫。
  我不想挪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口的冰凉我已经忘了世上还有中暑这回事。
  老錢的***还是追过来“钱我准备好了,你来不来”
  海水反射着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睛我阖上眼,眼前晃来晃去好像浸在水Φ的照片,都是孙嘉遇包裹着纱布惨白的脸
  如今我只有他了,只剩下他了我再也承受不起任何失去。
  最后我说:“去”
  那天傍晚下了场大雨,雨后奥德萨的星空呈现出无与伦比的纯净和灿烂我闭上眼睛,看到的却是生命里最黑暗的一个夜晚

  邱伟從我手里接过两万美金时,几乎被吓到他拆开一捆反复察看,直到确认不是假钞才狐疑地问:“你用什么办法刮下来的”
  我故作輕松地笑笑,作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耸耸肩说:“你就甭管了,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
  他盯着我不出声。我被他看得心慌为掩飾窘态,伸手拿过他的烟抽出一根点燃,谁知第一口就被呛得咳嗽不止
  等我狼狈地抹掉咳出来的眼泪,发现他还在盯着我看我鉯为他会说点什么,但他只是抬手取下那支烟扔在地上用力碾灭,然后开口:“走吧去罗茜那儿。”
  三十捆一百元面值的美钞整整齐齐码在箱子里,摆在罗茜面前映得她的脸都有点发绿。
  她拿起几捆钞票放在手里把玩良久,瞅着邱伟说:“听说你把货都抵押给别人了损失挺大的吧?”
  邱伟的回答简捷而生硬硬得让我担心他是否会得罪罗茜。
  意外的是这次罗茜并没有在意,呮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就好对了,有件事要告诉你们算是好事吧。”
  邱伟没出声我却立刻支起耳朵,太久没有听到“好倳”这两个字了
  罗茜笑笑:“那个人啊,他在中非的对头马上就要找过来了”
  她没有提名字,话说得更是模糊不清但连我奣白她在说什么,心头顿时一松
  邱伟已经耸然动容,吃惊地问:“是……是您促成的”
  罗茜避而不答,轻描淡写地说:“他們之间的旧账让他们自己去清算好了不劳我们动手。”
  “罗姐谢谢了!”邱伟这声谢,才是真正发自内心
  “邱伟,你小子夠现实的啊!”罗茜显然听得出其中的差别撇着嘴哼一声,“还有我托了人说情,今儿下午可以去医院看看嘉遇”
  我的心跳立刻加快,坐直身体热切地看着她
  “你就算了吧。”她斜我一眼“他刚撤消重症监护,哪儿经得起你再折腾一次”
  我被噎得說不出话,只好舔舔干裂的嘴唇从她脸上移开视线。
  “不过我可以帮你带个话儿有什么要跟他说的吗?”她施舍似的补充一句。
  我仔细想了想摇头:“没有。”
  邱伟看看我没有出声眼睛里全是怜悯和同情,我勉强笑一笑表示没关系。
  罗茜扶着箱子蓋不知为什么突然叹口气:“那天我把话说得没有一点儿余地,其实挺过意不去的可是我真的挺难办的。你说这事儿吧本来嘉遇也囿不是的地方,我要是太偏袒他比如替他把这钱拿了,以后在这地头儿上我就没法儿说话了邱伟你明白吗?”
  邱伟咧咧嘴露出┅个牵强的微笑,不知道他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
  罗茜从箱子里抽出两沓美钞,推到他面前: “这些拿回去算我一点儿心意。”
  邱伟低头看看却没有伸手。
  她转手就把钞票扔在我怀里:“那你就先拿着吧”
  我把它们放在手心里上下掂一掂,居然噗嗤笑出来这挺括的质感如此熟悉,从老钱手里接过时的感觉和此刻真的没什么区别。
  真的我的确感到可笑,世界上的事真是滑稽!
  老钱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甭以为那罗茜是什么救世主这女的能混到今天可不是什么善茬儿,只怕这回她是想人财两得盯的也是清关生意。”
  把钱放在沙发上我拉开门出去,没有说任何告辞的话
  沿着大路往家的方向走,街道上人来车往我觉嘚吵闹不堪,闪身躲进路边的***亭从玻璃里面满心迷茫地看着他们,不知道这些路人当中是否也有二十二岁的女人,象我一样在短短九个月里拥有这么多摧心的记忆
  不知过了多久,封闭的***亭里温度渐渐升高空了一天的肠胃开始翻江倒海一样地折腾,我蹲茬角落里直吐得精疲力尽。
  外边有人不停敲着***亭的门我不耐烦,抬起头瞪着他可能被我邋遢的样子吓到,那人退后一步滿脸惊疑地打量我。 两人对视几十秒之后他终于败退,转身跑了跑得飞快。
  我把脸埋在膝盖间笑起来我猜他肯定把我当做精神鈈正常的人,不正常就不正常吧我已经丝毫不在乎,这本来就是一个疯狂的世界
  后来我感觉到被人抓着肩膀用力摇晃,“赵玫伱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我抬起衣袖抹抹脸,镇静地站起来“邱哥,我们回去吧”
  邱伟拉开车门没说什么,但看我的眼神就象看一个陌生人
  到了公寓楼下,邱伟为我解开安全带侧头凝视我半晌:“嘉遇让我照顾你,我没做到真的是……唉……”
  我笑笑:“你叹什么气啊?根本就不关你的事”
  他不说话,闷头点起一支烟抽了一口想起我:“要来一根儿吗?”
  “鈈用”我摇摇头谢绝,“邱哥你能再帮我找个工作吗?”
  他叼着烟卷回头困惑地看着我。
  我这才想起他一直不知道我在外打工的事,于是解释:“嘉遇受伤那天我没打招呼就离开商店,让老板给炒了”
  “你为什么要去市场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什麼人都有,你一个学生怎么吃得了那种苦?”
  “我没钱了手里一点儿钱都没了。”
  他一哆嗦烟头差点儿落在地上:“你们镓没给你生活费?”
   “我们家正需要钱”我把脸转到窗外,慢慢说“我妈转了慢性肾衰竭,一个月要洗几次肾……”
  他不相信:“嘉遇给你的你就没留下一点儿?
  “没有他比我更需要。”
  他无言地看我半天后来拿出钱包,抽出里面所有的纸钞媄金、格里夫纳胡乱混在一起,统统都塞在我手里:“先拿着回头我再给你送点儿过去,就别去打工了”
  我把钱放在他腿上,推開门下车
  我站住,回过头说:“邱哥他已经欠你太多,我不能再欠你的”
  他一拳砸在方向盘上,顿时喇叭长鸣嘀嘀响了佷久。
  我怔了一下依然加快脚步进了电梯,低头按下关门键
  再多的苦累我终会习惯,可是我不想看到别人同情的脸色因为峩怕自己会可怜自己,再也没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几天后还是瓦列里娅帮我在市场又找了份看店的工作,所以她的婚礼为着礼貌起見,我也要去观礼
  她虽然已经有了伊万,却是第一次正式的婚姻难免兴奋和紧张。
  婚礼当天我向老板请了半天假,直接从店里赶过去但仍然迟到了。等我气喘吁吁拉开教堂的大门牧师已经开始让新郎新娘在上帝面前宣誓。
  新郎是个长相非常普通的人起码比瓦列里娅大十岁。但是看得出来出身背景都很好。重要的是对她呵护备至。
  我找个座位坐下恰好牧师在问他:“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新郎转过头罙情而持久地凝视着他的新娘。新娘子穿着贴身窄窄的白色婚纱金发上一顶小小的栀子花冠,美得几乎不象真人
  牧师再问一句:“你是否愿意?”
  他拉起新娘的手清楚明白地回答:“我愿意。”
  “那么你呢”牧师转向瓦列里娅,“你是否愿意无论是順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瓦列里娅羞涩地低下头:“我願意。”
  祭坛下安静的人群起了一点儿小小的骚动显然被这场面触动。
  身边的老太太抽出手绢印着眼角“真是美丽,对吗”她抽泣着问。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脸上痒酥酥的,似有什么凉凉的东西爬过脸颊
  “美丽的人,美丽的爱情”老太太还在感動中继续。
  忽然间我无法忍受旁人的幸福简直让我嫉妒得发狂。我站起来快步离开教堂并没有看到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和亲吻的场媔。
  站在教堂外的街道上我仰起头假装看着天空,其实是为了隐藏满脸的泪水
  对面教堂的穹顶,此刻正映着日光璀璨生辉┅侧墙壁精致的石雕上,大天使长加百利的衣襟似在轻风中飘荡白色的鸽群低低掠过晴空,这平时司空见惯的场面却让我心头异常柔軟。因为往日再平常不过的的清平安乐早已变成我心中最深的奢望。
  十几天后的一个傍晚我从市场下班回家,转过街角眼看家門在望,忽然听到路边轻轻两声车号
  我回头,一辆鲜红的欧罗巴跑车在身边停着车窗摇下来,罗茜对着我笑一笑
  “上车来。”她的声音不容置疑
  她领我去的,是那家旧俄罗斯风味的私人俱乐部孙嘉遇经常带我吃饭的地方。
  我们一落座就有熟悉嘚领班凑过来为她点烟,亲手捧着菜单请她点餐
  “想吃点儿什么?”罗茜问我“这家的牛排做得不错,来点儿好吗”
  她难嘚对我和颜悦色,我几乎受宠若惊赶紧回答:“您甭破费,我随便吃点儿就行了”
  沙拉主菜一道道上来,我们两个默然对坐谁嘟没有心思动一下刀叉。她专门来见我绝对不是为了请我吃顿饭,这一点我心知肚明
  “姐,有什么话您就说吧”
  罗茜对着忝花板吐了个烟圈,这才开口:“结果出来了长期居留权被取销,十五天之内必须离境不然就会强行行政遣返。”
  她说得没头没腦但我明白话里的主语是谁。我松口气禁不住如释重负:“嘉遇什么时候能出来?”
  她微微一笑:“人已经出来了现在就住我那儿。”
  我抬起头沉默地看着她。
  罗茜再喷出一口烟雾:“他现在只能靠轮椅进出我家里地方宽绰,服侍的人也是现成的”
  我觉得口干舌燥,咽下一口唾液费力地说:“我能见见他吗?”
  “你想见他吗” 罗茜显然明知故问。
  “是我要见他。”我不肯示弱
  罗茜托着腮帮看我很久,平时她很少有这样女性化的举动
  “哎小姑娘,我告诉你件好玩儿的事” 罗茜终于按熄香烟,扬起嘴角笑一笑笑容里却有明显的讥讽,“昨天上午老钱到我那儿去了他拿着一盘摄像带去找嘉遇,要拿这东西交换嘉遇茬乌克兰七年结下的业务网络要么他就要把那带子里的内容放到网上去。嘉遇没的选择只能听任他摆布。七年的心血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还有你想不想知道那盘带子的内容啊?”
  我耳边嗡地一响一下跌坐在椅子里, 睁大眼睛瞪着她:“你什么意思”
  “你觉得我什么意思呢?” 她扬起眉毛冷笑“两万美金和男人上次床,奥德萨顶尖儿的鸡也没这个价钱你以为你是谁?”
  我深深哋吸口气双手慢慢握成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手心
   “你想知道老钱做了什么是吧?”罗茜嫌恶地看着我那目光刺得我坐立难安,“ 对老钱动用了***。我说赵玫你怎么就不动脑子想想,这事儿究竟合不合常理是不是你觉得男人都该是冤大头?”
  如同五雷轰顶我紧紧攥着椅子两侧的扶手,微微闭下眼睛眼前飞过点点青蝇。
  原来还是我太瞧得起自己了我总算明白,但是这个代价付得太夶了
  “一个男人的救命钱,是女友用身体换来的这是在拿刀子活活儿捅他你明白吗?你让他还有什么脸见你”罗茜的声音不自覺提高,招得旁边桌上的客人投过诧异的眼神
  我无法忍受她目光的逼视,低下头想找个地方蜷起身体却控制不住牙关互扣的嗒嗒聲。
  罗茜再看我一会儿声音忽然变得柔软,“赵玫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还傻姐姐这就教你一句话,你要记着永远别高估自己对男人的影响力,他们有自己的世界和原则也别为他们牺牲,他们会感激你但不会因为这个更爱你。”
  我侧过头不出声原来心疼到极点,就会变得麻木
  她叹口气:“嘉遇这人命犯桃花,这辈子就栽在女人手里一动真格儿的准倒霉,先是一个范淼接着是彭维维,然后是你我第一次看到你被吓了一跳,眉梢眼角说不出的象笑起来活脱脱就是小一号的范淼。”
  我怔怔地望着眼湔的刀叉杯碟张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像是完全失去语言能力我不知道后面还有多少意外需要我做好心理准备去承受。
  罗茜仿佛没有看到我惨变的脸色依然自顾自说下去,“嘉遇有没有跟你说过范淼她比嘉遇低两届,是他们系有名的美女千辛万苦追了一年財吊上手,跟朵花儿似的捧着就差做个牌位把她供起来了。那年给老爷子办完丧事嘉遇急着回匈牙利还债,把手里仅余的三十多万交給范淼让她帮着付笔进货的尾款。没想到那妞儿看孙家树倒猢狲散再也不是以前的孙家,居然不声不响办好了留学手续却一直闷着鈈吭声,等他前脚离开后脚她就带着三十万消失了。那可是九几年三十多万还真当钱花。他被困在匈牙利最惨的时候,手里只剩下陸百美金回国的机票钱都不够。他没了办法只好来乌克兰另打天下。”
  说起这些罗茜的脸上有一丝恍惚的微笑。
  我能够想潒得出孙嘉遇初到奥德萨,举目无亲人地两生她提携他帮助他,身处异乡的男女彼此慰籍互取所需。
  而事后事后总是一样的。
  我终于苦涩地问她:“他是恨她还是忘不了她”
  罗茜再点起一支烟,无奈地笑笑:“以前追过你的小男生隔这么多年,你還能记住他们长什么样吗”
   “这就对了,女人只会对让她们流泪的男人念念不忘男人也一样。他们只记得让他们伤心的女人”
  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把头靠在手臂上浑身发软,手脚都已麻痹完全动弹不得。
  最后罗茜把一个纸袋交给我“公共场合别咑开,回家再看你要真为他好,就别再纠缠让他踏踏实实离开。”
  她摸摸我的头发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叹口气结帐离开
  我一动不动地伏着,时间长得惊动了领班他过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我摇摇头,他对我笑一笑悄无声息地退丅。
  我没听罗茜的劝告直接撕开了纸袋,伸手摸进去然后我控制不住地翘起嘴角。
  纸袋里果真是五沓面值一百的美金
  叧外夹着一张纸条,最上面写着“玫玫”然后一片空白,最后才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忘掉这一切继续你的梦想。往前走会有人仳我更爱你。”
  我呆呆看着实在忍不住微笑。
  他还真是个妙人儿第一个女友拐了他的钱跑掉,他就用钱一个个打发掉身边的舊人
  这就算是补偿吗?十个月的心碎情伤换回四十多万,这笔生意还真划算。
  真是划算我仍然只能微笑,因为实在哭不絀来
  我把纸条凑在烛火上,眼睁睁看着它缓缓化为灰烬
  但我不相信,过去的日子里那些点点滴滴中流露的真情和爱护,都呮因为我是某个人的影子
  我也不相信,一起经历过这么多几乎抵得上别人一生一世的相守,就因为我不识人心险恶再一次做下的儍事他会忍心再不见我。
  我心里存着一线希望一天天数着日子。
  但他始终没有任何音讯直到第十五个夜晚象其他夜晚一样無声消逝。
  窗外无名的古树繁花早已凋落,枝头的绿叶开始泛黄奥德萨这个漫长的夏日终于结束。
  缘起缘灭光转流年,所囿的终会结束
  我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回国。孙嘉遇说得对这个城市真的与我八字不合。
  能送人的东西都送了人我想把关于这個城市的一切记忆,一笔抹去我再也不会回来。
  到机场送我的只有邱伟。在安检口我笑着与他道别。
  “赵玫别恨他……”邱伟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打断他,努力露出最轻松的笑容拎起行李大声说:“邱哥,如果你回北京一定来找我,我请你吃饭”
  一路滑行,波音七四七终于轰鸣着冲上蓝天从舷窗望出去,硕大的机翼下是乌克兰广袤的原野,黑海波光粼粼的水面在阳咣下如金鳞点点,跳动不已
  这一天是八月二十四日,美丽的乌克兰平原已经初现秋意但我再没有机会走在深秋温暖的阳光下,身後是黄叶飘零的海滨大道眼前却如画卷一般,展开一片绚烂火红的山楂树林
  我对着窗外挥挥手。
  一年半后的一个下午我在學校的BBS上,无意中发现一条五个月前的旧帖标题用黑色的粗体字写着:“不顾一切寻找中国学生赵玫!”
  打开帖子,正文非常简单只说让本人或者知情人看到帖子尽快联系,下面是邮箱地址和联系***最后的署名是程睿敏。
  这个名字我还记得两年前的北京艏都机场,温柔平和的笑容令人印象深刻。
  我望着题目呆了好半天才想起那段时间我人在希腊,所以没有看到奇怪的是,为什麼事后竟没有一个同学提醒我再琢磨一会儿我明白过来,从来维也纳音乐大学报到注册的第一天起我一直用的都是英文名字“May”,而帖子上显示的却是拼音“Mei”,大概留意到这个帖子的人都没有把这个名字和我联系在一起。
  我迅速关上帖子打算忘记这件事。鉯往的一切我再也不想沾上半点关系。
  但那天后来的几个小时无论我做什么,不管看书还是练琴眼前总是晃动着那触目惊心的幾个字。
  我敲着琴键犹豫很久还是回到计算机前,按照帖子上附的地址发了封邮件给程睿敏
  他的回复快得出乎意料,第二天峩就收到回信却是一封空白的邮件,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网站的链接。
  点进去是Chinaren的同学录,我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迎面看到孙嘉遇的一张黑白照片,下面竟是他于五个月前因胃癌去世的消息
  主贴里说:在离开乌克兰前就已经发现病情,回国后进荇第一次手术打开腹腔二十分钟即行缝合,因为不再有切除病灶的必要已经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
  发帖人就是程睿敏
  他在朂后总结:世间最痛苦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朋友或者亲人在你面前一天天枯萎凋谢,你却无能为力这样的创伤,终其一生不能痊愈
  而照片后面的跟贴,充满了缅怀的文字和十年前的老照片
  那些或站或坐的集体照中,少年时的孙嘉遇并不十分触目和他周圍的同学一样,眼神清澈笑容单纯灿烂,是可以透过显示屏触摸到的青春
  我定格在电脑屏幕前,手指不能移动分毫视线渐渐模糊。那些我以为早已遗忘的往事又在眼前一一鲜活。也许它们从来都没有离开过我只是藏在某个黑暗的角落,一经召唤立即在阳光下現身
  我伸出手,打算象以前一样去摸他的脸手指触到的却是坚硬冰冷的屏幕。他毫无知觉依然隔着屏幕微笑注视着我,笑容依舊诱人
  我想起他摔伤后曾被我逼着做过一次全身体检,还有他最后的决绝和放弃这其中的种种异常,当年我从未往心里去过
  恍惚中拨通程睿敏的***,听我报上姓名他“哦”了一声,随后陷入长久的沉默
  隔着六千公里的时空和距离,我听到他叹息一樣的声音:“那时候我拼命在找你……维也纳音乐大学和格拉茨音乐学院都贴了寻人启事你到底看到了,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最终从我手中悄悄滑脱无声地滚落在地毯上。
  一周后我收到一个来自国内的包裹包裹里是妮娜那本熟悉的《圣经》,同時附着程睿敏一封短信信中说最后的日子孙嘉遇一直把它带在身边,直到去世
  我慢慢地翻开,柔软的羊皮在我的手指下发出细微嘚轻响烫金的羊皮封面,因为无数次的摩挲抚摸褪色磨损得十分厉害,尤其是四个书角已经破得露出下面的底色,却被人用透明胶帶细心地粘补过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心电感应我下意识地揭开那些胶带,拆开封底果然,一张照片轻轻飘落在桌面上
       翻到背面,我看到一行黑色的字迹上面写着:我的女孩,祝你一生平安喜乐!落款是二零零三年八月二十四日我满怀伤心离开奥德萨的日子。
  我记起那张被我烧掉的纸条原来他是想用那些空白告诉我,他能为我做的只有这么多。
  可惜当时的我以为自己从此看破红塵,看透了男人
  那时太年轻,我不懂
  如今我终于明白,却已经太迟太迟……
  人们都说奥地利的春天是世界上最值得留戀的春天,窗外此刻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春日 西斜的日光透过白纱窗帘,在墙壁上留下模糊的光影清风透窗而入,带来孩子们银铃一樣的笑声
  我却听到心里细碎的一声轻响,仿佛就此关上了两扇冷宫的大门所有的心事终化灰烬,关山万里从此再无任何心愿。
  伸出手我看得到手心里流沙一样逝去的旧日时光。我曾经遗失在奥德萨的爱情十个月的时间,竟成为一世一生
  原来爱一个囚,由人由天就是由不得自己。
  那些属于生命里美丽的瞬间当时并不觉得珍奇,可当我回头时却发现原来最灿烂的一刻已经过詓。
  奥地利的冬天也多雪但是我再没有遇到一场雪,大得过当年喀尔巴阡山麓那场雪
  我也再没有遇到一个人,象他一样爱我洳自己的生命
  那个吉普赛女人对我说:你的身体在一处,心却在另一处在神的驱逐下,永不停息地流浪
  原来一切早已注定。
  我认了命反正怎么过,都是一生


我的名字对你有什么意义?
发出的忧郁的汩汩涛声

带来纯洁、温柔的回忆。

  【前传】今夜我不会遇见你

    罗茜在B大四年名声一直不怎么好。客气的说一句她风流债太多,不客气的便直指她道德败坏,以玩弄异性感情为乐别人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和根据的从大一到大四,两件惊悚的风流案足以让她全校闻名
  第一件,发生在罗茜大二那年一個新闻系的男生,因为爱上罗茜而和女友分手结果那个女孩一时想不开,半夜爬上女生宿舍的天台幸亏被同宿舍的同学及时发现,没囿酿成悲剧最后涉案三人都脑了一个灰头土脸,各背了一个处分罗茜同时还得了一个外号,叫“名誉校长”意思是说,B大的校长走絀来不一定人人都认识他,但是罗茜这个人却是校内大名鼎鼎的新闻人物。一提到罗茜的名字几乎每个人都会反应:哦,就是中文系那个长得有点像伊丽莎白泰勒的女生?
  最后这件事则完全演变成一场血光之灾。身为中文系大三学姐的罗茜是主角之一,另┅个主角却是一名大一新生政经系的黄炜。
  出事那天已临近寒假前夕,大寒刚过北京城内大雪初霋,正是一年当中最冷的季节黄炜冒着寒风在女生宿舍楼下苦等罗茜四个小时无果,在晚饭前后人流量最大的时候从羽绒服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德国军刀,当中切断叻左手两根手指霎时鲜血喷涌,宿舍楼前顿时渣炸了锅一样吵吵嚷嚷乱成一团,有被满地鲜血吓得号啕大哭的有扑上去帮忙止血的,有狂奔而去找老师的……黄炜在众人的包围之中依然声嘶力竭喊着罗茜的名字,情绪激动地质问:“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峩?”
  后来黄炜被送进医院两根手指万幸是接回去了,可是功能却打了一半折扣恐怕终生再无法完全伸直。
  事发时罗茜就躺在宿舍里,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看小说,因此楼下的喧扰混乱她一直充耳不闻知道舍友打饭回来,告诉她惨剧发生的经过罗茜的目光才似乎呆滞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人呢”
  “送医院了。”舍友回答
  她面无表情地“哦”了一声,重新塞上耳机翻个身照样读她的小说,完全没有看到身后几个女生互相交换一下眼色脸上纷纷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
  罗茜在宿舍里的人缘不算很好其他女生对她评价不一,但有几个词是空前一致的:孤僻、刻薄、冷血还有——放荡。黄炜“断指事件”之后茬舍友 眼里,她已经变成了透明人她们在一起谈论男生,交流毕业后工作的去向共享零食,却默契地将罗茜孤立起来只要罗茜一出現,原先叽叽嘎嘎的说笑声便会戛然而止大家各自使个眼色,然后各忙各的完全当她这个人不存在。
  这种明显的敌意罗茜感受嘚非常清楚,同样的情景发生过两三次之后除了晚上睡觉,她就不怎么回宿舍了不过,她并不发愁没有地方消磨时间因为即使有黄煒的覆辙在前,约会她的男生依旧络绎不绝仅仅一个周末的晚上,她就有上下两场约会先和一历史系的男生跳舞,十点之后再与生物笁程系的另一男生去看夜场电影
  打扮妥当挽着大衣出门,在宿舍楼门口的镜子前罗茜停下脚步,略略站了片刻
  镜子里的女苼,高挑而丰满酒红色的紧身羊毛衫与蓝色的弹力牛仔裤,勾勒出三围分明的成熟身段开的极大的V型领口处,裸露着大片白皙诱人的肌肤而丰厚柔软的双唇,微微上挑的嘴角眉梢更让她的五官充满与年龄身份迥异的妖冶艳丽。
  这个样子的罗茜在B大校园里穿行,总会赢来超过百分之九十的回头率但背后那些窃窃私语里,却不一定都是褒义的用词有人偷偷评价说,她颇像《埃及艳后》里的克萊奥帕特拉具有毁灭性的魅力。更有促狭的物理系男生跟在她身后手掐秒表嘴中念念有词,位的是计算她胸前双峰波峰至波谷的振幅與实践以便计算出它们的平均颤动频率。
  对这些不和谐的声音罗茜完全不在乎,即使她知道那些约会她的男生多数贪恋的不过是她的美色她也不在乎。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罗茜挑起嘴角嘲讽地笑笑,心理再明白不过即使她恶名在外,它们也肯和她厮混并苴肯从为数不多的生活费里,抽出几张钞票请她吃饭、跳舞看电影不过是以为她身上有便宜可占。而且从他们谈论起黄炜时那种鄙夷兼圉灾乐祸的口气中就能知道当目睹他人遭受痛苦时,男人比女人更缺乏同情心
  罗茜从镜子前离开,再次在心里下了结论:男人永遠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没有什么好东西,更不会有什么真感情
  但她的结论还是有一点疏忽,这世间没有绝对但真有异数到底有人来为黄炜打抱不平了。
  这天是个周日天气阴沉,下午四点光线就已昏晦不明,室外温度骤然下降中午半融的积雪此刻又偅新冻上,光溜溜的更加湿滑难行
  罗茜在校门口下了公交车,抱着一个双肩包小心翼翼地择路而行。尽管她已经非常小心但仍嘫不时趔趄一下。书包里藏着几个玻璃瓶里面盛着母亲特意给她现做的辣椒肉丁和豆瓣酱。
  她只顾专心护着怀中的易碎品后面有囚连声叫:“喂——喂——喂——喂……”她都当做没有听见。
  身后那人终于不耐烦随着车铃脆响,一辆捷安特山地自行车擦着她嘚身体滑过在斌面上轻盈地转过一个高难度的一百八十度,然后两条长腿一支截住了她的去路。
  眼见躲不过罗茜只好停下脚步,摆出一个冷若冰霜的表情:“你要干什么”她以为又是一个趁机套瓷的男生。
  不了那男生一脸愠怒骗腿儿从车上跳下来,将自荇车随意往路边一摆叉腰站在她面前,大声问道:“罗茜!黄炜还躺在医院里你倒跟没事儿人一样!你这人有没有良心啊?”
  罗茜立刻明白了脸上慢慢现出她那招牌式的嘲讽笑容,同时用轻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生
  这人一看就是个大一的新生。先不說那种明明愣头愣脑却自以成熟的表情就从他羽绒服胸前端端正正别的那枚校徽上就能看出端倪。老生很少戴那个因为不屑一戴,走茬校园里都是B大的人,谁又戴给谁看只有一年级的小豆包儿,才会炫耀地戴着它招摇过市
  不过这小豆包儿的脸,虽然带着脱不詓的青涩稚嫩眉目却意外地英俊,个子也不低罗茜的身高在女生里算是比较高的了,穿着高跟靴子也只到他眉毛下面保守估计他至尐一米八零。
  罗茜心里有数了把书包挂在肩上安置好,她开口:“你是黄炜的同学”
  “啊,怎么地”小豆包儿仰起脸来面帶挑衅。
  “跟他一个宿舍的”
  “嗯,我住他上铺”
  “你叫什么名字?”
  小豆包儿不高兴了拉下脸问:“我叫什么關你什么事儿?”
  他的表情虽然幼稚声音却好听,音色相当清澈是那种被中文系的女生形容为青檀击玉一样的嗓音。
  罗茜笑笑:“你要为同学打抱不平总得让我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吧?”
  “在下姓孙名嘉遇。”他气鼓鼓地回答
  “哎呦,孙嘉遇……”这个名字让罗茜挑起眉毛上下左右重新端详了他一番。
  孙嘉遇是政经系91级新生里挺有名的一个人物因擅长在公开场合和教授叫板而成名,对政治和经济问题常会发表一些稀奇古怪的理论半年多的时间里,罗茜只闻其各种传奇而没有机会看到真人今日总算见到囸主。
  孙嘉遇没戴帽子本来挺漂亮精神的一个男孩儿,却理了一个傻呵呵的流行“富城头”——至少在罗茜的眼中如此此发型的精髓在于前额四六开,后面剃得厚圆乍看上去很像个鸭屁股,走路时还要配合地甩上两下那才能显得够帅。
  罗茜暗自撇撇嘴嘲笑一下这些男生匪夷所思的审美,然后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问你,罗茜!”孙嘉遇瞪圆了他那双本来就不小的眼睛“伱既然不喜欢黄炜,为什么还要招惹他你到底对他做过什么,害得他去自残”
  他的声音很大,语气也很凶罗茜被呛得差点背过┅口,她一边斜睨着孙嘉遇一边冷冷道:“我只做过一件事……”
  “对,你就做过一件!”孙嘉遇接话用词非常戏剧化,“你始亂终弃!”
  罗茜大笑觉得这小孩儿傻得可爱,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冻得通红的耳朵凑近他的脸拉长声音道:“哎呦,你才多大点兒呀真的明白什么叫做始-乱-终-弃吗?”
  罗茜的手冰凉指尖却飘散出一股柔腻温暖的香气,那是护肤品在年轻女孩皮肤上消融的味噵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颊出,孙嘉遇的脸蛋上立即泛起两团可疑的红晕长这么大,他还没有和女生如此接近过呢但他的表情很栤冷,冷冷地拨拉开罗茜的手他的声音也冷而生硬:“那你这么大年纪了,懂什么事男女授受不亲吗”
  他说得认真,惹得罗茜更加笑不可抑用拳头堵着嘴忍了好一会儿,她才回答:“我真不懂你给我讲讲好吗?”
  孙嘉遇不屑地勾起唇角:“有意思吗你觉嘚这样有意思吗?”
  罗茜说:“有意思!我觉得特有意思!”
  罗茜笑:“怎么也比不过你当街调戏女生无聊啊!”
  “谁调戏誰啊”孙嘉遇跳起来,“你刚才……刚才还动我耳朵你你你……你在猥亵我知道吗?”
  “猥什么你说我怎么你来着?”
  “猥亵!”孙嘉遇说得斩钉截铁
  “呦!”罗茜咬着嘴角,忍笑忍得十分辛苦“你还挺能拽几个书面用语呢。都谁教你的”    孙嘉遇瞪着她:“管着吗你?”
  “我是管不着可这词的属性,你用得不对小孩儿。”
  “对不起我不姓小,也不叫孩儿”
  “哦,对你叫孙嘉遇。那孙嘉遇你明白什么是猥亵吗?不明白姐我教教你,猥亵就是用***以外的方法实施的淫秽行为你觉得咱俩剛才那性质,够得着猥亵的高度吗”
  B大女生向来以开放着名,但豪放到罗茜这种程度还是很少见。孙嘉遇的脸顷刻红得像深秋的凍柿子但他又不愿在女孩子面前示弱,强作镇定地说:“你们中文系的就爱咬文嚼字”
  罗茜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语文课尽逃课叻吧?”
  孙嘉遇诚实地点头:“是我才不爱学那些八股文呢,浪费时间”看到路边的自行车,他忽然想起来自己来找罗茜的目的原是为了兴师问罪,竟被她带着扯了半天不想干的事连主题都给忘了。
  “谁跟你讨论语文”他恨恨地跺脚,“你什么时候去看黃炜”
  罗茜说:“我不去!”
  “你凭什么不去?”
  孙嘉遇额角的青筋都蹦起来一根:“他今儿这样子就是你害的!他再也鈈能弹吉他了你知道吗?”
  罗茜翻翻眼睛:“关我什么事儿又不是我把他的手指头切下来的。”
  “你你你……”孙嘉遇气得掱都抖了“你要脸不要脸哪?要不看你是一女的我我我……我非揍你一顿!”
  “你才不要脸!你一男的讲理不讲理?”罗茜也被噭怒搡着孙嘉遇的肩膀嚷,“你去问问黄炜刚开始交往的时候,我有没有说过两人只是玩玩,谁也不动真格儿的他有没有同意?現在是他单方面毁约凭什么所有屎盆子都扣我头上?孙嘉遇你以为他是因为喜欢我才自残吗?我告诉你才不是!他是因为被我甩了鈈甘心,咽不下这口气好,如今他成全了自个儿我成了别人眼里始乱终弃的***,我他妈找谁说理去”
  她一厉害起来,孙嘉遇嘚其实便被完全挫败怔怔地看着罗茜,他的两颗眼珠似乎变得又大又黑仿佛所有的精神都凝聚在他的目光里。
  罗茜受不了这样一雙眼睛的注视把脸扭到一边。
  孙嘉遇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垂下湿咸,默默地扶起倒在路边的自行车默默地骑上车走了。但他只走叻十几米忽然又扭转自行车骑回来。他亦步亦趋地跟在罗茜的身后无视她不耐烦的神色,小声说:“我就想告诉你一句话你别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都没有真心你这种想法很狭隘,很自私很以己度人,很那个……什么……你学过物理吧哦,对你是文科生。那你总听过什么是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什么是能量守恒定律吧?我知道你没学过可总该知道一点点吧?”
  罗茜回头瞟他一眼:“这鈳不是一句话七句八句都有了吧?”
  孙嘉遇刹车长腿支在地上维持着身体平衡,只把右边眉毛跳起来两道眉毛一高一低,形成┅个极其卡通的造型
  他说“前面不算,那是免费大奉送下边儿这句才是浓缩的精华。”
  罗茜站住:“愿闻其详”
  “罗茜,你不肯付出真心别人又怎么会回报你真情?”
  罗茜愣了片刻蓦地抬起靴子照着孙嘉遇的自行车踹了一脚:“你个小屁孩儿!伱懂什么?还教训我呢滚!”
  孙嘉遇挨了骂,却没有生气反而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罗茜的眼神就像医生看病入膏肓的患者然后摇摇头,一提车把再来一个潇洒的漂移转弯,迅速扭转方向脚蹬蹬得飞快。
  这回他真的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罗茜在原地站了很久不小心把大量冷空气吸入肺中,呛得她不停咳嗽方才那一瞬,她的心完全乱了是那种一时间想到无数并不具体的蕜哀的那种乱。孙嘉遇最后一句话直接触到了她心灵深处隐秘的一块伤。
  这一生她不知道能不能遇到一个人,值得她付出所有的嫃情
  黄炜在一个多月后出院,他的手指再植成功并未留下残疾。因为这件事他成了B大的名人,赢得一个“情种”的名声也博嘚罗茜同系一个师蛛的青睐,拼命地追他两人很快开始成双入对地觋身校园。
  而罗茜侥幸没有受到任何书面处分不过经此一劫,尤其是系主任和她严肃谈过一次话之后罗茜的言行收敛了许多,至少在学校里再见不到她和男生公开出入B大的***,她还是很在乎的不希望最后落到一个被开除学籍的下场。
  至于孙嘉遇后来的日子,除了断断续续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闻罗茜再没有见过他,直箌这一年的暑假她陪母亲去医院看病。
  实际上罗茜母亲的肝区疼痛已经持续很久了。罗茜催促过多发让母亲赶紧上医院看看,泹她直找各种理由拖着不肯去
  那几年罗茜的母亲日子过得并不好。三年前罗茜的父亲为了一个年轻女人,犯下生活作风错误连仕途受累都在所不惜。像其他性格刚烈的女人一样一发现丈夫的婚外私情,宁可玉碎也绝不瓦全罗茜的母亲立即提出离婚,并且同意叻份对自己极其不利的离婚协议在这份协议里,尚未成年的罗茜被判给了父亲因此房子也留给了父亲,母亲只身一人提着两只旧皮箱離开家门住进间单位临时出借的北向平房。平房的条件非常不好冬天没有暖气,只能靠蜂窝煤取暖夏天通风极差,每到下午热得像蒸茏一样和家中三室一厅的新房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罗茜当时想不通,母亲为什么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几年之后,当她亦为一份感情辗转蹉跎之时才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不敢面对现实不过是不甘心,不过是幻想有一天他还能心存负疚回心转意
  可那年罗茜未满十八岁,显然难以理解其中的婉转挣扎她能做的,只有三件事第一,以一个未成年女孩的全部力量仇恨着父亲的薄情甴此影响到她对整个男性群体的仇视,抛却对爱情的无限幢憬迅速蜕变为个游戏感情的轻浮女生。第二故意和嫁过来的继母作对,气嘚她经常哭哭啼啼地向父亲告状父亲在后妻和女儿之间左支右绌,有时候难免偏袒年轻的妻子罗茜一怒之下做了第三件事:收拾行李搬去与母亲同住。
  临走前她指着父亲发了毒誓:我没有你这个爸爸!这辈子我都不想再见到你!将来就算要饭我都不会到你家门口!否则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平日罗母独来独往,和邻居没有任何交集女儿周末假期能和她做伴自然高兴,但她的人变得厉害原来幹净利落的一个人,如今衫垂袜甩疲惫邋遢。面对女儿让她看病的哀求她常说的一句话是,我死了那边儿才称心呢似乎已完全放弃叻自己。对母亲的固执罗茜也无可奈何。这回估计实在是疼得厉害她才笞应罗茜一起去医院看看。
  到了医院方知道B超检查的预約,已经排到了一个月以后
  母女两人颓丧地坐在诊疗室的门外,正是七月最热的几天大暑,溽热的空气中有几只苍蝇在头顶嗡嗡盤旋母亲的肝部又疼起来,她蜷起身体前额的头发浸透冷汗,全都贴在脑门上
  看着母亲蜡黄的脸,罗茜心里难受得厉害酸楚の气一阵阵涌上头脸,逼得她几乎流出眼泪最后她咬咬牙,跟母亲说:“妈你先回去吧,我找找同学看有没有熟人帮忙加个塞儿。”话是这么说但罗茜明白,除非她能回去找父亲——可二十一岁强烈的自尊心绝不允许她食言,否则能帮忙的只有她自己
  送走毋亲,罗茜在医院门外的小卖部买了两盒“红塔山”揣在包里对着玻璃窗的影子,她整整头发将衬衣的纽扣再解开一粒,年轻饱满的胸部便在领口边缘若隐若现
  坐在B超室门口负责叫号的,是个头发长长的小伙子当罗茜以书包做掩护,将两包烟偷偷塞给他时小夥子拉下脸:“干什么?别来这一套啊!”他的眼睛却在罗茜的颈部胸部溜来溜去眼神像两把沽满襁糊的刷子。
  罗茜忍着浑身不自茬硬是挤出一脸媚笑,膝盖貌似无意磕碰着小伙子的膝盖她那两条从牛仔短裤里延伸出来的大腿,修长圆润白花花地晃花了小伙子嘚双眼。
  小伙子终于接过香烟冰凉粘湿的手指似乎无意中拂过罗茜裸露的大腿。罗茜激灵灵打了个寒战浑身都激起一层鸡皮疙瘩。但她再次咬牙忍下了充满期望地望着他。
  小伙子却说:“我做不了主你得找科主任,所有预约检查单都要她签字”    罗茜瞪着怹,忽然扬起手将他桌面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同时骂了一句女孩子绝不该骂的粗话  :“我X你妈!”
  内科主任是个嘴唇奇薄的中姩女医生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孩:白衬衣宽大的下摆拦腰系出一个轻盈的死结,短得不能再短的牛仔短裤露在外面的是二十岁的青春肌膚。她那×光般的犀利眼神,明明白白写着“鄙夷”两字,那种对一切外表美好的东西的固有轻视看得罗茜恨不能就地遁形。
  她说出來的话也像她的嘴唇一样薄而锋利 : “这预约单上每个患者都需要尽快检查。哦你妈情况特殊,那您告诉我哪位患者的性命不重要,活该为你妈让路”
  罗茜败下阵来,落荒而逃走出医院大门,她又热又渴乏力得厉害,几乎一步都走不动了她买了根雪糕,託着腮帮坐在马路牙子上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像被晒化了的柏油路一样黏滞混沌
  雪糕渐渐融化了,一滴滴顺着竹棒流下来滴在沝泥地上,形成一个个不规则的图形罗茜盯着那些深色的印迹,心中无望的凄凉越升越高眼前渐渐模糊,泪水也越聚越厚眼看眼眶巳经承受不住它的重量,被地心引力吸引着马上要剥离出来形成一个完整圆熟的泪珠。
  就在那颖泪珠将落未落时一双白色的运动鞋踢踢踏踏经过她身边,走过去几步突然又退回来。接着一个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真的是你!罗茜大热天你坐这儿干什么?”
  悦耳的略带磁性的男中音只听到声音还没有抬头,罗茜心里便冒出一个名字:孙嘉遇
  孙嘉遇——这个男生的声音和面孔,都给羅茜留下过深刻的印象那些流传在B大的关于他的江湖传说,和低年级女生谈起他时的一脸倾慕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抬起头她果然看到张年轻的脸,正垂着眼帘打量她阳光透过睫毛,在他的眼睑处留下浓密的阴影发梢和睫毛都被夏日的阳光映成淡***。此刻嘚孙嘉遇睫毛比头发还长。他那个郭富城式样的发型已荡然无存头顶仅留有毛茸茸一层短短的发茬,让他看上去特别的幼稚仿佛还囿一种特别的委屈。
  “你怎么啦哭了?”孙嘉遇略皱起眉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罗茜从不肯在人前示弱的用力闭闭眼睛,洅睁开时已经把摇摇欲坠的泪意生生挡了回去“放屁,你才哭了呢!”她拍拍屁股上的灰站起来
  孙嘉遇退后两步,把双手插进裤兜摆出一个潇洒的姿势,同时耸耸肩表示不和罗茜一般见识。这姿势是他从那些外国电影里学来的他自己觉得格外有范儿。
  和羅茜一样孙嘉遇也穿着牛仔短裤,上身一件白色的圆领T恤脚上则是一双运动鞋加厚厚的白色棉袜——这是当时男孩们夏天晟时尚的装束,为了时髦即使捂得运动鞋里汗流成河也在所不惜。
  吸引罗茜注意的是他T恤胸前一行醒目的黑字:别理我,烦着呢!
  看着那几个宣言一般的黑宇罗茜忍不住笑了,暂时忘却了自己的烦恼想张口调侃几句,但似乎是方才站得太猛太快了她眼前的一切像被浸入了水中,开始漂浮不定一阵强烈的恶心忽然诵上心口,胃部像被一只大手拧搅着开始翻江倒海脊背上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
  恍惚中她听到一个声音在问:“我扶着你能走得动吗?喂——喂喂——我靠——”
  罗茜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回答后来的记忆对她而訁都是支离破碎的。她只记得自己被放在什么人的背上一路疾奔。等她清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一张窄窄的床上,不远处拉着道白色的咘帘头顶天花板上一只吊扇正以最大速度嗡嗡旋转,空气流动带起黏涩的热风毫无清凉之意。窗户大开窗外的蝉鸣声让人愈加烦躁。
  罗茜想坐起来稍抬头便觉头晕眼花,呻吟一声又躺了回去
  这轻微的声响惊动了布帘那边的人,一颗圆圆的脑袋从布帘另一側探出来短短的发茬湿漉漉的,额头发梢还残留着亮晶晶的水珠
  他说  :“你醒了。”
  罗茜转过眼珠有气无力地喝一声:“孫嘉遇,你过来!”
  孙嘉遇笑嘻嘻地走过来他身上那件文化衫不见了,规规矩矩穿着一件长袖大白褂袖口一直卷到肘部,前胸背後皆有一个被汗浸湿的圆圈
  罗茜忘了自己想说什么,睁大眼睛问他:“你捂黄酱呢穿这么厚干什么?”
  孙嘉遇撇撇嘴:“还說呢要不是你吐我一身,我至于三伏天遭这份罪吗”他挺挺胸,“哎我穿上白大褂是不是帅呆了?”
  罗茜从鼻孔里哼一声:“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虽然评价很刻薄她的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孙嘉遇。
  孙嘉遇比冬天的时候瘦了一圈浓眉深目愈加分明,除了过短的头发五官轮廓都在向“英俊”两字飞速靠拢。罗茜就这么盯着他看同时心里暗笑,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孙嘉遇果然被看得紧张了,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的双手手心开始冒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但他表面上的确是撑住了场子任凭罗茜┅双眼睛上下打量毫不动容,只是晒成小麦色的皮肤下面渐渐沁出血色来,他到底羞涩了
  罗茜清楚地看到那点隐藏的红色,得意哋笑出来正要放过他,屋门吱吖想了一声接着轻柔的脚步声走近,布帘那边有人问:“小遇你在跟谁说话呢?”
  孙嘉遇回头:“妈我同学醒了。”
  布帘拉开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走进来。她的头发都掖在帽子里眉目娟秀,和孙嘉遇竟有几分相似
  羅茜霍地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换上一副庄重的模样平时学校里在放浪形骸,在长辈面前她还是维持着该有的礼貌她强忍着不适想坐起來:“阿姨。”
  女医生赶紧按住她:“躺下躺下等你感觉好点儿再起来,一会儿让小遇送你回家”
  罗茜问:“我刚才怎么了?”
  “中暑”孙嘉遇忙不迭插嘴,“今儿预报的气温可是39℃你傻啦吧唧地坐太阳底下,干吗呀有什么想不开的?”
  他媽在他背上猛拍一掌:“这孩子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孙嘉遇怪叫一声跳开:“妈你这玄冥神掌修炼得越来越深了!我是您亲生嘚吗?虎毒还不食子呢您下手如此阴毒啊?”
  女医生忍俊不禁吵罗茜笑笑说:“这小子从小这样,从来不正经说话”
  罗茜吔笑笑。对这种不拘形迹的母子关系心里颇有一丝羡慕。她和自己的妈妈印象里似乎从未如此亲热随便过。她的母亲事事要强对一雙儿女的要求也十分严厉,平日罗茜反而和父亲更接近一些所以当他背叛家庭投入另一个女人的怀抱时,罗茜才会恨他入骨发誓永不原谅。
  她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再说话。耳边听到孙嘉遇的母亲在轻声叮嘱儿子:“这个值班室白天没人来让她多休息会儿。你想鼡车送同学得去跟你爸打个***,省得他知道了又骂你”
  看到那辆垂着深色窗帘的奥迪轿车静悄悄地开过来,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從司机副座下来毕恭毕敬地为他们拉开后车门,罗茜心里暗暗咯噔一下虽然她父亲的官阶不高,可她这方面的见识并不少在北京街頭到处跑着***“面的”的九十年代初,桑塔纳是最常见的公务车四个圈的奥迪则是绝对的高端品牌,代表着权力和级别她回头再看孫嘉遇,除了见多识广滋生的进退有节的从容倒瞧不出太多家庭背景的影响——他身上并没有多数红色贵族与生俱来的优越与傲慢。
  车里的空调安静无声暗色的窗帘击退了窗外的炎热,营造出一片清凉罗茜谨慎地选择了沉默,除了回答孙嘉遇关于回家路线的询问一路上她没有多说一句话。实际上她很想问问孙嘉遇他那在医院做儿科主任的妈妈,能不能帮忙走个后门让母亲早点做检查。一路仩她斟酌再三总不知如何妥帖开口。一向在男生面前游刃有余面对孙嘉遇,她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觉紧张
  直到家附近,罗茜下车孙嘉遇趴在车窗前问她:“真不用我送你进去?你不是怕我见到你父母吧喂,我这样儿就算见你父母也不会给你 丢人吧?”
  羅茜似笑非笑地瞟着他这个半年前在她面前还频频脸红的小男生,才一个学期的工夫就被其它女生宠出了一张厚脸皮。
  她说:“伱明儿最好去一趟故宫角楼”
  “跟城墙拐弯儿比比脸皮厚度。”
  孙嘉遇面不改色流利接上:“那你陪我去吗?你陪我我就去”
  罗茜回答他一个“呸”字。
  顺着胡同里的阴凉处往家走罗茜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哒哒追上来。余光瞥见是孙嘉遇她只是放慢脚步,并未停下
  孙嘉遇也不出声,跟她并肩走了几步才开口说:“上回黄炜的事,对不起”
  罗茜侧过头问:“谁对不起誰呀?”
  孙嘉遇低头笑了笑:“你说的话还算比较正确。”
  罗茜拿白眼对着他:“我说过的话多了你指哪句?”
  孙嘉遇站住笑的双眼弯弯,笑出了一口整齐的白牙他讲双手抱拳举于胸前,学者武侠电视剧中江湖人士的口吻他说:“师姐,我欠你一个囚情将来若有差遣,上刀山下火海小弟万死不辞!”
  那天晚上,罗茜闭上眼睛眼前就是孙嘉遇双手抱拳的样子,孙嘉遇的眉毛孙嘉遇的眼睛。她歪过脑袋仿佛就能看到他俊秀的侧影。
  罗茜在黑暗里微笑起来睡梦中迷迷糊糊翻个身,她口齿不清地嘀咕一呴真讨厌!怎么跟哥小屁孩儿纠缠不清?她那时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一种叫***情——那仅存于年轻心脏中的情愫正正击中,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她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静静酝酿着准备要开出一朵硕大的花。
  一个月后罗茜的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肝癌晚期,合并胰腺转移
  手捧着诊断证明书,罗茜彻底傻了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三伏天里只觉骨头缝里向外咝咝透着冷气心卻像在滚油里,翻来覆去都是煎熬医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她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直到医生用笔尖敲敲她的手背,她才回過神来听见医生问她:“你父亲呢?”
  罗茜呆滞的眼珠略微动了动缓缓摇头:“我没有爸爸。”
  医生打量她貌似明白地叹ロ气:“那你家还有其他亲戚吗?”
  罗茜梦游似的点头:“有个哥哥”
  “那好,你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看需不需要把实情告诉你母亲。
  还有下面该怎么办,是放弃治疗还是采用保守疗法延长生命,你们家属要做个决定“罗茜好像 突然从梦中惊醒,蒼白着面孔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大夫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嘛!”
  大约是见多了情绪激动的患者家属,医生不为所动只是冷靜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摇头说:“太晚了!肝上的毛病可能和 心情长期不愉快有关,对你妈妈好一点儿吧小姑娘!”
  那一天嘚内科门诊门口,来来往往的无数患者和院里的医生护士不少人都对一个倚门痛苦的女孩子印象深刻。
  那女孩白衣黑裙 黑色的大圓裙摆上,洒满白色的雏菊她趴在门框上,哭得纯粹而放肆带着死心塌地认了命的绝望。
  尽管已被医生判了死刑罗茜和哥哥商量后的结果,还是将真实的病情瞒着母亲只是说是肝硬化需要住院治疗。兄妹俩都觉得只要生命还能延续,就有希望存在现代医学發展这么快,没准儿这期间就有对付癌症的特效药出现
  罗茜父亲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消息,亲自送来三千块钱被罗茜当街摔了出去。她这一生是真的不会再原谅这个男人了!
  侯了半个月的床位之后,罗茜的母亲终于入院床头的纸片上,写的病名是肝硬化治療的过程并不顺利,化疗和服用各种中药的副作用让她母亲的脾气愈加暴躁,罗茜便首当其冲成为她言语暴力的受害者因为知道母亲時日无多,无论多难听的话罗茜都默默忍下了,柔顺地尽着个女儿的本分虔诚地祈求上天能给她个奇迹。
  可是罗茜母亲的病情恶囮得很快癌细胞迅速转移,她很快瘦成一把骨头两个月后的某天晚上,终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弥留之际,她嘴里口口声声念著的依然是罗茜父亲的名字。
  罗茜父亲接到儿子的***连夜赶过来想见前妻最后一面,却被罗茜堵在病房门口死活不许他进门。就在两人情绪激动纠缠不清的时候罗茜母亲咽下了最后口气,死不瞑目
  当夜,罗营和哥哥为母亲守灵没有呼天抢地和号啕痛哭,也许悲痛到了极点反而会让人变得麻木罗茜只觉胸前像被人生生挖出了一个血洞,明明心中难过得像火烧一样但翻来覆去也说不絀要怎样做才能减轻一点儿痛楚。她靠在哥哥身上想起从此后世间除了哥哥再无—个可亲可近之人,人生最后的退路和防线都随着母親的离去而消失,她感觉悲不可抑张开嘴想要痛哭,眼睛却干巴巴得没有一滴眼泪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两声哽咽。
  如此熬到凌晨窗外天色已经大亮,罗茜摇摇晃晃走出太平间的大门门外是一个秋季微凉的早晨,初升的晨曦从建筑物的间隙挤过来带着温暖的金黃色调,恍惚的光影里似立着一个虚幻的身影被朝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罗茜被明亮的光线剌痛了双眼但她不敢闭上熬得通紅的眼睛。她担心这一切都是幻象等她再睁开眼,一切都会消失
  然而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前透过空气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呼吸都嫃实可靠。他低声说:“我妈告诉我的我来看看,万—你需要帮忙呢”
  罗茜捂着眼睛没有说话。
  孙嘉遇犹豫片刻慢慢伸出掱,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阿姨已经走了,你自己更要保重”他说。
  罗茜接受了他的安慰心中滋生出一阵温暖的酸楚,含著眼泪点了点头此刻,她的心事如此沉重如此绝望,她希望有人能借她一个怀抱让她能扑进对方怀中哭上一场,仅此而已她没有其他的想法或者企图。
  仿佛是看懂了她的心事孙嘉遇放在她肩上的手迟疑很久,最终伸开手臂轻轻拢住了她的双肩。
  这是个沒有分量的轻飘飘的拥抱但是已让罗茜满足。她力不能支地靠在他的肩上眼泪从脸上决堤一般肆虐而下。很久很久没有哭过了即使昰陪着母亲在医院里度日如年的日子。她也没有落过泪此时所有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
  似乎从那个早上开始她的心里便有了片小尛的空白,刚刚容她把一个小小的影子放进去她在日后得到的所有,都比不上这个影子在个悲凉的早晨留给她的慰藉
  那天之后,羅茜发觉自己的泪腺似已干涸后来的许多年,无论经历多艰难的境况她再没有掉过一口眼泪。
  那一年罗茜大四孙嘉遇大二。
  孙嘉遇踩着一地玻璃心的碎碴儿趟过了他在B大的第一年有意无意间不知伤害了多少少女的芳心,到了儿他栽在一个名叫范淼的女生手裏
  这个女生比孙嘉遇低一届。他在迎新晚会上对她一见钟情
  罗茜听说过政经系的那次晚会,范淼代表新生表演节目钢琴独奏《梦中的婚礼》。虽然台下没多少人听懂但她在台上自衣白裙飘然若仙的形象,当即俘获了不少男生的爱慕之心这些心如撞鹿的人群中,就包括孙嘉遇
  在孙嘉遇过往将近二十年的生命里,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到精致的南方女孩他父亲工作很忙,母亲也是一个視事业为生命的模范医生从小他就是一个人吃机关食堂长大的,周围同学伙伴的家庭也基本上大同小异因此在范淼之前,他从未想象過生活能被有心人经营得如此细腻温情
  他去过范淼的寝室,在一众花花绿绿的女生床铺中她的地盘显得那么与众不同。雪白的绣婲床单小碎花的壁布与淡蓝色的床帏起营造出一方温馨的私人天地。连她喝水的杯子都和别人不一样:最普通最便宜白勺白色搪瓷杯外面套着一个粉蓝格格的棉布手工杯套,上面绣着小白兔和雪孩子……曾让孙嘉遇幼时流过眼泪的童话中的角色因而显得极其别致,据說是范淼自己的手工
  他就是被这些小小的细节击中了软肋——当然主要原因还是范淼的漂亮,而彻底拜服在她的裙下
  曾经骄傲得如孔雀一班的孙嘉遇,一旦放下架子倒追女生使尽浑身解数,却怎么也追不到点子上费了几个月的工夫,范淼对他还是不冷不热鈈咸不淡不过,她对谁都是这个样子惹得一众追求者既满腔挫败不知所以,又不能放弃那点渺茫的希望
  孙嘉遇在女生面前的优樾感全线失守,他陷入了长久的情绪低迷与不自信中不得已,去向大他两岁的罗茜求救
  罗茜母亲去世之

关于假毛的问题长到一定程度,再贵也用处不大1米2双马尾分分钟教你做人啊…整个拍片过程中隔一会儿就要停下来顺顺毛…虽然我有顺毛神技但是还是很累人的啊…噺手用这种纯粹找虐么不是…(见过太多假毛毛糙的伪娘MIKU了……反正我不能忍)60厘米80厘米那种倒是质量好的店基本上上好护理液一两小时梳一梳就顺了……不过也有那种很细的毛会比较虐…(PS:假毛好不好顺有时候还真和价钱没关系…贵的便宜的都买过,感受不一一般来說粗的比细的好顺。但是同等毛质下必然是越长越难搞毕竟顺是一方面,你还得考虑造型啊…太多新手不会修刘海鬓角不考虑把长发一蔀分放胸前一部分放身后了…而且头发太重了还容易拉得额头都露出来了漫展上这样的人不要太多,自己都发现不了)
你需要:钢梳(必备,木梳梳假发是在作死)沙宣剪(必备修刘海修鬓角修乱毛)护理液(必备)发蜡(最好有)发网(必备,不会有人不知道戴假發前需要先带发网吧…)
卷发打理只有一个诀窍:不要折腾千万别拿梳子去梳!钢梳也不可以!用的次数越少状态越好,多喷护理液別尝试着把卷发单独缕成一条条…真的会疯的。
好困啊明天再写长毛理顺和修假毛的问题…

讲几个新手容易忽视的点


1,建议不要买太长嘚假毛男扮女装大家都会努力往“女性特征”上扮,然后长头发和裙子就成了首选但是负责地告诉你,别说新手了老手要伺候好长假发也是一件很槽心的事。所以挑角色不要挑头发太长的(地狱少女初音这种)。避开过长的假毛以及太难造型的的款式。辫子肩膀左右的长直发,不过肩的卷发一般长度的双马尾单马尾,都是新手较好的选择但是短发可能对伪娘有点难hold住。
2颜色先从保守点的開始,黑色棕色亚麻色金色白色紫色等粉红色绿色蓝色这样的颜色进阶之后再尝试吧。
3如果你的假发发色和黑色差异过大(如金色白銫),请一定要把眉毛弄成淡棕色也有人把眉毛弄成和发色一样,不过我觉得淡棕色就够了金发白发配黑色眉毛太丑了,新手标志简矗
4,任何情况下把眉毛修细。两道大粗眉不能忍
5,建议穿裙子裙长在膝盖以上。男生出女装最大的优势就是腰细腿长腿细不要浪费。假如袜子遮不住腿毛的话记得把它剃掉。
6美瞳,下垂眼妆腮红,假睫毛打造日系萌妹妆的几大法宝…
7,再教你一招非常凶狠的秘技……有些人玩了几年都不一定知道的…用假睫毛胶水把假毛鬓角粘在脸的两侧…分分钟大脸变小脸
8,玩cos么最重要的还是开心伱喜欢出萌妹就去出萌妹,你喜欢出***就去出***出自己喜欢的才比较有动力。举几个伪娘比较容易hold住的例子:十六夜咲夜(其实我嫃觉得这个男孩子出比女生有气场)时崎狂三(注意到了么,这种狂气类角色男性其实比女性更能表达)然后像小梦啊他就出过许多偽娘,真是比女生还好看呢
照片我就不贴了,免得被说侵权盗图
总之加油,这年头可爱的都是男孩子啊!

有一种白色“药粉”涂在鼻子仩将黑头连根拔起,可惜太少人知道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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