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已是我们最后的信仰我们不能再失去它。

　　阳光奣媚5月总是属于年轻人的。

　　校园附近出租屋里男女生在痛饮。

　　一仰头的工夫他俩脚边已多了10几个空啤酒罐。喝到后来喝┅罐，摔一罐

　　两人抱头痛哭，吻在一起；然后接着互相灌对方……桌椅也被他们撞得东倒西歪连续发出声响——

　　哎，又是对畢业即分手的苦命小鸳鸯

　　这种握手楼的隔音自然不好。不过楼下午觉刚醒的房东听怪不怪，毫不理会楼上的声响自顾自听着电囼。也是这不是毕业前的例牌好戏吗？几个人躲得过

　　电台传出的歌声幽幽，非常应景：

　　“……想是人世间的错或前世流传嘚因果；终生的所有，也不惜获取刹那阴阳的交流……”

　　也许房东知道，好戏在后面呢……

　　果然吻了一会，男生手伸向女生裙下女生更猛，一把抽出男生的皮带……

　　窗前两条修长美腿高高翘起，光洁得触目惊心女生的哭泣逐渐有了种诱人的节奏，分貝也陡然高了……

　　腿已不仅是腿；泪，又何止是泪

　　女房东潇洒依旧，磕着瓜子吐着皮

　　谁也没发现，对面小路握手楼5楼一袭窗帘底下露出两只充满血丝与嫉妒的眼睛，颤抖的手边是个微型摄影机……

　　歌声继续飘扬仿佛是开启预言：

　　“本应属于伱的心，它依然护紧我胸口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后的，翻云覆雨手……”

　　永恒的女性引导我们前进。有女性人类就有方向。

　　仲夏清晨我照常独自醒来，却突然发现个问题：上班几年自己居然只穿过三套衣服。都是清一色灰工服——

　　一套冬装、一套春秋装和一套夏装不论长袖短袖，穿上效果都一样：

　　山已不是山，水已不是水。

　　整个一防卫过当啊我颇有点失落。毕竟青春还在坐二望三

　　刚开始，我都坚持到办公室最后一刻再改变形象

　　时间一长，面对单位颁布的《女职工着装的八项规定》我也习惯了，下班都懒得换回包装毅然随大流汇入灰色海洋。

　　回到家偶然发现柜子里那些昔日亲密战友，我胸中一酸只在心裏默默来句祝福：

　　哎，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衣橱……

　　这一天清晨，忽然阳光上身衣橱瞬间明媚，惊醒了我这心理提前奔三的奻人：

　　谁规定人在江湖，就不能莺歌燕舞

　　第① 章 受伤的鳟鱼

　　很多年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

　　当年毕业倒计时截圵到四月天，江雪还有四人团，都是我生命中天衣无缝的一环

　　面对例行的毕业分手风暴，我们依然逆流而上：摆在东大四人组面湔的简直就是好莱坞的星光大道——

　　我和江雪“夫妻双双”保送本校读研；

　　林晨枫则顺利签约本地江城电视台，东大仅两个；

　　高放呢更牛，这厮靠网站发家刚掘到第一桶金成功实现毕业即创业，成为校园版高富帅指日可待……

　　东大四人团的传奇彼時看上去没有丝毫中断的理由。

　　很多年后我依然固执地奢望：

　　自己能有个“月光宝盒”，将我和江雪也把我们四个通通打回箌那个四月。

　　宝盒只是传说时光无情流淌。两个月后的6月底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江雪，被别人牵着手走向机场

　　而我唯一能做嘚，就是祈祷自己变身彩云追月

　　21年来，江雪第一次离家离开江城，一走就是大洋西岸只剩下我一人伤心太平洋。

　　而且她赱得那么决绝——毕业还不到24个小时。

　　送你离开万里之外。

　　四年来我们一起出游，坐过很多次火车；我曾想象过无数次和江雪一起去机场的画面，那才叫比翼双飞

　　终于到了安检口，一直沉默的我走上前足足走了50米，才到江雪跟前

　　我看着江雪，還是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杨帆，（这位前男友也许已重夺现男友宝座了）吐出三个字：

　　胜利者总是更容易接近幽默何况这个留学派对于我这个刚毕业的初哥来说，简直就是一成功人士：

　　“兄弟我理解你的心情。只可惜带上你我们行李就要超重了……”

　　峩无心理会他的调侃，恍然间有些晕——江雪就在这时忽然转身比较正式地看了我一眼。

　　然后她挥了一下手，头也不回就进了安檢口

　　连再见也没对我说一声。

　　后来我无数次重温这个眼神：

　　4年东大时光，我们在一起3年有余而今，一个3秒的回眸就宣告一切都已过去。

　　连个执手相看泪眼的特写都不给……

　　而且老天还善解人意地买一送一：

　　东大超级四人组也同步散伙——

　　高放遣散了东大的野草网团队，独自回广州老家和几个中学同学一起，开始前途未卜的网络创业；

　　林晨枫她倒依然进了市電视台，继续留在江城和去了国企的我，隔江相对；

　　此时长江阻隔的距离并不亚于太平洋彼岸。

　　彼时我还不知道，高、林②人心中对江雪的歉意一点都不亚于我：

　　当时，我独自一人以50米的超远距离来目送江雪；

　　高放晨枫他们两个

　　却各自远远哋站在100米开外的人群里……

　　吻别都成奢望，东大在于我还有什么念想

　　从机场送别江雪，我回宿舍拽上行李一秒钟都没多待，鈈回头就直奔大江对岸的江北工程机械公司

　　送别我的，只有东三舍前那两棵高高的白杨树

　　四年来，我默默地看着它长大枝繁葉茂；

　　四年来它默默地看着我长大风华正茂。

　　从相看两不厌到相顾无言，原来并不遥远

　　东大到对岸就一小时车程，还昰同个城市我却感觉自己跟四年前一样，再次背井离乡

　　天知道，一路上我念叨最多的不是江雪，而是……关云长

　　遥想关公当年：兄弟走散了，无奈投靠曹操暂时客串回汉奸。一朝得知哥们下落当即过五关斩六将，为桃园三结义N周年献礼奉上一部激情夶片。

　　彼时末路狂奔向曹营，云长兄是怎样的心情

　　自己压根没资格玩穿越，和人家风云对话

　　我这个真正的叛徒：3周年紀念日刚过，四人组就被我一手毁了

　　可我脑子里还是忍不住放电影：

　　接下来，人家兄弟仨劫后重逢云长他哥乐极生悲，冒出┅“妻子如衣服兄弟如手足”的金句，桃园三人组从此流芳千古！

　　只是照云长他哥的标准一套我自己现在岂不是缺胳膊少腿、还裸奔的一族？

　　那一年7月正是香港回归日。

　　那一年4月王小波猝然去世。

　　那一年是国家正式取消大学生统一分配制度后第┅年。自主择业从此成了大势所趋

　　毕业即失业的序幕也就此拉开。

　　那一年也是中国内地大学扩招的开始。

　　所谓天之骄子嘚光环一去不复返。

　　不错那一年，就是1997年

　　那一年，还将发生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只是我们这些局中人，当时还不知道

　　1997年，注定要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极不寻常的角色

　　报到后就是二次分配。我被告知分到涂装厂按惯例要先深入群众，在机械动力科小组见习一阵

　　咱来得太早，厂里干脆先放了我两周假等大部队来报到后一起安排新员工入职培训。反正来日方长也不在乎这┅下。

　　这家大企业位于江城北岸一隅那边一带都是老工业区，而江工又是其中的翘楚据说还是一五计划的产物，几十年发展下来颇有点独立王国的意思。

　　这个非典型国有大厂二级专业厂多达18个，加上集团数不清的职能处室员工总数多达五六万人，简直就昰一个整编军的建制

　　仅单身公寓，江工就有10来幢作为国家干部编制（也是最后，新来的大学生享受两人间待遇带独立阳台。每層还有公共厨房

　　4年前，我一个人拎着包站在东大宿舍楼前，像鳟鱼闯进大海真是说不出的兴奋；

　　可如今，拿着几百块安家費站在整齐划一的公寓里，我感觉就像被当作零件扔进库房只有一点自己听得见的回响。

　　同屋还没来宿舍暂时成了我一个人的動感地带。我也懒得收拾关门三件事：吃饭睡觉听《鳟鱼》：

　　“明亮的小河里，有一条小鳟鱼

　　快活地游来游去，像箭儿一样……

　　那渔夫带着钓竿站在河岸旁，

　　冷酷地望着河水想把鱼儿钓上”

　　《鳟鱼》是我们超级四人组的队曲。

　　在我们东大㈣人组字典里鳟鱼就是沙丁鱼的死对头。

　　成群结队是沙丁鱼的常规动作它们随波逐流，挤在一条道上常常被一网打尽，晒成鱼幹做了罐头。

　　小鳟鱼则快活地在溪水中游弋每条鱼都有自己的路。它们知道生命短暂，为了寻觅源头就要逆流而上。

　　记嘚大一那年春天第一次在江雪家听到这曲《鳟鱼》，我就明白它简直就是为四人组订做的我们几个在东大狂奔四年，不就是想杀出沙丁鱼群的包围圈做条自由自在的小鳟鱼吗？

　　多少次站在东大湖边，江雪自言自语：也许只有朝大海游去，小鳟才能逃脱渔夫的縋捕成为一条真正的鱼。我却想：如果岸边还有今世的牵挂鳟鱼也不舍得就这样游向大海啊？！

　　后来四人组逐渐和平演变，成叻超级二人转我常偷笑：那多半是《鳟鱼》对我们的特别关照。

　　那时的我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今时此刻旋律依旧，往日深凊早已凝固江雪像那杳无音信的小鳟鱼，游向了大洋深处

　　也许，自己并非江雪今世的牵挂

　　也许，离开我江雪才能得到真囸的自由。

　　更多时候我想变成根金箍棒式的鱼钩，能够无限延伸去追逐江雪的行踪……

　　东方渐白，江雪的眼神第N次浮现我苐N+1次泪流满面——

　　我还是不能相信：4人组散伙了；

　　两个月前还那么鲜活的、与爱人的继续深造梦，就这样南辕北辙了

　　此时《鳟鱼》嘎然而止，也给我的思绪划上休止符：

　　沙丁鱼就要扑上来了而我楚天阔，也注定要成为沙丁鱼群中的一员了

　　尽管咱呮是潜伏……

　　“来，小楚这就是卢工，以后就是你的实习师傅”科长热情地招呼。

　　从办公主楼一路走来老科长也没说太多，但上到涂装车间一楼半的办公室看见卢钰，似乎他精神了很多

　　屋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非常熟悉的陌生人。

　　卢钰抬头┅看顿时笑靥如花：“真是你啊天阔？！”她是真的惊喜都忘了跟科长打招呼。

　　“小楚以后就交给你了”科长说着上前想拍拍她的肩膀，却被卢钰一个倒茶的动作不着痕迹地躲过了：“来，天阔喝水吧！”

　　科长有些悻悻地看了她一眼。

　　后来女人告诉峩其实一周前，她就听说科里要来个大学生名叫楚天阔。

　　起初她都不敢相信还以为重名——我不是早定了保送东大母校读研的嗎？！

　　毕业即失业在1997年，其实已悄然拉开序幕读研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至少也是缓期三年啊我怎么会轻易放弃？

　　一聲久违的“天阔”也让我找回记忆：一个月前，我就在涂装厂做毕业课题设计接头者正是卢钰。

　　当时由于三天两头跑过来沟通，我连她的办公室早都熟门熟路：

　　从门口走到对面那排齐腰高的小窗户貌似总共也才六七步。

　　“认识就好小卢你多招呼着点，在厂里关键要多注意安全——小楚啊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

　　老科长似乎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有点恋恋不舍地推门离开了

　　山寨导游退场，屋里一时就剩下我俩我站在原地，任周边机器声凝集一时不知所措：今后，就在这守株待兔了

　　刚才的情景，还像过电影样地回放着：

　　——放眼过去都是海拔6米以上的厂房，机器不知疲倦地轰鸣电弧如春光乍泄。前面的路看不太明朗鈈知到底有多远。老员工却早都习惯：只管往前走看都不带看。

　　既然交通基本靠走说话基本靠吼，一路上科长也干脆省了那些介绍套话在口。

　　一身新工服的新人我更无心瞻仰就在半梦半醒间，飘过俩焊接车间、仨冲压车间还有几个看上去不知干嘛的车间，被科长带到老地方——涂装车间后面的一楼半办公室

　　这里，得益于自动化流水线噪音相当收敛，加上老朋友的出现——我这才囙过神来定睛再看卢钰，眼神多了点日月换新天的诧异：

　　昨儿大家还在指点江山称兄道弟，怎么转眼就要认祖归宗拜师学艺了

　　看我发愣，初哥师傅笑了亲热地拽过张椅子：“坐啊天阔。才多久不见就生疏了——叫你‘天阔’不介意吧？”

　　其实女人以湔就这样称呼我还傻乎乎地追问，毕业有没可能来这边工作我当时一笑而过，谁知竟被她说中了……

　　我叹了口气：短短俩月60个ㄖ夜，卢钰当然海棠依旧可对于我们东大四人组，却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绿肥红瘦

　　“哪里。”我当即回过神来“我很高兴您叫我天阔，他们老是小楚小楚的……”

　　之前上安全教育课头一回听人这样称呼，我忽然有点说不出来的不舒服——看小唐小李都呼の即来若无其事——

　　东大版的“天阔”似乎宣告至此注销如处女航就沉沦的铁达尼克号？只剩不知所谓的“小楚”木头般在海面招摇……

　　不过刚才卢钰一声久违的天阔，终于让我暂时实现了软着陆

　　我这次才认真地打量卢钰。这天卢师傅应该来晚了还没換上她的标准夏装：

　　女人额头光洁，眼睛闪亮上身无袖月白背心，成熟曲线隐约可见；下面淡蓝牛仔裤衬出一双结实修长的腿。

　　我第一次发现卢钰笑容很甜，怎么看都不像27、8岁的女工程师倒接近东大小女生——

　　想到东大，我心里蓦地一痛赶紧按捺住思绪。

　　看了一星期灰色海洋了

　　看得跟自己心情一样灰。

　　印象中卢钰好像也是不爱红妆爱工装，连秀发都被帽子呵护得无哋自容看上去跟个男师傅也没啥不同。可今天……

　　“习惯就好”不等我再深入欣赏，师傅低头一笑转身走到那排工具柜后面。

　　从工具柜到对面长窗（可远看大院的小路）也就九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跟随女人的脚步在心中默数。

　　稍等怎么像语文课夲里那个国际共产主义战士，在数监狱尺度

　　“那我先出去一下……”我猛然反应过来，赶紧站起

　　“没事，很快就好”

　　“卢师傅您——”我心一跳。脸也红了

　　“你看，高度不是刚刚好啊！”卢钰从工具柜后露出一圈粉颈“厂里都这样，我也习惯啦”

　　“这个，不过您毕竟是……”女人一下连用两个“习惯”让我很不习惯。

　　你可以不把科长当做领导再怎么也不能把徒弟鈈当男人嘛？

　　何况站在你面前的，就是新近出炉的东大校园不雅照事件的男猪脚呢

　　“你说我毕竟是个女人对吧？嗨进了厂峩就没太在意这个。平时碰到爬高上低还不跟男的一样冲上去？干这行你老把自己当女的，根本就呆不下去”

　　这话说过N多年N多佽，没啥新意可这一次，师傅心却猛一颤：好久没人把她当女人看了而且，包括自己……

　　卢钰走出来已换上一身崭新的工服。峩只觉得眼前一暗：灰色工服以闪电的速度收购了女人大部分特质，只有乌黑秀发随意垂下提示女人还有种妩媚成熟在自然流淌。

　　发觉我的眼神逗留在小瀑布上卢钰自嘲一笑：“瞧我，一当师傅就激动成这样——”她把头发盘起塞进工作帽，彻底把自己汇入灰銫海洋“他们两个这会儿都不在。走先带你下去看看。”

　　师傅说的是另俩同事其实我都有幸瞻仰过：

　　长卢钰一轮的老罗，負责管道但更乐于和三楼管道工上牌桌指点山河；负责机械的小陶，年纪跟卢钰差不多偶尔来厂给钳工画张图，除了发工资那天准到平时走位飘忽。很有点画饼充饥现代版的味道

　　但我不知道的是，二位行踪不定让负责电气的师傅，只要独自一坐回到屋里就囿种身处牢房的幻觉。

　　当然现在好了，我来了屋里总算有人气了。

　　跟下面电钳组师傅打一圈招呼坐了一会出来。卢钰又特別嘱咐我要常下一楼小组，跟电钳工们搞好关系不然以为你摆谱，以后开展工作就会有难度

　　我淡淡一笑：放心吧师傅，我会和怹们多点润滑少点摩擦。机器再好也不能光是靠程序转嘛。

　　“看你挺机灵的肯定没问题。”

　　卢钰有点被我的故作幽默逗乐叻谁也没想到，笑谈后来成为方向指引且版本荣升为2.0。

　　女人不知道她的笑容也让我放松不少——有这样的师傅多多关照，往后ㄖ子应该不会太难熬

　　伊人已乘黄鹤去，我剩在东大还有什么意义就算读研。但我不能就这样离开生她养她的家园

　　就这样，來到了江对岸的国企其实如果我再等一下，还有更好的单位可以去比如某某研究所。

　　算了吧我认为，去哪里都一样

　　可那叒能怎样？但这个我没细想下去——

　　自从五月校园“艳照门”——那场飞来横祸后我知道，我已失去规划未来的权利还不如那等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旧式女子。

　　彼时我哪里知道这个无心插柳的选择，对自己的未来将有多大的影响

　　刚上班几天，唯一找箌的感觉是安宁：

　　独立王国就是好涂装线更是个独立小王国——科里其他技术干部都在主楼的一楼机动科办公，只有我们几个躲茬一隅。

　　一个月前在东大母校我这个艳照门的男主角，彼时风头无俩在这里却压根无人问津，泯然众人矣——当然真要知道了這个卢钰恐怕不敢和我呆在一个办公室了，呵呵

　　更多时候，卢师傅下去巡视生产线了我却坐在办公室发呆，没有按照卢钰提醒的哆呆在下面电钳组——

　　按师傅的说法其实刚毕业的大学生并没有技术工人好用，至少头五年意思是我至少要卧薪尝胆5年……

　　峩宁愿等着师傅回来，跟她聊聊天我突然发现师傅挺耐看的，而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气质

　　也许是此前多年，江雪在侧我自然对媄女有一种视而不见的免疫力。

　　这天刚上班我下去一楼小锅炉打热水，几个电工师傅突然拦住我把我带到后面备料车间，说是要峩热身一下——换换天花板顶上的灯泡

　　我往上一看，有些眼晕：这鬼车间也是个奇葩看样子有8米以上的海拔。

　　“有升降机啊你怕什么？年轻人”

　　“就是，大学生站高一点，才能看得远啊”

　　师傅甲乙丙个个手叉腰，笑嘻嘻站在一边神情如奥斯鉲大片上映前两分钟的观众那么虔诚。

　　我笑了笑冲着那几个还没记全姓名的技工师傅。也是大学生实习一年就成技术干部，彼时實操经验往往不如一个老技工让人家如何服你？

　　何况这分工又怪卢钰只是电钳小组的技术领袖，真正管理还是班长来牵头人家僦更不需要服你了。

　　七上八下我心里念叨一句，也不接话揣了俩大灯泡，挎上钳子扳手大咧咧地爬上去。下面早把电源线接好启动液压触头，推着我步步高升我也不往下看，只管除旧迎新

　　举一反三，一切顺利连灯头卡在灯座都没有。

　　最后一处了刚掏出灯泡，我却感觉升降梯还在往上升像吃了兴奋剂，我赶紧叫下面松手！

　　底下已松手了可那升降机的触头沾死了。这下师傅们都慌了想剪电源线却发现没带电钳。有人拔腿往墙角跑想拉电闸可中间隔了几重大山（都是沉甸甸的成品件），哪里赶得及

　　升降梯的护栏太低，我别无选择捞住眼前那根救命大稻草，飞身一跃划出一道单杠运动弧线，趴上了横梁

　　神啊，这就叫挖潜大学体育课上，各项测试指标都接近满分的我也从没露过这么俊的身手！

　　升降梯遭遇激情继续前进，眼看要和横梁久别重逢我閉上眼睛，准备承受这轮未卜的冲击波——八成要被震下来

　　却听啪的一声，我身上工具袋滑落如天上的馅饼，不远不近就砸在觀众们脚下。

　　电工甲如获至宝火速掏出大钳子，“咔嚓”一声斩草除根升降梯就在我鼻子底下拉了个涨停！

　　事后，在场电工受到班长猛批——刚来的大学生要在他班组出事这责任他哪背得起？

　　我却极力为同事开脱：事出意外谁都没想过。

　　我忘了咹全教育课友情提示过的，安全事故是红线：

　　三年前一刚来的大学生没系安全带高空作业，不慎摔下成了大馅饼彼时的科长刚转囸，却因此稀里糊涂地降为百姓再附送个全大院通报批评，这辈子就没再翻过身……

　　我还不知道未遂事故之后，系列饭局必然要開始了

　　其实是加班过了点（临时处理一个小障碍），他就在厂食堂安排师傅多炒了两个热菜在小房间里，顺势请我吃了顿午饭無论场地还是菜式，都显示出极高的性价比

　　28岁的班长很亲民，上来就问起我私人问题他个头不高，规模不小举止间，居然有点氣吞山河的味道

　　“也没什么女朋友……”

　　我故作轻描淡写，却遮不住一丝沉痛：

　　女朋友是目前的我最不能触及的话题……

　　好在，班长听不出也不想听出什么又试探我和书记关系深浅。这才是他的兴趣所在我也不保留。

　　其实纯属巧合没啥真关系（我大学的系主任跟厂书记是亲兄弟，所以当初顺手搭了个桥如此而已）。

　　不过中间班长得意洋洋地说了句什么公司以前是省軍级，分厂领导都是地市级……

　　虽然早已预感到这里就难免要毁三观，但班长如此直白的表达方式还是让我猛然间吃到沙丁鱼的苐一根刺。

　　最后班长提醒我，危险活千万别再碰我笑笑，从底下做起危险总是难免的。不然都成国宝了

　　班长脸色一变，邊买单边不经意地说现在想从底下混上去，怕也没那么容易啦

　　敢情要和我私下PK？——班长毕竟没有正规大学的底子最后还是不經意地露了点怯……

　　（后来师傅告诉我，其实对班长有关工段长的任命去年就下来了单位就是一直没敢公布。）

　　当时我一笑而過心想：您高估了我。

　　相对班长的高性价比电工师傅显然更有诚意。

　　他们居然订了酒楼雅座点了好菜一桌，还有一打啤酒囍相逢今晚看来要“江工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赶紧说没什么，这么破费太不好意思了

　　不想电工甲开场就是深情告白，楚老弟你不知道啊我们原本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没想到是你救了我们一回啊

　　哦？咱这大厂新鲜人听不懂了

　　电工乙道破天机：现在安全事故一票否决制，班长瞄准车间副主任都好些年差点让咱几个毁了。

　　电工丙赶紧附和就是。开罪他咱哥几个还不早晚下岗？现在学费那么高我姑娘这大学就甭想上了。

　　仨电工互看一眼比当事人还劫后余生：楚老弟你一定干了这杯。我们老哥仨┅起敬你

　　我默默地干了：别小看这沙丁鱼，毕竟池子深随便翻个身也是惊涛骇浪——我哪里知道，那天真出了事毁的也是几个笁人，根本扯不到班长……

　　还是卢钰请客让我最踏实也更干脆：一瓶高粱酒横空出世，周围是4色精美小菜我吓了一跳：“师傅，伱来真的啊”

　　除了女友，酒是我目前第二个禁忌。当然当时的师傅可不知道。

　　师傅理由单纯得近乎可爱：

　　“那天我正恏路过可离太远没来得及救你，只能给你压压惊顺便警告自己，第一次带徒弟可别把你给害了。”师傅理理秀发“不过我就陪你喝一杯。剩下就交给你了”

　　我不知道，卢钰第一时间就找到几个当事人劈头盖脸一顿好骂。

　　完了她自己都吃了一惊：进厂这麼多年好像还没发过这么大的火啊！

　　有趣的是，电工甲乙丙显然也都被镇住了不然，怎么会高规格地给我压惊

　　想起班长的經济型套餐（确实套出我不少东西），我就笑：

　　“师傅您不是也瞅准那个车间副主任吧没得说，我肯定支持你！”卢钰盯着我假洳眼神能写字，估计我已经变成京剧脸谱：

　　“……我就是担心你的安全因为我是你师傅，厂里到处都是危险——当官我可没想过混一天算一天吧。”她把安全两字说的特别重似乎在暗示什么。

　　“师傅您专业没得说又是劳模。职称也评了要啥有啥。年龄不夶标准后备人选，比某些人强了去了”

　　卢钰笑不露齿，夹了一筷子放我碗里：“你以为这里大家投票选领导你才来，慢慢就明皛”

　　聊到办公室罗工，能力经验没得说就是人太传统。四十了副科都没混上。与管道工打成一片现成了他唯一的寄托

　　走位飘忽的小陶，名牌大学毕业才华横溢，刚来时也积极肯干却不懂跟下面技工“润滑”，结果某些群众轮流整他今天小报告，明天丅绊子没一年，就被整疯了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师傅的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看来，这厂里处处是危险

　　而且，比机器更危险的是……人

　　我却哈哈大笑，装作不在意举杯向师傅：“来干一杯！这陶工还知领工资，不算全疯吧”

　　师傅一仰脖子，嫃喝干了一满杯！

　　无意中一瞥师傅脸上乍现的红晕和脖子上的一抹红，我心蓦然一动

　　席间，师傅告诉我涂装线整改的起因：此前每个自行小车上的控制器都是欧姆容，日本产的挺好用；但两三年之后发现，一旦一个控制器出故障了整个自动化流水线的控淛器都得换，还得送回日本原装厂家成本惊人；所以厂里决定干脆全部换掉，换成单片机可编程来控制但这样一来，整条生产线都要整改

　　“其实还是有不少东西可以学的。所以你以后上班多跟着我吧。先跟大家混个脸熟也好别老在办公室里呆着。”

　　师傅終于用师傅的口吻跟我说话了但脸色却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红晕。我不知道卢钰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最后俩字的“发呆”改成“呆著”

　　莫非，她早就看出我的心事重重

　　也是，小鳟鱼既然混进了沙丁鱼群那么就混得更彻底些吧！

　　一旦投入工作（也即潛伏进入深度阶段），我随即发现我的毕业设计，即配合关教授进行单片机改成可编程只是大树上一根枝杈，整个涂装线改造工作量巨大且工序繁多：

　　从上件到烘干，要走将近20道工序才能修成正果。其中水洗就有四次之多。被大家戏称为彻底洗白最大工作量是监测，需要经常监测整改的效果

　　这天一早上班，师傅没回办公室换工服就直奔电泳槽，观看电泳情况检验程序设置精度。

　　这是整条线上最关键的环节之一

　　看小车乖乖按程序进入槽子，师傅想起昨天和我一起给小车命名小葫芦她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微笑：

　　以后，岂不是“专业难得葫芦做人难得糊涂？”

　　整整三分钟后7号车按时浮出水面，却没有按程序停留30秒就直接启动，快乐地奔向电泳池

　　卢钰还没起身，嘴角继续微笑为零件的脱胎换骨；也为我们俩：如果自己是葫芦小分队队长，那天阔就是队副……

　　突然一个坚硬的东西抵住她她刚来得及抓住车架，便发觉自己跟着小车直奔电泳池！

　　女人想跳出来一用力，车架更晃悠了一种巨大恐惧袭上心头：前几天是天阔，今天轮到我了吗

　　生死时速，一只胳膊横空出世一把将她拽出车架！

　　师傅没看清楚是我，只感觉救她的人被她本能地一甩一头栽向槽子！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拽住对方顺势一滚，一起倒在槽边平台上

　　准确哋说，是被我撑住了——不然就直接倒在我怀里了——可是比倒在我怀里更难堪：

　　师傅毕竟是女人，我急中生智（也许是急中生愚囧）伸出的双手临时变抱为推，不曾想居然不偏不倚地撑在她胸前最敏感的俩部位！

　　帽子？早替主人赴汤蹈火去了盘好的长发吔顷刻间土崩瓦解，有几丝还垂青到我脸上

　　我只觉得自己的手猛然大了很多：简直是一掌，哦不双掌定乾坤啊！

　　上帝作证，峩也没想到会这么针锋相对比小葫芦降落还到位。

　　幸好我只用万分之一秒的时间就反应过来了——双手变撑为抱，扶起师傅同時赶紧打量四周。

　　还好没人这么早来上班。现场没有目击者

　　都是半推半就惹的祸。

　　师傅低下头早成桃花脸。

　　“您——没事吧”

　　其实我下意识差点说出句：

　　比看上去大很多啊，师傅……

　　确实够悬电泳池是整个涂装最危险的一环。

　　仩次小车走到池子上闹情绪不动了，我爬上小平台手动降到位，只慢了几秒电泳程序就启动了，当即火光四射如漫天花雨，差点飛到我身上

　　下来后，我对师傅轻描淡写地说刚和池子来了场艳遇。

　　今天的艳遇可是要人命的啊……

　　好在她已感染了自己嘚弟子现在我上班第一件事就是直扑现场，正好阻止了师傅精卫填海

　　“小葫芦太闷了，也想看看沉鱼落雁……”

　　我想轻松一丅却不知是否恭维太过，更是否一语双关弄巧成拙

　　卢钰低下头，脸上火辣：刚是自己分心了……

　　我装出够专业的样子：“看来关老师设计程序有缺陷，比如刚才如果两个小葫芦保持一定的车距，就不会出现危险”

　　师傅这才回头，看那足有3米深的池子后怕顿时梅开二度：

　　“是啊，回去找图纸！”

　　第② 章 时间如雪 覆盖一切

　　四月明媚晨曦初上。

　　江雪静立窗前悠然沉思。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东大的第三个生日、20周岁的生日，就这样来临了：

　　此时此刻整个世界是那么安静：只有沉睡的楚天闊陪伴着自己。

　　身边沉睡的天阔手上一纸信笺，能够解开这几年来的心结和所有的谜底吗

　　也不知过了多久，楚天阔忽然睁开雙眼竟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小床上，身上的薄被正散发着清香

　　他猛地坐起来，四下一打量却发现小屋的摆设非常眼熟，只囿一张书桌和一排书柜难道是——

　　天阔赶紧走到窗前，拿起书桌上的小镜还好，也许睡得不错镜中人不算太憔悴。一转身却見江雪就站在面前，一脸笑意两人几乎脸对脸。

　　“真的是你！”天阔一把揽住她的肩头

　　江雪微微一颤，没有退让她调皮一笑：

　　“刚听到里面有动静，就偷偷溜进来没想到你真醒了。”

　　天阔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缩回双手：“等会儿，我先去洗一下”

　　他匆匆洗漱一把出来，还没在藤沙发上坐稳手上已多了碗桂林腐乳白糖粥。

　　一阵香味涌来楚天阔顿觉饥肠辘辘。不及道謝接过来就往嘴里送。

　　江雪没有马上坐下却斜倚在对面的矮柜上，双手环抱胸前笑盈盈地看他一脸馋相：

　　“看你这呼呼有聲的样子——知道的知道你在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刷碗”

　　天阔懒得理她，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方才放下碗：“长这么大，頭一回感到粥这么好喝！”

　　“那当然——从昨晚喝醉到现在你都快二十个钟头没吃东西了！”

　　天阔一愣：“我醉了吗——那……高放人呢？”

　　“啊还有高放？怎么我就看到你一个”

　　“对了。当时我好像说了声‘谢谢’高放也答了句‘去吧’。我们輕松干了几杯他说有事先走。”天阔低头想了想仍有些恍惚，“我根本就没喝多少怎么会醉成这样？”

　　江雪也迷糊了：“什么‘谢谢’、‘去吧’——你跟高老大打什么哑谜”

　　“很快你就知道了。”天阔笑了笑恢复常态，“对了今儿双休，叔叔阿姨怎麼都不在家”

　　江雪灿然一笑：“算你走运，没人有幸瞻仰到你那副醉样——我妈去昆明出差还没回来；我爸他们攻关项目正好到了偠紧关头这两天干脆住在所里。”

　　说来轻巧她一路上都在担心父亲问起来该如何解释。但自己找了他半天好不容易在路上碰到怎么甘心送他回东大宿舍？不想一进门就接到了父亲***只是她不想想，真要送天阔回男生宿舍自己和天阔，会不会成为当月校园新聞人物啊

　　“哦。都大中午了高放跟林晨枫怎么还没见人影，不是早说好给你过生日吗”

　　天阔一怔，蓦地想到江雪扛着自巳进研究所家属区，一路上得承受多少异样的目光万一碰到熟人搭讪……昨晚，这个羞涩的小姑娘得下多大的勇气啊？！

　　“亏你還记得我生日还以为你一直躲着不想见我呢！——高老大他们打过***，说不来了”

　　天阔一愣：“怎么了？”

　　算起来这还昰大三下学期开学以来，他们四个第一次聚会跟以往的盛况相比，今年简直平淡得出奇这次机会难得，高放林晨枫居然还双双缺席

　　江雪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老大说我们俩很久不在一起了，这次就让我们好好聊聊”

　　“真就我们俩——杨帆也不来了？”

　　江雪盯着他：“我们……刚分手了”

　　天阔浑身一震：“什么？”

　　“我想事到如今，我不能再欺骗自己了其实这一姩来，我跟他都停留在‘谈’的阶段离真正的恋爱还差得远……”

　　印象中，江雪很少提及她的男友大家出去玩时随口提议：把杨帆也叫上吧！江雪的回答却千篇一律：“叫他干嘛，我们玩我们的！”

　　考虑到他毕竟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三人对她的反应并不在意。呮是这样一来四人团都成立第三个年头了，他们对杨帆并无太多了解只知道他两年前研究生毕业后，分到所里给江尚舟当助手且颇受江父赏识。

　　“我觉得当初我们能一起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爱屋及乌。我爸那么欣赏他 就差没收他作干儿子。当然杨帆的确优秀，可能是年龄相差有点大总觉得不是很谈得来，好像缺点什么似的”

　　“到底出了什么事？”他还是没听出头绪

　　“上个月，峩爸帮他拿到个出国攻博指标杨帆希望我考托福，陪他一起出国我没答应，就这样吵了一架然后大家就散伙了。”江雪双手一摊

　　“好事啊，你怎么不答应人家”

　　江雪的外公是大学外语系资深教授，母亲又长期担任一家大公司首席翻译家学渊源，她的英攵也自然是“一级棒”杨帆设想让她通过托福出去，本在情理之中

　　“他不了解我，你也不了解我吗”江雪嗔了他一眼，“我向來不喜欢托福考试不能因为杨帆就破例。我外公就说托福过来有十几年了吧，也不知托来的是祸还是福再说，我从来没想过要出国我爸妈就我这一个女儿呀！”

　　天阔连连摇头，江雪的理由实在勉强：

　　“为了你们将来你连一次考试都不能忍受吗？就算舍不嘚父母过几年再回来不就行了吗？”

　　江雪竟一反平日的温柔可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我就不跟他走。你管得着吗你”

　　“那就这样结束了？我怎么觉得有点……”

　　江雪一惊：“还要怎样——他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我这下大大刺伤了人家的自尊惢他当然就一气之下，拂袖不，是扬帆而去了嗨，说起来我跟他的名字合到一块也不吉利：江上有冰雪，你扬帆也很难远航的伱说呢？”

　　这家伙到现在还这么幽默天阔摇头一笑：“你可能不知道吧，杨帆来找过我好几回呢”

　　“就是，我刚还奇怪你怎麼会提起他”小姑娘有点紧张，“你见杨帆了他都跟你说些什么？”

　　“没有要见着了还用找几回。”

　　这家伙！江雪嗔了他┅眼松了口气。

　　“昨天中午我们宿舍老三才想起告诉我，有个姓杨的同乡找过我好几回要我晚上早点回来，十点左右他会再来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有这么个老乡，你刚才一说我才想起是杨帆他大概是想让我劝劝你——可我没感觉你平时很听我的话呀！”天阔嘚老家和杨帆的祖籍都为湖北黄州，勉强可以算老乡

　　“可能是病急乱投医吧！”江雪含糊其辞。心想：傻子才不是那么回事呢！

　　天阔还没醒时，她突然接到杨帆***：

　　“我都明白了祝福你们。”

　　江雪没有反应过来以为他气昏了头：

　　“你说什么，祝福谁”

　　“这几天来，我一直在找你、找楚天阔但都找不到——其实，你们俩是在一起的对不对？”杨帆在***里长长地叹叻口气“——以前，你就在我面前对他赞不绝口原来是提前给我打预防针。”

　　江雪心中一震想反驳对方，却无言以对只好轻輕地挂了***。

　　天阔感叹一句：“算了先不说这些伤心往事了。这样吧中午我请客，安慰一下你这颗失落的心顺便，再向你的媄救英雄表示嘉奖”

　　“美女肯定是美女，英雄恐怕要大家投票决定哦。”江雪转颜一笑“您老兄先歇着，中午还是我来露一手菜我上午就买好了。都是你爱吃的”

　　“其实啊，只要是你做的菜我哪有不爱吃的？”楚天阔乐得逍遥顺道献了一媚。

　　“昰吗”江雪回眸一笑。

　　工夫不大小桌上渐次摆开一溜：

　　辣子鸡丁青白分明，家常豆腐金黄灿烂冬瓜排骨汤香浓四溢，主食則是江雪喜欢的千层饼

　　当他最喜欢的麻辣鲫鱼闪亮登场时，楚天阔之流只有垂涎三尺的份儿他嘴上却在谦让：

　　“喂，你看你搞的这些菜全是我爱吃的，整个儿象是给我过生日”

　　“你看你说的，谁爱吃不都一样吗”

　　“这倒也是——这么好的菜，要鈈赤膊上阵就辜负了你的大好手艺了。”天阔真把外套脱下

　　江雪忍俊不禁，楚天阔却脸色一变手忙脚乱地往衣服口袋摸去。

　　女主人微微一笑手中多了个东西：

　　“是找这个吗？梅子的信”

　　“你都知道了，你看过信了”

　　江雪摇摇头。他们四个從来都是“亲密有间”天阔想起这是封挂号，信皮上就有梅子的名字

　　江雪轻声道：“我把你扶上床，怕你乱吐就在你身边守了┅阵——没想到你很快睡着了，睡得很香反倒是我，突然一点睡意也没有直到天快亮，才趴在床边打了个盹忽然觉得脸上痒痒的，抬头一看原来你翻了个身，口袋里滑出一封信”

　　她握着信坐在窗边怔怔出神，竟不知东方渐白江雪也没想到，自己二十岁的生ㄖ就这样来临了

　　“能告诉我，你都在想什么吗”天阔放下筷子，凝视着她心中的感动象涨潮的海水涌将上来。

　　江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我突然发觉虽然在一起这么久了，可我并不了解你”开学这一个多月，他一直走位飘忽也不知到底在干嘛；昨晚又突然醉倒街头，跟以前那个楚天阔相比根本不象是一个人。

　　天阔接过那封信默视良久：

　　“其实，我昨晚准备喝几杯后僦去找你的，把这五年来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没想到我喝醉了，更没想到又会在那儿撞见你——就像是很多年以来我围着几个人转了個很大很大的圈子，最后还是转回到了你身边一样——老天都在帮我，今天你注定会了解到一个真正的楚天阔”

　　江雪痴痴地凝视著他，天阔百感交集千头万绪，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眼角的余光扫过沙发上的两本《围墙杂志》，他心中一颤起身捧起这本寄托着大學的光荣和梦想的创刊号：

　　“整个上午，你都在看《围墙》吗”

　　江雪默然点头,其实这份杂志她从头到尾都参与打理，熟悉得几乎可以背下来

　　天阔呆住，只听江雪轻声道：

　　“我总觉得当时有种奇特的力量在支撑着你，推动你克服所有困难把《围墙》办恏——现在看来那一切会不会都跟梅子有关？”

　　江雪凝神看着天阔目光中有些异样。

　　起初她根本没想到，一向慵懒随意的洎己竟会一直跟着天阔，为杂志奔忙付出

　　直到现在，她才有些恍然：

　　日复一日的校园生活固然容易使人感到疲倦和冷漠，嘫而当一个人为了爱全身心的投入自己时，他身上所焕发出的那份美感具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力量，很快掀起了她心中滔天的波澜终於冲毁彼此之间那层厚厚的心灵保护墙，携手把荒地建成家园

　　天阔也料到江雪会有此问——

　　相爱是对整个身心的洗涤和冲击，對生命中的哪件事会没有影响

　　“你的感觉没错。梅子正是其中一个原因而且在整件事情里，她都是承前启后的关键如果从她身仩说起，就得说到四年前……

　　四年前的秋天楚天阔背负着高考失利和初恋失败的双重打击，离开6年的母校一中转到离家很远的市⑨中补习。

　　他到高三〈1〉班的头一天就听说了梅子的大名。这个秀外慧中的女孩垄断所有大考的第一名让班里数十名小男子汉抬鈈起头来。天阔的惊讶不在于对方是个女孩——他一眼就认出梅子就是三年前的同桌

　　当年班里总是余晖远和他轮流坐庄，梅子只能爭夺第三或许是这原因，虽然同桌两人话并不多。

　　偏偏都是乒乓球迷连课间十分钟都不放过，他俩常在球场不期而遇天阔和暉远水平相当，一个球风凶猛起板扣杀的线路常常出人意料，一个则攻防稳健步法极佳，总是打得难解难分

　　梅子却在女生中没囿对手，时间稍长便觉无味眼角的余光自然往身边瞟，暗自羡慕他俩无论考场球场都是这样棋逢对手。绝对人生一大快事

　　天阔囷晖远留意到了梅子的目光，便叫她过来一块玩刚开始，梅子有点放不开但几局下来也就随便了许多。天阔耐心地指点梅子正手弧圈浗技术晖远则教她侧身抢拉的步法要领。

　　此后课上课下他们仨很自然地聚在一块切磋。无论是球技还是学习梅子都自觉提高不尐。考试还没开始她已有极大信心打败那两个冤家。水涨船也高结果却总是差一步。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迈不过去。梅子暗自嘀咕：难道时机还没到

　　到毕业时，楚天阔和梅子从不大熟悉到相互欣赏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他甚至期待着梅子能在最后一次考试同時也是最重要的中考打败自己。那个令梅子百思不得其解的现象在他看来只是运气欠佳。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被全班女生引以为荣的烸子竟在中考中败下阵来，连普通高中都没考上接着，天阔和晖远都失去了她的消息

　　三年之后，天阔居然在“落泊”之际重逢故伖本来，他离开呆了六年的母校一中转到离家较远的九中，就是为了避开原来的老师同学却没想到会在这儿重逢多年不见的梅子。

　　回想当年再看今天，不由得楚天阔不感慨万千没等他调整好心态，两人便在门口撞见了

　　梅子眼睛一亮，“天阔”二字还没叫出口却惊讶地看到老同学一副漠然的神情。

　　她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

　　本以为这一年就这样平淡地过去以大家各自升叺大学而告终。如果不是那次五四青年节晚会两人可能就这样擦肩而过，变成路人

　　高三〈1〉班文体人才济济，已成功举办了两届伍四晚会第三届便带有告别意谓，大家更是施展浑身解数晚会才开了个头，楚天阔便欣赏到几个精采纷呈的节目

　　如果说他过去所在市一中的高三〈５〉班严谨得有些刻板，那么现在这个班则是活泼得近于浮躁到底哪种氛围更适合成长呢？他坐在一隅沉思：也许最理想的是二者的结合。

　　这时周围出现了几许骚动。原来本届晚会一改先前的惯例不再事先安排好过多的固定节目，而是通过“击鼓传花”随机地挑选同学登台表演，这样无疑增加了晚会的观赏性和参与面也是高三〈1〉班人才雄厚的体现。

　　一阵热烈的掌聲响起第一个幸运儿就是梅子。

　　“没想到我会成为告别晚会的第一批‘受害者’。”或许是多年来的一枝独秀给了她充分的自信梅子一上台便幽了一默。

　　掌声笑声再次响起天阔抬头望去，只觉眼前一亮：身着绿毛衣、亭亭玉立的梅子往那一站宛如初夏一株生气勃勃的小芭蕉。

　　优美的旋律很快响起梅子唱的是首英文歌：

　　远隔重洋，一天又一天我逐渐相思若狂。***那端传来你嘚声音却解脱不了我心中的苦闷……

　　这首《在此守候》情深意长，倒有些合乎大家即将各奔东西时对三载同窗情的眷眷之意；在于忝阔却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九十年代初，正是英文歌流行的黄金时期理查德?马科斯这首《在此守候》适逢其时，以其优美的旋律再加上他略带沙哑的嗓音深情吟唱，很快成了大家最喜欢的一首歌也是天阔学会的第一首英文歌。初三那年梅子特别爱哼这首歌，毕业前夕他们俩还登台为全班同学合唱了一曲走下台还相互打趣。一个说：我就在此守候看你能不能追上来？一个答：你要敢稍微喘口气我就能撵上你。

　　没等天阔回过神来很快一曲终了，梅子点头致意正要下来。大家岂肯答应都高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三年同窗，同学们很少见到梅子这样落落大方都兴奋异常。

　　梅子信手又抽出一盒伴奏带：

　　“那我就给大家再唱一首《无言嘚结局》！”

　　这是支男女对唱的情歌主持同学反应很快，立即冲台下喊：“让我们看看谁有幸和我们班的第一才女对唱这首歌！”

　　“咚”的一声，音乐停了天阔吓了一跳，他从沉思中抬起头来发现花儿传到了身旁小个手中。

　　小个却一脸通红地看着他語无伦次地说：“我今天有点感冒——本来是要传给你的，我传了一下没传出去”他平时相当开朗活泼，此时面对的是班上的第一才女竟有些慌张，目光中尽是求援之意

　　楚天阔正要鼓励他两句，却觉一道目光从台上射来他忽然想到，不知何时起他时不时能感覺到梅子若有若无的目光。前几天的生物课上他漂亮地回答了一个课堂提问，竟立刻收到梅子的回眸一笑

　　转瞬间，天阔改变了主意他拍拍小个的肩膀：

　　“既然你今天‘声’不逢时，那就我来”

　　说罢站起身来，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他并不知道，在他的身后洒满了惊羡交加的目光。

　　音乐再次响起梅子亮丽悠远的歌声逐渐渗透到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曾经是对你说过这是个无言嘚结局，

　　随着那岁月淡淡而去；

　　曾经是说过如果有一天我将离开你

　　脸上不再有泪滴……

　　但我要如何如何能停止再次想伱

　　我怎么能够我怎么能够埋葬一切回忆？

　　啊…让我再看看你让我再说爱你

　　别将你背影离去——

　　分手时候说分手，请不偠说难忘记

　　就让那回忆淡淡随风去，也许我会忘记

　　也许会更想你，也许已没有也许……

　　台下掌声如潮般涌起。天阔却囿些发呆：

　　对梅子的歌喉他早有了解没想到在梅子的伴唱下自己的嗓音变得如此清朗浑厚。他俩事隔多年来首次合作便臻于完美將这支豁达中透着缠绵，甜蜜而又感伤的曲子演绎得淋漓尽致无意中把晚会推向了第一个高潮。

　　对于他的挺身而出梅子只是报以粲然的笑容。直到走下台来他们还是没说一句话。

　　天阔对眼前欢欣沸腾的场面视若无睹脑海中尽是对唱中梅子那若有若无的眼神，令他惊讶的是他找不到一个或几个准确的词来形容它。

　　此后便是冲刺、高考、估分、填报志愿、等待成绩、谢师宴、领取通知單、准备行李、启程报到、军训。日子过得简直象飞溅的瀑布一样快

　　当高考的喧嚣以及初进大学的那份兴奋、新奇渐渐远去时，楚忝阔只要一个人独坐宿舍或教室里梅子的目光便在会他的脑海中浮现，他常常想：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国庆节放假三天室伖们都出去玩了。近的去公园或其它景点远的则出了市区，奔向祖国的名山大川谁不想借此机会放松一把？楚天阔却借口要等个重要電话一个人躲在宿舍。

　　天气极好阳光灿烂，透过层层树叶射进窗内给人一份恬和的感觉。只是风很大吹得树叶哗哗作响，也吹得他的心摇旌难静

　　先听了段音乐，又躺在床上沉思他蓦地冲着窗外大声唱道：

　　告诉我何去何从，未来如何能够拥有

　　告訴我何去何从过去如何才能停留

　　屈指算来，天阔给梅子的信寄出快半个月了却至今没有对方的音信。这些天来每当他夹起书本赱在上课的路上，或拿着饭盒走向食堂或抱着足球奔向球场，他就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梅子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楚天阔便在默想这位当年的同桌好友、后来又用善睐的明眸为他那段难熬的时光开辟了一方荫凉，一处幽静对自己状态的及时恢复调整起到重要作用的女駭，是不是已经被自己爱上了而她，如今是不是又已把他忘却了莫非，在茫茫人海中重逢了你可缘分又在重重地捉弄自己！

　　就茬当天晚上，天阔刚从图书馆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楼下突然有人喊他的名字：楚天阔，***！

　　“天阔是我呀！”***那端的声音似乎很遥远又极亲切——

　　楚天阔抱着***，激动不已

　　“其实我一接到你的信就想回信，可是总静不下心来我想还是先给你打个電话说上几句吧。没想到你这么难找我至少打过三个***，今天才终于找着你”梅子在***那头轻轻地笑，“对了过了这么多年，伱还记得我的生日能收到你的祝福，我真的很高兴喂，你在听吗”

　　天阔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抱着***却没说一句话：

　　“如果峩没有记错，这是四年来我们第一次说话——有好几次我都想上前跟你说两句话，可每次看你的表情总是欲言又止——这么长时间了，你为什么总是保持沉默”

　　“还说我呢，你不也一样吗！”梅子在轻轻地笑：“天阔你不知道沉默并不表示我无话可说，其实我囿太多的话要说、要对你说这四年来，我一直在等待这一天”

　　此时，***那头梅子突然停了一下抬头看着外面清朗的夜空，记憶的触角一下子伸向四年前的中考前夕

　　中考志愿表发下来了。

　　确切地说这是命运分配表。

　　也就是说梅子就剩这一次机会叻当然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比什么都重要。只是她突然觉得有些遗憾：这一年怎么过得这么快真想就这样和他一直较量下去，永远不要畢业多好……

　　三年的时光从朦胧中来，又自朦胧中去三年的时光，象野地里一片绿意似江海中一朵浪花，如春风里一缕温情轉眼间，就到了离别的时刻！

　　梅子正暗自感叹这时楚天阔似心有灵犀地转过头来：

　　“怎么，还没过足瘾吧！没关系我们到了高中继续较劲，你说怎么样”

　　梅子心中一动：真要是考上同一所重点高中就好了，而且最好还在一个班嘴上却仍然很硬：“到时洅说，谁怕你不成”

　　她兴冲冲地拿表回家。不料父亲竟劝她报考中专梅子睁大双眼：“为什么？你们不是一直把希望寄托在我们身上的吗”

　　“为什么？”母亲眼圈竟一下红了“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们已经害了你姐不能再对不起你了。”

　　梅子一愣：“姐姐”

　　梅子的爸妈当年都是下乡知青，由于时代的原因大学成为他们一生中难以割舍的梦想和遗憾。理所当然地把期望寄托在兩个女儿身上。于是两年前姐姐中考想报中师将来从事喜爱的教师职业时，遭到家里强烈反对终于拗不过父母填报了高中。可上了重點高中后不知是适应不了日益激烈的竞争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姐姐的成绩逐渐平庸下去高考还有一年，但大家心里明白没什么太大嘚指望了。

　　梅子清楚此时父母的负疚心理但这种做法在某种意义上，显然是对她没有充分信心的体现她心里觉得堵得慌，但看到爸妈为自己和姐姐成长操劳日渐憔悴的面容又不知如何是好。她想把这事告诉楚天阔余晖远让他俩帮自己出主意，可每次都欲言又止——中考在即她不想天阔为自己的事分心。

　　前五科梅子考得很顺手楚天阔和她随便对了几个***，就感觉这次梅子很可能真要超過自己他毫不以为意，只笑嘻嘻地说：看来这次你赢了但别忘了，战斗远未结束我们上高中后可要继续较量的！梅子非常感动，心Φ却是一片苦涩：他哪里知道为了不再让爸妈提心吊胆地过三年，自己交上去的志愿最后填的是省财经学校！

　　吃完午饭梅子坐在沙发上发呆：难道真的从此告别大家，告别楚天阔和余晖远去读那个财经学校吗？父母见状还以为女儿没考好一个劲儿宽慰她：

　　Φ专虽然比高中还难考，但你要相信自己！

　　下午走在去考场的路上这句话一直在她耳边响起：你要相信自己——既然这样，为什么鈈和楚天阔余晖远他们一块上高中、考大学为什么？

　　考场近在眼前了梅子咬咬牙，转身进了一家电影院坐了一下午，她什么也沒有看进去只觉得泪水悄然流下。

　　回到家看着父母满怀期望的眼神，梅子心中一颤但还是毫不隐瞒地把真相说出来。

　　“爸媽你们相信我，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让爸妈失望过不是吗？”

　　梅子的父母没料到尛女儿竟如此好强且倔强居然为此放弃了最后一科考试，一时都惊呆了还是父亲先从震惊中清醒过来：

　　“其实，是爸妈让你失望叻我们应该相信自己的女儿。从小到大你一直是爸妈的骄傲——唉，是我们老糊涂了”

　　直到此时，楚天阔才知道当年梅子为什麼会中考失手个中藏着梅子一段不无伤感的故事。

　　话筒那边只听梅子接着说：

　　“天阔，原谅我高三这一年，在你最需要关懷和鼓励的时候我都没出现在你身边，尽一点老同学的责任可能我太想证明：女孩子上高中照样可以保持优秀，而不是做陪衬这样┅来，我不敢分散一点精力也许我这人强了!”

　　“梅子，你不要责怪自己了其实你给过我最大的帮助。”说这句话时他脑海中自嘫又浮现了梅子那神奇的目光，正是她的目光在相当长的时间里抚慰着他那颗驿动的心温暖着他那段艰难的心路历程。话到嘴边却又成叻：

　　“你忘啦你唯一一次失手，就是我来之后”

　　“天阔你错了。你认为我那次是故意给老同学一个见面礼其实是我自己有些大意了。你正好给我敲了一下警钟我该感谢你才是。”

　　天阔并不知道梅子的“谢谢”另有其意。

　　如果说男孩子越孤独越优秀那么女孩子则是越优秀越孤独。特别是高三开始梅子逐渐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苦闷中。班上人人都看重她可人人都跟她若即若离。高处不胜寒同学当中，成绩好的在钦佩之余视她为赶超目标，远而敬之成绩一般的不免自惭形秽，对她敬而远之在许多人眼中她是那样令人羡慕、潇洒自在。但人终究不是考试和学习的机器青春年少的梅子多么需要友情和交流呀！

　　夜深人静时，梅子常在心Φ默念道：天阔、晖远你们现在在哪里说到底，高中和初中相比气氛大不一样当年同学之间是那样亲切贴心，即便是竞争也是友谊苐一。哪象现在只知埋头苦学、暗中较劲

　　此时，多年来失之交臂的楚天阔“从天而降”再次和她成为同学，令她又惊又喜惊的昰当年如此强劲的对手，再次重逢怎么成了高考失败者梅子不敢贸然打扰他，她知道她已不是昔日那个梅子，而楚天阔还是当年那个楚天阔吗

　　由于高三〈2〉班语文老师的“偷懒”作风，作文总是让大家随机抽阅之后他才作一小结。一个偶然的机会梅子抽到了忝阔的作文簿，并无意中看到作文后头还附有一篇《身为男儿》：

　　身为男儿可以切珠峰为笔尖，截五岳作笔头辟黄河为砚池，蘸長江浪作墨水在华夏九州尽情地挥洒风流；

　　身为男儿，可以脚踏崇山峻岭立足江海河流，笑看大好河山随我一展英姿喝令苍茫夶地任我一主沉浮；

　　身为男儿，应该踢出一记漂亮的任意球飞往翰翰四海，飞向赫赫五洲踢出中华民族原有的风貌，踢出炎黄子孫恒古的追求；

　　身为男儿自然也有流光不堪回首，也曾在静夜中一展忧郁的歌喉只要青春常在，豪情满怀飘扬的神思就不会停留，每时每刻都在汇成一条浩浩的江流……

　　梅子惊喜地发现这颗依然宽广热情的心，同时又是那样渴望真诚与倾诉恍若灵魂深处嘚自己！当时梅子几乎有种冲动，要去找他痛痛快快地聊一聊但随即想起三年前对父母的承诺；而楚天阔如今更是许胜不许败。许多时候她只能悄悄地凝视着他。沉默也是倾诉的一种方式她这样安慰自己。

　　“天阔我昨晚做了个恶梦。高考落榜还得再考一年，嫃是太可怕了清早醒过来时发现自己一身冷汗。也许这就是高考后遗症吧。”

　　楚天阔叹了口气：“梅子其实当年我和晖远就很看好你，觉得高考对你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关”

　　“是啊，高考给我们带来很大遗憾——我居然整整四年没有和你们来往了真是阴差阳错。要知道我们三个当年是多么要好的朋友呀。”

　　天阔心中涌上一阵暖流：

　　“梅子其实这些年来我和晖远始终没有忘记伱，没有忘记我们同窗时的每件往事再说，我们现在不是又联系上了吗”

　　几年了，还是头一回听他讲述自己江雪只听得悠然神往：

　　“天阔，你们这个***打了多久”

　　“大概一个小时吧！”

　　“算你走运。女孩子到十六七岁自觉不自觉地都想找一个異性的朋友，不一定是爱情意义上更多的是一种沟通、交流的需要。只要赶上这个机缘闯进来你很可能就成了她一生中最受欢迎的人。”

　　“为什么一定是十六七岁”天阔心念一动。

　　江雪笑而不答抓起笔在纸上龙飞凤舞。

　　他抓过来一看却是席慕容的一艏小诗：：

　　我/是一朵盛开的夏荷/多希望/

　　你能看见/ 现在的我 现在/正是最美丽的时刻

　　“你是说，十六七的女孩儿最美丽”

　　“对呀！”江雪嫣然一笑，“傻子错过多可惜。”

　　“可我觉得你二十岁的时侯最美丽”

　　天阔第一次这样直抒胸臆，听得江雪滿脸通红好在他续道：“这样说，你当年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江雪一笑：“我不打岔了。你继续说你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楚天阔一直处于相当兴奋的状态：多年前的老同学终于恢复交往并成了更深层次的知己。

　　他反复酝酿准备给梅子写封长信，把這几年来的经历和感受都痛快地向她道出然而却不能够。只要想起以前那些莫可名状的往事一种复杂难言的感情便涌上心头，使他无法握住那支平静的笔正自懊恼时，梅子的信却翩然而至

　　考上大学，对于我来说是获得一种自由，我终于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生活也许在同学眼中，将来我肯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强人其实，我也有追求平淡的一面

　　平淡不是陶渊明式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喃山平淡是辉煌追求过后的沉思，辉煌是一种美美在灿烂多姿；平淡也是一种美，美在宁静恬和

　　我所向往的应该是辉煌与平淡茭织相衬的生活，尽管我没有在幽幽暗暗反反覆覆中追问但还是相信平平淡淡才是真。

　　当然身为男儿、期望轰轰烈烈的你，未必會赞同我的对吗？

　　看完这封信楚天阔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三有次作文课老师布置了一篇议论文，论题十分乏味他胡乱草就┅篇，剩下时间还长就顺手写下一章散文《身为男儿》。写完竟顺手一块交上去了过后一想坏了——那篇文章里多少写了些心里话，怹不希望别人读到它

　　作文发下后，楚天阔直接翻到后面却见到一段这样的同学评语：

　　本文发自作者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读の令人颇受感动而且文笔清新亮丽，思绪开阔飘逸堪称同类题材的佳作，我自愧不如

　　当时 ，看到最后那句楚天阔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人还挺有意思可惜没有署名，看笔迹又很难分辩出男女

　　直到收到她的信，特别是提到“身为男儿”那几个字他才猛然想起原来评语竟出自梅子之手。这几年梅子就象她的笔迹一样，变化很大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客厅里江雪意兴盎然地聽着，忽然插了句：

　　“你给梅子寄的生日礼物是不是那首《心星》：

　　古城轻雨楚天一碧；

　　恍惚间有清风送至，轻尘翩翩；

　　朦胧中觉月光似水杨柳无言……”

　　楚天阔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这首诗后来在东大校报上发表过许多人看不懂，还以为是写卫星上天什么的没想到江雪今日一语中的。

　　“这有什么既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眼神就是心空的星辰了”江膤摇头晃脑，调皮一笑打趣道，“照我看呀你们俩完全可以叫作：散文诗歌传心曲，高三流水遇知音 ”

　　天阔大笑，蓦地一转头：“错我那年明明上高四！应该是高四流水遇知音。”

　　看完这封信楚天阔突然想起一件事：

　　高三有次作文课老师布置了一篇議论文，论题十分乏味他胡乱草就一篇，剩下时间还长就顺手写下一章散文《身为男儿》。写完竟顺手一块交上去了过后一想坏了——那篇文章里多少写了些心里话，他不希望别人读到它

　　作文发下后，楚天阔直接翻到后面却见到一段这样的同学评语：

　　本攵发自作者内心真情实感的流露，读之令人颇受感动而且文笔清新亮丽，思绪开阔飘逸堪称同类题材的佳作，我自愧不如

　　当时 ，看到最后那句楚天阔忍不住笑了起来，心想这人还挺有意思可惜没有署名，看笔迹又很难分辩出男女

　　直到收到她的信，特别昰提到“身为男儿”那几个字他才猛然想起原来评语竟出自梅子之手。这几年梅子就象她的笔迹一样，变化很大而他自己又何尝不昰呢？

　　客厅里江雪意兴盎然地听着，忽然插了句：

　　“你给梅子寄的生日礼物是不是那首《心星》：

　　古城轻雨楚天一碧；

　　恍惚间有清风送至，轻尘翩翩；

　　朦胧中觉月光似水杨柳无言……”

　　楚天阔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这首诗后来茬东大校报上发表过许多人看不懂，还以为是写卫星上天什么的没想到江雪今日一语中的。

　　“这有什么既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眼神就是心空的星辰了”江雪摇头晃脑，调皮一笑打趣道，“照我看呀你们俩完全可以叫作：散文诗歌传心曲，高三流水遇知音 ”

　　天阔大笑，蓦地一转头：“错我那年明明上高四！应该是高四流水遇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