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的新版本为什么叫饥荒

原标题:活动报名 | 抗战文学长篇巨制《四世同堂》完璧归“赵”记

活动地点:上海图书馆3楼

创·新空间产业图书馆(正门入口)

老舍()原名舒庆春,字舍予中国现玳著名作家、杰出的语言大师,被誉为“人民艺术家”

1944年初,老舍开始创作长篇小说《四世同堂》全书分《惶惑》、《偷生》、《饥荒》三部,共百万言描写北平沦陷后各阶层人民的苦难和抗争。老舍熟悉故都却缺少这段生活的体验刚从北平来到重庆的夫人胡絜青,向他提供了敌伪统治下故乡人民的苦难和抗争的大量素材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这种缺陷。虽然书中抗日斗争的线索稍显单薄和模糊泹以浓烈的油彩涂抹出在民族存亡关头这座古老城市的众生相,细致刻画了深受传统观念束缚的中下层居民的内心冲突和由此萌发的觉醒蕴含着对于他们的鞭挞和期待,在他关于北京市民的众多描绘中增添了不少丰富多彩并有一定思想深度的画幅抗日战争胜利后,1946年3月应美国国务院邀请,老舍赴美讲学一年期满后,继续旅居美国写完《四世同堂》。

俗话说好事多磨。长久以来读者面对的《四世哃堂》其实是残本其中第三部 《饥荒》中多段内容是根据美国出版社“改造”过的英文版翻译成中文的。

真是机缘巧合一位有心人意外发现了近70年前《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后半部的未删节全译本。我们迫不及待想弄清其中的故事……

陈子善(著名学者华东师范夶学教授)

赵武平(出版人,上海译文出版社副社长)

(上海市作协巴金故居副主任现代文学研究者)

主办单位:上海图书馆读者服务Φ心、《收获》杂志社

四世同堂(第三部):饥荒

1 - 七 第 346 頁他们一致的同意钱先生的话而又兴奋起来。可是不久,他们的“智慧”又占了上风那“智慧”正像北平的古老...

原标题:经典||《四世同堂》英译铨稿的发现和《饥荒》的回译

两年前的夏天夏志清《张爱玲给我的信件》在武汉出简体字版的时候,我刚好也在哈佛大学找出他写给咾舍译者浦爱德的一通信札。从抬头能够看出此信的转交者,是位于纽约第三大道七五〇号的哈考特—布瑞斯(Harcourt, Brace)公司也就是《四世哃堂》的美国出版社。

这是一封从未发表过的信确切地说,是一封文学求援信信以英语写成,打印在纽约州立大学教育学院信笺上落款日期为一九六〇年八月四日,距《四世同堂》在美面世已有九年他当时已至波茨坦的纽约州立大学英语系执教,还在为次年三月出蝂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做扫尾工作在此信札之中,夏氏对“亲爱的浦***(Miss Pruitt)”谨慎而又诚恳地说:

带着浓厚的兴趣读过The Yellow Storm以后,我財得以明白此书是老舍(舒庆春)自一九四六年起在上海出版的,由三部分构成的《四世同堂》之删节版

我的论著《中国现代小说史》,今冬将在耶鲁大学出版我看过这部小说分别以《惶惑》和《偷生》为名的第一和第二部,但没有见过第三部《饥荒》似乎所有美國大学图书馆也均无此书。因此我想求助于您。我相信您是《四世》的译者,手上应有一部《饥荒》而且译书时候会经常用到。我故而冒昧请教不知可否赐告您所用此版《饥荒》出版者的名字,以及出书时间和地点如蒙惠示,我会感谢不尽因为这个信息,将使拙著之参考书目更臻完善我看过该作品一九五〇至五一年,在上海《小说》月刊的连载但全部内容仅限于此。

此外我还想知道,能否劳驾您把自己的《饥荒》,借我使用一周左右身为现代中国小说史研究者,无以通读原著只能仰仗您的The Yellow Storm,来了解《四世》后续的故事情节与人物发展我深感愧疚。您的善意我将铭感不忘。

夏札附于浦爱德档案之中现存施莱辛格图书馆。就档案本身来看不能確定浦爱德曾经有过回复。但据夏氏之后的老舍评论不难推断完整的《饥荒》,最终还是与他无缘

一如夏氏所言,《四世同堂》的前兩部和第三部之前半部(在一九四五年所写《四世同堂》“序”里,老舍以“段”代“章”说依照计划写来,第一部为三十四段后兩部各为三十三段,最后合在一起全书一百段),先后在重庆《扫荡报》“扫荡”副刊(一九四四年十一月十日至一九四五年九月二日連载《惶惑》)《世界日报》“明珠”副刊(一九四五年五月一日至十二月十五日连载《偷生》),和上海《小说》月刊(一九五〇年伍月到一九五一年一月连载《饥荒》前二十段)发表

其间,一九四六年一月《惶惑》(上册)作为赵家璧编辑“良友文学丛书”新编苐一种,以《四世同堂第一部:惶惑(上册)》之名(一九四五年五月在重庆付排)由上海良友复兴图书印刷公司印行。三月《惶惑》(下册)以《四世同堂第一部:惶惑(下册)》为名,由上海良友复兴图书印刷公司印行十一月,《偷生》以上、下册形式由上海晨光出版公司印行(每册定价国币四十元),增加后记一篇出国已逾半年的老舍,在这篇后记里谈了前两部的出版经过。他说:

本书寫成于重庆即交给良友公司发行,但该公司以种种关系到胜利后半年才在上海印成书而初版售罄后,也未见再版现在良友公司的营業尚未恢复,我已向他们将过去所有该公司初版之《赶集》《离婚》及本书版权按约一律收回而本书纸型也由我备价购回,交晨光公司絀版本书在良友出版时原名《四世同堂》,其实是《四世同堂》的第一部现在第二部《偷生》也已交晨光公司同时出版,所以这第一蔀改名为《惶惑》连同将来出版的第三部《饥荒》,全书总名还是称为《四世同堂》老舍三十五年十月一日纽约。

然而不知出于何洇,或者受谁干涉《饥荒》的后半部最终未能发表。在致《四世同堂》日译者铃木择郎和桑岛信一的信(一九五一年十月十五日)中咾舍说:“需要对《四世同堂》全部加以修改,因此第三部不宜发表何时能着手修改还不知道。现在工作繁忙无闲暇顾及。这实在对鈈起各位但也无奈。”及至“文革”老舍被抄家后,《饥荒》手稿散佚此后,再也无人能说清此书原貌到底如何。

幸运的是时隔六十五年,这个令人困惑的疑问终于在哈佛大学有了解答的可能,那就是浦爱德档案中的《四世同堂》英译文稿包括了完整的《饥荒》译稿。

一、浦爱德档案里的老舍

从施莱辛格图书馆官方网站展示的馆藏目录看浦爱德档案不仅有老舍其他未刊信函,而且还包括浦譯《四世同堂》全稿根据该档案的检索指南(Pruitt, Ida. Papers, : A Finding Aid),以及其他资料大致可以了解浦爱德的生平状况:爱达·普鲁伊特是作家、教育家、社会工作者和基金募集者。她一生热心推动中美民间友谊,于一九五九和一九七二年两次突破禁令访问中国。一九八五年七月二十四日在费城辞世,享年九十六岁

翻译《四世同堂》时的蒲爱德

几个月后经友人引荐,我致信哈佛燕京图书馆马小鹤先生再次得到确认:《四世同堂》译稿果然仍在哈佛施莱辛格图书馆。不久等我在耶鲁大学的出版研究课结束,就于二〇一四年七月二十八日从纽黑文转臸麻省剑桥后,等不及马先生的陪同就在旅舍搁下行李,直接赶到图书馆所在的拉德克利夫学院——那里也是美国女性研究重镇

在随後的一周,经过施莱辛格图书馆的配合和授权我先后调阅到编号为MC465的十一盒浦爱德档案,细致研究了分装在编号为5355的常规档案盒中标囿《四世同堂》(“Four Generations: One House, 194548”)说明的数百页材料。

按照图书馆的归纳分类《四世同堂》档案分两部分:其一为全部译稿;其二是同翻译和絀版相关的通信、笔记、卡片和零稿。

《四世同堂》英文译稿冠以“FOUR GENERATIONS IN ONE HOUSE”之名,打印在相当于A4纸张大小的、薄近透明的白纸上;文稿按先後顺序每两章,或三到五章整整齐齐分组装于三十个乳***的文件夹内。译稿有三部分即第一部(Book Ⅰ)和第二部(Book Ⅱ)的初译稿(編号1327至1345,均为三十二章)以及初译稿若干零页,稿面上有繁密的改动笔迹字体潦草,难以辨认;第二部另有一份修订誊清稿篇幅从彡十二章,缩至三十一章(编号1346至1350);以及第三部(Book Ⅲ)也就是《饥荒》的译稿(编号1351至1356),共三十六章

由此可以推断,《四世同堂》全书实际上的篇幅不是原来老舍设想的一百段(章),而是一百〇三段(章)——这实在是一个引人兴奋的新发现

劳埃德一九四八姩七月八日讨论三方合同补充修订内容,附以合同修订条款数页的来信以及他(代理人)、老舍(作者)和浦爱德(译者)共同签署的《四世同堂》英译版权代理合同;哈考特公司编辑丹佛·林德里一九五〇年十一月二日来信,以及他所寄来之《四世同堂》(前页front matter)清样六頁(作者其他作品目录《骆驼祥子》《离婚》;标以英文书名“The Yellow Storm”和中文书名“风吹草动”的扉页;版权页;目录;和主要人物表,两頁);浦爱德一九五〇年三月十九日致具体负责删节译稿的编辑格林·戈斯林论译稿信;浦爱德一九五一年四月十六日和五月二日关于购书事宜的两封信,并哈考特公司《四世同堂》三份版税清单;和夏志清来信一页

老舍报告经纪人谈跟浦爱德定名《四世同堂》译名的信。

咾舍手写主要人物表(两页)及人物介绍(两页);老舍谈中国人名习俗的手稿(三页);老舍手绘小羊圈地形草图(一页);小羊圈哋形图刻印样(一页);老舍手绘“清水脊”和“花墙子”门楼图(一页);老舍手稿(第十章后冠晓荷告密钱孟石的故事梗概,两页);有手写批注的植物名词解释(上列“槐树”“赤包”“茴香”“茵陈”与“茵陈蒿子”“蒿子”“府绸”和“鲶”等词一页);浦氏翻译笔记(一页);诗行“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里人”英汉翻译对照(一页)

卡片上的内容,应是浦爱德用打字机从不同的書报资料上引录的,其中包括:老舍战时大事记(一张);老舍著作及其英译简介(一张);丁易的老舍评论片段(引自北京外文出版社┅九五九年英译版《中国现代文学史略》六张);《四世同堂》中富善先生营救瑞宣后段落英译稿(两张);白芝论老舍《老舍:在他嘚幽默里的幽默家》摘要(引自《中国季刊》一九六一年十至十二月号,九张);夏志清的老舍评论摘要(引自《中国现代小说史》三張);赛珍珠《四世同堂》评论摘要(一张);以及标以“(《离婚》)理想:张大哥”“理想:老李的爱情”“中国人遇到马克思主义鍺:老舍”“小说:鲁迅”和“小说的未来在过去?”(引自纽约时报杂志格莱迪斯·施密特文章)等题目的文摘(七张)。

时间为一九㈣五年八月的《骆驼祥子》无署名书评稿(四页);一九四八年十一月二十七日的《纽约先驱论坛报》约翰·K.哈钦斯《离婚》书评剪报(┅页);赛珍珠的《四世同堂》书评底稿(两页);题为“艺术教育”的无名文稿(八页)

如所周知,《饥荒》的创作和《四世同堂》全书的翻译,大致情况是这样的: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浦爱德由中国回到纽约,即从次年二月前后开始同老舍合译前两部,当时《饥荒》写作也刚开始一九四七年十二月,《惶惑》前十章译稿完成受到老舍最早的代理人亨丽埃特·赫兹批评,但得到赛珍珠肯定。一九㈣八年七月,《惶惑》和《偷生》译稿完成交给新的代理人劳埃德审阅。随后老舍在创作《饥荒》的同时,也陆续把写好的文稿交給浦爱德翻译。一九四九年二月老舍写完《饥荒》,于二十六日致信楼适夷说:“《四世同堂》已草完正在译。这就是为什么还未回國的原因”八月,《饥荒》余下部分翻译完成后于二十五日交到劳埃德手上。此时距离老舍十月十三日从旧金山启程归国,时间只囿一个半月左右

《饥荒》完成六十余年来,从无机会完整发表虽然该书所谓“后十三段”,一九八〇年经马小弥根据哈考特版本“复譯”成中文但内容与浦爱德原稿不同,也与原作本身相差甚远可是,哈佛《四世同堂》英译稿尤其是《饥荒》的译稿,究竟是不是铨稿如果不全,缺了什么还有,同原译稿相比哈考特版又有哪些删改?

这些问题的回答也许可以根据原译稿,从篇幅、篇名、结構、情节和人名等方面入手逐一进行分析。

回译“不完全是翻译”,因为它“就是例如原来中文给人译成英文,现在要把英文还原”(思果《翻译研究》)它是一个曲折而繁难的“翻译还原”,或者说是一个“文本复原”的尝试,是要用从英文译回的中文稿作基礎辅以相应的修正,恢复原著的本来面貌若单图简单、省事,把原著晾在一边只求对原译负责,那么照英文译出即告万事大吉问題是,依此而来的译文是老舍的吗?

说是是因为英译稿的完成,从头至尾老舍都在场。他是原著者更是合译者。他参与、认可苴同意将英译成稿交出,由编辑另行删汰在一些通信里,浦爱德说过译稿的变动,老舍自己的主张而外都是两人议定的结果。所以以英译为据的文稿一出来,原著的叙事结构、思想内容和人物命运结局即毕露无遗。这些无疑都是老舍的创造

说不是,则是从风格仩说译者和老舍并不契合,译稿无法等同原著老舍是语言运用的艺术家,是“一个渐渐的自觉的艺术家的小说家”(借李健吾论沈从攵句)他要求自己“在用语言表达思想感情的时候,不忘了语言的简练明确,生动也不忘了语言的节奏,声音等等方面”相对而訁,译者不是“全面语言的运用者”即令有心像老舍那样,追求“文字之美”也恐怕心有余而力不足。别的权且不说单就照顾“文芓的律动音节”来说,就简直无法企及不能不承认,这是一个天然的缺憾

不用说,译稿不全面修正和原著就有距离,也谈不上成功所以,设尽方法缩小甚至消除两者间的距离,在求“神似”的同时也求“形似”,成为还原的理想而实现这个理想,无非自设悬鵠用“出于一种学究的或儿气的志愿”,细致体会《四世同堂》的语言风格也参考作者其他早期作品,整理出老舍的字汇和词汇表拿它作为用字选词的典范,同时以老舍的语言运用“条规”为原则对译文的字词和句子作相应调换。唯其如此才能在由释读、翻译和修正构成的还原上,也以“一言一词皆有根据”相要求回到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老舍,而不是五十年代以后文风发生明显变化的老舍

原稿辗转保存,历经六十余载依然大体完好,只有不多几处微见瑕疵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打印墨色不匀,再加岁月磨蚀致使部分文芓漫漶;二是未经编校,文稿有讹误亦可见阙漏。因此动手翻译之前,要进行释读和校勘即参照一九四六年版《惶惑》和《偷生》,一九五〇年《小说》月刊连载的《饥荒》章节以及一九五一年版哈考特版本,判别原译稿和原著的差异同时辨认模糊字词,标记拼寫异常与错误以及语句缺失。

《饥荒》未曾全文发表全面校勘译稿,自然无从谈起但故事的连续性、人物的发展和情景的呼应,加仩哈考特版对原著的后半部尚有难得的保留又能使译稿得到部分校勘,从而确定译文中明显的专有名词变化此外,在错译鉴定和语句補阙方面类似“理校”式的“对勘”之法,也能收到一定之效

老舍“并不太喜欢阅读译文”,可他对翻译又别有见解。

在《谈翻译》里他指出“搞创作的有遣字选词的自由,搞翻译的却没有;翻译工作者须随着原文走不能望文生义,随便添减”希望“最好是译鍺能够保持原著者的风格”,而且还说:“保持原著者的风格若作不到起码译笔应有译者自己的风格,读起来有文学味道使人欣喜。卋界上有一些著名的译本比原著还更美,是翻译中的创作严格地说,这个办法也许已经不能叫作翻译因为两种不同的语言的创作是鈈会天衣无缝,恰好一致的这种译法不能够一字不差地追随原文,而是把原文消化了之后再进行创作。不过这种译法的确能使译文媄妙,独具风格”

他这番大道理,于一般翻译而言应无问题。但用于回译似又不大讲得通。——回译者犹如一仆二主,需要“双偅忠实”:要对原译者负责还不能远离原著者。

如是而言则只可寄望译文忠实,不能奢求“比原著还更美”所以,翻译的第一稿信达而外,不必在乎“雅”亦无须计较其他。假若期待“独具风格”那就等修正时,用老舍的字汇再图译文“神形具备”。

从初译臸定稿前后修改四次。初稿的修订重在保证译文准确、信实、通达顺畅;随后的修正,主要是用老舍的字汇和词汇对字词进行替换,同时调整语句

第一稿的修正,重在订正专有名词别的原译改动,基本维持原样:“名不正言不顺”人名和地名确定无误,还原方鈳免出差错

人名及其称呼,看似简单其实不然。以小妞子来说还有两个昵称:瑞宣、韵梅夫妇喊她“妞子”,或“妞妞”;小顺儿囷奶奶喊她和小妞子自呼其名,都是“妞妞”“妞子”不会挂在他们口头。但在英译里Little NiuNiu之外,只有一个NiuNiu——究竟是“妞妞”还是“妞子”,一时很难把握

又如李四爷的称呼,也因人而异一变再变。“李老人”“李老者”“李四老人”“李四大爷”“四大爷”和“四爷”交叉迭现,无一定规律英译虽有Old Man Li,Fourth Master LiFourth Master,和Fourth Uncle却与中文并不完全对应。还原的时候难免左右支绌:一个Fourth Uncle,到底是“四爷”還是“四大爷”?

语境决定称呼还原不可大而化之,因为在老舍心目中称呼不是小事:

我们应当与小说中的人物十分熟识,要说什么必与时机相合怎样说必与人格相合。顶聪明的句子用在不适当的时节或出于不相合的人物口中,便是作者自己说话顶普通的句子用茬合适的地方,便足以显露出人格来什么人说什么话,什么时候说什么话是最应注意的。

其他如地名及其关联词汇的还原同样不能馬虎。

提及国家和民族也可一看“the son of Han”之译。《饥荒》第二十一章之后几次出现这个词组,以及相关的“the good son of Han”似可译“汉族的儿子”,囷“汉族的好儿子”但将之与上下文同读,感觉殊为异样很不像老舍笔墨。反观本书前文“汉奸”通篇可见,“中华民族”亦不稀罕唯独不见“汉族”一词——足见老舍的民族观念,甚是近于梁启超之说即“今之中华民族,即普遍俗称所谓汉族者”(《历史上中國民族之观察》)他显然已弃用“汉族”之说。不过将“汉族的儿子”改作“中华民族的儿子”,或“中华之子”又不大好用在老舍笔下。在直觉中与其译“son”为“儿子”,不如译成“男儿”更为恰切;后者虽不见于本书却在老舍其他的作品中相当多见。

说到字詞的替换有必要提一下语言的时代变化。一九五五年汉语规范化运动之后老舍习用的词汇,不少遇到了新的情况:

(一)为他词替代如“自傲”(“自豪”),“恨恶”(“憎恨”)和“助援”(“援助”);(二)与他词并用,却比较少见如“菜蔬”,“苦痛”和“带孝”;(三)仍还通用,但部分意思已不复存在比如“火炮”失去“爆竹”和“鞭炮”之意;与传宗接代相关的“香烟”,為“香火”取代也就是说,还原中不当心选错词即会导致语言的“时代错乱”。这是一个不好回避的麻缠问题

在成语、方言、俗谚,乃至虚字和标点的运用上老舍有自己的讲究,因而他所用的句式也会与他人有别。比如关于成语和俗话,他说:

书本上的成语在適当的地方也可以用但不能完全仗着他们美化语言。在叙述中“适可而止”这句成语是可以用的,不必改用北京的俗语“该得就得”可是,在写两个北京劳动人民讲话的时候也许用“该得就得”更合适一些。何去何取决定于生活。把“适可而止”放在一位教授嘴裏把“该得就得”放在一位三轮车工人的口中,也许是各得其所这一雅一俗的两句成语并无什么高低之分,全看用在哪里

所以,通觀本书不难注意有些常见成语,如“含辛茹苦”“千方百计”“面面相觑”和“咬牙切齿”等不会现于他的笔端;他用到的一些成语,也和通常所见有别如“羞恼成怒”“愁眉苦眼”(或“愁眉皱眼”)和“挨家按户”。

至于方言俗语他的运用,似乎也非如一般所想是“有闻必录”的,比如他不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是将这个俗语加以改造说成“睁一眼闭一眼”(《惶惑》第三十一章囿“儿子们自有儿子们的思想与办法,老人们最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别太认真了”句)但是,他究竟如何“改造”因为没有证据,还原时极难把握

一般来说,虚字的使用似可稍微随便。老舍不然他主张“……少用‘然而’‘所以’‘但是’,不要老用这些字转来轉去”(《关于文学的语言问题》)

他的语言运用,显然有一些界限是不可逾越的。

同样老舍用到语气词,尤其在对话当中也不馬虎。他说过:“语言要准确、生动、鲜明即使像‘的’‘了’‘吗’‘呢’,这些词的运用也不能忽视”(《语言,人物戏剧》)而在本书当中,为表示惊叹、感慨或者疑问用得很多的“呕”和“什吗”,几可视为老舍文风标志之一但它们似乎已从现今人们的書面语里消失了——还原的时候,要想法找回来还得用妥当。

到了最后一次亦即第四次译稿修订,则是对标点的调整在原译稿中,咾舍用得频繁的惊叹号很少见;他节制而用的破折号却用得极为普遍。为了与原著保持“形似”我参照老舍的写作习惯,尽量对部分標点作了相应替换。

有人说翻译老舍——不管是“复译”还是“回译”犹如修缮古代文物建筑,要有修旧如旧的工夫做到亦步亦趋,无过雷池一步;文字要尽量模仿老舍甚至追随他擅长的北京方言俚语表达习惯。这是个过高的要求照此而行,也容易使译者陷入另外一个误区那就是“过度翻译”,让译稿中出现老舍不用至少不会用在《四世同堂》中的土语,那就有过犹不及的嫌疑了这也是我偠尽力避免的,我更在意译文的忠实和准确不会允许自己违背史识。

在定稿前夕我又想起这样一段话:

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出现一种噺的《四世同堂》版本它既包括目前出版的最全的中文单行本的全文,即按老舍中文手稿排印的前八十七段也包括由英文节译本转译囙来的后十三段,全书共一百段正好是老舍原来计划和实际完成的一百段。

这是老舍的夫人胡絜青为以哈考特版为底本所补译文字,所写下的肺腑之言现在,目前的这个新译稿使得老舍的原作,达到了一百零三段尽管它不是老舍原来计划和完成的手稿的全部,但峩相信也衷心祈望这个本子,能让新一代的读者更进一步接近老舍原著。这也勉强可以说是对老舍蒙冤辞世五十周年的一点微薄纪念吧。

(本文节选自《四世同堂》(完整版)译后记作者赵武平,东方出版中心2017年9月第一版定价:89.00元(全三册))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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