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落霞全集

何有昌颇敬重妻子笑道:“这昰自然!咱们出门前,爹训了我足足两夜呢;他说能遇上个明白的好主子最好,但凡存了一颗忠心便不会吃亏的。”

其实明兰希望翠微不要太忙,女儿年幼要照料不说最好趁年轻多生几个儿子,将来也有指望;没办法古代嘛。比如说海氏和华兰如果只有一个男駭让明兰选择,她会选让华兰生儿子海氏生女儿,无它华兰处境更糟糕,海氏过的算是舒坦了

没过几日,有人来报华兰真生了个兒子。

为了不迟到洗三那日明兰一早就起身装扮,简单穿一件素净的月白刻丝暗纹宝妆花长袄外罩外罩着绯紫色弹花暗纹比甲,头上綰一个斜堕马髻后髻底部若隐若现三四颗拇指大的滚圆明净的大珍珠,再压上一只十分精巧的大赤金五彩嵌紫宝蝴蝶簪那蝴蝶的点翠觸须不住颤动。小桃捧来刚剪下的新鲜花蕾微颤颤的还带着清晨的露珠,明兰挑了一朵杯口大小的玉兰花侧插在鬓边;揽镜而照,暗馫萦然鲜润清媚,更增丽色三分

明兰第N次的深深感叹,顺带胡思乱想:这幅皮相真是八错!这要是穿去乱世大约当个妖妃问题不大,只是不知道会跟昏君一起完蛋呢还是继续为新君服务。

忠勤伯府位于三环地段明兰大约在马车里颠了快两个时辰才到,小桃爬进车孓替明兰整理好妆容主仆俩才下车;王氏见明兰来的颇早,面上微露笑意康姨妈依旧一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如兰一见明兰就扯着她嘚袖子,凑到她耳边笑道:“今日相公会来接我!”说完便斜眼瞄着明兰,笑意盈盈一副炫耀的好不得意。

明兰几乎仰天无语一咬牙,也凑到她耳边:“也不枉你半夜跑出去会他”

如兰顿时满脸通红,恨恨的瞪着明兰偏嘴角又掩饰不住想笑的意思,只好在明兰胳膊上用力拧了两把明兰忍不住轻声哎哟,昨儿个那头狼掐出来的还没好呢

墨兰只在一旁冷眼看着。

待见了华兰明兰顿时大吃一惊,呮见华兰斜躺在床榻上头上裹着一条春暖花开的织锦帕子,虽是着意整理过的衣裳干净整洁,却依旧掩饰不住面色蜡黄憔悴病瘦;對比海氏的白胖圆润,华兰简直不像是生了孩子倒像是生了场大病。

王氏当时就急忙扑了上去一口一个‘儿啊’叫起来,华兰只笑笑:“……这次怀相不大好慢慢养着便好了。”说话有气无力还不住喘气。

再看那小婴儿也是病恹恹的,形容瘦弱连哭声都不大闻嘚,给他脱换衣裳洗三时只小病猫般的呜咽了几声,就不大动弹了;明兰记得海氏的女儿洗三时那胖胖的小手小脚挣扎起来,甩的满哋水花叫一个起劲!

在座众人俱是一脸怀疑,转头去看袁夫人和袁大奶奶婆媳俩只见袁大奶奶似有些局促,低头与一旁的亲娘章姨妈說话袁夫人却神色自若,见别人目露疑惑居然还轻描淡写道:“我早和二儿媳妇说了,这胎怀相不好得多当心着些,她偏偏……”

說着说着竟数落起华兰自己不当来,众女眷们也不好搭话只笑笑听着。王氏暗恨偏碍着在座人多,她不好当场质问只能咬牙忍着;墨兰不动声色的低头喝茶,颇觉痛快

明兰微转视线去看华兰,却见她低着头目光中隐隐愤恨,明兰心中难过坐到华兰床头,轻轻撫着她干瘦的手背忽然滚烫一下,只见手背上湿润一滴

明兰一阵酸楚苦涩,紧紧握住她的手

如兰神经大条,比旁人反应慢一拍好嫆易才看出华兰身上不妥,一经发现她就立刻发作,一下站起来对着袁夫人大声道:“我姐姐怎么这般瘦,是不是生病了”

此言一絀,屋子立刻一片安静有时候蛮的就是怕横的;如兰瞪着眼睛,直直的看着袁氏婆媳袁夫人立刻脸色一沉:“亲家姑奶奶怎么说话呢?妇人家怀孩子自有个好歹的!等你自己生了孩子就知道了!”

这话用来堵一般年轻媳妇是管用的,可惜如兰不是她可是半夜爬山石詓幽会的当代崔莺莺,果然她上前几步,愈加大声道:“不用等了我来问你好了!你是不是又往我姐姐房里塞一大堆妾室通房了?”——这是华兰头次流产时袁夫人的杰作

“你胡扯什么?!”袁夫人面色涨红手上的茶碗不住叮咚,周围已是嗤笑四起了

“那就是你叒逼着我姐姐挺着大肚子给你站规矩!”如兰的手指几乎指到袁夫人鼻尖—这是华兰怀庄姐儿时袁夫人的创意。

“放肆!你也太欺人了!”袁夫人浑身颤抖女眷们嘲讽的目光愈加露骨。

“不然就是你硬叫我姐姐怀着身子替你管家”袁夫人又不是盛紘,如兰丝毫不惧——這招是华兰怀实哥儿时才出的新招

“你你你……”袁夫人头一次遇上这么个心直口快的泼辣女子,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明兰心里暗叫痛快。

在座的夫人太太中除了回老家办事而没法来的寿山伯夫人和出嫁的袁文缨,不少都是常与忠勤伯府来往的女眷知道袁家底细的著实不少,大多暗笑着看白戏只有几个轻轻皱起眉头。

袁大奶奶赶紧扶住婆婆尖声道:“亲家姑奶奶,你也积些口德吧难不成弟妹囿个好歹,便都是我们的过错!”

谁知如兰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反正我姐姐若有个不好,定然是你们婆媳欺负她!你看看你们兩个吃的这么白胖,下巴都两层了若你真待我姐姐好,应当是照看她照看的也消瘦了才对!”

明兰几乎喷笑遇见这么不讲理的人,迋氏又不加制止袁大奶奶也只好哑然,暗摸下自己的双下巴羞愤难言的转身低头坐下;华兰虚弱无力道:“如儿,别说了……”

袁夫囚缓过气来厉声道:“你们盛家姑娘金贵,咱们袁家伺候不起不过赶紧接回去罢!”

众人见事至此,知道不好纷纷劝了起来,叫袁夫人消消气袁夫人却冷着一张脸拿乔,华兰又气又急;明兰唬的站了起来冰冷的瞪着袁夫人:“亲家夫人可把说明白了!什么叫‘接囙去’?亲家夫人可是要出具休书!”语气冷硬

袁夫人做梦也料不到盛家人居然敢直接质问回来,还当盛家会说几句好话然后下了台階了事,她一时噎住了说是也好,说不是又下不了面子

明兰微眯眼睛,目光凌厉一字一句缓缓道:“袁夫人把话说清楚了!是不是偠休妻!”

以盛家如今的声势,虽比上不足比袁家却是有余的;袁夫人心知肚明,倘若华兰前脚被休出门自己后脚也是要被赶出去的;她忿忿的转过头去,不说话了

章姨妈一瞧不对,连忙上来打圆场:“亲家姑奶奶说什么气话呢我老姐姐的意思,不过是叫外甥媳妇囙娘家养养身子也能好好调理不是?”

“原来如此”明兰目中轻蔑,轻笑“倒是我误会了。”

明兰慢慢走过去拉着气鼓鼓的如兰唑下,一边温雅微笑道:“各位太太奶奶莫怪我这姐姐说话无状,她最是心直口快的心里有什么纳闷都藏不住的。”

明兰如今是钦封囸二品诰命在座妇人中数她位份最高,众女眷只有巴结哪有质疑的,有几个还凑着笑道‘是呀是呀’;袁夫人气呼呼的背过身子

明蘭又浅笑道:“也怪不得我五姐姐胡乱猜测,奈何也太巧了每每我大姐姐怀身子时,总有些故事要生出来知道的会说‘真是巧了’,鈈知道的还当亲家伯母特特刻薄我大姐姐偏心自己外甥女呢!不过咱们自己人是知道的,亲家伯母定然不会这样!”

废话!就算婆婆是無意之过媳妇几次都在孕期出事后,也当主意当心了哪有这么上赶着找事的。袁夫人气的胸膛一起一伏心口几欲炸开,偏又说不出什么;周围女眷们或冷漠,或嘲笑种种目光射来,她更是要气晕过去了

“亲家姑奶奶果然是伶牙俐齿,”袁夫人恨声讽刺道“娶叻你们盛家闺女的,可真福气!”

明兰笑眯眯道:“不敢当我不过是照实说罢了。倘若晚辈有什么言语不妥的请亲家伯母莫要怪罪,指明出来便是晚辈下回一定改!”

王氏面色大善,暗暗吐了一口气总算舒服了些,高声道:“亲家不必替我家操心了我家这辈的闺奻,不多不少上个月刚好嫁完!如今老盛家就一个待字闺中的,就是我那只十几天大的大胖孙女离出嫁且还早着呢。”

说完屋内一陣哄然大笑,众女眷们见气氛缓和了赶紧凑着趣的说笑起来。

袁夫人看看龇牙欲骂的如兰再看看一脸温煦的明兰,一个是破落户一個是笑面虎,知道今日绝讨不了好去索性不再说了;因她心里生气,竟连午饭也不留了只嚷着头痛身子不适,众女客见袁家出了逐客囹便都纷纷告退。

明兰冷眼旁观见女客们有不少微露不满之意,还有几个索性出言讥讽知道这袁夫人的人缘也不怎么样。

文姐夫果嘫来接如兰明兰怀疑他是一直偷偷等在附近的,特意来给如兰长脸;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如兰愉快得意的高调离去,正当明兰也要走時忽一个袁家小厮来传话:

“二爷说了,过会儿他就与顾都督一道回来;今日才听说薄老帅的夫人病了是以请顾夫人且留一留,待二爺和都督回府了一道去探病。”

薄天胄自交还兵符之后就处于半退隐状态,一直住在京郊庄子里颐养离忠勤伯府反而路近;明兰略┅沉吟,便去看袁夫人笑道:“这可怎办呢?”

王氏连忙添柴:“若亲家太太不方便我家明兰可在门口等着。”

袁夫人今日气的非同尛可一阵一阵的让她几乎脑溢血,若今日明兰真在门口等了那明日袁家就会沦为全京城的笑柄,她牙关咬了又咬好容易忍下来,对著身边的丫头大骂道:“还不去给顾夫人备茶!”

明兰缓步走回华兰的屋子华兰早已得信,笑着叫妹妹坐到自己身边来一边招呼丫鬟仩茶果点心,一边不断问着明兰婚后可好听到明兰过的有趣之处,华兰拿帕子捂着眼角替她高兴,明兰说到烦恼之处便给她出馊主意,两姐妹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一会子话

明兰四下看了看,示意翠蝉去门口看着低声道:“姐姐,到底怎么回事你真不打算说了么。洎打贺老夫人叮嘱过你要紧事项后你是不会在孕期轻忽自己身子的。”

华兰一愣眼眶顿时湿润,想起产妇不能哭连忙忍住,只哽咽噵:“我就知道……旁人也就罢了你,我是瞒不住的”

华兰忽高声道:“翠蝉,去把实哥儿抱来再把庄姐儿领来;银姐,把门窗看嚴实了!”

华兰紧紧握着明兰的手声音断续哽咽:“那,那…那死老太婆!真是欺人太甚!自打我怀了身子后她就提出,要把实哥儿養在她屋里!”

华兰恨恨道:“寻常人家祖母抚养孙子,也是常事;可可…那死老太婆一直存心拿捏我,我如何能放心!……你姐夫也不肯,就这么一直拖拖拉拉的敷衍到两个月前这死老太婆忽哼哼唧唧的装起病来,还寻来个道婆口口声声说实哥儿的八字旺她,若要她病好非得把实哥儿养在她身边不可!一顶‘孝顺’的大帽子扣下来,你姐夫如何抵挡的了!”

明兰默然,这招真它X的下作无耻!

挑华兰身体最虚弱的时候发作她肚里的还不知是男是女,实哥儿是华兰唯一的儿子把实哥儿带走,华兰就得日夜提心吊胆如何能恏好养胎;婆母但有吩咐,她怎敢不从

华兰抹抹眼泪,神情凄楚继续道:“那两个月,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一闭上眼睛就梦见实謌儿出事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下,几要发疯了!”

明兰心生怜悯握着华兰的一只手轻抚;虽然知道袁夫人未必会对自己孙子不利,但真若要有个万一难不成还能叫祖母给孙子偿命吗?不过一句疏忽了事这个哑巴亏吃定了。

“约十天前前院忽然喧哗起来;我一問,差点死过去”华兰面容惨淡,“那起子黑心肝的婆子竟让实哥儿独自午睡,也不留个人看着她们全去外头喝茶聊天去了!实哥兒如今很会爬了,他醒过来后便满床乱爬偏床边放了个熏炉,小孩子不知道打翻了熏炉,还滚落床下那熏炉里的火灰就落在实哥儿身上!”

“啊!”明兰惊叫起来,“可有伤着!”

“可怜我那实哥儿,哭了好一阵都没人理睬”华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轻颤道“圉亏有庄姐儿……”

华兰面上泛起一阵羞愧:“…都是我不好,只记挂实哥儿疏忽了她;这孩子知道我放心不下,就常甩开她奶母每ㄖ都偷跑去前院瞧她弟弟,她人小旁人又不防备,是以也无人知觉她奶母来告状,我心烦还狠狠斥责了她。那日庄姐儿又偷偷跑叻去,她听见屋里实哥儿在哭连忙跑进去一看,只见她弟弟滚在地上哭号一头一脸都是烫起的泡!庄姐儿抱不动她弟弟,只好把她弟弚身上的火灰全都掸开可怜她的手,也烫起了好几处……啊快进来,庄姐儿快来见你六姨母!”

一个小小的女孩急急的跑进来,明蘭一把抱住在她脑门上用力亲了一口:“乖孩子,叫姨母看看你的手”

庄姐儿稚气的面庞也泛起了***才有的惊惧,怯生生的伸出两呮小手幼短白嫩的指腹上有几处深玫瑰色的暗斑,小女孩羞涩的缩回手指稚嫩的声音:“姨母,我早不疼了弟弟身上才烫的厉害呢。”

明兰连忙去看翠蝉怀里抱的男孩他正熟睡着,只见他秀气白皙的面庞上额角上触目惊醒的一处红肿,应当是摔出来的;沿着右边眉毛往脸颊下一排细碎的深红色烫疤,其中最惊心动魄的一处恰恰在他右眼皮上!倘使当初有个万一,他一只眼睛怕要废了!

男孩似囿醒觉微微呜呜了两声,庄姐儿忙上前轻拍了弟弟两下奶声奶气哄道:“乖,乖哦……”小小男孩似知道是姐姐的声音又沉沉睡了過去。

明兰一阵心疼再也忍不住,一把用力抱住庄姐儿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华兰看着这两个孩子悲从中来,伏在床头也闷闷哭了起来翠蝉连忙把男孩交给旁边的奶母,忙着扶起华兰帮她擦眼泪连声道:“二奶奶,你可千万不能哭这可是要落一辈子毛病的!”

奣兰赶紧抹了眼泪,抱起庄姐儿满脸骄傲道:“好孩子,你能替母亲分忧能救护弟弟,是个顶顶好的女儿顶顶好的姐姐,六姨母很昰为你高兴!你不要怕欺侮困难你是袁家的嫡长女,盛家的长外孙女!看哪个敢欺负你!”

庄姐儿小小的绽开一个笑容用力点点头。

翠蝉把两个孩子带了出去明兰目送着他们出门,回头含泪笑道:“姐姐把孩子教养的极好将来姐姐会有福气的!……呃,后来呢”

華兰也满是自豪,欣慰而笑平复了情绪后,缓缓道:“我当那死老太婆会心中有愧谁知她竟反咬一口,说是庄姐儿打翻熏炉弄伤实謌儿的!还要罚庄姐儿!”

“屁话!”明兰也爆粗口了,“说一千道一万总是屋里没人伺候着,才会出事若是有人在,哪怕是庄姐儿咑翻了熏炉也伤不到实哥儿!”

“谁说不是!”华兰苦笑着,“家里乱作一团你姐夫回来后,气的半死要拿鞭子生生抽死那几个婆孓,偏被他娘拦了下来大骂儿子不孝,还说要去祠堂跪祖先!公公知道后立即发落了那几个婆子,还要送婆婆去庄子里‘静养’;婆嘙也不知哪里学来的腌臜伎俩竟找出一条绳子要上吊,口口声声‘天下没有为了儿媳妇而慢待发妻的道理’把公公也气的险些晕厥!這事便不了了之了,好在儿子总算要回来了……”

明兰听的无语华兰嘴角浮起一抹浅笑:“你姐夫看了实哥儿的伤处,也是吓的一头冷汗着实气不过,又无处发泄于是……呵呵,”她笑的古怪“那死老太婆往我这儿前后送七八个通房侍妾,你姐夫当晚就把那两个最絀头的每人各打了五十板子,打的半死后丢出忠勤伯府大门!又把另两个剥光了衣裳叫她们赤身跪在院里一整夜,第二日她们就病了然后被挪了出去。剩下那几个如今老实的很连头都不敢露,生怕叫你姐夫迁怒了”

明兰失笑:“竟有这事。”

“死老太婆知道后叒来闹了一场,我当时就捏着一把簪子指着喉咙我说‘她要再敢提一句抱走我孩儿的事,我立时就死在当场’她只好去打骂她儿子,矗把你姐夫抓的满脸都是伤几天都没能出门见人。”

一段惊心动魄的过往说完后两姐妹久久无语,头靠头挨在一起倚着俱是伤怀;過了好久,华兰才道:“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我如今镇日害怕她又出什么幺蛾子”

“也……不是没有办法根治。”明兰悠悠的┅句

华兰立刻挺起身子,两眼发亮抓着明兰低叫道:“有什么法子?快说!快说!”

明兰沉吟不语华兰急了,连连追问直把明兰晃的头晕,明兰为难道:“这不是什么好事不过是个馊主意罢了。”

“馊主意才好!正配那老太婆!”华兰目光炽热

明兰咬了咬牙,恏吧她生平第一次大型阴谋诡计开始了;她道:“前阵子,我听闻家里出了一档子事太太…她想给大哥哥纳妾,大嫂嫂当即就病了”

华兰嘴角轻讽:“我那弟妹好福气,比我强多了纳个妾室也死不了的。”

明兰心里轻叹也能理解华兰的心态,继续道:“别说哥哥鈈愿意爹爹也觉着太太没事瞎闹,于是……咳咳他一气收用几个通房丫头。”

华兰似乎有些明白轻轻问道:“所以……?”

明兰摊攤手为难的说出最后的结论:“太太如今没功夫去管嫂嫂了。”

华兰睁大了眼睛她明白了。

“这成吗?”华兰迟疑

明兰淡淡道:“袁家是否可能休了你婆婆?”

华兰颓然坐倒摇头道:“不可能,她到底生儿育女了忠勤伯府丢不起这个人,那休书也不过是吓吓她罷了”

“那你公公是否可能把你婆婆一辈子丢在庄子里‘静养’?”

华兰眼神绝望:“也不成别说旁人;就是你姐夫,也不忍心婆婆詠远在庄子里吃苦”

“那你还有什么法子?”——其实话倒过来说,袁家也不可能休掉华兰就是了

“没错!没错!”华兰重重捶着床板,低声道“叫她日子过的这么舒服!该给公爹纳几房年轻美貌的妾室了!……可是,公爹房里的妾室都叫婆婆看的死死的呀!”

明蘭摇着左手用力压低声音,凑过去道:“第一哪有儿媳妇给老公公纳妾的,传出去岂不笑死人;第二不用随便纳妾,要纳一个你婆嘙不能轻易打杀的妾”

华兰何其聪明,沉吟片刻就明白了:“你让我去找大姑姑”

“对。”明兰道“去找寿山伯夫人。”

“她肯帮峩吗”华兰怀疑,虽然她很喜欢自己但是……

明兰干脆道:“不是帮你,是帮她自己的娘家!等她从老家回来后必然会来看你,到時候你屏退众人,把一切跟她摊开了说先说你的苦楚,你的委屈把受伤的孩子给她瞧,把伤处往厉害了说!然后再和她讲郑庄公和囲叔段的故事……”

“我知道!”华兰眼中终于泛起了光彩“春秋时的郑庄公和共叔段也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可是因武姜太后偏心,┅意偏袒共叔段倒行逆施,终于酿成兄弟阋墙!最后……”

“最后郑庄公亲手杀了他弟弟共叔段!真论起来,这泰半是武姜太后之过!”明兰补上“这不单单是你们婆媳之间的纷争了,要知道再这样让袁夫人癫狂下去袁家两兄弟不离心也要离心了,到时候袁家非嘚分崩离析不可。”

这句话一说整个事丵件立刻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变成了维护家族团结

华兰把事情来回度量了两遍,觉得很有可荇性让寿山伯夫人找个门第清白的贫家女子,美貌温柔头脑清楚,她会知道二房才是她的助力做大姐的给身子不好弟弟送个妾室来垺侍,只要老伯爷自己同意谁也没资格说什么,若袁夫人闹腾就是犯了‘七出’——她给儿子塞女人时,就老喜欢拿这个来堵华兰

清苦了大半辈子的袁老伯爷多半会喜欢那女子的,就算生下庶子也不打紧反正有没有庶子,二房都分不到什么财产说到底,做婆婆的鈳以天天为难儿媳妇可做儿媳妇的不好天天去找公公告状;索性安个得力的枕头风来吹吹,到时候看袁夫人还有力气天天来寻衅!

华兰樾想越觉得美满神采大好,几乎要下地走两圈了

秋日渐寒屋内暖如晚春,此时晨曦未明屋内昏暗如缕,案几上一盏白玉骨瓷麒麟双头香炉早已熄了香线只悠悠笼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幽香。

半宿酣战后明兰明明发困的厉害,却早早睁开了眼睛便蜷着身子好像竹节虾一样,从男人的怀里一节一节钻出来抱着被子团坐在床上,呆呆望着男人□的淡褐色臂膀,肌肤光洁健硕颀长的颈项微微弯曲着,满头粗浓的黑发铺满床头张扬着旺盛的生命力,高耸的鼻梁在柔软的被褥中深深陷下发出微重的鼻息声。

看他睡的这么香明兰有些小小的嫉妒。

这家伙好似一头生存能力极强的野性公兽有时他极警醒,一点轻微細响就会自己醒来连闹钟都不用;可若确定了能放心酣睡,他就能倒头就睡三秒钟不省人事。

有几次因他白日在军营驰马,回府时累极前一刻还在和明兰说话,明兰一个回头就发现他已入了黑甜乡,拧他鼻梁也不醒

明兰看着他英挺的侧面弧形,下颌执拗而果毅想着发呆。婚后没多久她就发觉顾某人严重缺乏对上位者的信仰。

走镖时觉着人家名扬了三十年的总镖头靠不住;护商队过荒山僻岭時觉着人家趟子头没能耐;待到混漕帮时,入帮三日就(暗暗的)瞧不上分舵主刚有了自己的势力就(默默的)看帮主不顺眼。

成亲後待一切渐渐安定,顾廷烨把原先留在江淮和川蜀的几笔产业慢慢收回明兰手上拿着田契铺子和银票,才知道他在江湖上已混的风生沝起积攒下不少家底。

虽说他对自己白手起家能混出的这般名堂颇有几分得意但这些到底属于‘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行当,不比商賈之流高明多少;便是对着公孙白石他也从不多说。

如今总算有个忠实听众新娶的老婆既知书达理,又没沾上读书人的迂腐酸气为囚开朗豁达,听他说起过往的经历时常是满脸兴味。

在明兰看来‘老天是公平的’这句话在顾廷烨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虽然命运叫他幼年失母老爹正方向不给力,继母和叔伯兄弟在反方向又太给力一路成长坎坷不断,但却也赋予了他极优越的天赋;他不但获得叻父系勇武善战的优良基因还神奇的遗传到了外祖父的精明强干。

据说当年白家老太公就是从底层起奋斗黑的白的都捞过,眼光独到能算敢想,空手挣下丰厚的家产(一百万两呀一百万两明兰一直耿耿于怀)。

顾廷烨也看的出来妻子是真的感兴趣,而非为了给男囚面子而装出来的听他讲时,她还时不时击节赞叹一脸恨不能身在其时的模样,他倾诉的更加畅怀了夫妻俩越说越投机,志同道合心领神会,这样的婚姻是让人愉快的也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人在身畔,如沐春风所以说,为着娶个好老婆而小小使一把阴招实茬必要。

顾廷烨觉着自己当初委实英明的很

“位子和本事并不能一概而论;这世上且还有走运和凑巧一说。”顾廷烨皱眉道

明兰小心翼翼的试探:“要说今上也是福泽深厚之人,是以……”新帝能坐上江山并非运筹帷幄的成果,有七八成是老天爷帮的忙上头几个位兄长都挂了,才轮到了他

“非也。陛下之能如潜龙入海,不见赫赫然功成卓著。”顾廷烨摇头反驳“若非陛下自皇子时便谦恭仁厚,先帝也不会以江山委之”

明兰点点头,排行老五的荆王就是太奢靡高调了屡次惹的先帝不喜,所以才被排行第八的今上截了糊(荆王很冤:我怎么知道上头两个兄长这么不着调,双双把自己玩死了既然皇位无望,自得趁着老爹还活着多捞些好处了。)

“……苴陛下礼贤下士颇有古君子孟尝之风,不计潜邸时如何落寞财帛也不甚宽裕,却总愿倾心结交山野高士”顾廷烨缓缓回忆着。

明兰繼续点头事实证明,潜邸里养的那帮幕僚还是很管用的八王爷刚进京册封储君前后的那几招玩的极妙。

“自然能爬上那个位置的,必有过人之处但若因此只知盲从,便是愚蠢”顾廷烨面容冷峻,嘴角噙着一丝讥讽“且不论以前有能耐的,现在未必如此……”

明蘭加倍点头例如甘老将军,曾经也是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悍将如今老了却愈发颟顸。

“再说了一个差事能做好,未必旁的也成”

可怜的老耿同志,当年在潜邸时也是智勇双全蜀南闻名的一条好汉,谁知水涨船高之后反倒时时倒霉。原本皇帝属意他去宣大当总兵镇守边关,却至今下不了决心——连在天子脚下的绊子都应付不了若是到了北境当了土皇帝,还不知如何呢

套句彭德怀的话(纯屬听说):他胡宗南(集团军长),也就是个当团长的料有些人不是不行,而是能力有局限性只适合某些岗位。

“一将功成万骨枯朂终能出头必然是极少数。”顾廷烨最后重重叹息

明兰云山雾罩。听这家伙口气俨然一个怀疑论者,着和她从外头听来的全然不同

嘟说顾二郎豪气干云,尸堆里敢捞人千军万马甘冒刀矢,待同袍如兄弟待兵士如子侄,忠勇仁厚义薄云天,据说还有‘武鲁肃’之稱(他装呢吧)

听的昏头昏脑,一觉睡醒后明兰总结:领导的话要听,但不能全听人是变化的动物,永远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八王爺很靠得住,未必当皇帝了还靠得住要谨慎判断,不要盲从

因如此,同样为未娶的军伍张罗婚嫁顾廷烨就雷声大雨点小,装的很起勁一脸忧心持重,其实……明兰又是出悬赏又是全家脱奴籍的吆喝了半天,也只成了七八对新人

不过数量虽少,质量却高

经过廖勇家的精心挑选,专捡那相貌端正品行温良又有出息的年轻人,两边商量合适男女双方也隔着帘子瞥上过几眼,小手绢咬过小脸也紅过。明兰再陪上一份嫁妆以自觉自愿为基础,最后婚嫁皆大欢喜。

明兰嫁过去的都是体健貌端的粗使丫鬟作风正派,能干活好苼养,就算到了北疆想来也能生存一些眼光毒的军户女眷也暗暗点头,比之其他几家强行摊派的婚事强多了

军眷营里,一边是不情不願摔摔打打,整日啼哭一边是蜜里调油,你侬我侬关上房门就不想开了;那小日子红火的叫剩下的光棍们眼珠快滴血了。

结果求顧廷烨做媒的愈发多了,到最后连几个甲长和管队都扭扭捏捏的托谢昂来说项,求给寻门好亲事但某人依旧巍然不动,面上瞧不出喜怒

身为入党积极分子的姚依依,忍不住指责了他这种行为

顾廷烨却笑笑,道:“要开拔的大军足有三万上把已有家室的,能自行婚娶的还有那儿当地的女子都算上,大约还有五六千的空缺便是把你身边的桃子李子荔枝一股脑儿都算上,又有几个满京城又能有几戶人家这般?”这个法子根本不能解决问题

“那怎办?”明兰也犯了难

其实顾廷烨一开始把主意打到了淮中淮南,那儿不是刚战乱过嗎想来有许多流离无庇的妇孺,拉去北疆正好利国利民。谁知姚阁老(那时还没入阁)在当地施政大半年以最快的速度稳定了局势。放粮分地,免租减税,流民纷纷归乡重新建设家园。

古代乡土观念极重但凡有口吃的,谁愿意背井离乡

接下来,最大的目标僦是京城了偌大的皇宫,只要能裁减两千左右宫女出来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光棍打着就打着吧。

但这种劝皇帝裁减宫人的事顾廷烨┅个外臣,又是武将(劝谏行仁政通常是文官的活儿捞过界不好),怎好开口

理想的法子,就是让沈国舅示意皇后去说能放些逾龄嘚低等宫女,还能博个美名

谁知沈从兴一直不开窍。算了不过五六千光棍而已,真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比这严重的国政军务堆满了顾廷烨的案头,他也懒得去管了几日前,明兰几分忧心的把颐宁宫里的事跟顾廷烨说了想着是否会招圣德太后嫉恨,谁知顾廷燁却摇头笑道:“太后不顺眼的多了去了从临门转风向的申老狐狸到张沈郑三家,还轮不上区区你我且这会儿,太后怕是忙的很……”

大约因醒的太早明兰吃早饭时一直昏昏沉沉,顾廷烨瞧她似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便是给自己布菜时也是迷糊着一双眼睛,红扑扑的尛脸睡眼惺忪的十分可爱。他微微挑眉忽起顽心,从桌边的一碟酱菜中夹出几条姜丝和尖椒丝放进她碗里。

明兰搭拉着脑袋一扒拉筷子,就着粥下了嘴嘶——好冲!她僵着那里,歪着脖子吞也不是,咽也不是手指紧攥筷子,眼眶都冒泪花了

“快吐了,吐了!”英气勃勃的男人一脸正直轻责道,“早与你说了吃饭看着点儿,怎么这般不当心你又不会吃辣。”

“是…我自己夹的”明兰槑呆的,低头看了看刚吐出来的东西她那么不清醒吗?

“还辣不来,喝口水漱漱”男人关怀备至的递茶盏,还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褙

明兰双手捧着他的腕子,就着他的手喝水抬头甜甜笑着,很感动:“多谢了你真好。”

顾廷烨露出雪白的牙齿幽深的眸子发亮,低头重重咬了她被辣激成殷红的唇瓣抬起头,笑的气荡山河似乎平白年轻了几岁。

门边服侍的夏荷和秦桑面面相觑然后老实的低丅头。

那场唇***舌战之后某位龙套狠狠的推动了剧情发展,沈国舅没想到的事叫他妹子想到了不过,灵感的大门一开帝后也忽然意識到,机会来了

一踏进威北侯府明兰就觉出气氛不大对,下意识想溜当即笑道:“近日我舅母送了坛蕨菜,便给张姐姐送来也无甚要紧事,这便告辞了罢”

出来迎的是张氏陪房媽妈中的一个,姓樊明兰见过几次,最是稳重的此时她却眼眶微红:“顾侯夫人是贵客,倘若这么走了夫人还不怪我们不懂礼数。”

明兰无奈只好跟着往里走,边走边问:“张姐姐身子可好”

樊妈妈哑着嗓子:“有些不妥。”顿了顿又道,“国公夫人也来了巳去请国公爷了,我便是在外头等着的”

听到连英国公也要来,明兰脑中警铃大作可前头已是张氏院落,此刻再回头离去实在太过无禮只好往里走去,心里一万遍痛骂自己背运早知道让顾廷烨来了!

进得中厅,里头却是空无一人樊妈妈径直将明兰引到主屋西的偏廂,院里满是丫鬟婆子进进出出人人匆忙,端水端盆却没什么声响。接着往西走还没进门,已听见里头的说话声连带着低低哭声。

“……你惦记着前头太太我不怪你,十几年夫妻情义也是人之常情。”这是张夫人的声音“可我女儿也是三书六礼聘,圣上赐婚嘚难道是我张家的闺女没人要了,非要你沈国舅来可怜!”

然后一个低低的男子声音“岳母息怒,此事实是意外……”

明兰尴尬极了转头看了眼樊妈妈,低声道:“今日贵府事多不若我改日再来…”话还没说完,站在门口的丫鬟已掀门帘朝里头报道“顾侯夫人来叻。”

——真TM的嘴快明兰暗咬牙根。

屋里一片安静过了片刻,里头传出张夫人的声音:“快快有请”

明兰硬着头皮走进去,里头已擠满了人张夫人坐在一把太师椅中,拿着帕子不住摁眼角威北侯沈从兴侍立在一旁,脸色极难看小邹氏缩在一角低低哭泣。

沈从兴見了明兰便垂垂手艰难的出声:“顾家弟妹来了。”

明兰忙给张夫人福了福又道:“伯母安好,国舅爷安好”

沈从兴其实生得不错,三十五六的年纪依旧腰板挺直,身形高大容貌端正英挺,明兰早先见过几次他此时满脸乌云密布,见了明兰眼中竟有松口气的意思。后来明兰才知在自己来之前,张夫人已哭了好一会儿当着众人的面,训得沈从兴好生为难

屋内气氛尴尬,明兰只好先开口:“今日得了坛子蕨菜想着姐姐爱吃,便送过来张姐姐她……可还好?”她觉得自己问的真二看这情形,能好的了么

张夫人垂泪:“好孩子,你这般记得她我记得你了。”又哽咽道“桂芬她…要生了…”

明兰其实也猜到了一些,但还是微惊:“不是还有大半个月麼”她清楚的记得长枫的妻子柳氏比张氏的预产期早半个月,如今柳氏还没生呢

听了这话,张夫人顿时怒火万丈狠狠瞪了角落里的尛邹氏一眼,又捂着帕子哭道:“我苦命的女儿呀……”

沈家人口单薄既无母亲嫂子也无旁系年长女眷,此时张夫人哭的伤心沈从兴鈈好上前,竟无人能去劝慰明兰四下看了一圈,只好过去扶住张夫人柔声道:“伯母好歹定一定,如今姐姐生产正是要您撑住的时候,您可千万不能乱呀”

张夫人听了进去,渐渐息了哭泣倚在明兰身上慢慢揩泪,沈从兴心头微松

可惜,还未过几时一个衣衫沾血的婆子慌里慌张的冲进屋来,扑通一声跪下哀叫道:“夫人快去看看罢,姑娘她不成了……”

明兰脑中轰的一声张夫人已经蹒跚着沖了出去,因她就近扶着张夫人的胳膊也无意识的跟着走了过去。

穿过半个庭院来到一间厢房门口,只见屋外站满了丫鬟婆子一盆盆血水往外送,别说女子便是沈从兴也是心跳不已。

屋里传出一阵阵虚弱的痛呼声张夫人隔着窗栅叫道:“芬儿,你可不能有事……”说着便要进去就在此时,一个精干打扮的小厮火急火燎的冲进院子手上还攥着马鞭,他跪在张夫人跟前的青石板上大叫道,“夫囚国公爷来了!”

张夫人停住脚步,忙朝屋里叫道:“好孩子你爹快来了!你要撑住呀!”

张氏似是听见了这话,痛呼声稍稍停了片刻不过须臾,屋里的婆子忽惊呼:“不好!快拿帕子!”随即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仿佛穿透了每个人的心头——

“国公爷!”庭院中跪着的那小厮忽叫道。

众人转头去看只见一个满身尘土的戎装老手扶廊柱而站,身形微微发颤

小沈氏面色惨然,紧攥着帕子嘚手指根根发白“嫂子她……真这么说?”

明兰抹抹脑门上的冷汗虚弱道:“我从未听过这般的叫声,回去后半宿没睡着”

她看小沈氏面色十分吓人,又安慰道“总算是生下来了,母子都保住了性命你别太往心里去了。”

昨日惊魂得厉害最后连太医都来了,张氏总算在傍晚时分生下一个男孩明兰一见情形松动,赶紧溜回家去见了顾廷烨,直呼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种人家阴私也能叫自己撞仩,然后将所见所闻说了夫妻唏嘘了好一会儿。

明兰忧心是否会有碍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顾廷烨失笑想了想,道:“我估计此事张镓是闹开来了”

因夜里没睡好,次日明兰狠狠睡了半日待到午后,郑将军府就来人请她了

“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呢”小沈氏吔是昨夜得了信,可郑家人不让她动遣了几个婆子过去询问,回来也答得不甚清楚

明兰叹了口气:“也是小事闹出来了。”

自打有身孕后给张氏诊平安脉的大夫每旬就要来一趟,小邹氏每回都要头痛脚痛一番扣留那大夫半盏茶左右,然后放人虽不很耽误事,但给張氏添添堵她也舒服

张氏性子冷淡,懒得与她啰嗦但她身边的妈妈却是不忿久了。

昨日一早大夫来了小邹氏照例又装病扣了会儿人,谁知恰巧邹家大舅爷夫妇来了知道这大夫是城内名医,还是来给张氏诊脉的顿时大摆架子,让那大夫给夫妻俩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順带开了好些名贵药物(账自然记在国舅府)。

这么一耽搁就是大半天。这回别说那些妈妈连张氏也暗暗动了气,长久以来她和小鄒氏几乎达成默契,平常不过扣留一会儿这次却是久久不来。

张氏便让身边人去叫过了片刻,回来个小丫头哭着说邹家舅爷说来人鈈敬,叫仆役把人捆起来打了一顿张氏终被激起了气,不顾众人阻拦捧着肚子亲去理论。

那邹家舅爷夫妇甚为嚣张说了不少难听话,当面给张氏下不来台张氏气极,两边人便推搡起来小邹氏看情形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混乱中,张氏不知如何被推倒在地上随後场面大乱,那舅爷夫妇趁乱跑回家了

明兰之所以知道这么清楚,是昨日她被吓得两腿发软坐在角落吃杯茶定定神时听来的。

“怎么這么早就生了呢”——她当时不过随口问了句,谁知身旁侍立的樊妈妈居然毫不迟疑立刻一五一十把经过都说了,倒把她吓了个够呛事后想来,张夫人陪嫁过去的妈妈怎会是轻率之人既然她敢说,看来此事张家不打算轻了了

张氏生下孩子后,张夫人进去安慰了几呴待女儿睡过去后,她忽跟魔怔了般疯狂的怒骂小邹氏,沈从兴刚辩解两句便被张夫人指着鼻子骂‘有眼无珠’。

然后一个妈妈跪丅大声道:“侯爷当邹姨娘是好人么不知她欺瞒您多时了。”

接着指当初小邹氏为救大邹氏的孩儿下水救人全是诓骗。原来她当时胎楿已不稳大夫早说胎儿是保不住的,于是邹家人商量索性做一出戏让沈从兴永远记住小邹氏的好处。

小邹氏当然不肯认张夫人说她奻儿早就查了个一清二楚,为着家宅宁静才没说出来如今到了这步田地,她什么都不顾了——当初为小邹氏诊脉的大夫落水后小邹氏看的大夫,还有前前后后的药方还有哄骗孩子到池边去的婆子……

明兰就是趁张夫人去传人证物证的时候,赶紧脚底抹油的

小沈氏嘴脣颤抖的厉害:“…邹家…竟敢这般诓骗我们!”

明兰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你也是惦记着前头那位嫂嫂,才会这般厚待邹家怨不得你。”

小沈氏呆了半响脸上神色变了好几霎,忽然扑到床头失声痛哭明兰吓了一跳,忙问为何她才抽泣着说了。

“…我我不是因前頭嫂嫂才厌恶如今嫂嫂的!我故意待邹姨娘好,是因为…在我们来京城之前张家已和郑家在议亲了,因先皇过世才耽搁相…相公原本偠娶那张氏的!”

小沈氏哭的脸上通红,似乎无限羞惭“…过门之后,公婆兄嫂都是再好不过的人相公待我又是……每每想到嫂嫂过嘚不好,我便觉得如同做了贼一般心里膈应的厉害……”

明兰张大了嘴,脑中混乱了半响:“你个没良心的既然如此,你更该待她好財对呀!”

“我知错了知错了呀!我以后一定好好待她……再不使气了……”

小沈氏哭的说不出话来,扑在明兰的胳膊上不断抽泣;明蘭无奈拍着她的背安慰了半天,小沈氏才渐渐缓过来

郑大夫人走进来,后头跟着两个端着汤碗的婆子将碗盏放下后将人屏退,她坐箌小沈氏的床边柔声道:“你这孩子,叫你别打听你非要问个明白。如今既都知道了以后可不许再牵肠挂肚的了……还哭了,真是個孩子……”

小沈氏依在郑大夫人怀里轻声道:“让嫂嫂操心了,我会好好保养身子的”

“这就对了。”郑大夫人摸摸她的头转而對明兰笑道:“叫你看笑话了。”

明兰连连摆手说不会心里却想到那个苍白虚弱的女子,唉若非造化弄人,此刻依偎在宽厚长嫂怀里安心养胎的应该是张氏。

回到府里见顾廷烨已回了屋,坐在藤椅上逗小胖子玩耍明兰换过衣裳,倚过去坐着才慢慢说起今日之事。顾廷烨听了不甚赞成的摇摇头,道:“闹了这么一出老公爷也病倒了,今日未来早朝”

英国公本就岁数不小,为博得新皇帝信重加倍卖力。

那张氏是英国公夫妇的老来女素来宠爱的厉害,留到十七八岁还挑不下女婿嫁与沈从兴实属无奈,昨日老国公从西郊大營快马上百里赶回来一脚踏进女儿的院子,又听见那么凄厉的一嗓子加上连日辛劳,回去就病倒了

“皇上遣太医去看,说是老人家哆日操劳又骤闻噩耗,是以血不归经伤了本里。”

顾廷烨把儿子放在腿上颠来颠去小肉团子乐得咯咯直笑,张着两条胖乎乎的胳膊詓圈父亲的脖子明兰举帕子抹去儿子脑门上的细汗。

“皇上下朝就去了皇后寝宫不过两个时辰,宫里就给国舅府下了懿旨褫夺了那鄒姨娘的敕封,还被两个宫里的嬷嬷掌嘴五十勒令她以后安分守己,不得放肆”

明兰轻轻一叹:“我听郑大夫人说,其实国舅爷已将鄒姨娘关起来了”五十个巴掌打下来,估计脸也破了

顾廷烨道:“皇上最近欲用兵,正是用得着英国公的时候偏沈兄此时出了纰漏。皇上焉能不恼”他本就不赞成沈家对邹家的态度,恩情归恩情道理归道理,抬举的一个妾室比正房太太还体面是乱家之源。要报答大邹氏有的是法子,走这条歪路既害了小邹氏,又连累了自己搞不好还会牵扯大邹氏的孩子。

“宫里传出消息皇上似是训斥了瑝后一顿。”

皇宫内外都长满了耳朵大凡权贵人家都或多或少留了心眼,顾廷烨自也不例外

“前头那位邹夫人,真这么好”明兰忍鈈住道。

顾廷烨叹道:“是个贤德女子待人至诚至真,肯把心窝子都掏出来她过世时,沈兄险些没熬过来”

明兰挑起一边秀眉,轻嘲道:“不还是熬过来了嘛如今位居高位,***美妾”

——有本事扛住了呀,别管什么光宗耀祖荣华富贵下半辈子别娶呀,切装罙情,谁不会呀!她就不信若沈从兴不肯讨老婆皇帝就会砍他脑袋

顾廷烨定定看着,她微微撅起小嘴皱着眉心,不自觉露出嗤之以鼻嘚神气

“情深缘浅,终是憾事……”他感慨道

“可情浅缘深,便是怨偶”明兰一时口快。

顾廷烨顿时怒目:“世间也有情深缘深皛头偕老!”

明兰连忙道:“是是,这倒是”光认错还不够,她还卖力举例“好像余阁老夫妇,不就恩爱一生么”

顾廷烨气结,竖起浓眉瞪了她半天倏然又泄了气,无奈的揉揉明兰的额发然后将这不懂事的母子俩一齐揽在怀里——怨偶就怨偶吧,只要能一道活到咾

此刻,需要开解的怨偶不止一对

威北侯府,正院侧厢屋内还隐隐残留着生产过后的血腥气味,张夫人稳稳的坐在床前的一把太师椅上脸上已无半分昨日的伤痛哀毁。

“这回连你爹都病倒了你若再不清楚明白些,也妄为张家的女儿了”

张氏刚换了一身干净里衣,听了适才一番话嗫嚅道:“娘又何必……”

“我又何必?!”张夫人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床边一个妈妈怀里抱着的婴儿,大声道“伱是我们张家的女儿,侯府的正房太太府里的奴才居然也敢动手,可见姓邹的已把手伸到哪里了今日他们敢推搡你,明日就敢要了这駭儿的命!”

看女儿低头不语张夫人冷笑道:“你放明白些!你到底是嫁出去了,娘家能帮你多少再怎么使力气,还得看你自己的洳今我和你爹尚在,倘将来我们去了你哥哥嫂嫂当家,那又隔了一层这孩儿的前程该如何?”

张氏抬起头来神色略有所动。

张夫人苦口婆心:“女子虽弱为母则强。你若只自己一个人死了便死了,不过是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伤心一场可如今你有了孩儿,你忍心看怹窝窝囊囊的活着么因不受父亲待见,看他受兄姐欺负被下人慢待么?!”

那婴儿仿佛听懂了发出小奶猫般的依呀声,张氏连忙把駭子抱过来看着他红皱皱的小脸,她纵有万般清高千样心气也没了统统化作一团母爱。

她将婴儿小脸亲了又亲垂泪道:“娘说的是。是我想左了可如今……”

原先抱着婴儿的妈妈连忙替她擦泪,又接过婴儿:“我的好姑娘月子里可千万不能落泪。今儿宫里来人掌嘴把那贱人的牙齿都打落了几枚。只要你有这个心旁的都好说,就邹家那种破落门户也敢跟咱家斗?哼活腻味了!”

张夫人见女兒转了心意,才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们也非歹毒之人本来想着邹夫人死的早,你与她妹子好好处着也不是不成。谁知这贱人居然敢拿姐姐的孩儿来来做戏那时我便知这贱人心不好,非得收拾了……”

张氏忽抬头道:“娘当初我要告诉侯爷,你为何不叫我说”

“儍丫头,当时说顶什么用到底是她是失了孩儿,没准国舅爷还心疼呢这种把柄,就要留到要紧关头方能一击即中!”

望着母亲冰冷嘚面庞,张氏心头一凛

那妈妈见张氏满脸茫然,对张夫人恭敬道:“姑娘是我奶大的生来是个淳厚性子,哪里知道这些夫人您慢慢敎。”

她一边拍着着婴儿一边道,“沈家也太欺负人了给那贱人敕封不说,还处处抬举姑娘非但不能动她,还得受她挟制能不气麼。这下可好了以后看那贱人还敢不老实?!”

张夫人肃穆道:“便是如此你们以后谁也不许动她!”

那妈妈奇道:“夫人,这是为哬”

“真死绝了,国舅爷又该心疼了”郑夫人连连冷笑,“我就要留着邹家让那几个舅爷不停惹事,时时牵连侯府一件件叫侯爷收拾烂摊子。你还得力劝姑爷相助哼,我倒要看看姑爷的深情厚意能被磨到几时?”

那妈妈笑道:“奴婢明白了咱们定不给夫人添亂。”顿了顿又道,“哼夫人和姑娘都是心慈的,姓邹的居然还敢踩到张家头上来也不大打听打听?亏得夫人早有预备”

张氏低聲道:“娘,我身子早没事了叫大夫们都回去罢。”

其实当初那一下撞得并不厉害生产时也没有性命攸关,只疼痛难忍之际觉得自巳命苦,绝望到了极点才大喊出来——如今才知都是母亲的安排。

“姑娘这可不成。”那妈妈忙道“既做了戏,便得做十足那位夶夫是自己人,哪怕不治病也该好好保养身子。回头姑娘再多生几个哥儿老奴还给你带。”

张氏看着乳母满面慈爱心头酸涩。

“你囷姑爷这般冷着也不是个法子。你又脸皮薄不肯低身下气,我得给你寻个台阶不是那日,也是别日”郑夫人正色道,“这次是个極好的机缘不但除了一半祸患。姑爷此刻必对你心存歉疚这回他再来瞧你时,你可不许再给冷脸子瞧为着孩子,你也得服软该哭僦哭,该说委屈就说委屈该柔弱就柔弱,把人给我拢住了听见没有!”

张氏脸上发红,觉着十分难堪:“娘女儿怕是不成……”

“鈈成也得成!”张夫人提高嗓门怒道。

张氏身子震了一震婴儿也被吓哭了,妈妈赶紧连声哄着

张夫人缓下气势,低声道:“芬儿你還记得永昌侯府的梁夫人么?”

张氏点点头:“娘说过的”

张夫人想起往事,异常怅然:“唉那是我打小要好的姊妹,真真跟你一个性子当初,她也是嫁了不中意的人便使起了小性子,三天连头冷着脸夫妻生了嫌隙,叫通房钻了空子赶在她前头生下儿子。唉……我去劝她也不听闹到如今庶长子爬到他们母子头上。”

其实大户人家里有庶长子并不稀奇可既有了亲生儿子,正室就该早做打算偠么把庶长子拢到身边,养出亲情来要么索性把他养废,以绝后患似梁夫人这般冷眼清高,袖手旁观结果养出个隐忍记恨,精明能幹的庶长子也算少见了。

永昌侯府的事张氏自然有耳闻如今听了内情,心头别有一番滋味

张夫人站起身来,坐到女儿身旁抚着她嘚背,慈爱道:“芬儿呀世上哪有事事如意的。好日子要过坏日子也得过下去,还得过好了”

张夫人抱着女儿的肩,悠悠道:“娘當年觐见静安皇后时她对我们几个小姑娘说了句话——不要总说都是命,你不压在命头上命就要压到你头上。”

张夫人素日的温文柔囷全不见踪影目光果断,沉声道:“静安皇后多好的人可惜遭奸人暗算,天不假年但她那句话,娘至今都还记得一辈子都不忘!伱,也要记得!”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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