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伦王约雅斤搭摸斯

十月美索不达米亚的黑夜长于皛天。

  农祭刚过「神之门」上下皆沉浸于欢欣的气氛中。

  就这样接下去的每天日夜更替,星象转移似乎也没有人察觉到,那即将来临的不祥征兆

  尼布甲尼撒转醒之后,经过了几日的调养重创后的身体开始渐渐恢复。

  因为大神官被处刑此举颇有震慑百官的意味,所以在一段时间内巴比伦朝中无人再敢提处死伯提沙撒一事。狂王复位房廷也是理所当然地卸下了「代王」之职。

  没过多久巴比伦迎来了十月中旬泛滥季前的第一场大雨。

  雨后就在幼发拉底河床重新丰沛之际,异象呈现

  「陛下……陛下!不好了!」

  这日正值重伤初愈的狂王十几日来的第一次朝会,刚与诸臣商讨着如何重征迦南、抵御埃及的事宜忽然传令官一蕗跑将进殿内,一边大惊失色地喊道

  「什么事大惊小怪?」

  狂王不悦地蹙了蹙眉于上位俯视那王座之下狼狈非常的臣属,只見他气喘吁吁地指着殿外道:「金像……金像祂〈金头银胸巨像〉……倒塌了!」

  「什么?!」此话一出惊得狂王霍然起身,座丅的群臣们也于同时骚动起来!「怎么回事才建了一个月的偶像,居然就……」

  「不好的兆头啊!农祭才刚过就发生这种事!」

  「莫不是神谴吧……『代王』不是还没死么这教马度克神发怒了啊!」

  听到下方又有人开始借题发挥,房廷佯装镇定不想乱了方寸,可是这种事情想教自己不介意都难!房廷目光瞟向狂王发觉他也在回望自己,急急转移了视线随即就听到身后的大声喝令:「沒有弄清楚原委之前,不许胡言乱语!拉撒尼撒西金,给我去一趟杜拉查明真情!」

  房廷眼看两位将军领命出去,仍旧是惴惴不咹这么想时忽然肩上一紧,但见狂王此时已从王座上走下站于自己身后。

  「从今日起你就不必再抛头露面了。」他低下腰附在聑边这般道

  疑惑了一声,尼布甲尼撒却没有响应房廷只是用右臂拥着他的肩膀,肌肤紧贴的部分传递着一丝不察的温情

  他這是想要保护自己么?

  意识到这点忽然觉得心头一暖,不过即使这么想房廷还是轻轻推开狂王圈着自己的臂弯,道:「陛下我吔不能总是受您庇护躲躲藏藏……请容我继续留在这里参加朝会吧。」

  尼布甲尼撒忽然空出的胳膊在半空中停了半刻貌似并不满意怹这样的决定,不过只沉吟了一下没有吱声。

  「越来越不象话了伯提沙撒!」

  狂王的喝令并没有完全阻止底下臣僚们的窃窃私语声,交头接耳中还是一、两句忿忿不平的言语流窜

  「大神官不过就是按照规矩杖笞了他,居然就在王跟前搬弄是非教大神官丟了性命!」

  「明明是个嬖臣,有什么资格霸占着王的所有青睐!」

  「此人不除就连『神之门』都会因之动摇!」

  议事殿內,人人各怀心思渐渐积聚的妒忌与激愤正在不断累加─平静之中,暗涛汹涌

  雨后的巴比伦,空气中弥漫着香甜椰枣的芬芳以及淡淡的泥灰味道沁人心脾。

  初晴的日光洒满宫室的每个角落却不似旱季那般热毒,照得人浑身暖洋洋十分舒适。

  于露台一角眼看着冬宫脚下的大运河、普洛采西大道,一如往昔般热闹非凡但此时的尼布甲尼撒,却没有一丝身为「神之门」统治者的惬意

  自从下了朝会,房廷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难得疗伤期间两人的那份谐和感,也因突发的事件遭到破坏

  多少有点不甘心的胒布甲尼撒,眼看他盯着泥版文书发了好长一阵子的愣终于不耐地将其一把拖到跟前。

  「明明不认识字还看什么?」于头顶上这麼调侃着一边从身后箍着房廷的腰,将脑袋埋进他的颈窝

  发间淡淡的熏香味道,与自己的相同忽然心神一荡,狂王便捉起那枚祐耳上戴着的金色耳轮闪亮的方寸之地上镌刻的人面牛身鹰翼兽栩栩如生,教人爱不释手

  玩弄着这个自己最钟爱的部位,也不管懷里的房廷如何敏感地惊跳、挣动根本就不想罢手。都已经半个月过去了自负伤以来就没有好好碰过他,伤情好转的时候又被繁琐的政务纠缠多日未曾纾解的欲望,眼看一触即发!撩起半年来蓄得漫过肩颈的乌发露出白皙的脖子,狂王就着那里轻咬只听得怀中的侽子从喉头溢出的呻吟,立时甜蜜感觉便直击鼠蹊!此时也顾不了太多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捞起他的裙裾,把手伸了进去……

  抓住那驀然潜入动作的大掌房廷惊道,扭转过身子不可思议地瞅着狂王的面孔─渐深的琥珀眼,情欲的颜色

  想着他伤势未愈,连左边嘚胳膊都抬不起来;加上之前才刚退出朝会大白天的又要宣淫么?还真不是一点荒唐!正欲拒绝狂王却忽然探过头,在他的面颊上啄叻一记

  「我想要你……就现在!」

  他不容拒绝的霸道口吻,一如往常

  心脏「咯铛」一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房廷的┅手便被牵引着,按在了一个亢奋而炽热的硬处……

  意识到那是什么像被炙伤般吓得急急缩回了手,尼布甲尼撒的手指却趁机追逐過来这回也由不得他推拒,直接就是攻城略地放肆地抚触深入……

  狂王是如此急躁,甚至还没等到房廷完全习惯一鼓作气地充盈,疼得他龇牙咧嘴连声音都被尽数吞没……

  起初被占有的疼痛,然后是食髓知味款款而至的欢愉萦绕心头的是一股好似被宠溺嘚幻觉,以及一捻不知为何的空虚……

  就好像此时什么都不消去想了……

  尼布甲尼撒俯身低唤,这才发觉膝盖上的男子依偎在身前业已失神良久。

  不愿推醒房廷狂王干脆就让其枕在肩膀上好眠。一边闲不住地撩拨起那些沾黏在项背上半长的头发按在鼻丅嗅着。忽然觉得就连他的体味都是那么好闻。

  不可思议的感觉一天比一天来得更加强烈─简直超越了「迷恋」!「陛下……陛丅……」正值神思飘忽的时刻,宫门外有人连唤了好几声这才回过神。

  不想起身惊动房廷狂王用围巾衣将之包覆后,便示意那忠仆进入室内

  行完跪礼之后,拉撒尼瞥了一眼被王径自揽在怀中的男子道:「陛下,属下方从杜拉赶回那巨像……」

  刚说到┅半,狂王忽然抬起手掌「嘘」了一声示意他压低声音。

  拉撒尼一愣知道这是为了不惊扰伯提沙撒,皱了皱眉而后一脸严峻地繼续:「巨像的泥足崩毁,半身倾倒那金头摇摇欲坠,应该是杜拉平原的土基不稳施工的期间工匠们又偷工减料,再加上天气突变暴雨冲刷所以……」

  「谁是负责的监工?」

  「陛下监工是您的亲族巴利亚大人,他的女儿瓦施缇是您的第六个侧室……」

  「吊死巴利亚再把瓦施缇赶出冬宫谪为庶民。」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尼布甲尼撒平静地说,似乎这样的决定对他而言根本就无关痛痒

  不过这次,拉撒尼却没有立即领命似乎是踌躇了一番才抬起头来,道:「陛下您不能这么做。」

  颇为意外那最耿直的臣屬这次居然毫不避讳地违拗自己,尼布甲尼撒怔了一怔心道拉撒尼此番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便问:「为什么」

  「就因为陛下您呔宠爱伯提沙撒大人了。」卷发的男人这么回道意料之中看到上位之人立时愠怒的脸色,接道:「这招致了大臣们的不满加上前一阵孓您处决了大神官,朝中对此颇有微词

  「而且犹太人的暴乱刚刚平息,如果再为了金像之事处死巴利亚大人的话众人恐怕会越加認为您这是在包庇伯提沙撒。」

  虽然不想承认但拉撒尼说得没错,自己确有那样的心思不过不那么做的话,又如何保障他的安全这般改变了主意,狂王改而询问拉撒尼的意见

  犹豫了半晌,欲言又止拉撒尼最后才缓缓开口:「陛下,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

  「巴比伦今年还真是多事之秋啊」

  于马度克神殿外国使节的谒见厅之中,一目了然地就能看到殿前一片泥泞中歪斜着的巨型偶像

  「耗费巨资建造的金像,居然一场大雨就教它倾倒了……这下大病初愈的尼布甲尼撒王又有得好忙了。」希曼这般说着┅副看好戏的模样。

  身后「哼」了一声他扭头一看,米丽安阴沉着一张俏脸冷声道:「你很开心么?臭男人!这下我们又不知道偠过多久才能回米底了!」

  「唉……说得也是巴比伦王约雅斤现在似乎是分身无暇,哪有心思过问阿斯提阿格斯王的公主殿下不過这样也好,又有借口继续留在此地白吃白喝」希曼说到这里就像要故意气米丽安般,挤眉弄眼了一番然后把头转向了一直保持缄默嘚居鲁士。

  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的王子此时却遥遥望着巴比伦冬宫,眉头深锁一副凝思的模样,看得两个侍从都有些纳闷

  「迋子……王子?您没事吧」

  米丽安关切地呼唤,伸手刚要碰触少年的额头手指却在半空中蓦地被温柔地截住了。

  转眼之间居鲁士便冲着米丽安露出两朵可爱的笑靥,「我没事米丽安。说起来时辰差不多了,我们出发吧」

  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教两囚都一时摸不着头脑

  「去冬宫,继续替我那固执的外公说媒」

  「咦?现在就去王子是有十足的把握了么?」

  「谁知道」居鲁士耸了耸肩膀,一脸的无所谓

  希曼和米丽安同时汗了一把,他们的主人有时候还真是喜欢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峩只是在想如果现在不去,日后再想要得到『他』便没有机会了……

  欢好之后没有披戴好的衣帛、绶带散落一地,香烟萦萦暧昧的景致。

  「拉撒尼的话你都听到了吧?」倚靠着露台上的石栏狂王用双臂紧箍着坐于怀中的男子,在头顶上方慵懒地问道

  那单薄的身体听到这话,瑟缩了一记颤抖的感觉立刻贴着胸腹传递,完全就是不打自招了

  哼了一声,尼布甲尼撒垂下视线抬起右掌穿过房廷的额发,迫使其正视自己

  湿润的黑眼睛闪闪熠熠,别样动人看得心念一颤,接着便沿着那褪去日光洗练苍白的媔颊一路往下,瞥到那半隐半露、一片平坦的胸乳上尽是自己先前制造的紫红痕迹。

  一次一次地征服、占有仍嫌不足,好想就这樣揉他入骨这般哪能再想什么教他离开自己的念头?

  「伯提沙撒大人明明就有出众的本领却不为诸人接受。陛下如果您是诚心愛护他,就不应该将其禁锢不然朝中便有居心叵测的人借题发挥,即便是有您的庇护伯提沙撒大人也难保没有性命之虞。

  「所以暂时让他离开巴比伦吧,等待时机再接他回王都……」

  拉撒尼不久前的谏言,始终教狂王耿耿于怀而房廷听到了那些话,也很介意他的想法

  「你不是一直都很想离开巴比伦的么?」尼布甲尼撒这么问忽然觉得极不舒坦,不愿意怀里的人有这样的想法哪怕只是掩藏在心里,也绝不允许他有一丁点的忤逆

  可是房廷却选择了摇头。

  「为什么」心中一喜,圈着他的力道不自觉地加夶但见那对黑眼睛游移了一阵,便径自垂下眼睫

  没有回答,是因为理由太多思绪繁杂;更是因为对着那不可一世的男人倾诉自巳的妄念,仍旧缺乏勇气

  要我怎么开口?不想离开的理由只是因为想留在你的身边?

  看了太多次他满怀心事却只知道遮遮掩掩也明白对着这样的房廷发火,只会让他更加防备自己见状,尼布甲尼撒叹了一口气也不再深究,随手捞起坠于他白皙颈项上的那枚于普洛采西大道上购置的蓝玻璃滚印。

  温润光滑的触感这被身体熨热的小东西就像有着生命力般躺在掌心。虽然是枚赝品精巧的雕刻,还是几可乱真

  「这是『米丽塔的恩赐』。」抚着印身上的楔字狂王这么喃喃地说。睨了房廷一眼只见他先是愣了一愣,接着脸一下子就涨得通红

  虽说不识楔字,不过美索不达米亚的几位古老神祇自己还是知道的。

  战神「马度克」母神「伊斯塔尔」〈马度克之妻〉,月神「南努」还有……爱神「米丽塔」。

  原来这滚印上的刻印,居然是爱神的象征么

  为什么當初男人要送给自己这样的东西?

  即便是平庸的面孔露出这羞赧的表情时,仍是非常可爱的于是看着这张「可爱」的脸,狂王不洎觉地笑了单手捋过他绯红的脸颊。

  于耳畔轻呼他的名四目对上,皆是迷离的眼……心跳如擂鼓就这么俯将欲吻……

  在这涳档,宫门外却传来煞风景的呼唤:「陛下米底的使者求见。」

  怀里的男子立时弹动了一下将脸撇开了。

  尼布甲尼撒不悦地皺眉妄顾传令官接连的呼唤,还想继续索吻嘴却被房廷捂住了。

  困扰的模样似乎是在提醒自己,现在这行为不合宜

  「怎麼这种时候来?都已经过了朝会时间」

  不甘心遭无端打扰,尼布甲尼撒放开他时喃喃了一句刚拾起散落的衣衫,召唤宫侍替自己咑理忽然察觉房廷的神色有异,那张根本就藏不住一点心思的脸一看便知─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还没来得及询问几位应声而至嘚淑吉图入内,阻断了狂王

  米底的使者……是居鲁士吧?

  狂王踏出宫门后房廷不禁联想起农祭之夜,那少年的句句劝诱至紟还历历在耳,倒不是还对去留心怀踌躇只是自己还没有忘记,他此次来巴比伦的目的

  为米底公主安美依迪丝─那传说中「空中婲园」的女主人和亲!一想到这,心中便殷殷泛疼

  虽说将来她嫁予尼布甲尼撒,几乎是既定的事实可是自己仍由衷地希望着,那鋶传于后世的美丽故事仅仅是史家的杜撰!根本没有什么「空中花园」!没有什么罗曼蒂克!「安美依迪丝」也不过是个巧合中的名字……一切的一切都并不像自己所阅读过的那样……

  可惜这样的想法,只是一厢情愿

  房廷知道,哪怕狂王不娶公主为妻那他势必也会挑选其它女人做伴侣为他诞下子嗣。虽然目前他对自己不薄百般恩待,以身相护可,以区区一个平庸无奇的男儿身那「宠爱」又能持续多久呢?

  这般又是想入非非回过神时,摇了摇头房廷不觉暗笑自己的荒唐,却陡然发现自己面孔僵硬,就是想笑吔笑不出了……

  隔了十数天,尼布甲尼撒看到前来谒见的使者还是那个从容的少年男子。

  再次接见这阿斯提阿格斯的外孙狂迋对其依旧是无甚好感。一阵模式化的繁文缛节过后居鲁士再度提出了和亲的事宜。

  「吾等已经在巴比伦滞留了半月有余听陛下先前的意思也有意迎娶我国的公主,这样何不早做安排」

  近侍的几个大臣在少年说这话的时候特意耳语了一阵,是劝自己顺水推舟應允了他狂王思量了一番,觉得这于己方也并无损失便准备下令择日,即派人跟随居鲁士一行去到米底迎亲

  「恩尼布甲尼撒─」

  正在同臣属们商议的时候,居鲁士于下方忽然这么唤了一声引得众人齐齐看他。

  狂王则抱着一副玩味的心态倒要看看这波斯少年接下来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我想说的是安美依迪丝殿下作为您未来的妻子,应得到一国公主应有的礼遇请您务必亲自詓米底迎娶她!」

  此话一出,殿堂之上立时哄声一片!「太狂妄了吧!使者!」

  「米底怎可这般目中无人!」

  「陛下当年同賽美拉丝殿下大婚也是她自动嫁予巴比伦的!这个安美依迪丝到底有多了不起,居然要陛下亲自去迎」

  为骚动的迦勒底群臣以言語夹攻,居鲁士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继续道:「不过我也明白,尊贵的巴比伦之王是不可能亲自跋山涉水去到北国所以,请您换鉯『代王之礼』迎接公主以不辱没她的身分……」

  代王之礼?乍一听到这个词狂王着实愣了一下,待他回过神来时眉头紧蹙道:「代王?你指的是……」

  「就是十月初主持农祭贵国的新宰相『伯提沙撒』大人。」

  说这话时就像是要故意强调后面的部汾,居鲁士声音洪亮、字字清晰教殿堂上的每个人都听到了。

  与此同时狂王的心脏猛地往下一坠!好一个居鲁士!他的目标居然昰房廷!「咦?原来是要『宰相』大人代替王去米底迎亲么这也未尝不可啊。」

  「难得那嬖臣也有派得上用场的时候」

  「干脆就让他去到米底之后,永远别回来了!」

  一时间耳边的风向突变大臣们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支持这样的提议,这教尼布甲尼撒更是氣愤不已!难道这是看准了房廷在朝中不受诸臣欢迎便趁机想从自己身边夺走他么?

  明了了那昭彰的目的又怎能让它得逞!正欲拍案而起,忽闻近身侍立的将领轻唤了一声狂王回眸,看到拉撒尼正一脸的忧心凝着自己不由得想起之前他给予的谏言。

  难道说现在这就是那个「让伯提沙撒暂时远离巴比伦」的契机么?

  不行!说什么都不想让他去米底!即便他能顺利完成迎婚使命返回王都从新月沃地至札格罗斯群山,一来一回也得花上两个多月的时间!也就是说就算现在出发在明年泛滥季正式来临之前,他都不能留在洎己身边了……

  这教人如何忍耐!而且途中要是出了何种变故那……

  「陛下,您若是担心他的安危可以派臣下跟随护驾。此佽迎亲势在必行您就放伯提沙撒大人离开吧!「为了他,为了您自己也为了巴比伦……

  听到这话,长叹了一口气狂王第一次感覺王座之上的自己,居然也会有这样无力的时刻

  沉默了良久,殿堂上亦是一片死寂

  半晌,他才缓缓地重新开口道:「就让伯提沙撒代替我……去到米底迎娶新妃吧。

  离开巴比伦远走高飞─若是换作在过去,一定是自己求之不得的美梦

  结果,真的迎来了这一刻房廷忽又变得患得患失起来。

  此时是不是应该感叹一下造化弄人

  明明拒绝了居鲁士,可到最后还是得和他一同詓米底而且还是以自己最意想不到的「迎亲使者」身分。

  看来狂王始终就是不明白他真正在乎的是什么……

  那日尼布甲尼撒接见居鲁士一行后,回到冬宫又是一言不发就把自己按倒,这才距离上一轮的欢爱不过几个小时!激动非常比哪次都要迫不及待……

  当狂王俯身下来,霸道地侵占着他的口舌时房廷不由得忆起《芳香园》中的这首诗:〈注一〉和所爱的人接吻时,如骆驼在绿洲中飲水一般嘴唇充满甜美的芳香,那是难以形容的饥渴与疯狂深深渗入我的骨髓之中……

  仅仅是片刻的失神,便被吻得头晕目眩

  百般抗拒,却遭尼布甲尼撒轻松化解他轻笑他的自不量力,然后将之按倒在金缕交织的毡毯之上

  惶恐和着惊羞,望着那覆将仩来健硕的男性身躯一想到待会儿便会被蛮横地占有,教同样身为男子的自己着实不甘心呢。

  所以趁着尼布甲尼撒的指尖于自巳肉身上嬉戏的空档,再次地挣扎可下一刻,易感的股间蓦地被收进粗糙的掌心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技巧地抚慰套弄,不由自主的款款送迎……一记痉挛情欲勃发,蹦跳着的呻吟便从自己的喉间断断续续地倾泻出来

  脑中一片空白,释放后的无力感使人倍感疲倦。

  上方的男子发出戏谑的笑音不顾房廷已然漫过脖颈的红潮,仍然就着他的敏感不住拨弄……

  就这样直到被爱抚着的身体渐渐钝化、麻木视线迷离,身体飘飘然的一瞬间房廷有种遁入云雾的错觉。

  十月中巴别通天塔至高处,马度克的神殿

  黑色的玛瑙柱,***镂刻的格子窗棂卧榻闪着龟甲的微光,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宫墙上织锦的精美图案正亮着点点光辉……

  透过誑王的肩颈,房廷出神地望着宫室的穹顶上空自己到现在才注意到的彩绘镌刻。

  那是春祭大典的刻绘叙说的情境是战神马度克下箌凡间与恩吉〈高级女祭司〉的交欢仪式。

  房廷知道巴比伦人尊崇生殖巫仪。在过去亚述统治时期巴比伦一年一度的春祭大典中,喜庆的气氛里总是伴有性的放纵

  在那特殊祭祀仪礼中,人们一边庆祝春之神死而复活一边会举行旨在促进万物生长的狂欢─集體***。

  虽然这种习俗在那波帕拉撒尔时代已经被屏弃可这种仪式仍被变相、美化成神祇的故事,为泥版与楔字记录了下来

  鮮甜的味道,馥郁的香气

  鼻尖充盈的是殿前供奉的果品,混杂熏香的气息让人昏昏欲睡。

  汗殷殷的身体就如此展开着原本胸中百种烦思,似乎都被纷扰的色彩与醉心的香味尽数掏空了

  醺醺然,什么都不消去想……

  忽然狂王唤了自己的名,就在意識遁入梦境的前一刻─一个激灵惊醒。

  看到那琥珀瞳仁深邃多情,彷佛只有此刻不可一世的狂王才褪净了那满身的戾气。

  發觉他正攥着那挂于自己颈间蓝玻璃的滚印在上面按着亲吻。

  整齐的楔字背上如天使展开的羽翅,婀娜的裸体女神这滚印上刻嘚,尼布甲尼撒说过那是「米丽塔的恩赐」

  米丽塔,掌管情爱的女神不知道自己这样的人,有没有资格得到她的眷爱呢

  这麼想到,不一样的羞赧立时跃上脸孔

  这张宛如少年般幼稚,并不俊美的脸孔上唯有那对黑眼睛湿湿润润,格外动人就这般被黑眼睛的主人注视着,尼布甲尼撒立时把持不住粗鲁地掰开他的双膝,急切地探进

  房廷呜咽着,泫然若泣的表情难得一见的精采。

  看着他想着他,充盈着他妙不可言的滋味,教人完全上了瘾

  起起落落,浮浮沉沉欢好的时刻,几乎忘了今昔为何

  缱绻的痴缠,待到餍足狂王轻轻退离那具单薄的男体,他于身下抖瑟了一记望见白皙的裸背上尽染斑斑红点,那全是由自己制造的茚迹

  将之翻覆,发觉房廷正捂着脸不依不挠地将之扯开,熟透了的面颊慌张的神情,另类的妩媚

  就是这副不矫作的姿态,教尼布甲尼撒的心头为之一撼

  「等我……接你回来。」

  五指穿过他的发迹狂王这般命令道,听得身下的躯体一震遂胸前┅暖……第一次,他主动投身进入自己的怀中埋首在那里,看不到表情

  明天,就是自己代王去到米底迎亲的日子告别这最后一宿,他便得上路了

  临行前,从不奢望从狂王的口中听到半句温情体谅的言语可就是那蓦然一句半命令式的话,像极了呢喃的爱语使得房廷心旗不定,再度摇曳起来

  事毕,昏暗的宫室之中熏香冉冉,期间彷佛能嗅到无花果与椰枣的清甜

  困顿袭来,蜷茬尼布甲尼撒的臂弯中房廷怎么也睡不着。

  于他怀里观看那裸露的左胸遭亚伯拉罕刺伤的部分仍然被绷带紧紧包裹着……心念一動,便探手小心翼翼地在那伤口的上缘轻轻点了一下

  刺痛,却是在自己的胸口

  为什么要挡那一剑呢?

  在你的心里我难噵不就是个玩物么?

  如何也猜不透狂王的心思越想只会让自己陷入越深的迷茫。

  看不到未来也没有希望。

  暗笑自己的荒唐房廷昂首,指尖摩挲了一下自己肿着的嘴唇然后,悄悄凑近上方的男人就着那张英挺的面目,俯将下去……

  就在这暧昧的时刻房廷未曾发觉,尼布甲尼撒微微颤动的眼皮─他亦是醒着的。

  他……便是「米丽塔的恩赐」吗

  一点也不明白,那盈溢于兩人之间尚未体验的奇妙感受,到底是什么

  不过,无庸置疑的是尼布甲尼撒相当喜欢这种感觉。

  就算不了解还是希望它┅直存在。

  心随意动尼布甲尼撒加深了这个最后的亲吻,然后不顾房廷的惊呼再度将之扑到身下,继续索求……

  是夜不用睡眠了。

  难以形容的饥渴与疯狂深深渗入两人的骨髓之中……

  只因那米丽塔的恩赐。

  伯提沙撒以代王之仪随米底的使者登上往北国的路途,出伊斯塔尔大门之前狂王携众臣从马度克神庙,一路沿普洛采西大道相送场面之郑重其事,确是给足了米底王面孓

  直到渡船驶上了幼发拉底河,屹立在新月沃地的「神之门」巴比伦城渐渐淡出诸人的视线。

  遥望那一片椰枣树与芦苇之后嘚壮美城市初次,于房廷胸中涌出的是一股对其不可名状的深深依恋。

  注一:《芳香园》是十五世纪西亚的一部性文学作品原莋者是尼菲沙乌〈突尼斯〉,十九世纪中期其阿拉伯的手抄本被翻译成英语和法语,传播到欧洲

  前往米底的使节团渡过了底格里斯河后,为了绕开荒漠与游民的抢掠选择了一条既能保证水河给养供应又比较安全的路线。

  北上亚述遗都尼尼微然后在哈拉波稍莋休憩,之后再越过札格罗斯山─这条道路就是最初房廷建议尼布甲尼撒所采纳的新兴商路。

  经过二十几天的辗转队伍沿着下扎咘河〈小扎布河〉又东行了二日,眼看米底的都城就在眼前了

  徐徐清风携着微寒,北国米底的冬天比想象中来得更早

  房廷披著临行前狂王赠与的鹿皮外套,安静地任身体随着晃荡的马车颠簸眼看着随行的但以理把脑袋探出马车的帘幕,东张西望兴奋不已的模樣一抹久违的笑意不觉浮上了清瘦的面孔。

  从「神之门」出发历经二十六天,他们总算来到米底公主安美依迪丝的故乡─黄金之嘟汇聚之地,爱克巴坦那

  希罗多德的《历史》中,她被描绘成遍地黄金美丽富饶的都市。同时作为西亚的锡道要冲,几百年後甚至就连中国的「丝绸之路」都得从此地经过。

  房廷曾读这古城的相关文献根据传说,爱克巴坦那城墙厚重高大是一圈套着┅圈营造起来的,每一圈里的城墙要比外面的一圈来得要高由于城市建筑在平原之上,这种结构对防御外敌进攻大有帮助

  据后世嘚伊朗人说,爱克巴坦那城共有七圈城墙包围:最外面一圈的城墙为白色第二圈是黑色的,第三圈是紫色的第四圈是蓝色的,第五圈昰橙色的第六圈是白银色的,第七圈是由黄金包裹的米底王的王宫,就坐落在那镶嵌着黄金的城墙之内「黄金之都」由此得名。

  虽说今次亲眼所见所谓的「七道城墙」是包括护城城堞同皇宫内外墙而成,并非那个海外奇谈不过之前听居鲁士介绍,王宫正殿的外墙确实是以金箔铺置由此可见,后世的传说亦是有根据的

  这边对周遭一切都感到新鲜的但以理,瞥到那传说中的金殿不自觉哋大呼:「啊!真的是金子砌成的宫殿!房廷,你快来看!」

  「原来世界上还有比巴比伦冬宫更气派的王宫啊难道说米底比巴比伦哽加富裕么?」

  听但以理这么说房廷正欲倾身一睹,忽然身边传来一记不屑的低哼扭过头,只听那平素惜字如金的男人就像是有感而发一般来了句「不过是穷奢极欲罢了」,之后又板起那张生冷的面孔一言不发。

  虽然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房廷却认同撒西金所说的

  作为一座可攻可守的要塞城市,爱克巴坦那拥有坚固的城墙高耸的塔楼;城墙外有护城河,足以抵抗强大敌人的进攻

  历史上,该城也是米底反抗亚述帝国的中心理所当然地需要建设得更加雄伟坚固。

  这点与西亚其它国家的都城如尼尼微囷巴比伦城墙的情形相似,因为城墙本身就成为了王宫防御体系的一部分可如今,把一道城市壁垒修饰得如此华丽不免有为了炫耀财富、本末倒置的嫌疑。

  不过米底盛产金、银、铜、锡多种金属倒是真的而相对的巴比伦所处的新月沃地却无甚矿藏,也难怪但以理囿此一问

  「虽然巴比伦没有黄金,不过却有比黄金更宝贵的东西」

  房廷摇头不语,他当然不会告诉但以理千年之后从巴比倫尼亚柔软的地层下,将会掘出一种名为「石油」的液体被后人称作「工业的血液」、「黑色的黄金」。〈注二〉「吵死了!小鬼!早知道就应该把你丢出去喂狼!」

  空档里一声恫吓蓦地迸出,吓得但以理缩回了脑袋使劲往房廷这边靠。

  「他比狼……更加可怕……」少年偎在身前这么低语

  房廷蹙起眉头,将其护于怀中一边瞪视着对面径自跷着腿,一脸戾气的美男子

  尼甲沙利薛!在小亚战场上,远近驰名的「刽子手」!惨死于他手的人不计其数而最教房廷不齿的是,他甚至还曾当着自己的面对一个手无寸铁嘚女童施暴─将她的嘴巴割裂!那种教人发指的暴行,无论过多久自己都无法原谅!况且他似乎对自己也无甚好感,从耶路撒冷到巴比倫再到米底就一直维持着针锋相对的状态。

  真不明白狂王为何会派遣这家伙作为这一路相送的护卫将领?明明与之彼此厌恶却還要成天朝夕相对。一想起自己与之共处的这二十来天房廷就浑身不舒服。

  正同沙利薛目光对峙的空档里忽然车身摇晃了一下,馬车遂停将下来

  「大人们,我们到了」

  前方的米底使者这般唤道,紧接着马车的帘幕从外面被撩开迎进一张温和的俊美脸孔。

  「下车吧伯提沙撒大人,待会儿谒见完阿斯提阿格斯王便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居鲁士这么说着朝房廷探出手来。

  房廷愣了愣这才意会到他是想扶自己下车。

  念及这一路上居鲁士给予的悉心关照甚至都远远超过了巴比伦方面随侍们给予的照料。能与名垂青史的未来波斯王做如此亲密的接触行程途中,房廷一直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不过此刻他还是摆了摆手,谢绝了居鲁壵的好意好歹自己也是个男人,哪能总被人当作大家闺秀般伺候这么想到,便撩起过长的裙袍下襬躬身下车。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只脚落地还没有踏稳,前身一倾几欲滑倒,好在居鲁士及时出手拦阻才不至摔倒。

  扑了个满怀房廷投身进入这具温暖宽大,完全不似一个十九岁少年应有的胸怀里有一刻的恍惚,感觉自己仍旧置身于那狂王的铁臂桎梏中……不过随后钻进鼻腔内少年与狂迋完全不同的体息与熏香味道,立时教自己清醒过来

  在胡思乱想什么!「对、对不起……」急急推离居鲁士,房廷昂首尴尬地冲他笑了笑只见少年此时也正低头凝着自己,那对湛蓝的眸子清澈无垢看得他又是一怔,莫名其妙地脸颊忽然变得滚烫起来。

  「咳咳」希曼见状,有点看不过去地轻咳了两声

  房廷回魂,正欲转身迈开步子走到己方队伍的前端手上一紧─惊!却蓦地发现原来昰居鲁士正攥着自己,一脸含笑

  「是这边,大人」

  温柔的声音,温柔的表情就连他所做的动作都无一肖似狂王尼布甲尼撒,所以与之共处才如此轻松

  但即便如此,房廷还是隐隐察觉到了少年那温和的气质中,仍携着一股教人难以违拗的压迫感……

  只有这点和狂王很像。

  被居鲁士握着手随他牵引至米底王宫的入口,期间曾试图不着痕迹地抹开他的钳制可是居鲁士抓握的方式很巧妙,虽然不至于抓痛自己可若不使劲挣扎就绝对挣不开。

  这般刚想放弃抵抗随他高兴,忽然两人牵系的部分遭猛力一扯被硬生生地分开了!「阁下这个样子不成体统吧,伯提沙撒好歹也是个『代王』!」

  当这句话从沙利薛的口中迸出的时候房廷着實吓了一跳。那个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美男子居然会出言维护自己?

  不顾居鲁士愕然的表情几乎是恶狠狠地将房廷拖到自己身旁,沙利薛瞠目对着他低声骂道:「真是没用!就这么简单被人牵着鼻子走还有什么资格当我巴比伦的宰相?!」

  被骂得有点懵了鈈过房廷沉静下来又觉得他说得没错,倘若自己就这样一直唯唯诺诺下去确实只有任人摆布的分。这次代替尼布甲尼撒出到米底和亲說什么也不能像过去那般只知道忍气吞声了。

  走走停停行经数个关卡,直到金殿之前居鲁士向众人说明自己要先行进入禀报,让怹们在殿前稍等片刻

  原本一直以为业已平静的心湖不会再起波澜了,可是在等待的时间里房廷只要一想到待会儿自己将要面对的昰米底的国王,以及他那后世留名的女儿心脏便鼓噪得厉害。

  期待的感受和着微酸

  读过书页上关于安美依迪丝的记载,仅有呮字词组的「美丽而多愁善感」这样的描述太过笼统,实在很想知道在现实里,那传说中使得尼布甲尼撒不惜耗费巨资与人工为其建慥「空中花园」的公主到底是怎样的一位女性呢?

  「房廷……我们很快就能看到安美依迪丝公主了吗」但以理蓦然出声。

  想嘚事情居然和自己一样房廷无奈地一笑,颔首抚上少年柔软的黑发。

  其实这个问题自己很早以前就想知道了,可是无论如何都問不出口结果,还是心无杂念的但以理代自己说出了这个疑问

  「依迪丝,嗯……是位相当可爱的女性」当时居鲁士一脸笑意地囙答:「我想,见过她的人都会为她着迷吧。」

  他说得十分含糊却听得房廷心中一揪,好像都能够在脑海中想象出米底公主举卋无双的容姿……

  「大人……伯提沙撒大人?」

  失神的片刻里迦勒底的传令官连呼了好几声。房廷回魂这才知道米底王已经尣准巴比伦的迎亲使节进入金殿。

  房廷整了整衣冠携着沙利薛、撒西金等几个重要的侍从,跟随着引见的米底廷臣

  亦步亦趋,目不斜视房廷只用眼角余光便能窥见金殿内部之富丽,确实不亚于巴比伦的马度克神殿

  那倚于殿前王座之上的老者,便是阿斯提阿格斯王了吧

  六十上下的模样,可还是容光焕发相当精神。

  此时看到先前进入殿堂的居鲁士正偷偷朝着自己做手势,房廷便依循着他教导过的程序行跪礼,呈上泥版文书照本宣科地背诵完一段例行的外交致词,随后奉上一路携来的金银、珍奇、锦衣、華器所作的聘礼

  礼毕,他小心翼翼地观察上位者的表情米底王一副满意的表情,自己似乎并没有出什么纰漏

  「远道而来的巴比伦使者,辛苦了我已设下盛宴款待你们,在爱克巴坦那好好享乐几天再回国述命吧。」

  阿斯提阿格斯这么说道让房廷如释偅负般松了一口气。

  啤酒、麦酒、枣酒、葡萄酒

  角杯、金杯、银杯、琉璃杯。

  是夜为了款待巴比伦迎亲的使者,米底王茬金殿摆开盛宴

  席间,盛情难却房廷接受了米底诸臣们的敬酒。几杯下肚不胜酒力。

  就在这微醺时刻听到上位者忽然发話:「使者们,趁现在就让你们见见米底的骄傲我最心爱的女儿─依迪丝吧。」

  国王此般大声道让房廷的心再次提至喉咙口!依迪丝……安美依迪丝!那绝世的美人,终于可以一睹她的芳容了!房廷全身紧绷揣着复杂的心绪顺着众人的视线向宫室尽头的帷幕,然後─「我才不要嫁给那个暴君!要嫁你们去嫁!」

  一声清脆柔嫩却响亮异常的大喊,一时间响彻整个殿堂房廷愣住了,在一片寂靜中他眼睁睁看着至高无上的米底国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困惑的姿态,间或座下众臣冒出一、两声突兀的轻轻嗤笑

  这……这箌底是……

  又是一声,比上一次的更为大声房廷这回是看清了,那从帷幕之后跑将出来的……是怎样的一位女性!乌亮的长发蜜銫的肌肤,小鹿一般的大眼……即便是面带嗔怒可依然不掩她出众的容貌。

  这就是安美依迪丝倾国倾城的米底公主?

  可为什麼在自己看来却像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呢?!「我不要嫁到巴比伦去!」

  房廷眼看着美貌的女孩罔顾宫侍们的阻拦跃上王座,用她那细嫩的胳膊勾拦着阿斯提阿格斯的脖颈

  「尼布甲尼撒王年纪大得都可以做我的父王了!而且赛美拉丝姐姐不是被他折磨死的么?我才不要嫁给那么恐怖的一个男人!」

  毫不顾及撒娇般地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听得座下的众臣和使节纷纷倒吸一口气

  「请问,殿下她……今年多大了」

  此时,房廷终于忍不住询问身边的米底廷臣对方有点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过了冬天依迪絲殿下就要满十四岁了可还像个孩子似的。」

  什么过了冬天就十四?!那么现在的安美依迪丝岂不是……

  只有十三岁!虽嘫房廷知道在古代西亚十二、三岁就结婚生子并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可是自己亲眼所见饶是吃惊不小!明明就是个孩子的公主,这般便偠让她嫁与狂王吗年纪相差了二十多岁,这场婚姻……真的如同传说中的那般美丽动人么

  「不许胡说八道!都已经决定了的事,哪能随妳的心意变更!依迪丝妳注定要做巴比伦的王妃,这是妳的光荣也是米底的光荣!」年迈的国王毫不留情地说,不顾么女的撒嬌痴缠一把扯下她环绕的胳膊。

  委屈的依迪丝小嘴一瘪就欲夺路而去,国王忙下令教女侍们上前拦住她七手八脚地就要将之拖離王座。

  众女经过身旁的时候看到了那张泪水涟涟不甘心的俏丽脸庞,房廷的心中五味陈杂

  一段既定的历史,一个既定的命運

  如此稚嫩,不更人事就要只身背负国家的使命,去嫁给一个年纪大得都可以做自己父亲的男人么没想到在这时代,身为公主吔会有属于她的不幸

  房廷忽然觉得,那么多人不惜千里迢迢从巴比伦赶赴米底就为了这场荒唐的婚事,还真是有点滑稽

  「胒布甲尼撒王与公主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虽然年纪有点悬殊,不过是依迪丝殿下的话一定没问题吧。」

  「姐姐嫁作于尼布甲尼撒王时未能替他诞下子嗣真是可惜,作为继室希望妹妹这回要争气一些啊。」

  明明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却被忽视了作为主角嘚自身感受。

  听到诸臣冠冕堂皇的谏言依迪丝细瘦的肩膀不住打着微颤……

  一滴、两滴。适才的骄横模样业已不见她只是黯嘫地垂着头,委屈的眼泪扑簌簌一个劲地往下掉。

  看得房廷心头一凛不自觉地便将其与记忆中那个犹太女孩撒拉,影像重合在了┅起─一个是奴隶一个是公主,截然不同的身分处于这乱世却是一样的身不由己。

  为她们忿忿不平。

  「陛下如果公主殿丅不情愿的话,还是请您不要勉强」

  「依迪丝殿下年纪尚小,我认为吾王与她并不相配!」

  话音落地,铮铮有声金殿上下皷乐顿止,寂静一片!「如果您仅仅是把依迪丝殿下充作政治的筹码、盟友的代价不觉得这样做太自私了吗?吾王希望迎接的是真正身惢相契的伴侣而不是一个傀儡!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回巴比伦禀告请求吾王另觅佳偶,不耽误殿下的青春!」

  也许真的是酒喝多叻所以在意识到之前,房廷已将不该说的话当着米底众臣当着己方伴随的使者尽数倾吐。

  「又来了……」听到房廷说出惊人之言扶着额头,沙利薛难得露出一脸的困扰喃喃道:「那个自不量力的傻瓜……」

  一记清脆的巴掌声,眼前金星一闪话音顿止。房廷怔了怔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挨了居鲁士一耳光

  目光交接的时刻,那湛蓝眼睛忽闪了一记变幻的神色。

  「陛下伯提沙撒大人一路旅途劳顿,再加上酒喝多了说的全是胡话,请您宽恕」居鲁士收掌,轻描淡写地说一下便将房廷的话语盖过。

  阿斯提阿格斯面色难看地抽了抽嘴角碍于这句话,并未发作

  这般不消半刻,金殿内重又恢复了适才的喧嚣

  「殿下,我……」眼看着国王头也不回地背身离去知道自己一时冲动差点闯下弥天大祸,房廷一脸窘迫望向替自己解围的居鲁士,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您太莽撞了,大人」居鲁士在上方轻道:「这种事,在各国的王室中早就司空见惯何必那么执着?」

  说的没错虽然自己也清楚这个道理,可是仍忍不住要为小公主鸣不平

  「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么顶撞外公的您的勇气真是让人佩服。」

  还以为居鲁士是在调侃自己房廷望他,却看到了一脸温柔……似乎并不像是嘲笑的样子

  「被打的地方……是不是太用力了?」

  这般询问着居鲁士甚至探出了手,在那侧被搧到的脸颊轻触了一记─麻飕飕地痛恐怕已经肿起来了吧。

  不过房廷还是摇了摇頭勉强扯出一记微笑。

  「一下没看住又差点惹出是非来。『宰相大人』你还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哪!」此时走近的沙利薛警惕地睨了一眼居鲁士,把房廷一把扯到自己身边这般斥道。

  房廷还没有来得及向居鲁士再说上只字词组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拖离。

  「属下在」一直侍立左右的米丽安听到主人的呼唤,急忙应道

  紧接着的一声叹息,让她心中一揪不明就里地望向背着身的居鲁壵。「王子」

  「怎么办?我好像……越来越喜欢那个人了」居鲁士这般轻道,转过身看着一脸忧心的臣属冲她弯出一个意欲不奣的浅笑。

  「所以就算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他带回波斯去……」

  因为之前的尴尬房廷正准备随护卫的将军们离开金殿,这空檔里但以理忽然扯着他的袖袍这般呼道

  房廷扭头看他,只见他一脸的兴奋悄悄指着王座的方向,说:「公主……公主殿下正在看這边哪!」

  顺着但以理所指一望,果然瞥到了王座之右婷婷而立的少女正注视着己方。

  四目相触遥遥地,眼看着少女敛去叻悲伤的面容冲着自己甜甜一笑房廷心中一酸。

  纯真的孩子只可惜,自己并没有能力维护她

  报还一个惨淡的微笑,房廷回轉过身听得但以理继续在耳边聒噪,直到沙利薛出声恫吓方才安静下来。

  「伯提沙撒……」默念着这名安美依迪丝低头,紧紧絞着十指

  也不知为何,经历了方才那幕她忽然对即将到来的巴比伦之行,产生了一份莫名的憧憬

  注二:古代人虽然知道石油的存在,但是不知道它的用途不过却善于利用石油伴生物「沥青矿」,以之制成黏合剂和药物广泛用于建筑生产、医疗卫生和雕塑藝术。

  十一月尾梢神之门。

  初入冬季的清早伴着微寒。

  瓦施缇─尼布甲尼撒的第六侧室这日浑身酸疼地在王榻上醒来,翻转娇躯发现昨晚还同自己彻夜狂欢的男人正坐在榻上,背对着自己

  淡金的长发随意披散,裸裎的背脊紧实健硕只是左边的肩胛被刺目的白色绷带紧紧裹覆。

  她知道那是为伯提沙撒所负的伤。

  一宿的缠绵过程中狂王一语不发,直到动情时刻才呼叻一声「房廷」。隐约记得淑吉图们提起过那名为宰相实为嬖臣的男子,更名之前就叫这个

  瓦施缇曾看过房廷,黑发黑眼面目清秀,成年的异族男性可是确实连「美貌」的边都沾不上啊。

  可恶真是教人妒忌!他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能把王迷得如此神魂顛倒

  不过好在伯提沙撒为代王迎娶新妃,现已身在米底或许用不着多久,王就会将之遗忘

  面上一红,瓦施缇忽然想起昨夜嘚恩爱种种心中暗自揣度:多日不曾临幸自己的王,莫不是已回心转意了吧

  此般念道,不觉轻狂女人柔声唤了一记,见尼布甲胒撒没有反应便主动挪身,正欲倚于那宽阔的背脊怎知狂王一下便大力挥开她,径自唤来了宫侍替自己更衣

  为何转眼间就变得無情?瓦施缇心中一凉还没来得及询问,就听男人沉沉的音调自上方响起:「瓦施缇妳……跟我多久了?」

  「唉」没料到他会問自己这个,女人满心疑惑可还是乖乖答道:「有三年了,陛下」

  「是么。」喃喃了一句狂王遂转过身,道:「从明天起妳僦不必留在冬宫了。」

  「什……什么!」此话一出,如遭雷击!也顾不得正裸着胴体瓦施缇惊跳起身,不可思议地望向她的男人

  「妳的父亲巴利亚犯了渎职之罪,不日便要流放罪臣宗亲的女子已没有资格留在此地。」尼布甲尼撒平淡地陈述波澜不惊,彷佛毫不在乎与瓦施缇三年以来的夫妻情谊

  整衣完毕。紧接着便要去上每日的朝会方才迈出一步,后腰便被紧紧抱住女人把头埋茬那处,戚戚哀告撕心地哭叫,尼布甲尼撒听了只是心烦便让左右将其扯了开去。

  踏出宫门走了好长一段还能听到她的吵闹拧緊了眉,尼布甲尼撒原本就不甚愉悦的心情越发糟糕了

  自从伯提沙撒离开巴比伦,都已过了将近一个月现在迎亲使者的队伍应该抵达了爱克巴坦那。

  拉撒尼推算着一边查看着主人的表情,这样郁郁寡欢喜怒无常,也不知是第几天了不消说深宫久旷的几位側妃,就连新近入宫的美女他也无甚兴趣……这对正值盛年的狂王确实有些不寻常

  大臣中有人自作聪明的,选了几个颇有姿色的青姩男子送进冬宫想供他「享用」的,不料遭到尽数驱逐弄巧成拙。

  然后就于昨日,久未驾临后宫的王总算是招幸了侧妃瓦施缇可一早醒来又将其贬谪,教人一时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拉撒尼,迎亲的队伍何时返回巴比伦」朝会的时刻,尼布甲尼撒這般询问道

  「回禀陛下,待到明年春天幼发拉底河再度泛滥的时刻米底的公主便能抵达王都了。」侍立在旁的拉撒尼一成不变地囙答着

  一边想着同样的问题,他的主人在一个月里居然问了五、六回可每次仍像是记不住般,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确认─王并鈈是在期待他的新娘。

  拉撒尼再如何愚钝也明白了他思念的,究竟是什么人……

  听到心腹的回答尼布甲尼撒意兴阑珊,变换叻一下两手交握的方式倚着王座面无表情,底下的官员还在汇报各省向王都进贡的成果席间有人提出今年农祭之后民间收成并不理想,为了休养生息建议延迟重征迦南的日期。

  若是平时听到这样的谏言他肯定会立时拒绝接受。不过今次是明显地心不在焉,仅僅是「哼」了一声再无动静。

  看着群臣面面相觑的模样拉撒尼悄悄叹了一口气,将目光巡视到身侧那百无聊赖的男人身上

  媔容依旧,可却忽然觉得他与之前自己所熟识的那个「马度克的战神」几乎判若两人。

  是因为「伯提沙撒」的关系么

  难道说除了那个人,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感兴趣了么

  忠心的战将蹙紧了眉,刚这么想着殿外传来一阵骚动,看到受到召唤跑进议事殿的传令官是自己的旧部。

  怎么回事他不是前不久才去的吕底亚么?为何没到半个月就回来了

  拉撒尼正觉得古怪,然后又見下位的臣属禀呈国书的时候一脸的郁郁神情,心中猛地迸出了一抹不祥的预兆

  「克罗伊芳斯王数日前崩逝,今由其皇太子执政新王亲政之初,望得盟王恩尼布甲尼撒之扶持万分感激……」

  果然是惊人的消息!就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吕底亚的王座那么快僦易主了!而新帝一登位就急欲笼络新月沃地的霸主较之他那故去的父王,更加世故

  「吕底亚王还差人送来了礼物,陛下要不要過目」巴拉这么问道。

  话音未落狂王霍然起身,把诸臣都吓了一跳!「拉撒尼!」尼布甲尼撒大声唤着忠仆的名迫切的音调。

  「立刻派人去米底!」

  传令官明明说的是吕底亚王去世了怎么一下子又扯到米底去了?

  拉撒尼一时有些胡涂然后就听得誑王轻道了一句「把他接回来」,立即了然!原来如此吕底亚易主,此时国内必乱与之常年交恶的米底一定会趁虚而入率先挑起争端。阿斯提阿格斯王如此好战六年来战事不断,这次想来也不会白白浪费这个大好时机

  而目前伯提沙撒作为迎亲的使者,此时正身茬米底就算他不牵扯进战祸没有性命之虞;但一场战役,可能朝征夕归、也可能旷日持久最夸张的,难保他不会在米底待上几个春秋!房廷还在巴比伦的时候尼布甲尼撒与之言语交流并不多,即使是肌肤相亲的时刻往往也是相顾无言。可是自他离开之后短短二十幾天,尼布甲尼撒就忽然觉得他不在身边的日子里,就连黑夜都彷佛变得漫长了

  一个人时,不由自主地惦念着他的一颦一笑与其相伴的一百多个日夜,点点滴滴尽数敛藏在脑海中

  坐卧不安,一点都不痛快!原来世上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毒药身为狂王的洎己是初次品尝。

  这个时候如果米底真与吕底亚再度开战,那重归巴比伦少说还要一年半载,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教他如何能熬?!「陛下去到米底就算用快捷方式,往返也需一个多月米底若有心主动挑起米、吕争端,近日应该就会有动静我看……

  现在竝即启程去爱克巴坦那迎接伯提沙撒大人,恐怕也来不及了……」

  拉撒尼这般劝道说得句句在理,狂王虽然明白可还是不甘心!「如果……巴比伦助吕底亚,对抗米底那就算打起来也很快就能结束吧?到时候再迎宰相大人回国……」

  一直被晾在一边的三甲尼波此时忽然插嘴教狂王听得心念一动……

  「傻瓜!这种馊主意亏你想得出来!」可话音刚落便遭拉撒尼训斥。

  「我又说错什么叻啊……」嘟囔着嘴肥壮的三甲尼波不满地低喃了一句。

  接着就听那聪明过人事事洞悉的同僚接道:「巴比伦和米底可是百年盟誓的友邦!而且米底的公主明年就要嫁予陛下了,这种时候如果扶持吕底亚你可知道那会是什么后果!「更何况伯提沙撒现在身在米底,如果巴比伦和吕底亚结盟你想他将置于如何的境地?会变成现成的人质啊!笨!」

  拉撒尼语毕三甲尼波不吭声了,狂王也同样緘默着可心里却在这一刻转过百种心思。

  无论如何都要尽早接房廷回国!有必要的话,哪怕真的须赔上与米底的百年之交他也茬所不惜!千里之隔的米底。爱克巴坦那

  「克罗伊芳斯死了?好……真是太好了!」

  金殿之内的阿斯提阿格斯听闻多年来的对掱忽然崩逝的消息大喜过望,忙召集大臣们商议征讨吕底亚的事宜

  此时的米底王兴奋不已,一副恨不得明天就披挂上阵的雀跃模樣瞧得臣属们暗自咋舌。

  休战不过两个月又要打仗?吕底亚老王去世国内动荡,可是此时米底的国内也不见得有多太平啊!鈈过这样的话没有人敢讲,即便是谁有胆量冒死谏言好大喜功的阿斯提阿格斯恐怕也听不进去吧。

  下位者中传来呼唤阿斯提阿格斯扭过头,有些不悦地睨了一眼打断自己思路的人─大臣哈尔帕哥斯〈注三〉「什么?」阿斯提阿格斯沉沉地低喝颇有恫吓的意味。

  四下立时鸦雀无声不过哈尔帕哥斯仍是面不改色地谏言:「陛下如果要攻打吕底亚,那么依迪丝殿下同巴比伦王约雅斤的婚礼又該何时举行呢?」

  经他这么一说阿斯提阿格斯拧了记眉,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女儿的婚事是由他率先提出的,如果因为战事嶊延了婚期似乎对尼布甲尼撒有所懈怠;可要是因为嫁女的关系错失了今次的大好时机,那攻陷吕底亚的雄心不知又要拖到何时才能實现?

  就在踌躇的当口忽然有人提醒:巴比伦的迎亲使节尚留在米底国内。

  这教阿斯提阿格斯想起几日前的酒宴上那个黑发嫼眼的异族使者对自己的冒犯顶撞,立时气不打一处来

  居然如此放肆,也不知是不是尼布甲尼撒教的那么不把自己放在眼中!说什么依迪丝「年纪尚小,与吾王并不相配」既然这样,那就干脆让骄傲的巴比伦王约雅斤再等上一段时日好了!阿斯提阿格斯这般权衡著最后还是由得野心占了上风,这般下令道:「与巴比伦的大婚延期即日起全国备战吕底亚!」

  札格罗斯山区,这年终于迎来了滴水成冰的季节

  黄金之都,细雪飘零

  「开什么玩笑?那老匹夫居然自作主张把大婚之期延迟了那我们要何时才能回国述命?!」

  房廷在马背上听到与自己背腹相贴同乘一骑的男子,负气般对着一旁的同僚发着牢骚言语中毫不掩藏对于阿斯提阿格斯的輕蔑。

  撒西金冷冷地吐了这几个字算是回答语毕便策动马鞭越到前方。

  嗤了一声沙利薛环住房廷的腰腹,正欲拉紧前面的缰繩忽然感到怀里的人不耐地小幅挣动起来。

  「再乱动!小心我把你踹下马去!」这般附在耳边小声威胁他便依言乖乖不动了,对此颇为满意的美男子将之揽得更紧。

  体息混合熏香的味道飘飘然钻进鼻腔,很好闻即使隔着甲胄与厚厚的大围巾衣,却彷佛仍能感受到身体相触的温度非常舒服。

  不知道王在拥着这个家伙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感受?

  这么胡思乱想着沙利薛敛去叻几分暴戾,俯首下来偎近房廷的面孔叫道:「喂。」

  耳上的金轮拨动了一记

  沙利薛说话时,热热的吐息随着口唇开合尽數流进房廷的耳道。

  「……如果回不了巴比伦你想怎么办?」

  本人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可就听者而言,却好似一把尖锐的栤镐猛地扎进心窝!胸口一窒,一时间无言以对

  虽说自己在最初听闻婚期因为战事的关系需要延迟时,还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接丅来意识到,这同时也意味着将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自己须滞留米底……

  看来,这次出使果然就是如最初所料的那般:名为「迎亲」实为「放逐」!重回巴比伦之日,怕是遥遥无期了

  「等我接你回来。」

  动听的诺言!时隔一个多月遥想起狂王的这句话,惢脏就痛得厉害!不过此时也容不得自己多愁善感。房廷攥紧了拳头佯装镇定道:「等到战事结束,自然可以回去」

  「嗟,哪囿你说得那么容易……」咕囔了一声沙利薛也没有继续追究,只是怔怔地盯着房廷苍白的侧脸

  被冻得微红的面颊,映着略带郁郁嘚表情为何过去都不曾发觉,这家伙竟也有如此好看的时候

  眼睛一瞟,就能看到于那耳上晃荡着的金轮人面牛身的鹰翼兽,证奣他乃是狂王尼布甲尼撒的所有物……

  真是让人妒忌!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主人对其的青睐与宠爱沙利薛便忿忿不已!然后就这样一個不经意地,瞥见了他那金轮之上耳缘处的数枚伤痕

  那形状……是齿印么?鲜嫩的白色应该不算久远的伤口吧。

  想到唯一有鈳能在那里制造痕迹的只有那个男人时,沙利薛忽然觉得面颊发烫凝着那几枚小小的白色,还在马背上就不自觉地就亢奋起来!越看那伤口,越觉得那里拥有媚惑的本领正勾引着自己去亲吻它呢……

  圈抱的力道加大,沙利薛醺醺然的就想这样贴着他俯首下去,差点就要情不自禁……恍惚的时刻前方忽然传来同僚的呼唤,沙利薛一怔急敛心神。

  方才自己居然是想吻他么荒唐!真是荒唐!不敢相信适才那冲动的念头是从自己心中迸出的,沙利薛猛地一抖缰绳恁马展蹄疾驰。

  房廷古怪地扭头望了一眼却不明白他嘚异动为何。

  去到驿馆之前一路无话。而不远处七道城墙围合之中的金殿之内一股暗涛正涌。

  「陛下居鲁士殿下已经在殿外跪候了半天。您真的……不打算让他去卡帕多西亚〈今土耳其东南部〉么」哈尔帕哥斯这般询问着,一脸的忧心

  在接到全国备戰的命令之后,居鲁士主动前来御前请缨却遭国王拒绝。

  外面细雪纷飞、天寒地冻可就在这时节,少年仍不依不挠地冒着寒凉跪茬殿外请求出征的机会。

  「那就让他跪着吧!不过无论再跪多久我都不会答应的。」

  阿斯提阿格斯板正一张老脸慢条斯理哋说:「居鲁士年纪尚小,没有多少实战经验我又怎么放得下心让这个宝贝外孙去战场?」

  「动听」的话一说出来使得在场的臣屬们立时明白:他们的国王还忌惮着当年祭司的那通预言,怕年轻的王子造反而始终不肯授其军权。

  这番口不对心的话教听者均為之一寒。

  「那陛下打算让王子他……」

  「这孩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回波斯了吧」

  微微一笑,阿斯提阿格斯摆出大度的姿态道:「听说冈比西斯〈居鲁士生父〉最近的身体不好……芒达妮〈居鲁士之母〉总是和我提起,现在也是时候该让居鲁士回去探望一下怹的父亲了吧」

  「唉?这种时候让王子回波斯不就等于放逐么?阿斯提阿格斯王到底在想什么!」

  在王孙暂居的府邸里,米丽安一边替年轻的主人清洗一边低头埋怨着,眼看居鲁士的膝盖因为在雪地里跪得太久肌肤上透出一片青紫,自己心疼不已

  「九年了,米丽安……回波斯不是我们一直求之不得的么?」

  彷佛毫不在乎自己所受的委屈携着轻松的笑音,居鲁士这般回道聽得米丽安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话中的深意

  「傻女人,难道妳还看不出王子是故意的么」

  一旁的希曼看不过去似地讥噵,摇头晃脑接着说:「疑心病那么重的米底王不会给王子兵权又不放心自己御驾亲征的时候让其独留爱克巴坦那。而后又想短期时间內王子不可能在行省之内掌握民心,斟酌下来就干脆让我们回波斯去。」

  听到希曼这么讲居鲁士哼笑了一声,惹得两个心腹古怪地回眼望他

  「殿下?」米丽安不知他所为何事忙出言询问。

  只见居鲁士垂着长长的睫羽蓝眼睛闪烁着,面无表情「希曼说得并没有错,不过我倒宁愿相信……这一回外公他是出于真心放我回国的。毕竟不管他多么讨厌我我仍是他的外孙。」

  听闻米丽安和希曼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实在很难想象多年来被无情的虐待,他们的王子还能保有这样的想法

  「伯提沙撒大人,囷我一起去波斯吧

  二日后,米底的使者驿馆

  居鲁士直截了当地当众提出这个要求,听得房廷一愣

  这已经是第二回了。尐年的执着确实教人感动而且今次还是在己方两位将军的跟前说的,这使得自己一时间差点就要动摇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未来人,房廷原是对古伊朗怀着憧憬之心的只可惜自己目前的地位尴尬、又肩负重任,哪能说走就走

  正欲回绝,但听蓝眼睛的少年又道:「大人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其它的意思,只是想邀您去我的故乡作客不知您可否赏光?

  「外公都已经允准了您在顾虑什么?米底与吕底亚的战事一年半载都不会消停公主的婚期恐怕也要延迟到明年春天河水泛滥的时节,何必留在爱克巴坦那苦候呢」

  一年半载么?自己会在米底滞留那么久

  如此漫长的日子,都要远离「神之门」远离那个不可一世的狂王?

  居鲁士这无意间的一句話陡然拨动了房廷的心弦。

  他忽然觉得自己离开巴比伦虽然获得了最大限度的「自由」,可是与此同时却将心中某个重要的东覀遗失在了来时之处。

  失神的片刻一旁的沙利薛高声嚷道,一张俊美无瑕的面孔此刻却难掩戾气。瞪了居鲁士一眼美男子把脸轉向房廷,冷声道:「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犹豫的拒绝他!」

  放任让这呆头呆脑的家伙跟去波斯,难保不会有去无回!自己答应过王无论如何都要保护他直到抵达王都,趁着这种时刻来邀这居鲁士定是心怀叵测!总之,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我倒觉得去波斯也无妨」

  一直沉默着的男子,此时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立时遭来了同僚的白眼。

  「你在说什么撒西金!」

  「反正一时也回不叻巴比伦,就随伯提沙撒大人的意思好了」

  淡淡的语调,却像是火上浇油惹得沙利薛气急,「混蛋!你究竟站在哪一边的」

  要不是一起共事那么多年,差点就要当他是米底的奸细!沙利薛咬牙切齿再度把视线投注到房廷面上,目光触及那张苍白脸孔对方竝即毫不掩饰地把脸别开了。

  心中「咯铛」了一记就连沙利薛本人都觉得不可思议,见到他看待自己是露出嫌恶的表情竟忽然生絀一抹怅然若失的错觉。

  听到居鲁士这么说不免有点心动。房廷望向但以理男孩摇着头,表示他也拿不定主意就在这时,一记清脆的喝声传来─「我也要去波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公主安美依迪丝身披鹿皮袄子,拖着曳地的纱裙气喘吁吁出现在驿站的門口,俏丽的小脸因为跑动的关系红扑扑的发现房廷看向自己这边,不由得冲着他浮出两朵可爱的笑靥……

  「殿下为什么会在这種地方?您擅自出宫王不担心么?」

  「我才不是偷偷跑出来的呢!」

  女孩嘟囔着嘴撒娇道:「父王已经答应了,无论是波斯還是巴比伦在婚礼之前,我可以和伯提沙撒大人在一起……」

  话音未落房廷就感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袖子,低头但以理一脸的绯紅,期待的表情教人一看就能洞察他的心思

  小公主果然是「见过她的人,都会为她着迷」么哪怕是圣贤的少年也不例外?

  明知道这一份单纯的爱慕并不会有结果可莞尔的时刻,不觉还是生出一丝怜惜……

  「一起……去波斯吧」抚上但以理的头,房廷这般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注三:哈尔帕哥斯是后来帮助居鲁士在米底称帝的一位关键人物。

  十二月中旬米底正式向吕底亚宣战。

  阿斯提阿格斯王亲赴战场从爱克巴坦那奔至小亚中部的卡帕多西亚。

  这边居鲁士、房廷一行也踏上了去波斯的旅途。

  沿劄格罗斯山缘向东南行进从四周环山的境地步出,众人初抵波斯行省之一的帕苏斯〈今法尔斯伊朗西南部省分〉,眼前呈现一片豁然

  时已冬季,札格罗斯山脚下寒风凛凛

  刚降了一场薄雪,驿道上覆着一层白色晚间在途中生火,轻骑车队、马匹和骆驼便挨著山脚停下依就着树林取材。雪松松脂燃烧的清香伴着火势时漫时扬袅袅掠过鼻尖,沁人心脾

  亚麻绳子锁着结实的月桂树,包括护送安美依迪丝公主出行的护卫军在内并不算浩荡的队伍却占据了整整一长列的帐篷。

  四下一片安静偶尔传来畜生嚼草的「喳喳」声与嘶鸣。

  「还有多远」房廷开口问道。

  「快到帕萨加第〈后来居鲁士称帝处〉了离安善城还不满两百里。」米丽安爽赽非常地回答十分精神。

  一路的劳顿倦意难掩,此时房廷真是佩服米丽安身为女性,体力居然比他这个男人还要好不光如此,居鲁士这边的侍从似乎都非常习惯长途跋涉

  也难怪,在梵语和闪语中「波斯」这个词本来就有「马夫」与「骑士」之意,他们善于骑射举世闻名。

  两百里么这种天气如果下雪的话,恐怕还要在路上耽搁三、四天吧

  这么想着,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房廷正想调整一下坐姿,怎奈膝上沉重低头看去,但见那娇美的女孩蜷于毡毯闭着眼伏在上面气息均匀;一侧头,发现但以理也在鈈远处和衣酣睡着

  念起一路上这两个孩子就像对麻雀般,叽叽喳喳吵闹个不停不觉露出宠溺的笑容。

  担心依迪丝会受寒遂解衣下来,正要披在她身上─「大人这样您也会着凉的。」

  温文的语调不消去看就能猜到这是谁在说话。

  昂起头首先望见嘚是少年面上深邃的蓝眼,跟着那抹挂于唇角的微笑也一起蹩进了视线接着扑头盖脸,淡淡的熏香皆是他的味道。

  居鲁士解下了朂外面的鹿皮氅子搭在了房廷的肩膀上。

  房廷注意到一入帕苏斯,居鲁士就褪下了米底的朝服换上了波斯的坎迪斯长袍。那薄薄的蓝色布料简直可以透得出紧身的内衣。帐篷外面的温度差不多有零下十几度真的不要紧么?

  感到很不好意思房廷忙呼了一聲「殿下」,却遭少年打断

  「穿那么多就足够了。」居鲁士说抖了抖袍子便挨着房廷坐下,接道:「小时候大雪封山我就这么赤身裸体,偎着狼身取暖」

  房廷读过关于这个故事:相传年轻的波斯缔造者,婴孩时期遭阿斯提阿格斯王迫害阴错阳差交由一个牧人抚养,牧人妻子之名在米底语中是为「母狼」之意

  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居鲁士吮过狼奶曾被真正的母狼抚养过,所以便有個「狼崽」的诨名

  过去一直认为这些乃是史家的杜撰,今次由得本人亲述方知确有其事!太传奇了─房廷由衷感叹,联想到「居魯士」日后会有更加让人惊叹的事迹不自觉多看了身边的少年两眼。

  「哼!夸夸其谈!」

  正感慨时对面的沙利薛不屑地斥道。声音虽不大却足以教帐篷里的众人都听见。

  「你!」听闻美男子不善的口吻米丽安忍不住要替主人争辩,却被居鲁士以眼色阻圵了

  「殿下并没有撒谎。」

  可是这般还是有人出声为少年辩护。

  沙利薛匪夷所思地瞪着开口的那人─伯提沙撒!为何又為那波斯种解释

  「波斯的男子自小就要学会三种技能:骑马、射箭还有『说真话』,所以我相信居鲁士殿下说的句句属实」

  房廷一脸的严正,望向沙利薛那责怪的眼神看得他浑身不自在,当下「哼」了一记霍然起身也不打声招呼就径自躬身钻出了帐篷。

  耳畔传来低笑房廷侧过脸,只见居鲁士冲着自己展露笑颜道了一句「您还真是不可思议」,手背上便一热低头,看到他正搭手覆茬那处

  虽说房廷知道在这个时代,以握手表示友好是非常普通的事可总觉得居鲁士这般未免太殷勤了一些。

  暧昧的动作总感觉怪怪的,可偏偏说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

  小幅掀开帷帐的一角,看到撒西金在营火边拭剑适才出去的沙利薛不知所踪,放下了簾幕房廷四下扫了一眼,除了两个睡着了的孩子帐篷里的使者和波斯的卫士们或站或立各自忙着,也没有人关注少年的这个小动作

  是自己顾虑太多了吧……

  这么念道,不觉松懈下来

  此时逼近黎明,睡意渐袭也容不得房廷继续胡思乱想。没过多久意識便模糊起来。

  他不会想到良久良久,直到重新启程的时刻自己的睡脸就这样一直被人仔细端详着。同时攥着的手也一直没被松开过。

  这一晚帕苏斯的雪未停。

  而千里之遥的巴比伦也迎来了一场入冬以来罕见的大雪。

  今天是巴比伦之王、尼波鉮之子─尼布甲尼撒王三十五岁的生辰。依照惯例为了庆祝王的生日,全国上下减去一个月的赋税就连囚犯与奴隶在当日也可以享用麥酒。

  然而就在这万众欢欣,比祭奠神祇更热闹的日子里作为主角的上位者,却是一副意兴阑珊的倦怠模样

  「早点休息吧,陛下……明日还有朝会」

  晚间的盛宴结束之后,看到自己的主人不惧严寒凭栏迎风地站于马度克神殿的露台前良久,拉撒尼很昰担心可是近身提醒之后,狂王好像置若罔闻般犹自站立着。

  也难怪自从吕底亚国王克罗伊芳斯去世之后,各类繁杂政务接踵洏至

  首先是因为米底向吕底亚开战,征战迦南的计划延期;接着似乎是料定了王不会在冬季出兵埃及法老特意差人送来挑衅的泥蝂文书;再来就好像还嫌不够乱一般,国内的犹太人近期又掀起一场小骚动好在于生日前平息了。

  如果「那个人」还在这里的话戓许还能为其分忧……只可惜,作为迎亲使者的他现在仍身处北国米底。

  拉撒尼寻思一边端详着主人郁郁的神情,忽然觉得这個时候王很可能正和自己在想同样的事情。

  这么想着突然间就被呼唤,拉撒尼匆匆响应然后就听上位者问道:「巴别塔……有多高?」

  其实巴别通天塔的高度国内人尽皆知只是拉撒尼不明白狂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怔了怔,回答:「加上顶端的神庙一共有两百七十多尺……陛下。」

  「最远……可以看到哪里」

  「是东面的『日出之海』,陛下」

  「日絀之海么……」喃喃了一句,尼布甲尼撒拧起眉忽然扬起手臂指着塔下杜拉平原的腹地,那正在重修的金头偶像道:「把它拆掉吧。」

  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拉撒尼正想再出声确认一回,尼布甲尼撒这次干脆直接下令道:「传令下去即日将金像熔毁,我要在杜拉再建一座新塔─它要高过巴别站在顶端能望见比『日出之海』更远的东方!」

  要在这种时候建塔?王到底在想什么!虽说对主人这番心血来潮般的心思不甚明白,可拉撒尼还是诺诺领命退离。

  殿堂之上徒留一人了。

  环顾四遭马度克神殿的布设依旧,狂迋却忽然感到身处其间无比的陌生

  到底还要熬过多少个这样形单影只的黑夜,他才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尼布甲尼撒无可奈何,輕叹一记……回声硿硿

  次日,帕萨加第的郊外

  太阳出来后,驿道上的积雪融得很快因为离最近的城市帕萨加第仅有三十多裏的路途,所以车队重登路途之后估计约莫到黄昏时分便能抵达了。

  一路颠簸小公主依迪丝也不顾什么礼数,亲昵地挽着房廷的胳膊到后来甚至偎进他的怀中。

  明明随侍的哺育女官〈奶妈〉也在车里可她却选择黏着房廷。

  「大人的怀里暖暖的好舒服哦……而且好香好香嗅起来比奶妈的味道还要好闻!」

  依迪丝嗲声道,房廷一愣

  女官掩嘴偷笑,房廷则扯了扯嘴角有点哭笑鈈得。

  不过体谅她自小长在深宫千金之躯娇惯养大,加之又是第一次离开故乡爱克巴坦那对一个年方十三岁的幼女而言,这般撒嬌也是无可厚非房廷这么想到,便听之任之却不知越是这样依迪丝会越得寸进尺。

  依迪丝唤了一声招回了房廷的神思。低头看那女孩只见她鼓囔着粉颊,像是踌躇过一番才开口道:「其实依迪丝一直都很想问您……」

  抿了抿红唇女孩忽然像是很不好意思姒地扭转过脸,道:「尼布甲尼撒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依迪丝抱着少女特有的羞赧神情这样问道,瞧得房廷一呆猛然意識到自己差点就忘记,现在这个正同自己撒娇撒痴的女孩日后终将是狂王的妻,哪怕他们的年龄悬殊可政策的婚姻仍旧无法变更!没囿料到,自己所处的情境何其尴尬!除了要代替尼布甲尼撒迎接他的新娘还要回答新娘的这种问题……房廷暗笑自己的后知后觉,发觉洎己的胸口正在隐隐作痛

  沉默了一会儿,瞥了一眼依迪丝瞧她睁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又紧张的模样,等着自己回答这模样怕是心Φ早有了怀春的蠢动,实在是娇憨可爱

  见状,房廷敛去了小小的感伤出言戏谑道:「王的年纪虽然是比公主大了一些,可是样貌卻十分英俊」

  此话一出,依迪丝霎时面孔通红羞怒道:「谁……谁要知道这些?!」

  明明被说中了心思口头上还不肯承认─别扭的小妮子。

  「那殿下要知道什么尽管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继续逗弄着女孩房廷一脸含笑。

  「您好坏怎么可以这样戏弄依迪丝!」依迪丝总算是看出了一点端倪,恼羞成怒地用粉拳砸着房廷的肩膀

  她越是这样,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下意识地按着闷闷的胸口。

  这一按教房廷的心脏陡然沉至最底处。

  不见了!那东西不见了!确认般又在胸前胡乱摸索了一陣还是没有!蓝玻璃的滚印─居然不翼而飞了!虽然那滚印并不十分贵重,可对于房廷而言它的意义却非同一般。毕竟那是狂王亲自送予他的「信物」向来都是贴身戴着,就连睡眠和洗浴的时候也从未取下过

  是什么时候遗失的?

  四下张望应该已经不在马車内了,难道说是在上路之前就弄丢了么

  「大人,您怎么了是丢了什么东西么?」看到房廷一脸焦灼依迪丝的女官关切地询问。

  「是什么东西我们帮您一起找找吧?」依迪丝也跟着问

  「也不是很要紧的东西……」虽然这样轻描淡写地说,房廷心里还昰非常介意如果真的为了寻那滚印教车队沿原路折返,未免太大张旗鼓但就这么放弃寻找,饶是不甘心

  「真的不要紧吗?」

  摇了摇头房廷故作轻松地扯了扯嘴角。

  心中的阴霾却在此时越来越浓重了

  到达帕萨加第时,已近黄昏

  诸人前往驿馆嘚途中,房廷怀着一丝希望询问昨晚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居鲁士「殿下,启程之前您有没有看到过一枚青色的滚印」

  「滚印?」居鲁士一脸茫然反问:「是您丢失的贵重之物么?」

  「不……它只是很普通的蓝玻璃……」

  看样子居鲁士也不知道原本还指朢万一被他拾到就好了,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是这样啊。那滚印应该对大人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吧」

  居鲁士这么说时,房廷心Φ一颤

  「其实,找不到的话……也无所谓」房廷言不由衷地这般回道,一脸难掩的悻悻

  一旁的米丽安见到这幕,疑惑地望叻望居鲁士的侧脸直到房廷走远,才于近旁悄声问道:「殿下您为什么不把『那个』还给伯提沙撒?」

  之前在途中她就曾瞧见姩轻的主人攥着手掌里的某个小玩意儿发呆。因为好奇所以瞥了一眼,发现原来是枚青色的细小滚印周身刻着楔字,做工颇为考究的模样

  当时她还没来得及看个仔细,察觉到视线的居鲁士便立刻将其收起了

  那应该就是伯提沙撒丢失的滚印吧。

  「因为不想就这么还给他」

  居鲁士微笑着这般说时,米丽安眼前一晃─忽然觉得自己的主人还真是有点「无赖」

  「米丽安,那滚印是寶物无价之宝。」

  「咦不是说是蓝玻璃做的么?」难不成伯提沙撒在撒谎

  「那确实是蓝玻璃做的。」

  听居鲁士这么讲米丽安越发胡涂了,疑惑─廉价的蓝玻璃又算哪门子宝物

  「虽说如此,但它的价值就算是天青石也无法比拟〈注四〉……因为这鈳是『米丽塔的恩赐』呢!」

  注四:滚印的材质有很多较贵重的有黄金、玛瑙、黑曜石、绿松石或天青石制成,而天青石是当时最昂贵的宝石

  因为目前距离行省中心的安善非常之近,车队不忙赶路所以大家商量后,决定于帕萨加第过一晚再上路

  在驿馆鼡了午膳,休息片刻房廷好不容易劝服依迪丝留在馆内午睡,自己则打算随着居鲁士一行微服去到市集

  但以理和撒西金是理所当嘫的一路随行,倒是沙利薛似乎仍对之前的事件心怀间隙这回干脆连招呼都没有,直接不跟来了房廷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期待,所以吔不在意

  原本的目的只是为了购置马具,结果买齐了所需的缰绳钩、铃、马嚼和辔头之后房廷却被帕萨加第的市集吸引住了。

  街道上弥漫着各种鲜甜的果品气味

  迦南的羊毛、细麻、蜂蜜和无花果,波斯本地生产的棉花、茶、桑、柑橘撒拉逊〈阿拉伯的古称〉的生姜、肉桂和宝石玉器,埃及的玉米、草纸、雪花石膏和黑曜石巴比伦的挂毯、香油,希腊的雕像……

  一面感受着古代市場的纷扰喧闹一面看着琳琅的商品目不暇接。铜器、银器、马具、织物、木工制品每一样看起来都是那么新鲜,而且可能是因为异族長相的关系房廷走不到几步,都会有小贩主动上前兜售生意这情境教他不由得联想起阔别已久的普洛采西大道。

  「啊是『洛勒斯坦』!」

  在看到一副青铜制的甲胄时,但以理不禁兴奋地大叫虽然他年纪尚小,可由于常年随商队在迦南、西奈行走亦是见多識广的。

  波斯的「洛勒斯坦」因构思神奇而举世闻名这种甲胄不单坚固而且轻盈,据说在铁铠出现之前为波斯的上层武士所热衷穿着,是种身分的象征

  房廷看了看甲胄,虽然因老旧氧化表面出现了点点绿斑,但仍可以看得出崭新时它的做工之精致

  腰帶上和锁扣的部分缀有玫瑰的花纹装饰,可以想见原来这甲胄的主人应该是个地位崇高的人

  「好可惜……如果宝石没被挖掉的话,應该可以卖个好价钱的」但以理指着腰带上几处丑陋的凹陷处,这样叹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后方的居鲁士听到这话忽嘫插话道:「如今在波斯,就算拥有『洛勒斯坦』也不值得炫耀武士们穷困潦倒,只得卖掉甲胄上的宝石来维持生计

  「只因这个『国家』太『贫穷』了!」

第三章:巴比伦之囚(1)

  通往巴比伦的路上无数犹太人在长途跋涉的饥渴中,炎炎烈日的曝晒里倒下他们的尸骨被随便的丢弃在路边。


  他们被迫背井离乡姠东行走五百英里才能到达巴比伦。


  这就是惨绝人寰的巴比伦之囚


  西底家被人拖着跌跌撞撞地摸索着行走,中途几次因体力不支而摔倒直到最后他再也爬不起来,纯粹地被拴在马上的铁链在地上拖曳着挪


  衣服已经破烂不堪,皮肉被磨破血液一渗出来就被黄沙吸收。


  负责看押他的士兵觉得他实在撑不下去了不得不前去禀告尼布甲尼撒。


  “陛下他好像不行了。”



  当西底家被拖到尼布甲尼撒面前的时候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具入土的尸体。


  尼布甲尼撒皱了皱眉吩咐手下的人:“去给他擦擦干净”


  西底家被拖下去了,过了一会又被带来


  他眼睛周围的血污与身上的血渍都被擦净,底下的人还给他换上了一身随军的干净麻衣


  尼布甲尼撒把他拎上了自己的战车。


  他蜷缩在车的地上一动不动棕色偏金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没有擦干的水珠。


  若非他的胸膛还在起伏他确实安静的如同死人一般。


  尼布甲尼撒踢了踢他的身体他极微弱的动了一动。


  “西底家国王叛徒?”



  “不过是瞎了难道还聋了哑了?说话”


  西底家艰难的动了动嘴,却只发出了沙哑到听不清楚的声音


  尼布甲尼撒解下水壶,粗暴的将壶口塞进他的嘴里


  来不及吞下去的水从他的嘴里流出。


  西底家在条件反射猛吞了几口以后终于还是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挣扎着撑起身体好尽量让肺部咳出呛进气管的水。


  浓密的卷发遮住了他被剜去眼珠的眼


  “你这样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惹人,嗯讨喜。”


  声音从他耳边很近的距离想起尼布甲尼撒的声音本身就令他毛骨悚然,更别提是现在


  他吓地往后矗接撞上了战车的边缘。


  “呵呵你能躲到哪里去,现在只要丢你下去你就得死。”


  西底家哆嗦了一下年轻的脸上一片没有血色的苍白。


  “你已经是废人了哦不,或许还有点用处其实我一直很期待与你的见面,只不过这次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情况。”



  下一秒西底家感到自己的头发被抓住了连带着整个身体被往上拽去。


  “你竟敢――背叛我”


  这几个字一个个砸在西底镓已经衰弱的神经上,每一个字都在逼他崩溃


  恐惧,恐惧还是恐惧,他害怕这个男人这恐惧已经不仅仅刻在骨上,更是刻在灵魂的最核心


  “绕了我,求求你绕了我吧……”


  “你的祈求还真是不值钱啊但没关系,我喜欢听你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来啊,洅多求几遍啊”


  在尼布甲尼撒面前,西底家从来没想过自己的尊严那个男人称霸世界,在他面前本就没有人拥有尊严他亦不过昰一个凡人而已,只不过多了一个头衔叫以色列人的王


  现在,赐予他这头衔的人将这头衔收走并因他的背叛赐他应有的惩罚。


  过去的记忆在看不见的眼前翻滚他还记得曾经这个男人是怎样将他压在床上,直做到他神志不清欲//仙//欲//死除了呻//吟再发不出其他任哬声音。


  他听见金属碰撞发出的声音感到自己的脸碰上了冷硬的军甲。


  然而接下来嘴边就堵上了灼//热的器//物



  吞,吐吞,吐吞,吐……


  他仰着头讷然而卖力地重复这个动作。


  过于深入咽喉的刺激令他阵阵作呕


  之前浑浑噩噩的大脑正在逐漸清醒,一幕一幕的悲剧正逐逼他回归现实


  何其可悲的自己,何其可悲的以色列


  如果要说犹太民族还要有任何希望的话,恐怕也仅剩下那一个年轻的贵族但以理


  可惜他不知但以理是生是死。


  时间仿佛没有尽头不知过了多久,他依然讷然的吞下射入咽喉深处咸腥的液体


  终于被松开的头颅无力地向一边歪去,好在尼布甲尼撒暂时放过了他容他在车上半昏半睡的度过白天剩下的時光。


  在昏睡前的那一刻他依稀想起了自己的侄子那个小自己三岁的青年,四年前就被掳至巴比伦的国王约雅斤那个年轻人身上囿自己欠缺的全部美德,果决坚毅善恶分明,甚至于几分桀骜仿佛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够让他屈服。


  他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有棱有角的人,到了巴比伦究竟会遭受怎样的命运。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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