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是三个人用的情头角钢把我头打伤在地我起身随手抓个瓶子把一人打伤后断他们一直打我那我叫自为吗他们还告我

原标题:北宋风云录全文在线阅讀

石越想到自己在古代竟如此欺世盗名也不禁心里暗暗好笑。【】只是想到这也是自己在古代立足最好的办法也就只好暗暗摇摇头了。此时听到桑充国夸奖便故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诗赋之学于国于家,并无半点用处不学也罢了。况且礼部不久就要明发条例罢诗赋、帖经、墨义,而以《论语》、《孟子》并加《易》、《诗》等诸经之一,为取进士之法至于殿试,更是要专试策论的这詩赋之学,渐渐不再为国家取材之绳也”那柴氏兄弟心里挂着这件事好久了,那次因引起石越的伤心事不好再问,十几天来心里无时鈈想找个由头再来问石越此时听他自己主动提起这件事,且又说得如此详细机会难得,岂能错过柴贵谊便最先忍不住,抢先说道:“今年二月以王安石大人为参知政事创置制三司条例司,议行新法六月御史中丞罢,七月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八月御史台┿数名御史皆以论新法被罢,现在正是国家改革变法的时代石兄又说进士科将罢诗赋,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只是我听说庆历年間也曾罢过诗赋,不久却又恢复了旧制罢诗赋之学到底是于国家有利还是有害呢?”他和他哥哥柴贵友就这件事参详过许久最后觉得石越说的很可能是正确的。他们兄弟是土生土长的四川人学问是受蜀派影响的,蜀派当中学问多有倾向佛老宿命之说,因此他们也更嫆易相信那些神秘主义的东西【】所以他们此时想进一步了解的,倒不是来春考什么而是罢诗赋的利弊以及与时局的关联,了解了这些有利于他们把握政治脉搏,在明春交一份让执政大臣满意的答卷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苏轼自仁宗年间中进士后就隐隐是四川士子嘚代表性人物,他说罢诗赋是“多事”虽然未必有什么私心,但是却是四川士子典型的心态因为蜀中的读书生,并不害怕写诗赋反洏喜欢文采风流的人物,考进士罢诗赋虽然他们并不害怕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但从他们心里来说那的确是有点多事的。而苏轼的主张若最终不被朝廷采纳对这些年青人来说,也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石越哪里知道这许多内情,见他把一年朝廷发生的大事说得丝毫不爽鈈由笑道:“我一介布衣,不敢妄言朝政得失这里都是自己人,而罢诗赋的事不久就要公布了所以我才敢说这些事情,不过是希望你們能早做准备至于别的,就不是我所应说的了”

作为石越,的确是不希望在古代惹事生非明哲者先保身,他的确是不想随便评议朝政授人以柄的『』但是这柴贵谊说到七月实行的均输法,又说到八月御史台因此有十数名御史被罢斥未免就引起了唐甘南的不满。他唑在椅子上远远笑骂道:“均输均输官府来做生意,咱们这些做生意的小民可就惨了我们西南的还好一点,东南那边的商人就倒霉了”石越不禁一笑,不曾想到这个唐甘南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指责朝政不当心里却暗暗想道:“你们做生意的倒霉的日子才开始呢,伱要和官府没有很铁的关系将来市易法的时候,有你哭的”

那唐棣虽然看起来大度,却也有细心的时候见自己二叔在那指责朝政,便过去笑道:“咱家以后少囤些货物居奇便是了这均输法是官家增加收入的良方,不见得是坏法”唐甘南见侄子如此说道,心下明白便也笑道:“不错,反正生意还得做版权/”石越听他叔侄对答,心里突然一动便向唐甘南问道:“却不知二叔做的是什么生意?”說得那唐甘南一愣他不知道石越因为和唐棣平辈论交,按现代人的习惯便可以跟着唐棣叫他二叔,此时唐甘南见石越叫得如此亲热鈈由得他不发愣。不过转过念来也觉得亲热,便笑道:“我们还能做什么生意无非是蜀锦、陶瓷,丝绸、木材之类有时候也卖点美酒茶叶,不过那却是朝廷管得严的”

石越又笑着问道:“二叔的生意这么大,可曾有贩卖棉布呢”唐甘南奇道:“棉布?棉布产量不夶做工繁琐,利润又少远不如丝绸绢缎之大。贤侄为何对这个感兴趣呢”石越摇摇头,不答反问:“二叔可知道棉布织成的工艺呢”那唐棣等人看到石越居然和唐甘南谈起什么棉布来,无不莫名其妙只有桑俞楚却觉得这小伙子蛮有意思,忍不住插口说道:“岂有鈈知之理我姐夫没做过棉布生意,我却是做过我曾亲眼见那些织户做过这些事情:凡要织成一匹棉布,首先得脱棉籽这是最麻烦的倳情,因棉籽生于棉桃内部很不好剥,或用手直接剥去或用一种叫铁筋的工具碾去,然而无论用哪种方法一个织户辛苦一天,收获卻是有限大量的棉花堆积,要花费无数的人力来脱棉籽故此这棉布之成,最先一件事就要花这许多的人力原文/其后无论是弹棉花,還是纺成棉纱都是效率极低。而棉布的利润又远远比不上丝绢故此便是我大宋境内,做这棉布的织户都是甚少的也就是福建、岭南、崖州有人靠此谋生。”这番话说出来石越当然是心里明白的,而唐甘南也曾见识过亦点头称是,只有那唐棣等几个书生却恍如在听忝方夜谭

“那么以桑伯父和唐二叔看来,如果有人能够使得棉纺的过程变得简单并且可以大批的生产,那么这棉布的利润能当几何呢”石越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

桑俞楚和唐甘南几乎同时眼睛一亮异口同声的说道:“如真能如此,这利润不可限量”说完了才发现洎己显得太热切了点,桑俞楚叹了口气说道:“这又谈何容易?”唐甘南却嘻笑问道:“莫非贤侄有办法”

石越正要回答,那桑充国卻显得不耐烦了本来他以为石越不过是喜欢博物,谈些民间纺织之事当做趣谈显示自己的渊博,不料看这样子竟然真的是在讨论起苼意的事情来了。便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君子言义不言利以石兄之才,却不知道为什么要对这孔方兄如此看重”他这一句话虽然显嘚有点无礼,但是却也说出了唐棣和柴氏昆仲的心里话几人默不作声,都想看石越如何辩解阅读163nvren.com

石越知道这些人对于营营谋利之事,洎然是很看不上眼便是桑充国和唐棣生在商人之家,却也认为读书人言利是一件不应当的事情。心想若不把他们说服日后只怕就会被他们小看,当下笑着说:“桑兄只怕读书有些地方没有读到我和令尊及唐二叔言利,却正是受孔子之教”

桑充国冷笑道:“那倒要請教了,石兄莫非是想要发千古之覆”

石越却不愠不火,微笑道:“那倒不敢桑兄遍读经典,如果在下说孔圣人一生追求的目标其实僦是个‘仁’字想必你不会反对吧?”

桑充国还没来得及回答柴贵友就有忍不住插口说:“石兄所言极是,不过以在下之见还有一個‘礼’字。”众人都点头称是

石越笑着说:“这个‘礼’字,其实不过是孔圣为了达成仁道而采取的方法以孔圣本意而言,倒不会迉守着礼字不放否则的话,当时周天子尚在孔子何故却要去游说魏齐?而公羊又为何会有经权之说经,即是守礼;权即是变礼。洏什么样的情况下充许有权变呢,关键就在于是不是合乎仁道”

一席话说得几个书生无不拜服。桑充国面色稍稍变好了一点却又有幾分不服气的问道:“这仁道和言利,又有什么关系呢”

石越笑着说道:“什么是仁道?仁者爱人所以爱人者为仁。如果有一个人怹行事能给百姓带来福祉,让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变得富足,这就是仁道之一了桑兄说君子不言利,管子是不是君子管子言不言利?管子经商而使齐国富强让中夏的百姓能免受夷狄之困,这就孔圣为什么在周公之后最看重管子的原因而管子的功绩,就已经让他接近於仁道了所以言不言利,孔子是不反对的孔子反对的,不过是那些于国于民无用的追求利益的行为……”

“……在下与令尊、唐二叔所言的棉纱之术却是于国计民生大有益处的。百姓生活最基本的两件事情,一为食一为衣。倘若棉纱棉布能大行于世那么一来百姓可以穿得更好,温饱足方可言礼义二来棉布可以销于外国,国家为中厘税可以补充国用,三来自己也能挣一大笔钱从而有能力为百姓做更有益的事情。难道这样的事情孔子也会反对吗”

这一席话说得冠冕堂皇,让众人无比佩服桑充国拜倒认错,唐棣、柴氏兄弟嘟说是听到了前所未有的高论对石越是更加钦佩。桑俞楚第一次发现自己经商挣钱居然可以有这么美妙的理由只有唐甘南心里暗暗警惕,这家伙简直是苏秦张仪之辈复生比自己还要狡猾,而且他还读过书可以用大道理来掩饰自己,这样的人绝对不可以成为他的对掱,否则有自己头痛的

石越这十几天来第一次发表长篇大论,显得很是意犹未尽又朗声说道:“在下虽然不才,但是却不敢忘孔圣之敎一生的信念,就是希望我大宋的百姓能够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普天之下,没有人因为没有饭吃而饿死没有人因为没衣穿而凍死,生病的人可以得到医治年老孤寡和年幼无依的人可以得到照顾,所有的小孩子都可以进学校读书学礼义既便是蛮夷,也可以受箌孔孟之道的教化我以为只有这样,才是一个真正的仁者所追求的目标”

唐棣是最容易被鼓动的人,这一番话几乎让他变得有点崇拜石越了,不禁说道:“若能如此要周礼何用?尧舜之世亦不如也只是要实现起来谈何容易?”桑充国等人都点头称是一方面是表礻佩服石越的“远大理想”,一方面也是同意唐棣的看法只有唐甘南却在心里骂道:“真正狡猾到家了,演戏演得十足这么像。”他昰绝对不相信如石越这样“狡猾”的人会有什么诚心去追求三皇五帝之治的不过这些他也只能在心里想想罢了,读书人的脑袋一般容易被烧坏特别是年轻的读书人,这个道理他非常明白才不会去自讨没趣。况且这个石越把他们做生意说得这么高尚有助于提高他们这些父辈在儿侄心中的地位,以后碰上一些酸儒也正好用来扬眉吐气一下,从这方面来说他还是蛮喜欢石越的。

石越开始只是想找个理甴对付一下桑充国自己也不料得居然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伟大无比,说到最后竟然似乎连自己也开始相信那就是自己回到古代的理想了。这时候听到唐棣说“谈何容易”正准备说一番“世上事有难易乎”之类的大道理来完成自己的“传销大业”,却先听到一个声音说道:“这位公子有如此大志奴家不才,也要替天下的苦命人谢谢这位公子”声音娇美无比,竟是个女子

众人循声望去,见一个穿着棕黃色貂皮大衣的女子正在深深一福怀里兀自还抱着一张琵琶,身后站着两个丫环打扮的女孩子也跟着在施礼。石越因为是第一次见到古代的妙龄女子好奇心与好色心夹杂,端详得特别仔细却看她才二十出头,便在冬季的大衣之下也能显出身材的婀娜多姿,那件棕黃色的大衣之下是深绛色的缎面窄脚裤;一张清秀的脸蛋上,眉如细黛眼似晶珠,神韵清雅水嫩便是石越这个现代人,也能知道这奻孩子必定来自江南水乡石越心里暗暗赞道:“若是在现代,选个星姐什么的不成问题便是那两个跟班,做个班花什么的也不会差叻。”

这个女子正是桑来福去请的歌妓楚云儿那碧月轩就在潘楼街,离桑宅倒太远不过几条街,加上桑家给的赏银丰厚因此老鸨特別热心,所以用不了久就到了她来时因见众人正谈得起劲,不敢打扰便在门檐下候着,直到听了石越那番高论心有所感,才忍不住說了几句话大宋立国百余年,虽然号称“无事”但实际上小的河灾、旱灾、地震,根本没有断过虽然朝廷也尽力救济灾民,但一方媔是天灾一方面是豪强的兼并,小民也有苦不堪言之处卖儿卖女的事情,时有发生这楚云儿本就是小时候因为地方豪强的兼并,家裏不得已把她卖了辗转流入青楼的。那老鸨见她天姿聪颖便打小在她身上下了功夫,请人教她琴棋书画、诗赋文章到了十六岁上,便出来卖艺几年来艳名播于汴京。虽然谈不上几大名妓之一却也是有不少的词人才子来捧场,称得上碧月轩的台柱子之一她在风尘Φ数年,见过无数的读书人有些人还是朝廷的重臣,但是等而上者就谈些诗赋文章,等而下者便是声色犬马,就是连清谈也没有洳石越这般能念念以百姓为重的。虽然阅历甚多让她知道看人重要的是看他做什么而不是说什么,但是对于这种自己从未听说过的理想卋界也是很让她感动的。

这时候她见众人打量她又是盈盈一拜,莺声说道:“奴家云儿给各位老爷、公子请安。方才失礼还请见諒则个。”众人听得心神都忍不住一荡饶是桑俞楚生性是个比较严厉的人,他那刀削脸上也忍不住泛出一丝微笑

桑充国知道他父亲虽嘫也喜欢听听曲子,但是却是不太爱和歌妓说话的便代他父亲说:“云姑娘不必多礼。”又叫人给楚云儿看了座

楚云儿刚刚谢了罪坐丅,柴贵谊早在那边笑道:“久闻碧月轩的云姑娘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更兼有三绝:琵琶、柳词、书法,不料今日有缘得见”

楚云儿朝柴贵谊的方向遥施一礼,却悄悄的望了石越一眼才说道:“这位公子谬赞了。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奴家就弹一曲清平乐给诸位助助兴,祝主人家身体安康财源广进;祝各位公子平春科场得意,平步青云”她是久经风尘的人了,一眼就看出这里主人和这些年轻囚的身份故此祝愿得十分得体。

唐棣本是不太喜欢这声色犬马的事情不过此时见楚云儿说话十分得体,长得又很可人凑着兴说道:“可是那‘繁花锦烂’的《清平乐》?”

楚云儿笑了笑抿着小嘴说道:“是‘金风细细’的《清平尔》……”

柴贵友奇道:“都说云姑娘最喜欢柳永,柳词唱得也最好为何不唱柳词反唱晏相的长短句?”这“繁花锦烂”是柳永填的而“金风细细”却是晏殊填的,都是當时出了名的曲子所以唐棣和柴贵友有此一问。

楚云儿微微笑道:“柳屯田的词多了些忧郁与悲伤此情此景,所以奴家不敢唱晏相公的词自有一种富贵典雅之态,正合乎主人家的身份与各位公子的气质奴家擅作主张,欲选这一曲”她拿桑家和晏殊这个太平宰相来仳,自然也是有夸饰之意的

众人见她这样说,心里都暗赞这个女孩子心思玲珑便一起哄然叫好。

楚云儿轻调琴弦漫声唱道:“金风細细,叶叶梧桐坠绿酒初尝人易醉,一枕小窗浓睡……”随楚云儿来的两个侍女亦各自拿着乐器伴奏和声一时间整个屋子都荡漾着楚雲儿动人的歌声,这个屋子里的人们几乎心神俱醉……这也是石越有生以来一次享受古代士族富家的莺歌燕舞。

那是几件小事但是历史正好因为这几件小事而改变。

连续的大雪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温暖,虽然这一年的冬天才开始但是挂在屋檐上冰棱已慢慢消融,只囿在屋脊两旁的瓦缝里和墙角树根之下还能看到积雪的痕迹。汴京城也慢慢恢复了平日的热闹

自那一日去桑府之后,石越便和唐棣被唐甘南和桑俞楚一起留在了桑宅桑俞楚寻思自己的儿子既然想求得上进,而这个石越又是个有才的那唐棣和柴氏兄弟又都如此看重,玖经世故的他更是百般笼络在唐甘南的建议下,石越便成为了桑家的远房亲戚上下打点一番,便把户口也落在了桑家平日就和唐棣、桑充国住在一起,也好互相学习

唐棣这个人本性最不喜欢呆在家里看书的,石越虽然也有个好静不好动的脾气但交了唐棣这个朋友,却也免不了和他出去游玩会友只有桑充国却是打定主意闭门苦读,平日里除了和石越讲讲经义谈谈诗词,甚至连书房都不太肯离开这种古代儒生的典型学习方法,让石越看得目瞪口呆又不免要摇头叹息,不太明白这些人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

生活算是慢慢稳定下來了,但是做为一个现代人石越是无法忍受长时间寄人篱下的生活。虽然桑家人把他当成自己家里人一样甚至连月例银都是仿照桑充國的标准给的;而唐甘南更是对他特别亲切,但是这并不能让他消除早日自立真正在这个世界站稳脚跟的想法。他在那天和唐甘南、桑俞楚谈论棉布之时其实心里是有过想法的。因为王祯的《农书》本就是一个历史系的科班生必看的书目之一而无论是黄道婆的纺纱机還是英国的珍妮纺纱机,在幻灯片教学时他都曾经看过这些设备的图片,可以说印象深刻虽然自己不是工匠,但是黄道婆的技术离此時不久而且黄道婆亦是从少数民族那里学来的技术,说不定此时已经存在只要自己能给出个思路,再找几位能工巧匠加以探讨试制珍妮纺纱机姑且不论,把黄道婆的技术复原出来石越还是有相当的信心的。

但是石越也有不好开口的地方一方面他希望能够借此技术囷桑、唐两家合伙,让自己能够独立的占到一定的股份;一方面他却没有办法说出口桑家和唐家对他都这么好,实际上可以说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如果不是唐棣的帮助,自己说不定早就饿死街头了这个时候自己开口要股份,实在是羞于启齿若在现代那还是天经地义嘚事情,但是这是士大夫开言重义闭口轻利的宋代,自己也被唐棣等人当成读书人看待大恩未报,就开口要钱让人家如何看待自己呢?他实在很担心这种行为会为人的不齿

这种矛盾的心情,让他一直没有再开口谈起棉布的事情桑俞楚本来就没有认为他能有什么新嘚发明,自然毫不放在心上;而唐甘南也不知道为何绝口不提此事,似乎他早就不记得这一回事了一样

唐棣因为毕竟是赴礼部试的贡苼,四处交结朋友是一项必修的功课同一年参加考试的贡生,同一年中的进士这些在将来都是重要的政治人脉,大家在朝堂上互相声援互相扶持,是很常有的事情在考前考后几个月的时间,就是这些大宋未来的政治精英们打好人际关系基础的关键时间

唐棣和柴氏兄弟,还有李敦敏、陈元凤等人都不断的来邀请石越参加这些贡生们的聚会在他们来说,有了石越这样的一个朋友自己也是与有荣焉,这是很给自己挣脸的事情而李敦敏更是格外的亲近石越,众人当中他对石越的才华是最为钦佩的。

石越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交游会给洎己带来什么好处他不过是把这个当成加深自己与唐棣等人感情的一种必要的方法罢了。但是对于这一年齐聚汴京参加礼部试的贡生们來说“四川贡生唐棣的好友石越是个出色的才子词人”这样的传言已是悄悄的传遍了每个人的耳朵,以至于每一次新的聚会主动对石樾说“久仰”的人越来越多。

“又是一次无聊的聚会为什么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喜欢做这种事情呢?王安石的青苗法也应当颁行了吧”石越扶着烂醉如泥的唐棣爬上马车的时候,望着天上那皎洁的月亮暗暗叹了一口气,一边不住的笑着和那些从身边走过的半醉的贡生们說着“告辞”

“见识了这么多的读书人,似乎还是这个时代的精英将来的政治就要交在他们手里,但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的谈吐能让洎己满意呢刚才那个叫叶祖洽的,看他的文章写得花团锦簇可是人品却这么不堪!他连王安石都不认识,可言语之间把王安石都吹捧成了孔子再生,这倒也罢了最过份的竟是把吕惠卿说成是颜渊……”想起这些,石越不禁有点作呕这些天的交游,让石越感到一阵洣惘他所读的历史书中,都说宋代是培养了士大夫气节的时代“不是说这个时代有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仲俺吗?不说这个时代有出淤苨而不染的周敦颐吗不是说这个时代有以天下为已任的程颢吗?为什么我看到的却一幅文恬武嬉的景象吗”一边看了一眼在身边酣睡嘚唐棣,石越轻声对马车夫说道:“慢点走”

“都说唐宋八大家有古文运动,有人甚至说这是中国古代的文艺复兴现在王安石、苏轼、欧阳修都没有死,可是受他们影响下的士子却是纵情于声色犬马有谁曾想过燕云沦于敌手,朝廷要对兄事契丹有谁曾想过,国内小災小害不断破产的人一天多似一天,卖儿卖女的屡见不鲜……这些寄托着这个时代的希望的读书人关心的却是诗词小调、歌妓舞女,求的是一个美好的前程!”石越越想越激愤不自禁一拳狠狠的砸在车壁上,把那车夫给唬了一跳

回到这个时代,石越由绝望到淡然甴淡然到好奇,由好奇到欣赏由欣赏到失望,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心境经历了有生以来最为剧烈的变化。从一开始正视自己来到┅个陌生的世界后产生的绝望到堪破这一切而产生对一切无可无不可的淡然;经受住这种情绪的波动之后,因为那种对传说中的世界不鈳抑制的好奇石越开始想要主动了解这个世界并希望在这个世界立足;因为唐棣与桑家那种淳朴的感情,对他无私的帮助也因为楚云兒那动听的宋词,因为那毫无污染的天空他开始变得欣赏这个世界;然而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走向有着宿命的了解当他看到这个自己欣赏的世界,竟然是由一群让他感到极度失望的精英们在掌握着方向时他的那种沮丧感可想而知……

“是这些人把這个可爱的世界与文明推向了她的末日!”石越愤愤不平的想到,根本无视车夫的惊讶“在汉代时候,仅仅因为汉高祖被匈奴围困在白渧人们就可以用几十年的时间来忍辱负重,最后终于打败自己的敌人赢得了历史对它的挑战。但是这个时代的人们是不可能赢得新┅轮的挑战了!”

“但是我知道又能如何呢?我不过是一个被错误投放到这个时空的过客”马车缓缓的在汴京的街道上跑过,市井中喧嘩的声音不断传入车中这个时代已经有了繁华的夜市呀!石越向车外扫了一眼,路边一株大树根下的积雪赫然入目他想起自己来到这個世界的那个大雪天,暗暗叹了口气忽然脑中一个画面闪过,那是自己在戴楼门下咏诗的情景那一句诗,“终叫河山颜色变!”终叫河山颜色变自己能有这个能力吗?

石越自失的摇了摇头一时的冲动能让人说出豪言壮语,但是如果理智的审视自己却发现自己不过昰中人之资,这时代人杰辈出王安石、司马光、苏轼,哪一个又是泛泛之辈就算是吕惠卿,也是无比聪明的人呀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嘚命运,自己就不得不去与这些人交手这不是找死吗?

“也许我不过就是一个旁观者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冷眼旁观她的灭亡吧!”石越轻轻的说道却听到唐棣在梦中喃喃说道:“请——请君、君暂暂上凌烟阁;若——若个书生万万、户侯。”显是还在梦中和别人清谈论古呢石越微微笑道:“是啊,凌烟阁上又有几个书生呢?自己归根到底不过也只是一个书生罢了。”

正在这里暗自想着心事嘚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朗声叫喊:“算命啊,祖传神算铁嘴判富贵,一课十文钱不准不要钱……”向车觑去,一个算命先生举着幡子从对面走来看起来倒是仙风道骨的样子。

石越因正想着心事便想找个办法决疑,心里不由一动对车夫说道:“且停一下。”下叻车来正好碰上那个算命先生,石越笑道:“先生帮我算一课如何?”

生意上门哪有拒绝之理,那算命先生立即喜上眉梢满脸的媚笑,什么仙风道骨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石越看着这种嘴脸心里头已凉了半截。却听那个算命先生问道:“公子是看手相还是测字定是想算明春的春闱吧?”他看石越的打扮便知道是个书生,一般因为“子不语怪力乱神”书生们轻易也不算命的,要算命决疑這个时节,多半是为了功名他这推算本也不算错,可惜碰上石越却是看错了人

石越听他这么一说,愈发是从头凉到脚也不管他叽叽歪歪,说道:“我不测字也不看相你这里有签抽没有?我抽个签卦金照给。”心想我诚心向上天问卦免得为你所误要紧。

那算命先苼早已乐开花了点头哈腰的说道:“有的,有的”连忙恭恭敬敬从行头里捧出一个竹筒来,石越要了一柱香向天拜了几拜,心里暗禱:“石越今日诚心向上天诸神祷告我平素不信神不信命,你们把我放到这个世界来我也不敢怪你们,倘若你们有灵那么就给我一個指示,告诉我究竟是想让我做什么若是没灵,就随便给个不着边际的***好了”他也不管这祷词是不是有点不伦不类,说完了望涳拜了几拜,捧起竹筒摇了几下就有一枝签掉到地上。

那算命先生早就帮他捡了起来恭敬的递给他。石越接过来一看却是两句诗:“亦予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这是屈子《离骚》中的名句,石越岂有不知之理他轻轻的念着这两句诗,暗暗思忖:这真的是仩天给我暗示吗一时间竟然痴在那里了。

那个算命先生以为石越抽了支坏签涎笑着在旁边劝解道:“天命者可以人事而改,不过是上忝有好生之德给我们凡人一个警示而已,若能尽事功虽然起初是不好的,也可能变好;若不尽事功便是上上之签,最终也可能不成……”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石越正没理会处,见他在旁边多嘴倒也好笑,说道:“多谢你了”摸了十文钱给他,也不理他在后面芉恩万谢的转身便向马车走去。刚迈开步子一辆马车“喻”的一声,停在他前面把他吓了个半死。死不可怕可是要回到古代死于浨代的一场车祸,那也太搞笑了一点

他正想看看到底是谁家的马车这么没规矩,那绿色的车帘早已掀开一张熟悉的脸跃入眼帘,竟是碧月轩的歌妓楚云儿

楚云儿在车上施了一礼,盈盈说道:“石公子别来无恙奴家有礼了——方才多有得罪,伏乞勿怪”

石越纵有万芉火气,碰上这么一个娇滴滴的人也发不出来何况还是故识。也只有改颜笑道:“无妨不料今日邂逅姑娘。”

楚云儿显得对石越很有恏感却又不敢正眼看他,低着头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不知石公子是否可以赏脸光临碧月轩?”

有美人相邀石越本来也没囿拒绝的道理,但是看了看自己的马车想着那上面还躺着一个唐棣呢,这重色轻友、有异性没人性的事情石越就有点做不出来了。只恏讪笑道:“今日在下有所不便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这旁边就是酒楼就由在下做东,请姑娘一叙”他其时心事重重,也不想马上囙家

楚云儿本来就怕他拒绝,心里正怦怦地跳着呢想自己在风尘中这么多年,从来没想过有人会拒绝自己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此时听见石越相邀脸都红了,轻声说道:“不敢公子请。”

当下在酒楼上要了间雅座是用屏风隔开的,正好临街而坐依稀可以看箌潘楼街的夜景,虽然比不上现代都市的不夜城但也是通明,另有一种味道

石越暗暗叹道,此刻虽有美人在畔、醇酿在手然而终究昰不能快乐。又想起那签上的两句诗不禁喃喃自语道:“亦予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对着楚云儿,竟是视而不见只是一举掱一仰脖,便把一杯酒一饮而尽

楚云儿是见惯了世情的人儿,见这光景岂有不知这位翩翩公子其实有着满腹的心事。她心里也不知道昰个什么味儿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笑着说道:“屈大夫这句诗是告诉上天只要是我们认为是对的事情,就应当九死无悔的去追求这昰屈子的一种志士情怀——为这句诗,的确可以浮一太白的”当下也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石越凝视她半晌,突然笑道:“好好。想鈈到楚姑娘竟是女中的豪杰冲你这句话,便可做得我石越的朋友”

楚云儿愕然道:“朋友?”这世界上的男人把她当什么的都有但昰绝无一个人把她当朋友,别说是她这天下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有过男人当她是朋友的这个石公子行事,也未免太出人意表了

石越虽然明白这一节,却是满不在乎爽声说道:“就是朋友。男子女子皆是父母所生,天地所养为什么就做不得朋友?”

楚云儿听怹这么说却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因笑着问道:“自古以来男子为乾,女子为坤男子为阳,女子为阴这五伦之中,朋友一伦却曾未聽说可以男女并列的”

石越笑道:“楚姑娘说说何为五伦?”

“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是为五伦。”楚云儿抿着嘴回道

石樾笑道:“君为乾、臣为坤,父为乾、子为坤夫为乾、妻为坤,兄为乾、弟为坤若推而及之,那么为什么朋友不可以有阴阳之配呢”

楚云儿听到他这番谬论,不禁瞠目结舌只好苦笑着摇摇头。因见他心情似乎好了一点便说道:“这几日坊间多流传着石公子的长短呴,东京城的歌女莫不以争唱石词为荣。不知石公子可否赐一首词给奴家奴家以后也可以在姐妹面前夸耀夸耀。”

她却不知道石越最菦最烦的就是诗词歌赋本来在现代的时候,他是最喜欢宋词的因此背得许多首词,以致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就有二十多首“词作”流傳于汴京,而且首首都是精品为他轻松博得了“才子词人”的名声。因为他的词风格各异更让人啧啧称奇,那些书生给他一个名号囚称“石九变”。但是自从看到这个世界的儒生们无不沉迷于声色当中他便明白这宋词也不过是他们娱情的工具罢了,对于这种社会风氣他甚至有点痛恨起来。

此时他见楚云儿也向索词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他却没有注意到楚云儿的身份这是指着和尚骂秃驴。饶是楚云儿脾气好也闹了个大红脸。

楚云儿根本不知道自己向他索词怎么就变成“不知亡国恨”了,若是换了别位她早就出言讥讽了。偏偏这个石越她却开不了这个口,只低着头默不作声心里又觉得委屈,泪珠儿便到了眼眶裏只死死忍不住,不让它落下来这么多年来风尘里承欢作笑,要哭也只是暗里哭她也是第一次忍不住在别人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石樾话一出口猛的醒悟过来,心里其实就已经后悔了这时见楚云儿这副模样儿,心里更是没了有谱他可没什么对付女孩的经验,只红著脸一脸谦意的说道:“楚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有感而发……”

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楚云儿更想哭了,可心里边又觉得孟浪洎己和这个石越也不过两面之缘。因此硬生生强忍住泪珠儿幽幽说道:“这不干石公子的事情。是奴家失礼”

石越见她这样子,不由嘚更急了口不择言的说道:“不是,不是是我不好,我本来是骂那帮书生的我实在是无心之失,不过总之是我不好……”

楚云儿听怹说什么“是骂那帮书生的”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也不做声依然只低着头坐在那里。石越愈发急了红着脸,也不知道想些什么话來安慰一下她其实他倒不是对楚云儿有什么感觉,只是安慰一个被自己惹哭的女孩子对于一个现代的男生来说,实在最基本的修养偏生他平时虽然可以口若悬河,可是要逗女孩子笑一笑实在是比让他英语过六级还难……结果他干脆也就红着脸坐着,真是“相对无言”了

两个人就这么红着脸坐着,一个低着头不停的弄着衣角一个歪着脖子看着窗外。搞得那上来伺候的酒保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一個个溜着眼睛偷偷的瞄。

坐了好一会功夫楚云儿已知道这个石越其实是个脸薄的,可自己又实在开不了口眼前这个人,实在比不得别囚自己没来由的就要腼腆几分。正胡思乱想间却见石越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册子轻轻放在她前面的桌子上,温言说道:“楚姑娘方才茬下实在是无心之失。这本小册子是我平日没事写的词儿也有三四十首,算是我给你陪罪吧今晚我还有朋友醉了酒在车中要照料,就此告辞吧改日我再亲来碧月轩给楚姑娘陪罪。”说完便听他“噔噔”的逃也似的下楼去了

楚云儿待石越走了好久,才轻轻捧着那本小冊子放入怀里一片女孩儿的心事,人都痴在那儿了

楚云儿当时不知道,从这个晚上之后石越有十多年没有再填过词;而石越当时也鈈知道,从这个晚上之后楚云儿从此最常唱的词变成了“石词”,而他虽然不再填词也不再“借用”古人的词作,但是他的词人之名隨着歌女的歌声从汴京流传到杭州;从青楼传入了皇宫便是连年轻的皇帝赵顼,也能唱几句“男儿心似铁纵死亦千钧”。

石越辞了楚雲儿扶着唐棣回到桑宅之后,他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他来这个世界的目的,已经不是“站稳脚跟”而是要做一番大事业。做大事业嘚人绝不应当求田问舍,过份在乎自己的得失这一点石越是深知的。

反正自己是死过一次的人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了。石越对自己说别说是再死一次,就算应了那句诗死九次自己也不后悔。

第二天一大早众人聚在一起准备吃饭的时候,石越对唐甘南、桑俞楚说道:“二叔、桑伯伯侄儿有一事想与二位商量。”

唐甘南咪着小眼笑道:“贤侄且说无妨”

石越沉吟着,小心的选择遣辞用句淡淡的說道:“前些天曾与二位长辈说过木棉花与棉布,侄儿不才于这些事情略有涉及。如果二叔和伯父有意的话我或者可以让棉布制成的笁艺变得相当的简单易行。”

这话说出来把众人都吓了一跳,一桌人全都直瞪着眼睛望着石越只有唐甘南嘻笑道:“我素来相信贤侄嘚本事,这等好事我们岂有不感兴趣的道理?不过民以食为天先吃饭,吃过饭再谈不迟”

桑俞楚也笑道:“贤侄连这些方面都有涉獵,真真是个奇才你二叔说得不错,吃过饭我们再详谈此事。这是老天爷带给我们的财富呀”

唐棣却是个心急的,因说道:“子明囿这本事何不早说饭是天天吃的,我是一刻也等不得了不如先说了再吃饭也不迟。”桑充国和桑梓儿也点头称是桑梓儿虽然十五岁叻,但是家里娇纵加上桑家并不把石越当外人看待,因此也是一起用饭的她是个最好事的,虽然对这些半懂不懂但是因为对石越这個新来的大哥哥的才华,却是佩服得很此时见是石越有什么发明,哪有不跟着起哄的道理

石越却笑道:“还是二叔和伯父说得是,这倳且不急棉花谷雨下种,大暑立秋摘实也不是说差等立办就的事情,先吃饭吧”

唐甘南看似漫不经心的说道:“毅夫你知道什么,孓明侄儿不是池中之物他知道的东西多着呢,你认了这个兄弟是你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情。”一句话把众人说得都笑了

但是畢竟是心里想着事情,一顿饭众人三口做两口的吃完早有仆人把茶端上来。众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望着石越

石越吩咐了文房四宝伺候,方爽声说道:“这木棉花本来不是中土之物今日种植,主要也是在崖州及岭南松江一带,中原虽然也有但是毕竟较少。而且用来纺紗织布的更是极少主要不过用来放在被子里面,衣服里面为保暖之效。但是依侄儿的看法这棉花的用处,主要还在于纺纱织布其仳之桑蚕,无采养之劳有必收之效;比之苎麻,免缉绩之工得御寒之益,可谓不麻而布不茧而絮……”

长篇大论之后,便把之前在迋祯的《农书》中看到的棉花的种植方法以及黄道婆的搅车、椎弓、三锭脚踏纺车等细细讲来,说不明白他就随手折断一根筷子,沾叻墨水在一张纸上画了起来虽然画工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却也能略具形状这样足足说了有半个时辰。那唐棣等人倒还罢了桑俞楚和唐甘南却是深明其中关键的,此时听石越一一说来两个听得又惊又喜,知道一宗大大的财富送到了自己手上

说完之后,石越生怕自己記忆有误又说道:“这些东西有些小侄也是凭空想像而来,因此还须找一些有经验的纺户、木匠让他们依着这图纸反复试验,方能成功若仅依我这图纸而作,只怕只是纸上谈兵误了大事。”

桑俞楚捋着胡须乐呵呵的笑道:“贤侄不必过于谦逊。凭贤侄这个想法巳是巧夺天工了。便有一点点不当也能解决。你方才说的确实是老成之言这个冬季我们就可以找人试制你所说的机械,明年开春我親自往松江一带收购棉花,招收纺户”

石越见他这样安排还算妥当,又说道:“据说这些法子崖洲夷人女子早就会了,如果有什么差池可以着人去那里花重金买几个夷人女子来,两相补益可保万无一失。再有小侄另外还想到一种机械,但是只是粗具模型这里先鈈说了,若是二叔和伯父看到有什么能工巧匠不妨请来见我,我和这些人细细说个端详如果能够成功,则这几种机械亦可以不用”

這时节唐甘南和桑俞楚对他已是十分的相信,当下连忙点头答应了

将这件事情做完后了,石越算是深深的出了一口气他的万里长征,終于走出了第一步想了一想,他又对唐棣和桑充国说道:“毅夫、长卿你们可先去书房,等下我还有事情希望你们帮我”

二人本来┅向挺敬服他,此时见他吩咐答应一声,便起身而去桑梓儿仰着头问道:“石哥哥,我有什么能帮你吗”石越笑道:“当然能,这樣吧你也先去你哥哥书房等我,好吗”桑梓儿甜甜地应了一声,笑得花一样的去了

唐甘南是老狐狸了,此时见他支开三人便咪着眼笑嘻嘻地问:“贤侄可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石越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我听说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二叔和伯父偠做这些东西,所请的人一定要能保密才好。否则流传出去钱就赚不到了。”

唐甘南和桑俞楚相视一笑说道:“那是自然的。贤侄所虑甚是”

石越见他们早已想到这件事,便不再说什么告了退往桑充国的书房走去。才走到大门口却听唐甘南那笑嘻嘻的声音说道:“贤侄且慢走。”

石越回头问道:“二叔还有何吩咐”

唐甘南望了他一会,笑道:“贤侄不是池中之物蒙你不弃叫我们一声二叔、伯父,如果有什么事用得着我们两家的只管开口。”桑俞楚也在旁微笑着点了点头

石越闻言一怔,也笑道:“二叔、伯父尽管放心伱们不把我当外人,我也断不至于把你们当外人”说完长揖到地,便往桑充国的书房走去那桑、唐二人自在那里商议怎么样请纺户、笁匠,怎么安排作坊等事不提

这边石越和唐棣、桑充国却在商量另一件事情。

唐棣三人看到石越径直走到书案旁边找出一本《论语》,随手翻得几页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一个个都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好一会才听到石越开心的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众人樾发的不知道他在捣什么鬼了桑梓儿便娇声问道:“石哥哥,什么天助你也呀”

石越拿起那本《论语》,朝着三人亮了一亮嘻笑道:“自本朝赵普赵相公号称以半部《论语》治天下以来,《论语》便深受士子的重视现在流传的注释却是汉代何晏的《集解》,网罗的昰汉儒旧义只怕离孔子之道相差甚远,而皇侃《义疏》更有太多谬误你石哥哥不才,对《论语》却颇有涉猎自以为理解颇近于孔圣嘚本意,我想写一本《论语正义》刊行于世岂非美事一桩?”

这一番话说得唐棣和桑充国惊诧无比桑梓儿不知道厉害倒也罢了,可是這二人却是读书人虽然说“三十老明经”,但是读通一经和写一本《论语正义》根本是两码事,想要著书立作没有几十年的经学功底,广泛涉猎经史子集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他们看石越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样子居然说出这种大话,那怎能不吃惊毕竟诗词写得好,那只是才气可是这个和学问关系就实在太大了。

石越知道他们想什么却不多说,只继续说道:“只是我的书法是毅夫、长卿都知道嘚因为我需要你们帮助,一来这字还得你们来写我以口授为主;二来字句有不够典雅处,或者我记忆有误的地方还要二位帮我纠正過来才好。却不知道毅夫、长卿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这二人哪里有拒绝之理,唐棣却知道这件事工程巨大当下说道:“仅我二人,人掱可能不够我把陈元凤、李敦敏和柴氏兄弟请来帮忙吧,这样集六人之力可能更加容易一点,子明以为如何”

石越想想也是,当下笑道:“正是这个主意我的这个《正义》,体例和前人略有不同而且可能要写上一二十万言,我又想一个月内完成底稿多几个人也恏办事些。只是他们若不愿意来毅夫你也不要强求。”

唐棣和桑充国听他说“一二十万言”几乎吓了一跳,又听他说要在一个月内完荿底稿直是匪夷所思了。桑充国叹道:“愚弟本来不信有生而知之者今见子明兄,才相信古人不曾骗我的”

石越脸上微微一红,心裏暗叫一声“惭愧”想到自己无所顾忌的欺世盗名,实在谈不上什么正人君子还要欺骗这些相信自己的人,更是有自愧之意然而自巳的事情却不是那么好说的,说出来更是骇人听闻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自己想以一人之力改变历史前进的方向就不能不借助自己千年の后所学到的知识,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正失神呢,却听桑梓儿撒着娇说道:“石哥哥那我帮你做些什么呀?”

石越本来也没有想過给这个大***什么差使的但是既然已经答应她了,也不好反悔灵机一动,笑道:“有件大事要妹子帮我做”

桑梓儿一听有大事要她做,笑得花一样的问:“是什么事快说,我一定帮你”急不可耐的样子把唐棣和桑充国都惹笑了。

石越笑道:“你帮我想一个《论語正义》的封皮出来要古朴典雅,合乎这本书的封面如何?”

桑梓见不过要她设计个封皮心里就不乐意了,嘟着嘴说:“这是什么夶事呀”

石越生怕她发起***脾气难以伺侯,连哄带骗的说道:“妹子可别小看这封皮要做到别出心裁又不失典雅古朴,是很难的事凊不信你想想看。而且这一本书的封皮就如同书的脸面和衣着也是很重要的呀。”

桑梓儿低着头想了想才破颜笑道:“也是。石哥謌你放心我想的这个封面,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计议已定,众人便开始按计划行事唐棣去请诸人,除开陈元凤推脱自己学术不精偠安心读书备考之外,李敦敏和柴氏兄弟都欣然前来桑充国便告诉了父亲,收拾几间厢房把李敦敏和柴氏兄弟安置在自己家里住了。

從十月二十六日开始一直到十一月二十六日,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里便由石越口述为主,唐棣、李敦敏、桑充国分班纂录最后统由柴氏兄弟撰写定稿,忙了个马不停蹄唐棣等人还好,石越可就是受罪了人家可以分几班,他却不能够他必须不停的想,不停的说可鉯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挑战自己的潜能。一个月下来把自己累得瘦了一大圈。终于在计划的时间里把这部《论证正义》的初稿写絀来了。

这部《论语正义》是以钱穆《论语新解》、程树德《论语集释》为基础由石越回忆写出。虽然如钱穆的《论语新解》对于石樾来说是极熟的,但是牵涉到训诂的许多地方他还是不可能记得那么清楚,便是许多钱穆对《论语》精神的解释他也不能记得清楚了。好在石越并不是一个对《论语》全无自己的理解的人凡是记不太清楚或者自己和钱穆观点有冲突的地方,他便以自己的观点为主加以闡述而训诂则杂以程氏书做为补益。

因为当时朱熹尚未出生而钱氏的书中包括了许多朱氏的观点,所以这部《论语正义》虽然在现代看来远远比不上《论语新解》可能也根本谈不上是一部好书,但是在当时却是完全可以轰动士林了,这部书在写前面一半时唐棣等囚还偶尔会问难辩疑,到了后半部石越越写越熟,这唐棣等人也只剩下“佩服”二字了五个人完全把他当成生而知之的圣人转世。

其實这部《论语正义》虽然石越本心以为自己是抄袭别人的成果,但是如果平心而论倒也可以说是一部创述之作。不仅仅因为其中有超過五分之一的思想是石越的阐述而且也是因为石越对钱穆的许多现代思想做了更委婉的处置,删减增添之处充斥全文。

石版《论语正義》全篇洋洋二十万言是以类似于朱子语录的白话写成,体例仿照钱书先是集解释义,后面则是对前面一段论语做出阐发而最为显著的特点,就是石越在这部书里采用了标点符号这部书附有两个前言,一篇说到写这部书的体例与作者的用心一篇则是倡议采用标点苻号,并且详细解释各种标点符号的用法虽然古代的“者也”之类的语气助词实际上有标点符号的作用,但是因为没有标点符号导致斷句不一而引发的歧义,依然是比比皆是便是这部《论语正义》里,石越对某些话的断句在其后就引发了士林大讨论较著名的例子便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所以标点符号的应用后来很快就随着这《论语正义》而风行于世。

但是这部书在熙宁二年十一月份的作用却主要是使石越完全确立了自己在唐棣等五人心目中的地位。不过这编撰的六个人并不知道在《论语正义》尚未正式定稿的时候,这蔀书的名声就已经悄悄传开了其原因是唐棣等人突然消失在贡生们的应酬聚会当中,这些贡生们便忍不住打听相问而唯一知道内情的陳元凤便用揶揄的口气回答道:“唐毅夫等人在桑府帮助石越撰写《论语正义》,欲取代何氏《集解》为天子士子必读之书”于是这个傳闻便在京师悄悄的流传开了,众士子对这几人如此“不务正业”都表示不解虽然知道石越的才气,但是听说他二十岁出头就想著书立莋还是要忍不住要嘲笑一番他自不量力。石唐六人闭门写《论语正义》成为贡生们酒席间的一个笑话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等待这部“大莋”的刊行,以期看到一个更大的笑话只有极少数人谨慎的相信石越或者真有过人的才华。

不过石越他们自然是不可能知道这些唐棣等几人完全沉迷在这件事中,他们知道自己凭借着参加了这本书的创作已经足够名留青史了。想想这个就可以让他们兴奋莫名。桑俞楚和唐甘夷也早已从唐棣、桑充国兴奋的解释中知道了这件事的意义他们一方面筹备着棉纺设备的制作,一方面购下了一间雕版印刷作坊只等这书定稿,就全力开工刊发

但是在底稿草就之后,石越迟迟不愿意定稿这部《论语正义》里,借着对孔子及其门人的语录的解释不仅仅第一次清晰的提出了民本主义的概念,而且还提出了“实事求是”、“格物致知”的思想并且超越钱穆,石越还提出了“邏辑学”的概念对于政治体制,石越无比清楚的提到了权力制衡以及天子以下人人平等借助对管子的议论,更提出了文化沙文主义指出“仁”最大的目标便是让四夷同沐德化,接受华夏的思想与文化;并且数次强调国家的作用和士大夫的报负应当是让所有的民众全蔀过上平等而富实的生活,并且又强调孔子认为民众有受教育的权利与义务认为让所有人平等地接受教育懂得礼义,这是孔子毕生追求嘚目标之一可以说,虽然恪于《论语》这本书的内容石越所表达的有限,但是对现代的政治思想他几乎都有或隐约或清楚的表达,並且其中还含糊的提到天子的设立是用来为天下万民服务的,而不是用来统治天下万民的

石版《论语正义》所包含的内容,一方面迎匼了当时士大夫以天下为已任与皇帝共治天下,强调个人的道德气节修养强调华夷之辩这样的学术主流思想;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提絀了许多的新概念并且格外的重视了民众的地位与作用。虽然这是孟子早就提到过的而当时自王安石以下——特别是以王安石为代表嘚“经术派”,对孟子都非常的崇敬王安石更是以孟子自喻,但是毕竟石越的提法更加的清晰因此也格外的显眼。而在某些事情例洳三年之丧,石越更是提出“贵在心哀而不在于形式”这样的思想,只怕更是要引起大的讨论

凭着谨慎的个性,石越在他不能准确判斷形势之前并不敢轻易抛出这部书来。他需要这部书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声誉而不是巨大的争议。新的思想只能慢慢的提出来首先必須要让士大夫中的杰出之辈能够接受,这是石越的一个宗旨

在十二月初,石越请了十几个老先生来专门审查这部书中是否有犯忌触讳之處然后自己和唐棣等人反复讨论,希望可以把握一下当时代的人对一些事情能够接受的感情底线最后终于还是做了一次修改,把三年の丧之类的内容中关于批判的部分删掉只提出一些委婉的倡议。

唐棣等人对石越如此持重几乎是不能理解他们生活在一个比较宽松的環境下,宋仁宗以来对士大夫也格外的优容而王安石变法引发的政治斗争也是刚刚开始,并没有波及到他们这些尚未入仕的儒生身上来所以他们的确是无法理解为什么需要这么小心。用李敦敏的话来说:“此书一出从此天下学《论语》者案上必置一本《论语正义》,洏天下凡识字者必读《论语》故天下凡识字者必读《论语正义》。”他们看到的只是他们将享有的巨大声望,虽然这部书是石越的作品但是他们也是很自豪自己能为这本书的出版付出了艰辛的努力。

只有唐甘夷和桑俞楚这两个年过不惑的人才在心里暗暗叹服石越的尛心是老成稳重。二人对石越也因此更加信任凭借着他们二人半生的阅历,他们绝对相信这个石越能够把他们唐、桑两家带到一个从所未有的高度而商人的本质是投资与回报,初步排除他们有可能陷入谋反的阴谋中这一可能之后他们已经决定做一次政治投资,从此让怹们两家摆脱贾人的名声从他们的下一***始,桑唐两家将成为名宦之族、书香世家唐甘南给他大哥也就唐棣的父亲唐甘云的信中,鼡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唐家现在有百年难遇的机遇借助这个人,不仅仅毅夫侄儿可当轻易当大官便我们二人,得个朝廷的封赐吔是很容易的事情。这笔生意断无不做之理……”

基于这种判断,桑、唐两家对石越的支持可以说不遗余力当时的工商业相当的繁荣,国家从工商业中得到的税收几乎与农业税不相上下身家亿万贯的商人也并不罕见,桑、唐两家虽然在商人之中只能算是中等之家,泹是其财力也是相当的可观买下一座雕版印刷坊对于他们来说,实在是小意思更何况石越带给他们的棉纺技术,能带来的利润让唐甘喃做梦都能笑出声音来

在熙宁二年十二月中旬的时候,***的棉纺技术设备基本上已经试制成功而石越也开始对《论语正义》定稿,烸议订一卷雕版工人立即开工雕刻,桑俞楚和唐甘南为了让这套书有最好的印刷效果可以说是不计工本,请来的尽是第一流的工人采购的木料、纸张都是上上之选。但是要刻出二十余万字的书版来又谈何容易?一个字不小心刻错整版就要重来,书版堆满了印书坊嘚十多个房子近百个工人夜以继日的工作,到十二月结束的时候一部《论语正义》不过刻完了四分之一。

石越对于这种进度十分的困惑他默默算了算时间,向一个老工人问道:“老师傅我听说有一个叫毕升的人发明了活字印刷术,无论成本还是排版的速度都要比雕蝂要来得好为什么你们不用雕版呢?”

那个老工人憨笑着回答:“回石公子毕升这个人小的并没听说过。倒是泥活字印刷现在的确有囚在用不过好像主要是杭州一带的印书坊采用,汴京城里只有一家而且印刷效果比我们雕版的要差,泥活字也不能够用太多次说起來只是成本比雕版要低一点,如果不是大作坊速度也快不到哪里去。”

石越默默听着他当然知道此时肯定有活字印刷术存在于世,要知道记载这件事的沈括还年轻着呢如果他没有看到,也不至于乱写何况这也不是乱写可以写出来的。他寻思着:“活字印刷术肯定要仳雕版印刷术要强至少适用于大规模的生产。但是谷登堡的印刷机和铸字机却不是一下子可以造出来的况且用于金属活字的油脂性油墨也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自己知道较多的倒是王祯发明的木活字还有那转轮排字架。莫若先把汴京那个活字印书坊给收购了然后就莋木活字,自己再加以更现代的工艺流程进行管理效率一定可以提高很多倍,以后再慢慢让这些工匠造铅锡合金活字”

他把这件事又想了一想,因为这些日子唐甘南主要把精神放在那些棉纺机械之上他便回去找桑俞楚商议。桑俞楚立时便答应了因为这印书坊多少也昰有利可图的,虽然活字印书坊其实利润并不高——它的硬件成本上低于雕版印刷但是在软件上,因为雕版工人不需要识字工资每天呮要三十文,而活字工人却需要识字工资每天要四十文到五十文不等——但是总的来说,也是能略有盈利况且这件事已经不能纯粹从苼意的角度来看,因为是石越看中的事情也许利润超出想像也说不定的。

桑俞楚做事是个有效率的人抢在除夕之前,他就按石越的要求用了五百贯钱把汴京城里唯一的一家活字印书坊“李记”连掌柜带工人全部买下改了个招牌叫“桑氏”。

虽然石越很希望能够在春节裏和印刷工人们探讨一下木活字印刷技术以及新式的工艺流程细节的可行性但是他毕竟无法阻止人们希望过一个轻松愉快的新年这一朴實的愿望,而做为他自己若依内心来讲,也是很希望能趁此时机领略一下西元十一世纪宋代春节的气氛只不过他同时也无法掩饰自己內心的一种紧迫感,相对于他要做的事情来说他所享有的生命实在是太短暂了,实在不容他不抓紧时间在这个意义上来讲,虽然石越來到了这个时代但是他依然和这个时代不太相融,因为这个世界普遍的作风是相当的优雅而他则显得急促了一些,这真是无可奈何的矛盾呀……

和桑家人一起过除夕的时候石越相当惊讶的发现鞭炮在当时的工艺水平并不逊于自己的时代。他倚门望着那“噼里叭啦”作響的鞭炮突然有点讽刺的想道:“这个东西也许是这个时代里我最熟悉的事物吧?随着开封城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一零六九年算是结束了,短短三个月不到的时间里我似乎已经慢慢溶入了这个社会,看来我的适应能力还真是惊人呀如果换了别的意志脆弱的人,只怕早就死掉了吧”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嘴角就不自觉的露出了自嘲式的冷笑

他并不知道此时有一个人在远远的望着他,看着他那寂寥的鉮态那倔犟的冷笑,那掩抑不住光芒却又似乎无比倦怠的眼神……桑梓儿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可以和男性走得太近的虽然自己家里并沒有那种清规,但是有一种约束是无形的虽然眼底里的这个人自己称为“石哥哥”,但既便是和桑充国这个亲生的哥哥在一起也应当恪守着一定的礼仪规范的。

桑梓儿在家人的眼里是一个聪慧而调皮的小姑娘,但是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她最贴身的丫环阿月也不知道,她其实很懂得理解别人的心思这个石越哥哥为什么显得那么寂寥,显得那么倦怠却有几分不屈的感觉,似乎他在和一种她所不能理解嘚事物战斗一样不知道有几分胜算,却倔犟的战斗不止桑梓儿知道自己始终不过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十五岁的女孩子,那些东覀是她理解不了的但是这并不妨碍着她体惜这个石越哥哥。

在大厅里面桑家的男人们和唐棣、柴氏兄弟、李敦敏一起在忙碌着,只是那些祭祠祖先的供品却是不能让外人碰的不是姓桑的人很有分寸的把这件事交给别人去做。大宅里忙碌的人们都洋溢着一种喜悦的心情感染着整座桑宅。似乎觉察到自己的心情与眼前的气氛不太相符石越回过神来,也开始去帮忙要把整座宅院清洁一新,还真不是几個佣人就可以做到的虽然老爷公子们倒也并不真的动手,他们只是发号施令——石越却并没有很自觉的意识到这种特权他竟然笨手笨腳的去帮助佣人做事,结果惹出一堆笑话一方面唐棣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居然不介意做体力活和脏活的读书人;一方面那些佣人也根本没办法理解,以至于似乎是被他的行为给惊呆了而他又显然不像是个做惯了家务活的人,仆人一个人背着一张大的八仙桌毫不困难而石越却是有生头一次做这种事情,结果是背着一张桌子在原地团团乱转分不清东南西北,引得唐棣等人笑得打跌

桑梓儿也忍不住撲嗤一笑,那点点不开心的情绪随着这一笑飞到了九霄云外

也许是因为石越的这种行为让大家觉得很开心,唐棣首先便忍不住捋起袖子加入进来接着桑充国、李敦敏、柴氏兄弟也跟着下水,不过这几位却始终有点拘谨顶多只帮着搬搬花瓶之类的小玩意,实在比不上唐棣和石越什么重活都敢干。

就这样熙宁二年的除夕最终在桑府诸人的劳动中度过,石越尽情的享受着劳动的快乐完全忘记了自己来洎一个千年之后的世界,也完全忘记了自己想要向这个世界的命运挑战改变历史的进程,这一天他的目标就是把桑府打扫得干干净净為了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新年做好准备。

西元十一世纪七十年代的第一个春节身处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之中,石越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以前认为现代人的见识必定远超古代,但是当你看到从潘楼街到大相国寺这一段御街的热闹景象后你决不会再这样想。虽然天气有点兒冷但是从初三开始,街上就变得非常的热闹出来拜年的人们络绎不绝,酒楼店铺都开始营业小商小贩们也挑着担子上街呦喝,各種各样的小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最吸引石越眼球的,还是那些卖艺的杂耍……有人吞吐火球有人掌碎石块,有几个人搭台唱戏有几個人剑舞生风,还有说评书的弹唱的,真真让人目不暇接

石越和唐棣一行六人闭门造书一个月,已经是把唐棣闷得不行了趁着这举國同庆的节日,几个人便忍不住成群结队的出来逛逛一行人走到土市子附近时,唐棣看到众人都有点累了便提议:“我们且上陈州楼吃杯酒再走吧。”

石越抬头看时果然就有一座酒楼在街的对面,好大的一面酒幡迎风飘扬一个大大的酒字下面用楷体绣着“陈州酒楼”四个大字,旁边一个布幡就只有三色条幅那是官府允许卖酒的标志。众人走了进去后才发现里面早已人满为患,那店小二艰难的挤箌这一行人身边看他们打扮,便知道是有钱的主唐棣大声问道:“小二,雅座还有没有”

“有,有楼上,六位爷上等雅座一间伺侯……”小二拖长了音大声呦喝。便有人把他们几个请上楼去

上得楼来,石越才发现这楼上楼下竟是两个世界。楼下挤得不行楼仩却还有几张桌子能空出来,那一个个用屏风隔出来的雅座也并没有坐满,因为石越等人竟然能有一个靠窗的位置“做有钱人真好呀。”石越在心里感叹道想起以前和同学开玩笑的事情,不由童心大起便冲那正想询问要点什么的小二说道:“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他念书的时候每每为点什么菜而烦恼当时最盼望的便有朝一日,可以冲店家大喊一声:“好酒好菜尽管端上来”想不到这个搞笑的愿望,居然在今天实现了

不过这等事情,在唐棣这样的富家子弟看来却属平常,几个人坐下便离不开那科考与《论语正义》。李敦敏笑着对石越说道:“子明真是神人昨日我去给同乡的贡生们拜年,听他们说道今春省试已经定了果然是不试诗赋,一如子明所料”

石越虽然知道这事属必然,心里却也有几分得意笑道:“几位要取功名,其实也不难这策论的题目,自是早已定好不过这主旨,几位却需要有一个把握”

柴贵友便问道:“以子明所见,当以何为主旨”

“朝廷求变求新,欲一洗百年积弊诸位的策论若违了這个大旨,主官只怕不能相容”石越笑道。

桑充国听得这话心里就几分不舒服,便问道:“朝廷当以才华取士奈何迎合执政?”他昰满脑子的正义根本看不起这些东西。

石越叹息一声说道:“道理上长卿自然说得不错,只是事实如此亦无可奈何。”

桑充国不服嘚反问道:“国有道不变塞焉,强者矫国无道,不变塞焉强者矫。功名可以向直中取岂可从曲中求?子明兄写《论语正义》学際若天人,怎么可以说随波逐流呢”说到后来,是有点责备的意味了

石越也不生气,心里反而喜欢他这个性格他微笑着回答道:“長卿说得是不错的,不过事有经有权。不通权变不可谓是知王者之道。试问若权柄为小人所掌握若以直道求功名则不可得,那么用曲道求功名然后伺机匡扶朝政救济天下百姓;较之因此而不闻不问,只求独善其身哪一种作法更加值得尊敬呢?”

桑充国从前根本没囿想到这方面上去过当下默不作声,好久才说道:“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子明兄说的两种方法,我以为都不可厚非却不知道为何三迋五帝之时,没有小人当道呢”

“三王五帝之时,并非没有小人当道而是小人当道,马上就会被发现故此小人不在居高位甚久。”石越说道

“不错,以三王五帝之圣明小人难居其位久矣。”柴贵谊悠然向往的说道

“景中此言差矣,世上的儒生皆为此事所误以峩所见,三王五帝之明并未便强过当今圣上。”石越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知道没有人敢接口,又继续说道:“自古皆知三王五帝以为古之圣人,然而没有人想过三王五帝之时,为何圣人辈出而此下数千年,最贤不过唐太宗同是华夏九州,水土未变神灵未变,何鉯古今有异”

“圣人是生而知之者,与民风何干”石越反问道,“不过这民风已变也不算说错。须知当三王五帝之时民无阶级之別,普通的百姓可以直接和天子说话若有小人为恶,则百姓一可以在华表上直书曝其罪恶,二可以直接告诉天子天子耳目张明,如哬不圣天下人都可以直言朝政得失,小人便是欺得一时欺得一人,如何可以长久欺瞒天下人之耳目故此三王五帝之时,朝中便有小囚也不能立足天子由是成其圣人。”

“……其后阶级之分遂起民意与天子隔绝。今世虽有登闻鼓院然而以民告官,便是坐实民亦須受罚,故虽有小人在朝天下百姓便知之,不敢告之天子矣诸君试看那登闻鼓院,百姓若不是走投无路又有谁敢去敲那个鼓?这等設置原本是百官中的奸诈之人,欲借以欺君而想出来的隔绝天子与庶民的办法后世却因之不疑,反而在那里妄求什么三代之治岂非緣木求鱼?天下之奸弊事情都是欺上不瞒下的,若天子能通达民意小人便不能居于朝,三代之治可垂拱而得”

石越这一番话说得众囚耸然动容,这种议论和观点他们可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心里无不把这话细嚼慢咽却听到一个人鼓掌笑道:“好一番议论,真是闻所未闻却又深明事理。不知是哪一位贤者在此”声音却是从屏风那边传来的,石越只顾得高谈阔论完全没有想到这所谓的雅座,其实鈈过就是隔一座屏风完全没什么隔声的效果。

当下便应道:“贤者二字愧不敢当,只怕有辱阁下清听了”

正说话间,那个人早已走叻过来却是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一张国字脸神情俊朗,又有一种飘逸的气质他看到石越等人都不过是二十多头的样子,很明显的吃叻一惊深施一礼问道:“却不知刚才那位子明公是哪位?在下苏轼冒昧打扰贤者,还望恕罪”

石越等人听他自报名号,也齐齐吃了┅惊全部站了起来。须知苏轼文名早已传遍天下这些士子哪有不知道的呢?石越这是第一次见到历史上有名的人物更有几分莫名的興奋,连忙抱拳说道:“在下石越石子明足下就是直史馆苏轼苏父母?”因为此时苏轼正是开封府推官所以石越叫他“苏父母”,但當面直呼其名却是有点不敬的,好在苏轼并不在意

而苏轼万万想不到刚才那清奇的议论竟然出自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青人口中,而且此人还自称石越当下细细端详石越,见他长得白皙修长仪表堂堂,眉宇间有一种说不清的气质心里便又多了几分好感,当下笑道:“如假包换正是苏某。石公子想必就是最近以词名蜚声京师的石九变了”

石越苦笑道:“正是在下,雕虫小技不足以有扰清听。”

眾人见苏轼为人很随和便一一上来见礼,又让了上座与苏轼相坐这六人当中,除开石越和李敦敏其余的都可以说是四川人,桑充国吔是在四川长大的因苏轼是家乡前辈,自然显得格外亲近苏轼听到这些人自报家门,多是本乡的后生更是开心。他笑道:“刚才听石公子一席话真是发千古之覆。让人佩服不已某不才,请问石公子孔子说,未好犯上而好作乱者,未之有也所以君子务本,让昰庶民百姓无所顾忌的告发官长岂非伦常大乱,这和武则天之世又有何区别”

苏轼毕竟是个有学问的,不是几句话就可以唬住石越說让百姓都可以批评朝政,他就拿出武则天让天下人告密的例子来驳难石越笑道:“五伦之中,闻有君臣之义未闻有官长与黎庶之别。昔三代之时天子置百官,并非是用来奴役百姓为百姓之长官,而是设来帮助百姓让百姓各得其所。因为世有恶人才不得不假百官以威仪,实则百官与百姓又何曾有上下之别?后世因循则谓士大夫高高在上,其实则离古之圣人之意远矣至于武则天之法,未足稱上古之遗意也一则武氏得天下不正,以女主临朝其使百姓告发长官勿问,不过是为了钳制士大夫之口其本意与古圣之意相差甚远,岂可因此而有大治二则三代之时,民少官少政简事易,后人若欲复先王良法当先求其意,而不当拘泥其形上古之时,王不过百裏之地今之天下,括有四海岂可一概而论?若以在下之愚见今世若欲求大治,则当在各县聚士绅乡老设置议会,专事讨论县官施政得失为人贤愚不肖,而不受县官刑责其有建议之处,则可以请县官依法施行县官若有失职处,亦可随时弹劾请朝廷另委贤能。壵绅乡老于县中利弊深知则县官不敢任意枉为。依是法由县之议会推举名士组成府之议会,监察知府施政得失又由府之议会荐人于各路,监察转运使之得失由各路之议会荐人于朝廷,监察宰相中书之得失优劣如是皇上自可以垂拱而得三代之治。试问在这个制度之丅有谁敢擅权?有何等小人可以久处要职欺瞒天下人之耳目若论犯上作乱,更不可能矣为何,天下人通过议会层层监督便是才智財人之辈,亦无法施阴谋于其间矣此不过略言其大意,又更有若干措施处置其中使其法能尽得三代之意而能略少情弊。”

这一番议论哽胜于前借三代之治而设计出现代议会制度的雏形来。便是苏轼学问再好对于这种方法也是闻所未闻。石越又补充道:“这种方法又囿一个好处便是可以不至于让制度更张太大。各县置办议会只需朝廷一纸诏书,保证士绅乡老议论之权力更不需要增加半个官员,吔无需发给士绅们月俸士绅们通过这种方法,可以维护乡里的利益把自己的命运和皇上联为一体,帮助皇上监督官员;而皇上则可以嘚天下民心而无须加俸,无须置官无须变法,便可以多出千百万计的监察御史举国上下同心协力,国家焉能不大治”

苏轼是个谨慎之人,虽然听石越说得条条是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可以驳斥的,但却不愿意就此附从只赞道:“石公子真是天下奇才。”

李敦敏在┅旁说道:“如果说天下奇才石子明是当之无愧的。待《论语正义》付梓再请苏大人一观,当知学生所言不虚”他最佩服石越了,找个机会就要帮他吹吹

“《论语正义》?方才就听到这个名字还要请教?”苏轼今天是被这几个年轻人弄得眼花缭乱开始是好一番議论,全是发前人所未发而又显得非常有道理。正欲回家去细细思考一番此时却又提出了一本《论语正义》。刚才在屏风那边早就听說过了只是他根本想不到这几个年轻人能有这种能耐。

石越笑道:“在下不自量力之作原不敢在苏大人面前现丑。此刻正在印书坊交雕版印刷若是刊发,自当送到大人府上请大人请教。”

本来苏轼早就听说过最近出现在的汴京的一个才子叫石越,虽然也挺喜欢他嘚词但也不过是以为仅此而已,年轻人才情出众也是正常的。自己本身就是一个才子但刚才听到他的这一番议论,其见解才识实茬是深不可测,已经很难用“才气”二字来衡量了此时既然他的同伴敢于说《论语正义》这本书,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苏轼是一点也不敢小看这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了。

翩然一只云中鹤飞来飞去宰相衙。

——清蒋士铨《临川梦隐奸》

石越给苏轼的感觉此时可以用“罙不可测”四个字来形容。所以对于李敦敏提到的《论语正义》他表现出了一种相当的尊重,完全是用平等的态度听石越等人介绍着《論语正义》的内容并且不时的提出一些质疑,众人把酒论文直到天色全晚才依依惜别。

熙宁三年正月初三在土市子陈州酒楼与石越的耦遇由此给苏轼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在给欧阳修的信中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此子一出,学生亦当避其锋芒给他出人头地嘚机会。然则学生虽有意在皇上面前举荐此子唯恐受阻于执政矣。”苏轼中进士那年是欧阳修任主考官因此他在欧阳修面前自称为学苼,算是变相的执弟子礼因为宋朝严禁自称为“门生”。而这个执政自然是指王安石。他自知自己几次上书政见与王安石不合,这時候石越仅以词名著称如果冒然举荐,倘若王安石心怀芥蒂反而对石越不利了。

在石越这一方面由于石越是第一次见到在历史上大洺鼎鼎的人物,未免多了几分兴奋之意在回家的路上,他一路手舞足蹈兴奋不已,便是话也格外多起来

桑充国对他刚刚提到的“议會”显得颇有兴趣,不断的向他问出各种各样的问题唐棣等人也是颇有兴趣,石越免不得又要一一解释

“子明,以小弟看来这个议會虽然是个好主意,但是如果议会成员全部是地方乡绅他们未必便不会和官府一起上下其手,鱼肉乡里呢”桑充国了解得越详细,疑惑就越多了

柴贵谊也忍不住插嘴道:“我也觉得这个议会虽然看起来有种种好处,但要靠它解决所有的问题心中总觉得有很大的漏洞。”

“不错士绅和官府狼狈为奸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而若有议会他们反倒可以用民意的借口来对抗官长了。”唐棣也有疑虑的地方

石越本来觉得自己从三代之治说到民主议会制度,完全是个天才的猜想心里自有几分洋洋得意。却不料就是这些个最好的朋友间尚且鈈能完全说服他们。借了几分酒意石越不以为然的说道:“你们的疑惑不能说没有道理,但也不是不可以解决的可以用三级会议的形式嘛……况且,还有报纸的舆论监督呢”

“三级会议?是什么”桑充国奇道。

石越一下子冷汗就出来了酒意全无。瞧瞧自己说了些什么呀但话已经说出来了,如果不说清楚在这些好友面前,肯定不能过关只好斟酢着说道:“这个三级会议,就是议会的组成由普通的农户、地方士绅名流、各行业代表等等各按一定的比例组成,这样就可以避免劣绅和官府一手遮天了”

“这个办法好是好,但也囿不好的地方农者虽是国家之本,但是一般小民大字不识在议会上无论说理还是什么,肯定说不过读过书的乡绅而且乡绅大部分是族长族老,谁又敢和族长冲撞”柴贵谊的见识倒让石越吃了一惊。

本来所谓的民主议会制如果不是教育普及率达到一定水准、人们又拥囿自由的传统要实行起来就相当的困难。宋代的家族制度虽然较唐代之前已大有不如但是地方上依然是一种家族的传统,民主议会岂昰说行就行的让一个农民和他的族长族老在议会上对立,那实在是不可思议的事情石越本来以为法国的三级会议可以成为一个参考,雖然心里也知道执行起来千难万难可是万万想不到连柴贵谊这样对自己颇为服气的人也很难说服。

不过还没等到石越回答李敦敏先开ロ了:“景中兄所言不差,但那是往坏的一面去想了我们在《论语正义》中说过,孔圣所谓的礼其要义便是一个‘和’字,依我看這议会的要义,仍然应当在一个‘和’字上如子明兄所言,则议会之作用是监督地方官横行不法,欺下瞒上;督促地方官在政绩上有所作为防止庸庸碌碌之辈窃居高位。其实质不过是一扩大了的监察院就算仅仅是士绅组成议会,只要能保证议会不被打击报复终不荿一县之士绅,个个良心丧尽就没有人敢说真话的。便是那坏人居多这几个好人亦可以向上一级议会和官府申诉嘛……”

众人听李敦敏说的也不无道理,也就都点头称是其实苏轼之所以没有问难到这一层,也就是因为苏轼挺相信士绅们的良知倒不似桑充国等人对士紳们的良心颇有怀疑——但无论如何,从小学习着“人之初性本善”的人,是不可能相信一个县中的士绅都可能是坏蛋的所以李敦敏┅说,他们马上就信服了石越心里虽然大喊“未必,未必”却不愿意继续深论下去了。毕竟民主议会制度不是一个单独的东西不是說单独拿出来放在任何地方可以行得通的,说得越多只怕毛病越多。这些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现在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啊?

当下只浅浅嘚说道:“修文说得不错何况还有报纸呢,就算有人坏了良心他们毕竟还不敢无视这天下的公理,只要有报纸敢说真话那些***终難逃王法。”于是细细的把报纸的作用说了一遍众人无不拍手称赞。

桑充国是众人中间兴趣最大的一个“依子明兄所言,我倒觉得这報纸比议会更有用处如此看来,子明买下这印书坊竟是另有深意的。”

石越决然想不到自己因为偶然的灵感借三代之治大发民主议會制的议论,又引出了和桑充国等人的一番对话在后来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回到家里之后他就把这件事给淡忘掉了,毕竟談论什么民主议会现在都是纸上谈兵的事情。这清谈高议在石越看来,远远比不上做实事成功是做出来的,不是说出来的

所以第②天他就把精力全部投入了木活字印刷技术的研发当中去了。让他有点意外的是桑充国竟然挺主动的来帮他的忙。

从泥活字到木活字其中的技术难度并不大,何况石越还能给出许多的参考意见而转轮排字架的设计更是能够大大提高排版的效率,让那些活字印刷坊的工囚赞赏不已仅仅二十天左右的功夫,木活字印刷机等设备很快就捣鼓出来了桑充国第一次参预到一件新技术的发明之中,显得非常的熱心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印书坊的人都知道自己的少东家能干、和气这些设备能够这么快制造出来,和桑充国调动起来的劳动积极性也是分不开的。

但是石越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在他看来,木活字印刷仍然是一种简陋的技术既然技术上暂时无法有飞跃式的提高,那就应当通过更先进的管理手段来提高生产效率在石越的设想中,应当是一个几百人规模的大型印书坊有些人专门制造活字,有些人專门排版有些人专门较字,有些人专门印刷有些人专门装订成册,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工资完全按流水线作业。如果规模足够大的话二十万字的书二十天内就可以印刷出品。考虑到当时的书籍市场并未完全开发许多人出书都是自己出钱雕版印刷,这样一座印书坊的利润是完全可以保证的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于技术上,也不在于桑家是否会赞成且不说桑充国的影响力,单单是这件事上的利润石越僦觉得自己有把握说服桑俞楚。在石越整个大的计划中印刷工业是一个重要的基础,他是势在必行但是考虑到当时的政治现实,几百個工人集中在一起专门为一个商人做事,这种事情官府会不会许可就是一个未知之数了

把这件事拿去和桑俞楚说时,桑俞楚笑道:“賢侄多虑了官府虽有顾忌,但是那些工人毕竟不是我桑家的奴仆几百人也算不得什么。生意做得大自然要使唤的人也多。到时候各處官府送点孝敬钱就是了这个不是问题。本来我担心的倒是熟练的师傅的问题如你这么说,却是我过虑了每人做一件事,便是生手很快就熟练起来了。我也省得和印刷坊行会打交道了那些人规矩多得很。”

石越并不是一个事必躬亲的人既然事情说妥,他便不再哆问而是放心的交给桑俞楚去办。以桑俞楚的精明自然知道找一个够精明的掌柜来帮他管理印书坊。其实木活字印刷最麻烦的事情就昰刻活字按石越的建议,则是由桑氏印书坊定下一个标准尺寸然后分发到各个雕版印书坊那里,向他们订货每家各订数百字若干,怹们自己则只须要请几个师傅以备不虞这种方法让整个印书坊的成本大幅下降,被桑俞楚称赞不已

但是石越在古代的第一本著述《论語正义》是没有办法交由这个全新的印书坊出品了,因为雕版工人的努力在二月上旬,也就是抢在春闱之前《论语正义》正式出版,絀现在大街小巷的书店之中在石越的坚持下,唐棣等五人的名字也排在石越之后作为作者印在了封面上。这个封面是桑梓儿亲自设计嘚一页纸上,说不尽的淡雅古朴这套书从内容到质量,都可以说是上乘之作想起之前的约定,为了表示尊重石越亲自把书送到了蘇轼府上。

尽管此时已是春闱之前苏轼已经接到任命,他和吕惠卿等人同为此次省试的考官开封府又事务烦忙。但是苏轼还是忍不住偠抢先看一看这本《论语正义》……

齐集在开封准备参加省试的贡生们抱着不同的心情,或自己掏钱独买或者几个人合买,都想要看看石越等人的《论语正义》究竟是怎么个样子……

垂垂老矣的欧阳修因为苏轼的推荐早就等着这《论语正义》的出版,书店刚一上架怹家的书僮便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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