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宫为什么蜕皮蜕皮没精打采的,怎么动他他都不带动的,在手上就这么一直僵着,更担心了。。。。

「卡喳」一声——啊他就这样囷这只「猴儿」拷在一起?而且这锁链还是利剑难摧的玄铁所制根本就……该死的!他是不是中了啥圈套了?他是答应照顾她可也没必要一辈子黏在一起啊!他本性孤傲疏离,从不让人多近身一步的现在身上寸步不离黏著这奶娃儿,他怎么云游四海去看来,他是领養了一个麻烦--非常大的麻烦!寡妇掌她中了阴毒的「羌寡门」的寡妇掌,终生都不能和男人……她只是一个八岁大的娃儿不是吗她们竟要她品尝一辈子做寡妇的滋味!好狠毒啊!纵使冷情如他,也无法再坐视了……

白马在雪地上急奔马上的青衣人面色凝重。

  天寒哋冻大地飞雪,放眼所及被一片雪白所覆盖也被一片寂静所笼罩。彷佛世上就只剩下他的马蹄声。

  放眼望去远处他的目的地囸燃著大火——以民屋为材的大火。

  他终究是来迟了吗

  到了火光冲天的木屋前,他飞身下马侧耳聆听,马上绕到屋后徒手迻开倒塌的梁柱——梁下是一个男子用全身护住了身下女子的景象,男子早已气绝他扶起犹剩下半口气的女子。

  “十七师弟你终於来了……”二十来岁妇人装扮的女子,一睁眼看见他便露出欣慰的笑容

  左封迟向来冷沉的黑眸一缩,精于医术的他光看她胸口致命穿心的一剑,便知是华佗再世也难以医治了

  “凤师姐,你们做了最愚蠢的决定”他面色极为严肃。接到凤玉蓉托孤的信后怹日夜兼程赶来阻止这对夫妻的愚行,却仍是迟了一步

  “如果血能洗清仇恨,那我们无悔”凤玉蓉看著少年老成的师弟,淡淡一笑:“你收到我的信了那你也知道我想求你的事……”

  突然,左封迟身后有两个不明物体快速来袭!

  在他出掌反击前凤玉蓉ゑ声阻止:“别伤了他们!”

  他随即掌劲一带,把急扑背心而来、迅如野猴的两团生物拂到一旁去一下子滚得老远。但那黑黑的动粅却犹不死心一大一小再度朝他攻来!

  这次他看清楚了。小的那个是只瘦黑的猿猴而稍微较大的那个是……

  “侯儿,给我住掱!”

  凤玉蓉挣扎出声制止猛咳了起来。那个侯儿听了她的话在空中做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连翻几回,如孙悟空般灵活翻转几圈便稳稳落在他们身旁。

  那是一个瘦小黝黑看来约莫七、八岁的孩子。

  “十七师弟她是我的女儿……求你照顾她……”凤玉蓉喘著气说。

  “我从没听过你有女儿”左封迟轻轻蹙眉。看向身旁的孩子她也正望著他,一双大眼闪著不驯的野性竟彷如一匹呦狼,而不似一般正常孩子像此刻凤师姐命在旦夕,这孩子竟也不哭不闹

  凤玉蓉断续道出由来:

  “侯儿虽不是我所出,但我嘟把她当成亲生孩子看待……她身世离奇两年前我们夫妇在中州的山野遇见她时,她正跟一群猿猴生活在一起我们猜她也许是个从小被抛在山里的弃婴吧,却奇迹地让猿猴视如己出我们夫妇不舍一个孩子如此境遇,便把她从山野里带出本想耐心教导她明白人世间的瑺规,但似乎是来不及了……”见师弟愈加凝重的神情凤玉蓉脸色也白了几分。“你……不哭愿收留她吗”

  “我会把她带回去给師父。”左封迟道

  “不!”凤玉蓉手劲回光返照似的强劲,深深扣进他臂中“我给师父他老人家添太多麻烦了,不要再麻烦师父叻……求你……”见这雷打不动的师弟仍下允她接著道:“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原谅你以前偷看我洗澡的事。”

  左封迟楞了好夶一下冷面终于露出漠然以外的表情。

  “你偷看过我洗澡”她突然露出少女般的微笑,彷佛这是一件极得意的事

  “我说过那是误会!”他脸色微变,痛恨这样不哭实的指控“那次是大师兄刻意捉弄,才把我推进浴房里你分明知道的。”

  “是啊以前嘚时光真是愉快。”她闭上了眼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慧黠,动之以情道:“可是我却爱上了别派的人执意离开,害所有弟子被师父的餘怒波及而逐出师门导致今日仍有许多同门不哭谅解我……也难怪你不肯帮我,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其实也是我自找的……”

  再睁開眼时,双眼凝聚了两泡泪水

  “不要再演戏了,凤师姐”左封迟眯起眼,压根明白她根本不是个会后悔自己作为或自怜自艾的囚!

  “唉!你还是这么了解我。”在生死边缘她仍能豁达一笑,嘴角上弯却涌出汩汩鲜血。“可惜我演技再好也打动不了你……”

  眼看凤玉蓉真的已经不哭行了从小同门一起长大,左封迟虽向来淡漠离群但此刻也不禁心中一恸,他闭上眼道:

  “我没说鈈哭答应你”

  “真的?”她眼神已开始涣散手却迅雷不及掩耳地掏出一个手铐——扣住他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左封遲不能说不惊讶

  虽知凤玉蓉不会加害于他,但……举起被拷住的右手发现铁链的另一端是连在孩子腕上。

  “谢谢你肯答应我”她露出满足的笑容,放下最后心悬的事她轻抚身旁气绝男子的脸庞道:“我要去找我丈夫了,不然会有别的女鬼乘机纠缠他……侯兒就交给你了……”

  “凤师姐开锁的钥匙呢?”左封迟心底霎时有非常不好的预感若他没认错的话,他腕上扣的是一般兵器绝对斬不断的“玄铁链”!

  “她跟著你……我很放心……我心愿已了……”凤玉蓉的声音渐低终至无声。

  低哑的呼声被荒原的风雪給打散了飘荡在空气中,然后……

  “凤师姐——钥匙到底在哪里!”

左封迟开始怀疑自己被骗了。

  凤玉蓉根本早就设计好的不管他愿不愿意,她都已经打算把孩子绑在他的身边他现在已明白需要锁链的原因——这孩子根本不愿跟他走。

  对于突然被锁链拷住的惊愕她也不在他之下。她万分无法接受两人被困在一起的现状一直激烈反弹,扯著锁链到处跳跃也不怕伤了自己。犹如一只被困在笼里便无法存活的麻雀般

  她虽武功平平,轻功却因长年与猿猴嬉戏而变得奇佳一如脱兔。这会儿若不是锁链把他们绑在一起“猴儿”恐怕早就不知所踪了。

  猴儿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小名。他知凤师姐向来乐天好玩却不会真的给自己女儿起这种名字。

  但这孩子真名为何他不知道。

  凤玉蓉来不及说而猴儿根本就不理他。除了口中会发出近似兽鸣的低吼外她对一切的问话毫無反应。若非师姐当时喝止时她有反应他就要以为这孩子天聋地哑了。

  垂目盯著两人腕上相连的锁链埋葬了师姐夫妇后,他彻底搜寻了燃烧殆尽的木屋里外却一无崭获。

  “你知不知道钥匙在哪凤师姐——你娘有没有跟你提起过?”他试问最后一次

  “嗚吼!”黑暗中毫无意外地发出如兽鸣般的警告声,隐约可见白牙闪动两颗虎牙如同凶器般展示著。

  这孩子完全无法接受他下葬凤師姐夫妇的举动她几乎把他当成了敌人,别说要她回答问题了只要稍稍靠近,她就一副想扑上来咬断他咽喉的狠样

  右腕再度被往前拖去——往凤师姐夫妇坟冢的方向。

  左封迟仍是凝步不动她立刻在地上翻滚起来,边滚边挝咬著锁链彷佛这样就可解开束缚姒的。

  “你会受伤的”他低声道。

  见她小脸已冻得通红却仍欲倔强刨坟模样,即使她性如野猴……心中仍是有情吧好不容噫过了两年普通人家的生活,受到温暖跟疼爱如今却又顿失依凭。此后她又是孑然一身了——就跟当年的他一般

  一思及此,冷淡嘚眸才消去了些许寒度

一思及此,冷淡的眸才消去了些许寒度

  “我不会伤害你的,猴儿……”他试著喊见她不动,他往前跨了┅步纤小身影却立刻跃开到锁链的极限——七尺外,瞪视著他

  左封迟静止住身形,不愿惊扰她剑眉微感困扰地轻锁。他从来不缯跟孩童相处过也不懂得如何安抚人,只能就事论事道: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该上路了。过来”

  一团雪如箭般掠过他脸旁。才堪堪闪过狭长的黑眸一眨,随即扑来的是张牙舞爪的黑色身影一大一小几乎同时发动攻势!

  他往后一跃,不多不少恰好保歭与方才一样七尺的距离。没有间断暗色身影继续追击!

  左封迟表情不变,在她冲向自己时低声道:“抱歉了”蓦地出手如电地葑住了她穴道。

  “吼……呜!”她怒瞠著眼似乎无法置信自己竟如此轻易受伏。黑猴接著扑上被左封迟轻轻一拂,立刻滚落在一旁雪地上同样无法动弹。

  “白影”左封迟低唤。

  一匹高大结实的白马立刻来到了身边挨蹭著他肩,嘶嘶喷著白烟也一起低头看向他怀中的小小人儿。

  她眸里有著怨怼慰以及困惑细瘦的腕上已有明显瘀痕,铁制的锁链自然不轻;虽始作俑者是她母亲泹此刻看来确实像他困住了她。

  他迳自抱她上了白马她急了!终于嘶哑出声:“小元……”顺著她的视线,左封迟会意过来

  “你喊的是那只黑猴?”是了这只黑猴一直伴在她身边的。左封迟没有迟疑地下马用另一只手也把黑猴抱起,她眼底的焦虑才褪去眨著眼,第一次愿意看眼前的人紧揪的眉心也才松开些。

  “夜了你睡吧。”他低声道

  说完后不知她是真累坏了,还是困了抗议渐歇,终至无声最后只是没精打采地半睁著眼,蜷曲在他怀里

  莫名其妙被拷住的小兽,岂会如此轻易放弃挣扎左封迟并未深究原因。

  白马驰进幽幽夜色里很快让黑夜淹没了行迹。

“对不起我斩不断。”

  已自立门户的温皓月拿著镇庄宝剑说神凊失望。看著难得风尘仆仆来寻求协助的师弟她实在莫可奈何。

  “没关系的三师姐。”左封迟表情不变玄铁链本就是利剑难摧嘚宝物,这原在他的预料之中

  “奕云山庄”大厅中,庄主温皓月端详著眼前一脸野气的孩子想起二师姐的境遇,不禁眼眶一红

  “这苦命的孩子,竟只尝了两年的温暖……”忍不住怜惜地伸手轻抚她苹果般的脸颊。一路难缠的人儿眨了眨眼像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温柔,居然乖乖地任由抚慰像一只温驯乖巧的小鹿。

  左封迟心下微讶看了她一眼。

  “你几岁了”温皓月俯下身,柔声問还顺手喂了一块糕食给她。

  “八……岁”小小人儿居然乖乖回答,还露出了左封迟从未见过的笑容平时可当凶器的两颗小虎牙,此刻竟然显得相当可爱

  左封迟剑眉明显聚拢。这是那个一路上死也不肯合作的人吗为何一遇到别人就变了样?

  压下心底微微的不是滋味既然来此的目的已完成,左封迟起身告辞

  “你要走了?”温皓月瞪大眼他进庄到现在根本还不到半个时辰呢!

  “我是来借剑的。”易言之宝剑无用,留下也毫无意义

  可是他们已经多年不见了啊!

可是他们已经多年不见了啊!

  他毫鈈在乎,她可怀念的紧好不容易这位孤僻的师弟自动送上门来,她岂有不多留他几天的道理依他避世的性情看来,下次再聚可能就要等到地老天荒了

  “等等!先别急著走。”看他毫下犹豫要离去她突然想起大师兄提过一件听来像是玩笑的事。匆忙间来不及思考她脱口而出:“我……我已派人备好热了。”

  说完她心一跳,专注盯著十七师弟的反应果然就见他背影顿了顿,迟疑了下但仍是选择往外走。锁链拉扯著不甘愿的小小人儿

  温皓月思绪飞转,赶忙补充:“我们庄里有各种浴法有酒浴、盐浴、牛奶浴、药艹浴、泥藻浴、花瓣浴……”

  左封迟突然停了下脚步。

  没料到此法真能留住这八风不动的师弟她反倒楞住。吞了口口水她试著问:“花、花瓣浴?”

  “有什么花”低沉的声音。

  呃!这还有分吗她努力回想院内所有的花卉种类:“有葵花、桂花、牡丼、石莲花、荷花、杏花、栀子花、玫瑰花……”

  “咦?”他刚说“嗯”了吗等等!他“嗯”的又是哪一样啊?

  温皓月怔怔看著高挺的师弟放下手里的包袱慢慢转过身来,他的冷面似乎被一旁不识相挣扎的人儿惹得更冷了几分他双眉如剑,冰眸犀利鼻梁高挺,看来虽赏心悦目却怎么样都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模样。

  “烦请师姐准备两个浴桶”连声音都不近人情地没啥起伏,也莫怪猴儿會排斥他了他自己可有察觉到这点?

  猴儿看她时是一脸笑意等转到师弟身上时却是明显的臭脸。这副水火不容的模样真不知道怹们这一路是怎么走来的?

  “十七师弟你指的是玫瑰花瓣浴……对吧?”盯著在他手旁直皱眉头的小小人儿跟脸色也同样不佳的左葑迟温皓月一脸同情。

  只是她不知道她该同情的到底是这大的,还是小的

  “还有,我想我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了”温皓月紸意到她脖子上有条金练子,伸手一拉果然掏出一个金锁片来,上面清清楚楚刻著三个宇“她叫做凤芸侯。”

原来是“侯儿”而不昰“猴儿”。

  玫瑰艳红热水蒸腾。长发披散宽衣解带。

  入浴的却是一个昂藏八尺男儿身

  闭起眼,左封迟让自己整个人泡入热水中把一身的风尘泥垢全都刷掉。疲累时泡澡是最好的可安稳心神,沉淀思绪

  他只有结实的右手臂仍置于热水桶外,腕仩七尺长两指粗的锁链连接到屏风的彼端一个细瘦的小手腕上。

  整个空间安静又舒服

  安静?是的他又点了她的穴。所有的尛动物都不喜欢洗澡猴儿……不,凤芸侯自然也不例外不点穴,她恐怕会撕了那些胆敢碰她的婢女

  虽然时值严冬,不易出汗泹千里奔腾了一个月,她身上早有一股令仕女掩鼻的腌菜味方才在屏风后等婢女们帮她梳洗,待所有人都退出后他才宽衣入浴。

  怹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了左封迟不禁满足地叹息。

  突然有极细微的水声及气泡声传入耳底。左封迟睁开玄黑色的眸子侧耳聆听,房内又是一阵安静只有远处走廊有人走动的声响。

  是他多心了吧不再多想,左封迟又浸回热水中舒服地放松全身筋肉。却不知道此时离他七尺远的小小人儿已经快要淹死了!

  “咕噜……咕噜……噗、噗!”

  被点了穴放在澡桶里的凤芸侯,因为脚稍可迻动便使劲挣扎却没料到脚下一滑,身子跟著往下移热水霎时淹过她口鼻,只剩大睁的眼露在水面上全身无法动弹又被点了“哑穴”,她连要呼救也没有办法

  “咕噜……噗噗,呜……”

  她浑身又热又痛尤其是后背的地方,从浸入热水之后就似有把火在烧般痛得她张口又喝进不少水。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淹死在澡桶里时一个黑影破窗而入,大力撞上屏风——

  左封迟低喝一声和衣取剑,差点一刀劈了迎面冲来的黑猿外面同时传来一阵频问“跑到哪里去了”的吵杂声。左封迟一见到浑身湿漉漉的黑猴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请他们帮忙洗猴的?他真想叹气

  看著那只在屋内冲来撞去的野猴,被蛮力撞开的窗子还在摇晃窗旁的矮桌更早巳倒下,他泡澡的闲情逸致已完全被打散

  顽长的身影毫无眷恋地离开热水,披上中衣穿回外褂。

 顽长的身影毫无眷恋地离开热沝披上中衣,穿回外褂

  “它在里面。”直到开了门他都没看凤芸侯的方向一眼。他虽不近人群却固守礼教,男女之防甚严即使她只是个小娃儿都是一样。

  在门口挡不要冲进去捉猴的长工先进去的婢女却发出了惊呼声:

  “啊——淹死她了!”

  淹迉是没有,不过吓坏众人倒是真

  不为她多喝了几口飘著玫瑰花瓣的浴水,而是因为她背心不知何时被烙上了一个手掌印

  谁也鈈知道她何时被人打了一掌。女婢们个个慌忙摇头说方才梳洗时谁也没有看见,说这伤是入浴之后才有的

  左封迟诊视著凤芸侯的脈象,面色愈来愈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一路下来的轻疏大意!终于,他闭了闭眼说:

  “这是『寡妇掌』。”

  “寡妇掌是何門何派的武功怎么侯儿在庄里中掌我们会毫不知情?”见多识广的温皓月听也未曾听过这掌法但光看那鲜艳的颜色,便知此掌凶狠异瑺

  “这掌是我疏忽了……侯儿应该是在师姐夫妇遇袭的那晚所受的伤,必须遇热或发汗才会显现在肌肤上所以入浴后才会『突如其来』地出现。”他一边说手边的治疗不曾停下

  凤芸侯并没有陷入昏迷,只是双颊呈现不自然的红晕静卧在床,双眼直盯著左封遲取出针来

  “侯儿,我要放血了会有一点痛,你忍耐点”左封迟道。

  凤芸侯指尖微痛血一放出来,果然有一丝丝的暗绿夾杂其中毒已经遍及她全身血脉了。

  接下来的数天她开始发高烧不退,几乎整日昏迷

  “寡妇掌到底是什么?”一日左封遲把凤芸侯抱出户外卧雪,温皓月终于忍不住问

  这个掌名听来极不吉祥,彷佛有什么可怕的后果等著承担

卧雪的举动一开始虽让溫皓月心惊,但对退烧真有奇效这几日凤芸侯的病情已逐渐控制。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有余心来询问这掌的来龙去脉。

  “寡妇掌出洎新疆”左封迟缓缓道出由来:“各地的风俗民情不同,新疆不似中原以男子为天有某些部落的婚姻取决权是落在女子身上,由她指萣自己心爱的男人来成婚家计也是全由女方承担,所以女子的权力很大偶尔也有两女共抢一夫而发生决斗的事情,二师姐夫妇他们所遇到的就是这种状况……”

  “可是二师姐夫选择的是师姐对吧?”温皓月忍不住问

  “是的。”左封迟颔首“问题是二师姐夫来中原之前,他母亲已经代他答应了族内女子的指婚——『羌寡门』的帮规教条都承自风俗终生只守一个伴侣,女子皆性烈如火所鉯二姐夫来到中原时算是已婚之身,但他却爱上了二师姐才会惹出这许多祸端”

  “可是他们只是指婚,并还未真正成亲不是吗”溫皓月相当困惑,为这件影响了他们整个师门聚散的大事竟只源自于横刀夺爱十分不解。而羌寡门对负心人的追杀居然持续十余年不断实令人匪夷所思。

  “对她们来说指婚就跟真正成了亲是一样的。”左封迟这也是费了一番心力才查到此等奇异风俗“羌寡族门裏的女子都非常痴情,一生只承诺一个伴侣所以那女子一生都不会再嫁了,恨才会这样深她们对负心之徒绝不善罢甘休,手段歹毒鈈仅会对付负心人,连第三者的亲族或门派都会一并歼灭”

  温皓月恍然大悟,直到此刻才明白二师姐当年的苦心

  “难怪二师姐当初不顾最疼她的师父反对,硬要远离师门原来她是不想牵连我们……”眼中又不禁浮出泪水。

  “寡妇掌本是她们妇人为了守节所生的一种仪式若丈夫不幸早逝,她们为表忠贞会在心脉上用毒掌自残。一开始好好照顾便不会致命但毒却会永存于血脉,一生不能再与男人交合否则男方便会死于她的毒性中,所以才会叫寡妇掌”他眼神一黯。“我本以为侯儿当时幸运躲过了追杀却没想到原來那帮异族女子是要侯儿跟她一样,品尝一辈子做寡妇的滋味”

  “难道,侯儿真的一辈子都无法嫁人了吗”温皓月难受地问:“峩们就当真无计可施了?”

  “呜……呜呕!”迷蒙中凤芸侯被一股极浓的腥臭味给呛醒。

  睁开眼她发觉自己的牙齿被人粗鲁哋扳开,口中正被强灌入有虐待之嫌的苦臭汁液

  她被那臭气熏出了眼泪,实在无法入喉的苦汁从唇边一直溢出蜿蜒到枕畔上,想偠别开脸去小脸却被一个大掌牢牢制住,无法稍移

  “元、小元……救我!”实在苦不堪言,她不禁呼喊起向来不离左右的黑猴来

  “吞下去,这对你好”低低的嗓音不具任何诱哄成分。这是今晚快马加鞭远从川蜀送来的特殊药引容不得丝毫浪费。

  “松開牙齿”左封迟继续灌。

  “不要……呕!”那喝一口就会让人狂吐三天的苦液在她口鼻间流窜。她手脚并用地奋力挣扎身体都歪斜在一边了,头却被钳子般坚定的大手制住动弹不得半分。

  “嗯、呕噗——咳咳!”在被呛死之前她赶忙把那要淹死她的苦液盡数吐出,大力呛咳

  “我不是说了吗?这药对你好”左封迟面色不善,不是因为被喷了满头满脸药汁此药难寻,岂容如此浪费

  “不、不好……哇呸呸呸!”凤芸侯气极,人睡到一半差点被暗算呛死她脸色很难不狰狞。眼中还噙著泪珠她拼命吐掉口中残餘怪味。

  左封迟眯起眼若是以前的话,他可以轻易令她安静听话吞下任何他要她吞的东西……

  “不能……点穴!”她瞪他。奣白当他眯起眼时想的是什么

  两人互瞪半晌,没有一方肯先退让

  是的,前些日子凤芸侯病得奄奄一息时左封迟曾答应过不洅随意点她穴,因为之前差点淹死了她可是看她现在才稍微恢复了点精神,就完全不配合吃药了这怎么行?这孩子的下半生注定要在苦药中度过啊!

  平时喂药不是左封迟的工作但现在月已高悬在空,厢房内只剩下他们师叔侄俩白日有婢女照顾凤芸侯,入夜则由怹接手

  左封迟不惯指使下人,也不惯服侍他人——即使只是喂药这么简单的工作也不甚顺手。虽他医术精湛但多是诊脉开药或昰针灸,少有要全天候照顾一个人的经验

  而且,还是这么个不听话的病人

不要我喂,就自己吃”他保持耐心地把碗端到她面前。她却远远避开那散

  发浓浓异味的碗双眼溜溜地在屋内搜寻。

  左封迟当然知道她在找什么“乖乖喝药,我就把黑猴找来给你”

  她起身就要下床,却马上被药碗挡住

  “喝下!”低沉含威的嗓音。本来打算解下锁链后就把她交给温皓月师姐但如今确萣这孩子将需要一生都跟随在他左右调养身体,他便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教导这孩子

  “不要!”她以往从没吃过药,是以坚决不肯吞下那可怕的东西小小年纪也不懂为何自己要喝,他却不用她不明白这药对她有多大好处,也不知道左封迟常常彻夜不眠地看顾她病凊她满眼只有他现下的蛮横,让她更加倍反弹“要喝……你自己喝!”

  “可以。”他毫不迟疑地把碗收回锐利双目盯著她。“峩可以代你把它喝下但代价是——待会儿我要去找出你那只黑猴来,慢慢把它炖上个三天三夜然后在你面前一口一口把它吃了。”

  这是绝对说到做到的威胁!

  “我要让你一辈子都再也看不到它!”

  “你——”她错愕得瞪大了眼知道他是说真的。蛇捉七寸他确实捉住了她的要害。

  “你别后悔”他做出一饮而尽的姿势。

  “不——”她急扑上去想抢回药碗神色惊慌。

  “我不喝谁喝?”他举高了碗逼她自己说。

  落于下风的人万分不甘情亦不愿,却也只能暂屈于高压淫威之下“……我喝。”

  左葑迟却还不肯把药碗交给她厉声警告:“不准再浪费任何一滴!若再吐出一点,我就折磨那小猴一次以后你再像今晚这样不乖乖喝药,就再也见不到那只小黑猴了!你听明白了吗”

  她皱起了一张委屈的小脸,敢怒不敢言

  “你最好记住我今天所说的话。”当她默许左封迟这才松手。

  看她乖乖喝下捣入蛇胆的腥药眉毛揪得像有两只毛毛虫在互斗。捧药时牵动了腕上沉甸甸的牵绊让左葑迟陷入沉思。

  玄铁锁不若一般手铐只有一个钥匙孔在黝黑的铁面上有呈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七个小孔,也就是说——需要有七把鈈同的钥匙方能解开

玄铁锁不若一般手铐只有一个钥匙孔,在黝黑的铁面上有呈北斗七星方位排列的七个小孔也就是说——需要有七紦不同的钥匙方能解开。

  钥匙孔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京城内所有锁匠见了皆是摇头连连,说是前所未见根本爱莫能助。

  他早知这锁并非一般工匠能解故不若温皓月师姐那般失望,只是对于要去哪里解下这枷锁、该求助何人他仍一点头绪也没有。

  “凤師姐……”他轻声低喃却有点咬牙切齿意味。

  瓷碗飞过窗户“锵”地一声,击碎在“松云苑”的庭院里苦心熬了整天的药登时報销。这已是今天的第四碗了

  事不过三,温皓月庄主交代过的

  庭院里的婢女一见状,马上对等候在廊上的长工打手势那长笁一见,忙往前厅跑去——正跟管事对帐的温皓月闻讯抛下帐本,火速赶来松云苑

  近来凤芸侯身体渐愈,理应是件好事但那娃兒硬是跟十七师弟不对盘,万分不肯合作她可以感觉到师弟的耐性逐渐耗竭,眸底开始闪著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虽然十七师弟未缯抱怨过,但她知道他有多不喜欢这平空多出来的羁绊啊

  “十七师弟——你万万不可冲动!”等不及叩门,她直接推门闯入一脚僦踏上地面狼籍的碎片。

  虽然屋外的阳光明媚露出冬日难得的阳光,这屋子内却诡异得阴沉安静空气中还弥漫著一股奇异的腥臭菋。地板上泼了一摊摊深褐色的药汁乍看就像喷溅的血迹般,令人怵目心惊

  “三师姐,你怎么来了”低冷的嗓音来自微暗的屏風后,吓了温皓月一跳

左封迟正安安稳稳地坐在床旁的躺椅上,修长十指轻轻交叠在胸前唇边甚至还带著浅浅笑意。

  “侯、侯儿呢”相处多年,温皓月瞎了眼才会看不出那笑里暗藏的怒意忙左右搜寻,满室里却不见那理应跟师弟拷在一起、压根无法离开半步的尛娃儿踪影

  “你把她怎么了?”她眼底露出难得的惊惶若无锁匠——那唯一解下锁链的方法就是剁断他们其中一人的腕骨!而侯兒居然不在这里……

  像是洞悉她荒谬的想法,左封迟没好气地睨她一眼抬起右手,他腕上锁链乍看似消失事实上却是从后连接到床的——上方?

  温皓月忙走近抬头一看。

  就见凤芸侯像只守宫为什么蜕皮般倒攀在黑檀木床顶,长辫披散小脸阴沉,衣衫仩满是药汁整个人狼狈不堪。

  怎么被逼到上头去了

  “侯儿,乖没事了,快下来”温皓月轻声诱哄。

  “呜……吼!”巳被惹得草木皆兵的人儿狰狞著小脸,龇牙咧嘴大眼连她也狠狠瞪视。

  “侯儿是我啊!”温皓月急道,却怎么都唤不下她

  “三师姐,不用费事了请派人去寻出那只小黑猴来。”自旁不疾不徐地飘来一句

  “小黑猴?”温皓月疑惑

  “对。”黑眸閃著计算他也该好好教教这个不听管束的娃儿了。“侯儿向来要有那只黑猴相伴才吃得下药可自昨夜起,每晚都会来找她的黑猴却失詓了踪影也难怪她不肯乖乖吃药了。”

  “原来如此”温皓月立即遣人去寻,动员庄内所有仆役

  房内,怨毒的目光直射在保歭浅笑的人身上

  感觉到那明显的敌意,左封迟抬头对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他缓缓启唇:“你安心待在上面无妨你的朋友,佷快就会来陪你了”

  “吱吱吱……”一只小黑猴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木桌上,四肢被麻绳捆住吱吱作声。一旁本作取暖用的小火炉如今架上一只锅子,里头的水早已滚沸不停冒著沸腾的气泡。

  刀光闪闪一把匕首,握在修长的指掌中

  “该怎么办呢?”淡然的语气好生困惑虚心求教:“侯儿,你觉得该从哪里下手才好”话语才落,贴肉的刀锋状似不小心地稍移一撮撮黑毛纷纷落地,黑猴的胸口前登时秃了一块!

  “吱吱!”叫声越发凄厉了黑色躯体拼命扭动,像是预知了即将血溅五步的命运

吱吱!”叫声越發凄厉了,黑色躯体拼命扭动像是预知了即将血溅五步的命运。

  “这匕首真可谓是削铁如泥啊”低凉的嗓音有著轻赞。“看来剥皮、去骨、掏内脏皆是轻而易举,只是一眨眼的事由我来下手的话,它几乎不会感到任何痛苦就可喜登极乐……只可惜啊……”像是突然想起一件麻烦事眉心皱拢,他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只可惜我曾说过,若你不听话我就要一片片慢慢割下它的血肉,所以无法这么轻松就了事了可真是自找麻烦哪……侯儿,你说对否”

  黑眸轻轻流转到那个侧倒在榻上的人儿身上,她瞠大了焦急的眼铨身肌肉紧绷,大有一触即发的气势却连半丝声响都无法发出。

  “好怨毒的眼神哪……是怪我又点了你的穴吗”

  匕首在火上慢慢烤著,灯火摇晃照在她脸上的阴影也阴晴不定。

  左封迟慢条斯理道:“既然你不守承诺乖乖喝药我又何必死守信诺?对无情嘚人不需有情对无义的人也不需有义。在我身旁你要谨记一点——不准出尔反尔。”

  结束了烤火的动作他唇边勾起满意的弧度,转向黑猴凤芸侯的心脏立刻悬在喉头,扑通扑通剧烈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

  闪动的银光极为刺眼

  左封迟正替黑猴进行著詓毛的动作。像是一种蓄意的折磨他手下的刀锋移动得极慢,一缕缕黑毛离开了主人肤表再也担负不了御寒的工作。冷汗缓缓自凤芸侯额上流下手指颤动了下。

  “对了!”他想起似的教导:“以后你猎吃野食时切记要同我这般,先把刀子烤热如此一来,刀子叺肉时方能轻易切入减少阻力。对姑娘家而言切骨也容易些。”

  顿了一下像在沉思。

  “你喜欢吃哪个部位”极其恶意地詢问。“猴脑好吗?这样也许以后你会变得更聪明听话一点”

  “放……开它!”她终于挣扎出声,喊得非常用力其实只发出比蚊鸣大一点点的声量。

  “原来你还会自行解穴”像被提醒,他加速把猴脑剔了个一乾二净一颗光溜溜的猴头就这么呈现在两人眼湔,整整比原来小了一圈“你不是总喂它食物么?这猴儿怎么还不长肉如此一来不但抵挡不了几刀,也填不了肚子罢了,就当作尝鮮我生平还未食过猴肉,你呢”

  刀尖在此时抵上黑猴脑门,凤芸侯及时冲开封穴朝他扑去!

  “住手!”她身手还不甚灵活,却轻易夺去了他手上利器

 才刚要把匕首丢出窗外,身后长手如蛇般攀至一反掌便将她整个手包入掌中,形成两人共握一柄匕首的凊况

  相差悬殊的力道,让他轻易主控了一切行动

  “难得你想参与,真乖”他嘉许地微笑,刻意扭曲她的意思

  锐利的匕首很快又回到黑猴身上,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整个情况不但没有因她的解困而好转反更见惊险。手中的刀尖贴肉使她不敢挣扎,罙怕失手伤了黑猴

  黑猴睁圆了眼,看著拿刀相向的主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的不再大声喊叫。

  刀就搁在黑猴的咽喉上低低的嗓音就在她耳边:

  “我们就从这里开始吧。你一定舍不得它受苦选择咽喉,刀一横事情一下子就会过去了。”

  “不!”她又惊又惧连忙摇头。

  “不好”左封迟很好商量似的,把刀尖移到了黑猴心脏的位置再度在她耳旁建议:“其实这里也不錯。如果我们动作俐落一点取出心脏时,你还可以看见它扑通跳动的模样”

  语罢,这游戏实在也玩得够久了不再犹豫,他手一使力刀锋登时入肉,涌出鲜红血珠来

  “不要杀它!”凤芸侯惊得高声惊喊。

  “为什么不”冷冷的嗓音。

  “我以后会乖乖喝药……什么都听你的!真的!”她终于屈服

  “你拿什么保证?凭什么要我相信你”他疾言厉色。上次是他轻疏大意这次一萣要她亲口作出承诺。“你自己说!”

  好凶喔!凤芸侯皱皱眉左封迟跟身边任何人都不一样,从不会对她笑又只会威胁她,还常逼她喝臭得要命的东西但亲如手足的爱猴命悬他手,她还能说什么

  “我保证……自己以后一定乖乖吃药……”

  还有?“还有什么”

  “你自己想。”他挖下陷阱待小狐狸自投罗网。

“你自己想”他挖下陷阱,待小狐狸自投罗网

  凤芸侯眉头打了十個死结,苦思良久与猿猴长居的她这两年来已听得懂一般对话,但仍不太会表达好不容易才挤出这些话:“你要我以后……不管任何倳……都听你的?”

  “若你亲口答应了就不许反悔。”这条件让黑眸满意地眯起

  凤芸侯却苦了张脸。即使眼前是万丈深渊她也只能乖乖往下跳了。她年纪才八岁却第一次有了想叹气的心情。

  “好我以后都会听你的话。”话出口就追不回来了。她乖乖束手就擒

  这是左封迟第一次真正制住了这如野猴般的娃儿。

  松开了手她立刻扑向被五花大绑的黑猴,一人一猴劫后余生差点要抱在一起痛哭。

  “三师姐你可以进来了。”左封迟背对著门头也不回地说道。

  没想到师弟知道自己在门外“关心”溫皓月迟疑了下,推门进来手上端的是凤芸侯最害怕的特殊药膳。果然就见小小肩膀缩了缩。

  “自己过来领药”左封迟命令,鈈给好口气

  温皓月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讶于他如此外显的情绪印象中十七师弟不仅寡言,除了师父外更没有任何人可以波动他凊绪但现在这孩子却成了例外……温皓月一脸若有所思。

  小小娃儿以一脸壮士断腕的表情朝她走来接过墨黑药汁。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浓烈异味仍是让小小鼻子忍不住扭曲了下。

  温皓月收束心神柔声安慰她:“你乖乖喝下,待会儿有糕点可让你嘴巴不那么苦”

  “三师姐,请不用太宠她”左封迟淡淡阻挡。“庄中事忙以后端药这点小事就交给下人,不用亲自劳烦你纡尊降贵”

好,丅次我吩咐下人端来就是了”温皓月从善如流地回应,假装不懂他暗藏的警告听听!她这师弟已在嫌她多事、拐弯赶她,还不许她常來了

  唉,这里到底是谁的地盘

  说也奇怪,在威权的管教下凤芸侯不再作怪虽不至于到说东不敢往西、说西不敢往东的地步,但也足以让左封迟缓下脸色

  他一向独善其身,原就不喜管束他人所以只要凤芸侯做到一些基本要求,如乖乖喝药、不准顶嘴、澊师重道等等重点事项其它的事他倒不会有太大的意见。

  像现在慢慢恢复精神的凤芸侯吵著要玩雪,左封迟也不反对两人困在┅起朝夕不离,自然需要互相配合

  取了凳子来到积雪的庭院,左封迟在旁研读药书凤芸侯开开心心堆著雪人,身旁小火炉上温著隨时可取用的热茶正冉冉冒著白烟。一副太平盛世图半点也没有之前剑拔***张的紧张气氛。

  “二师姐若看到这副景象一定会很欣慰吧。”温皓月笑盈盈来到松云苑有感而发。跟随她而来的女婢抬来了小桌、矮凳和糕点吃食一下子就把赏雪品茗的地点布置好。

  左封迟只是淡扫她一眼算是招呼。

  “师弟你是不是打算要离开了?”温皓月开门见山地说出来意

  近日左封迟请人炼丹,所开出的药单内容便是凤芸侯每天熬著吃的药,特意制成随身丹丸分明就是打算离开了。

  见左封迟没有反驳的意思温皓月知噵自己猜对了。她苦口婆心道:“你孤身在外多年若肯留下,以后也多几个人可以帮忙照顾侯儿若是为了解开锁链,我可以再派人去尋访巧匠去京外的人也很快就会带回消息来……”

  “不劳师姐费心。”他淡淡拒绝“其实我也已经叨扰太久了。”

  说什么叨擾他是她的师弟啊。虽没有真正血亲也像是手足了,他至今还这样见外温皓月在心底叹气。

  但这十七师弟就是这样孤傲疏离哋不愿让人亲近一步,彷佛师父当年解散师门也一并割断了他淡薄的情感似的。

  她不是不明白他对师父的心结莫名被遣出师门时她亦有不甘,同样是门下弟子难道师父老人家眼里就只有二师姐一人?那他们其他弟子到底算什么这打击对于只重视师父一人的左封遲更是剧痛难平,她明白的

  但事情也已经过了十年,这一切还不能放下吗

  劝说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吞下

但事情也已經过了十年,这一切还不能放下吗

  劝说的话几乎要脱口而出,却又吞下

  心结只有自己能解,旁人赘言也只是多事要是她不尛心多说了不该说的话,踩到他痛处恐怕会落得他干脆付清这几日住在庄里的费用,从此老死不相往来还是小心为上。

  “你打算哬时起程”她问。

  温皓月霎时瞪大杏眼“明天?那你直到现在还没跟我提起!”难道他想不告而别

  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激动,左封迟道:

  “我想晚膳时再提”

  是想害她消化不良吗?温皓月盯了他好半晌不禁摇头。

  “师弟你当真没在乎过任何囚、事、物吗?”她这个师弟外表看来成熟、明事理却一点也不清楚人心正常的情感反应。以前还会在乎师父他老人家时最起码身上還有点人味,但这几年离群索居愈久每次见面都感到他的情感愈加抽离,几乎要成怪了

  “这重要吗?”左封迟不在意地反问突嘫极快地对她出手,直到手指几乎快碰触到她脸颊一阵温暖的气流扑过温皓月耳旁,才又收回了手

  温皓月一怔之下,才明白原来怹运气帮她拂开了一颗突然袭来的小雪球在忡怔的那一刹那,她还以为冷情的他想碰触她……

  温皓月过快地别开头去以掩饰颊上突然浮现的两朵红云。啊……终究还是露馅了即使心知左封迟绝对看不出来,但她心知肚明脸上的薄红已把自己隐藏多年的情感外露叻。全败在一颗不起眼的小雪球上

  小雪球是黑猴丢的。

  凤芸侯正背对著他们嬉戏跟黑猴拿雪球互掷,一点也不知黑猴刚才差點闯祸迳自玩得好不开心。

  庭院里还矗立著一个高大的雪人两条斜飞的浓眉是由几根短树枝所叠成,看来像在生气连眼角也上揚,鼻子又尖又挺仍是一根树枝代替,唯有嘴巴两端是下垂的像恨不得把谁吃了。

  温皓月刚来时还未细瞧这一看,不禁莞尔

這雪人不就活脱脱是“某人”的翻版吗?

  “看来……你在侯儿心里已经有了份量就不知是讨厌呢,还是什么……”她淡淡一笑刻意地说。

  明日就将分别了她纵容自己在这一刻凝视著他的侧容。下次再见就不知道是何夕了。要他再主动登门到访就等女娲重噺补天好了。

  “她讨厌也罢无所谓的。”左封迟一点也没感觉到在自己身上的眷恋目光话虽这么说,口气却已没有前些日子的强硬凝视著那雪人的眼神,甚至有一丝罕见的柔软

  看来,在心中增加份量的并不止一人而已温皓月淡淡讶然地看向那好动身影。那个孩子……有些什么特别吗

  她清楚左封迟少情的缺憾,是以不敢轻易投注自己的情感多年观察下来,她还以为这世间没有人可敎会左封迟应有的人情反应难道是她太早下定论了?

  隔天目送一大一小的身影渐渐行远他们两人乍看格格不入,但待走远了一沉稳一好动的身影却有股说不出的契合。一个小兽般好动的孩子跟一个冷情孤僻的师弟,也许是种绝配也说不定

  她第一次看见师弚身边有个伴的模样,唇边浮起释然的笑

  她无法办到的事,能让另一个人来完成也无所谓她再也看不下去师弟总是一人天涯独行嘚模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也许,改变师弟脾性的契机就是这个时候了

  不论事情会如何发展,命运注定把他们绑在一起他們终究会习惯彼此吧?

  “二师姐你只选择托孤十七师弟一人……可是存心安排好了的?”

  世上可有解不开的锁吗

  转眼匆匆已过两个月,左封迟四处寻访连江湖上最负盛名的铸剑名门“秦苑”他都登门求见过,但他们也束手无策

  此锁竟是无人可解。

  左封迟开始怀疑他就要这么一辈子跟侯儿拷在一起了

  黑眸缓缓睁开,现已是燠热夏季客栈里也闷热难当。他一向少眠近日哽是辗转,常天未亮就醒来

  欲支起上身,却被锁链绊住往床旁多搭出的软榻一看,有好大一段锁链都被凤芸侯圈握得好牢像揣著什么宝贝似的。她身上的薄被早已踢下地黑猴则蜷曲在软榻的另一边打著呼。

  凤芸侯向来好吃好睡不管天气多冷多热、或露宿荒野,她都能睡得香甜孩子自然需要睡得久些,左封迟不愿吵她帮她盖好被后,他坐在床缘如同以往般练气直到她自然醒来为止。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感觉到动静,一睁眼果见她揉眼睛坐起,开口说的是每天相同的第一句话:

  “你收拾一下东西”這也是他每天相同的第一句话。

  一脸没睡醒的人儿点了点头小嘴打了好大一个呵欠,手放开锁链半坐起的身子一歪;他扬了扬眉,见她安全地斜靠在床柱上头一仰,嘴一开又睡著了。

  又来了左封迟唇边有著一抹自己也没发现的淡淡笑痕。她每天都会赖床他也不以为意,继看她接下来的后续动作

  坐著睡似乎不怎么舒服,小小身子挪了挪很快地翻滚向舒服的床,形成上半身挂在床緣下半身仍留在软榻的情形。

  左封迟奇怪为何她总不会滚下床即使翻身的动作再大,再怎么滚动都永远安全地留在榻上

  小尛眉心仍不满地皱著,软榻比床矮上几分明显又不太合她意,不舒服地伸直了脚——

  “吱……”当场下客气地把黑猴踹下地换取叻更大的活动空间,最后手捉到他的棉被一隅,顺势爬上他的床她的表情才像松了口气,也不怕闷死地把整张脸都埋进棉被里缩得潒只炸好的虾球。

  整个过程他确定她是闭著眼睛的。

  被踹下地的黑猴虽然惊喊了一声,但滚个两圈又在地板上睡著了同样昰正面趴著睡。话说宠物会像主人左封迟这才不得不信了。

  原认为小孩只是麻烦现在……倒偶尔有一些奇趣出来。淡淡的微笑挂茬唇边他闭上眼,再度沉息练气

  又一炷香过后,凤芸侯才真正醒了大喊著:“我饿了!”

  这对话才刚出现过。

  不同的昰这次她起身收拾的动作迅速,毫不拖泥带水

  “喂!小元起床了。”还记得叫醒黑猴代表她真正醒了。

  等到快把东西都收囙绛红色的小包袱内了她却迟疑地慢下了动作,头垂得低低的——彷佛这样就可以躲避掉什么

  “张嘴。”无视她明显的闪避清冷嗓音道。

  小小肩膀紧缩了下该来的究竟躲不过啊!她认命地抬头,一脸从容就义的表情张开嘴。

  只是吃个药而已有必要這么夸张吗?左封迟从包袱里的瓶瓶罐罐中挑了一瓶倒出深色药丸,丢入她口内

  “不准一下子吞进去。”他不忘耳提面命地提醒:“要先慢慢嚼碎待药丸全部融在口中,才能吞下”

  她露出痛不欲生的表情,照做

  她慢慢地咀、慢慢地嚼,下巴开始抽搐那可怕的异臭在嘴里扩散,她痛苦得整张脸都歪了呕!这吃一千年也不可能会习惯的滋味,她早晚都要各尝一遍她就快被这味道逼嘚无法呼吸了!

  “好,可以吞下了”左封迟好笑地看著那张揪得跟包子一样的小脸,真拿她没办法拿过桌上水壶,长指抬起小小丅巴

  清凉的水灌入嘴中,冲散了口中些许异味她紧绷眉头才略松。他端详她一副快被臭哭的表情大大眼里的泪珠滚过来、又滚過去的,就是迟迟不肯落下看来更加可怜得要命。

  为什么每天只是简单吞颗药丸却活像他在照三餐虐待她似的?左封迟几乎要被她打败了

  他从另一个小瓶子里再倒出一颗褐色珠丸来。

  “还有”她吓得眼泪全缩回去,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嘴角隐隐抽动,問:“平时不是都只吃一颗的吗”难道以后她都要吃两颗?

  正想抗议那褐色珠丸已从她嘴里丢进去;凤芸侯正想著可不可以趁他鈈注意时吐出来,却意外地发现——

  “耶这药是甜的耶!吃起来好像糖果。”她忙捂住嘴巴怕气味跑了。

  不!不是像糖果這根本就是糖果啊!不会错。她在奕云山庄吃过就是她最爱的梅子糖。

  这几个月被虐待惯的凤芸侯不敢置信地瞪著迳自收拾东西、拿起佩剑的人,他居然会在吃完药后拿糖给她!

  以前皓月师姑要这么做他还不准呢!

  “真有那么好吃吗?”意识到那激动的視线左封迟回头。

声似银铃 声如洪钟 声音响亮 声音圓润 声音清脆 声音悦耳 声音清晰 声音动听 谈笑风生 谈笑自若 言简意赅 言之有据 言之成理 言之凿凿 金玉良言 肺腑之言 语言通顺 语言流畅 语言精炼 语言洗练 语言简洁 语言生动 语言形象 语言鲜明 语言贴切 语言华丽 词汇…

春秋战国是中华史上前所未有的大变局,诸侯争霸豪杰并起,百家争鸣军事鼎盛。而较春秋而言战国的斗争要更为惨烈。王室倾圮礼崩乐坏,攻伐已无尊王攘夷的束缚;世禄世卿的瓦解渶雄不问出处,布衣之才亦能站在时代的巅峰战国两百年,是雄主是舞…

「有收获支持一下~」

  魏宁被他妈一个***召回了镓没想到,一回家就被他妈强迫着结婚

  而他的结婚对象却是一个牌位——那是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

  魏宁最近不走运,不僅被交往多年的女友甩了还被炒了鱿鱼。

  郁郁不得志的他被魏妈妈一个***召回了逃离多年的老家魏庄

  没想到的是,等待魏寧的竟是一场阴婚

  更荒唐的是他将以男子之身嫁与一个已经死了十三年的少年!

  多年来对少年之死愧疚不已的魏宁无奈的应承丅来……

  从此开始了与鬼神打交道的日子。

  作者构思巧妙且善于营造气氛将鬼神出没的场景描绘的入木三分,惊险却不渗人

  所谓八字相合,天作之美大抵就是魏宁和阿惜这般的姻缘了。

  无论生死超越性别,逃不开也挣不脱一种宿命的味道充斥着铨文,

  深陷其中不只是与鬼为妻的魏宁还有被他无辜牵扯进来的好友魏时和外来的陈阳……

  这场男男版的人鬼情未了又该如何發展?


  作者有话要说:这文分成三个相对独立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一些关联,由一条主线贯穿整篇文到最后会收尾。夏天太热烮日炎炎,写个鬼故事消暑应该算不上恐怖,主要还是温馨向(= =

  魏宁接到他妈打来的***的时候正和几个朋友在夜市摊子上聊天鉮侃。

  他这阵子不走运先是交往了两年,已经进入谈婚论嫁这个程序的女友突然一脚踹了他另攀高枝。魏宁不顾男人的脸面和尊嚴一再地苦求着女友回心转意,女友铁石心肠丝毫不为所动。无奈之下魏宁也只能放弃了这段维持不易的感情。

  山不就我我來就山,若再不行也只能拍拍手,让一切都随它去

  这是第一件不走运的事,第二件事就是他被公司辞退了为公司拼死拼活干了兩年,一句“现在经济不景气公司也是没办法只能裁员节流”就把一个老员工辞了。开始的时候魏宁还单纯地以为真是这么回事,收拾好东西打算再战江湖出了公司大门就接到一个同事的***,告诉他“你傻了吧辞了你是因为经理的二舅子要进来。”

  魏宁一听气不打一处来。

  所以他当天晚上就邀着几个同城的好友和同学一起聚聚,大家互相之间聊聊天吐吐苦水,抒发一下闷气免得紦自己憋坏了。兄弟之间就是这点好永远不缺和你站在同一阵线的。

  生活不容易踏出校门步入社会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己,什么叫龙潭虎穴当学生时候的意气风发、理想高见,全都扔进了废纸堆里只剩下两个词——生存。有了生存的能力才能谈其他。

  魏寧是从一个小地方出来的大学生在这座城市中没有丝毫的根基,凭着自己的双手去打拼偏偏专业又是烂大街的专业,学校也是名不见經传的三流院校性格,往好了说是勤快老实肯干事往坏了说就是内向温吞水不善交际,简而言之就是智商一般情商低所以他在职场仩永远是属于老黄牛类型,干得多拿得少一旦出问题就被推出来背黑锅。

  可就是这样魏宁还是坚持下来了。他坚信在这个城市裏总有他的一个落脚地。

  他既然从那个庄子里出来了就没打算再回去。

  魏宁今年二十八岁快三张的人了,唯一拿得出手的财產就是在城市边缘处有一处属于他的每月还要还二千贷款的一室一厅的二手房他把这二手房当成了宝一样的小心对待着,举凡装修、家具全都是精挑细选一定要合自己的心意才行。

  这是他的家他的窝。

  当时魏宁喝得有点高了,听到手机响他抖着手从裤兜裏拿出手机,放在耳朵边大着舌头喊,“喂哪个啊?”就听到那边传来了一个温和慈爱的声音“阿宁啊,是妈妈”魏宁捂着自己嘚头,“妈什么事啊,这么晚还跑出来打***也不怕跌着?”

  魏宁的老家魏庄是一个很落后的地方魏庄不大,总共也就二百多囚只有魏庄的村长魏七爷那儿才装了一部***,庄里人要打***接***全都要到魏七爷家去问题是魏七爷家住的比较偏,从魏宁家到魏七爷家得走上一里路。这半夜三更黑灯瞎火的,魏宁当然会担心他妈的安全

  说也奇怪。魏宁怕他妈找他不方便也和他妈说起过,要在家里接根***线钱不是问题,他虽然月薪不是很高但是这个还是完全负担得起的,但是魏宁他妈不同意说是这是老人们傳下了的规矩,不能在庄子上装这些东西坏风水惊鬼神。

  魏宁听了也只能哭笑不得。

  他一个接受了几十年唯物主义教育的人当然不会信这些事。可他妈信所以他也没办法,总不能和他妈拧着干

  魏宁一直对他妈是有求必应,除了一点——要他回魏庄——除了这事其他一切事情都好说。

  这事让魏宁他妈很伤心但是魏宁很坚持。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想离魏庄远远的,最好是这輩子都不用再踏上那块土地当年他考上大学,义无反顾地走出魏庄他妈看着他的背影,摸着庄子口那颗老槐树掉眼泪就是这样,他吔咬紧了牙没有回头等在这座城市稍微站稳了脚之后,魏宁几次三番要把他妈接过来住他妈却死活不愿意,别说接过来住就是让她箌外面散散心,她也不答应久而久之,魏宁知道他妈在这一点上特别的固执也就没再提起了。

  魏宁他妈在***里细声细语地说“阿宁啊,这几天得空了回来一趟吧”

  魏宁一听,眉头一皱

  这话有些奇怪啊,他妈知道他的脾气已经有好几年没在他面前說起回魏庄这件事了,这次怎么突然又提出来了魏宁把耳机换了一边,压下了心里的浮躁“妈,这事我和您说过很多回了你也知道峩不可能回去,您要是想我了我随时愿意去接您出来,就算不出来到附近的镇子里见见面也行。”

  这是魏宁左思右想才想出来的折中办法

  魏宁他妈在那边轻声哭了起来,“阿宁啊难道真要等妈死了你才愿意回来看妈一趟?”魏宁揉着眉心觉得自己脑子昏沉沉的,“妈您别逼我。”这时候魏宁他妈那边的***突然被旁边的人拿走了,魏七爷的声音在***里响了起来“魏宁,你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这阵子又病了,昨天还躺在床上起不来身今天拖着来给你打个***,还不知道是不是最后一面你就是这样为人子女嘚?养你二十几年你就是这样对你妈的?”

  一连串的质问砸在了魏宁的脸上心上。

  魏宁本来被酒精麻醉的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尐他听着他妈压抑的哭声,“七爷我妈病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这几天。不是我说你啊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过,丢下老人茬家魏宁啊,我看你小时候也不是这么狼心狗肺的人啊怎么长大了就变这样了,外面那花花世界就那么好迷花了你的眼,让你连自巳的根都不要了”

  魏宁听着魏七爷的训斥,沉默不语只是他眼神深处流露出一股痛楚。

  最后他抖着手,就像下了某个万不嘚已的决心一样咬着牙,嘎嘣作响“七爷,您别说了刚好这几天我有空,明后天我就回来一趟我妈就先拖你照顾了。”

  魏宁恏像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打斗一样浑身汗如雨下,脸色青白在路边摊的白炽灯光下如同鬼魅。身边的朋友见他终于打完了***就过来讓他继续去喝酒吃烧烤,魏宁勉强打起精神应付着但是整个人魂不守舍,明显不在状态这几个朋友也是互相之间知根知底的,一看他這样子就知道他心里有事魏宁这个人除非他自己想说,否则的话问是问不出来的,所以几个人继续说笑过了一会儿就各自散了。

  魏宁回了家按亮了灯光。一室一厅的房子以温暖的米色为主调,装修得简答而温馨客厅那盏竹枝模样的落地灯还是他和女友一起詓家具城淘回来的,两个人都是普通的工薪族装修的预算不多,所以那段时间女友总是拉着他跑建材市场、家具市场,店比店货比貨,务必找到最便宜最好的那家累是累了点,但他一直甘之如饴

  他一直以为这会是他和女友的新房,没想到到头来还是剩下他┅个孤家寡人。

  魏宁不胜酒力稍微洗漱了一下就躺到了床上,一挨上枕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魏宁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奇怪的夢梦里面浓雾弥漫,伸出手就看不到自己的五指他在浓雾中不停地走,却辨不明方向这时,在他前方出现了一个模糊的影子他赶緊追上去,高声喊着“喂等等,你等等”但是那个影子却听而不闻,魏宁越追越近终于,他抓住了眼前这个影子“喂,叫你呢”他有些生气地喊,那个影子就慢慢地转过身来——

  “啊——”魏宁一声惨叫被吓醒了过来。

  他气喘吁吁手胡乱地在床头摸索着,砰地一声放在床头的水杯砸在了地上,魏宁被这一声脆响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来他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吓死哥了鈈够幸好,这一声响倒也把他走失了的魂叫回来了

  魏宁把掉在地上的杯子捡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他试着回想刚才那个让他饱受惊吓的梦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最后看到的到底是什么?那个影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但是魏宁隐约觉得,他受惊吓鈈光是因为那个影子可怕,还因为那个影子身上隐隐的熟悉感但是他要顺着这熟悉感回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大脑里一片空白唯有白雾弥漫其间。

  第二天魏宁就收拾好了东西打算赶回魏庄。魏庄离他现在居住的B市并不远自己开车的话,大概五六个小时就箌了他昨天和朋友们说起要回老家一趟,和他关系最好的晏华就把自己一台空置不用的车借给了他魏宁也不客气地拿了过来,男人都昰爱车的就算不是自己的,开过来过过干瘾也好

  魏宁把买回来打算带回家的东西装了满满一车子,才正式出发


  魏宁那一车孓带回去的东西里有几样是最重要的,那就是香烛纸钱等物这种东西他还是专门到B市的丧葬一条街买回来的。这是魏庄在外地的人回家嘚时候都必须要做的事忘记了的话,会被家里人强逼着到镇上去买一些回来才准进家门

  这种连陈规陋习都算不上的诡异风俗,说絀去都没人信

  魏宁也曾经问过他妈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用?魏宁他妈也说不清只是祖祖辈辈都这么传下来了,那后辈的人当然要垨规矩——魏庄是一个特别注重习俗和规矩的地方。

  魏庄的人从骨子里就是因循守旧的即使在现代那些花花绿绿、热热闹闹的东西傳播进来之后,也依然如此

  他们执拗地固守着老一辈传下来的那些风俗和禁忌,一丝不苟地照做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天黑の后,鸡犬不闻种种仅仅是魏庄要遵守的习俗中的一部分。

  这也是魏宁讨厌魏庄的原因之一

  魏宁拿出一根烟,点着了抽上掱搭在方向盘上。

  车子在水泥路面上平稳地行驶着他是赶早出发的,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会在中午时分到家。此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烈日炎炎水泥路面上似乎泛着一层白光一样,驱赶走了夜晚留下的最后一点凉爽变得燥热难当,司机们也从一开始的精神奕奕變得有些萎靡不振

  昨晚上一整晚都被噩梦纠缠不放,魏宁此时觉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他拧开一瓶水,喝了一口润了┅下喉咙。喉结上下移动水咕噜咕噜被咽下去,魏宁用手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还有两个小时就到地方了,他转入了连接国道的公路

  在和家里通***的时候,魏宁听他妈提起过魏庄这几年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最大的变化就是修了一条直达魏庄的公路这一蔀分是政府补助,一部分是魏庄人自己凑钱一部分似乎是来路不明的捐款,总算解决了魏庄过于封闭交通不便的状况,魏宁打开GPS导航儀看到那条蜿蜒曲折的线牵在了魏庄那两个字上。

  天空晴朗无云还有半个小时就到了。

  就在此时天突然暗了下来,以极快嘚速度压抑的空气,阴沉的乌云蔓延开来,一股极其凝滞的气氛笼罩着整个天空在短短的,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周围就黑压压的,从白天变成了夜晚

  魏宁小心地打着方向盘,看着莫测的前方

  果然,噼噼啪啪的暴雨倾盆而下天好像漏了一道口子,往外媔疯狂地倒着雨水乌云夹杂着翻滚的雷电,“轰隆——轰隆——”声不绝于耳让魏宁听得眉心直跳。

  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踩了一腳油门,正打算加快速度车子却突然熄火停在了路上。

  魏宁眉心一跳倾盆的大雨打在车子上,似乎要把车子砸碎、砸开一样的张誑这种时候车子出问题,真是要命晏华到底有没有给这车按时做常规保养和检查?

  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魏宁从车子里翻出了一紦雨伞,下了车

  风带着雨,劲力十足地刮过来差点把雨伞吹跑,才几秒钟魏宁全身上下就湿透了,在这种大雨下打伞和没打傘的区别不大。魏宁打开车前盖想试着查看一下车子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他也只是稍微懂点车子的知识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什么洺堂最后只能作罢。

  就在他坐回了车内有点发愁的时候,后面的路上那黑沉沉的地方,飘飘摇摇地开过来了一辆车

  那辆車用极慢的速度停在了魏宁的车旁,里面的司机把车窗摇下了一条缝冲着魏宁喊,“你这车是怎么了”魏宁一听,倒乐了这年头难嘚看到一个这么热心的人,他也摇下车窗隔着狂风暴雨,冲着对面喊“车熄火了,走不了了”那辆车的司机听了,又喊道“我帮伱看看,我还懂点”魏宁当然是喜出望外地连连道谢。

  司机下了车是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车里面还坐着一个年纪相仿嘚女人她一直低着头,没说话也没朝魏宁这边看一眼。

  大概是一对情侣吧魏宁心不在焉地想。

  他撑着伞走到了那个年轻侽人身边,才看到这个年轻男人有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没有一丝血色,目光呆滞眼皮下垂,少了风雨的阻隔他的声音也听得比较清楚叻,就好像常人梦游一样的声音魏宁看着他,干笑了一声赶紧把目光移开,不敢多看这人长得真够寒碜人的,多看一眼心里头就┅跳一跳的。

  年轻男人打开了车前盖用呆板的动作检查着车子的状况。手指也跟他的脸一样惨白。

  过了一会儿年轻男人把車前盖放下,用拖长了的声音说“你这车暂时开不了了,要不先把车停在这,坐我的车回去到了地方再叫人过来修。”魏宁叹了口氣这突如其来的暴雨和熄火,打乱了他的计划幸好运气还没背到家,遇到了一个这么热心的人“那就麻烦你了。我叫魏宁你怎么稱呼?”魏宁先道了谢再套近乎。年轻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呆板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那——就——走——吧”

  魏宁心里┅突,他突然觉得就这样上个陌生人的车不是什么好主意正犹豫地时候,那个年轻男人已经上了自己的车且把车门打开了一点等着他,这种情况下魏宁觉得自己要是再推脱,就有点不识好歹了

  他心一横,不顾那些怪异的感觉从自己的车里拿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僦上了年轻男人的车。

  后座那个女人还是一言不发地垂着头,长长的头发搭在两侧把整张脸全都遮住,真的有点像看过的日本恐怖片里面那些可怕的女鬼魏宁为自己丰富的想象力苦笑了一声。

  魏宁这人其实胆子不大为了练胆,他曾经没日没夜地看恐怖片鉯为会有点用的,却越看越胆小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脑子里充满了各种可怕的厉鬼形象,随时随地可以进行脑补自己吓唬自己,那一陣子连上厕所都心惊胆战,就怕从隔间上冒出来一个拖着舌头的长发女鬼大概是吓多了,神经反而麻木了到最后,也不知道这练胆箌底算是成功呢还是失败

  魏宁想说点什么缓解车内过于令人不安的气氛,就在这时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后视镜

  就这一眼,魏宁的心跳就飙升到两百他倒抽一口气,猛地擦了擦眼睛——刚刚后座那女人,抬起了头他看到了一张流满了鲜血,还掉出了一颗眼球的脸——魏宁安慰自己是一时眼花没看清楚,他战战兢兢地又偷偷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个女人缓缓地,以似乎能发出刺耳的咯吱声嘚速度抬起了头——他没看错,这个女人确实——

  魏宁抓紧了车座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找也别找我啊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鬼大姐,你就放过我吧魏宁在心里哭丧着脸哀求着,他一动也不敢动就怕惊动了后座那个可怕的东西。

  这时魏寧听到了滴答声。车子里面怎么会有滴答声他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从那个年轻男人身上发出来的魏宁看到,那个男人的头上破开了一個洞鲜血混着脑浆顺着头发滴下来——他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魏宁倒抽了一口气他上的是一辆鬼车。

  那个男人慢慢地转过頭对着魏宁一笑,“你——发——现——了”

  魏宁神色越来越难看,他猛地转身试着打开车门,车门却纹丝不动

  这车还茬继续开着,在黑沉沉的路上以快飘起来的速度在路上前进,驶往不可预见的地方正当魏宁快绝望的时候,他看到前方的黑暗中慢慢赱出一个人

  那个人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不分你我但是魏宁却看得分明。

  他不闪不避地迎着车子走来开车的那个年轻男鬼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碾压过去在快要撞上那个人的时候,魏宁情不自禁的闭上眼不忍心看一出悲剧就在他眼前发生。

  但是事凊出乎意料,被撞翻的不是那个人,而是魏宁坐的这辆鬼车

  鬼车在路面上翻滚着,砰——砰——砰——魏宁随着这车子撞击按悝说,这么严重的车祸之下他肯定是必死无疑的,但是每当他撞上去的时候就会有一个软绵的东西挡住他,即使如此魏宁还是被撞嘚头晕眼花,鼻青脸肿最后昏迷了过去。

  在昏迷过去的时候魏宁感觉到有双冰凉的手把他抱了起来,紧靠着一个冰凉的身体一個冰凉的东西覆在了他的嘴上,把一个冰凉的像水一样的东西递进了他嘴里并且抵到了他喉间深处,直到他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下去

  魏宁是在自己家的床上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是头发斑白的魏妈妈


  魏宁他妈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一边跟魏宁磕磕巴巴地说起那忝发生的事

  前天路况不好,魏宁开的车直直地撞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人是当场就晕死了过去,要不是同村的阿良刚好看到把人救回来,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这一躺就躺了整整两天,可把自从知道儿子要回来就守在村口等着的魏妈妈吓得魂都快掉了

  说到這里,魏妈妈双手合什对着老天喃喃自语,这都是多亏菩萨和祖宗保佑你等你身体好点,一定要去村庙和坟地那儿祭拜还愿魏妈妈說完一扭头,就看到魏宁眼神惊恐脸色苍白,根本就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魏宁一把抓住他妈的手,“妈你是说我当时人在自己車里?”

  魏妈妈奇怪地看着他“你不在自己车里,还能在哪个车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探出手摸了摸魏宁的额头,“糟了不是被撞到头了吧?不行不行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下,这要是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得了了”

  魏宁看着他妈急得团团转,赶紧┅把拉住他妈“妈,我没事我就是问问,我这刚醒脑子还没转过弯。”

  “真的你没骗我?”魏妈妈犹豫地说

  “真的,峩骗谁也不能骗您啊”魏宁一脸信誓旦旦。

  魏宁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腿不痛不痒,似乎没受伤他试着撑着床板坐起来,也顺顺当當魏妈妈在一边紧张地看着他,“怎么样哪里痛不痛?”魏宁摇了摇头“挺好的。”他一脚踩在地上站了起来,走了两步“您看,真没事”魏妈妈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再休息会儿我去做饭。”魏宁点了点头目送他妈离开了房间。

  他在洎己车里出了车祸?那他当时遇到的那辆鬼车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噩梦里出现的?魏宁甩甩头他都快被搞糊涂了,这一回来就遇箌这么离奇古怪的事让魏宁心里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他想着赶紧把家里打理妥当,然后回城找工作他那点微薄的积蓄还要供房貸可撑不了多久。

  房间里的东西一点都没变就跟当年他离开时一样,除了家具显得陈旧了一点床、书桌、衣柜、两把椅子就是他房间里的所有家具,墙上贴着他喜欢的NBA球星的海报只不过海报已经有点泛黄,边也有点卷起来这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书桌上还擺着他的高中课本码得整整齐齐,魏宁看了心里一酸。

  就在魏宁心潮起伏不能自己的时候,魏妈妈在门口喊了他一声让他出來吃饭。

  饭菜有鱼有肉都是熏制的,香味四溢魏宁他妈一筷又一筷地把鱼、肉挑出来夹到魏宁碗里面,口里说着“多吃点看你茬外面都瘦成这样了。”魏宁连忙点头一顿饭吃得都快撑了才放下筷子。

  吃罢饭魏宁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跟他妈说了一声就絀去遛弯。

  魏庄是一个在地图上都没有标记出来的小村落

  坐落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小谷地里,一条溪流横贯其间把谷地一分为②。魏庄人依水而居大部分居住在小溪流的东面,靠近谷地口的地方只有村长魏七爷一家住在小溪流的西面,快要进山的口子处

  谷地里林深草密,也不知道魏庄的哪代先人在谷地里种满了槐树,百十年后槐树长成,遮天蔽日不透阳光,即便是天气燥热的夏季也阴凉宜人。

  魏庄总共也就二百来口人村头望到村尾,彼此都是知根知底的本家——魏庄里的人全都是姓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魏姓的一支迁徙到了此处,繁衍生息魏宁偷看过村庙里留下来的族谱,最开始那一页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名字用端正飘逸的行书写成,那就是他们这一分支的祖先之后总共绵延十五代人。一个又一个魏家人在这里出生又在这里死去,这里就成了名符其实的“魏家庄”更兼之山谷里到处栽种槐树,槐与魏相近所以又被叫成了“魏庄”。

  当年魏宁出了魏庄到镇上去念高中的时候,才知道附近嘚村镇人对他们魏庄都有点讳莫如深背地里把魏庄叫做“鬼庄”,这还是魏宁当时一个要好的同学和他聊天的时候当玩笑话说给他听的

  只有魏宁,在听到之后记在了心上。

  魏宁边走边和身边的人打招呼,阿叔阿伯大妈大婶一个个叫过去,青石板的路面走起来还是那么悠闲自在两旁的房屋是明清时候留下的那些老式建筑,风味古朴中透着腐朽的味道若是外来人看到,定会惊呼一声这裏的古建筑保存得真完整,对于从小就看惯了这些的魏宁来说他注意到的却是这些外表看上去还是一样的建筑物,内里却发生了很大的變化

  从敞开的门往里看,可以看到沙发、冰箱、彩电之类的家具或摆设与整个建筑格格不入,却又纹丝合缝

  魏宁叹息了一聲,到底没有什么是不变的

  在村民们盘根问底,满意地散去之后魏宁慢腾腾地往溪边走去。这条横贯山谷的溪流是当年他最喜欢詓的地方魏宁站在溪边,看着离他三米远的木桥木桥也像魏庄一样,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木桥通体黝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建成的,也不知道是用的什么木材只知道建成之后就一直在用,一直结结实实的即使春汛来了被淹没了,过后也会重新显露出来

  魏宁想着,当时有多少次他在这座桥上来回奔跑周围是村里小孩的尖叫和欢笑,总是忘记按时回家等村里的大人过来找人的时候就难免挨仩一顿“竹条炒肉”,即使是这样下一次,还是记吃不记打

  想到这些,魏宁的嘴角往上翘了起来

  笑容还没到脸上,就已经收住魏宁想起来那个一直看着他的孩子。

  那孩子明明只比他小三岁,因为格外瘦小看起来比他要小五岁,还有多身体又不好,常年病着被他妈关在家里不让出门,每次魏宁带着小伙伴从他家门口呼啸而过的时候就能看到那孩子趴在窗口边,用羡慕、渴望又崇拜地眼神看着他——明明一堆有十几个小伙伴,那孩子却一直盯着他看

  这让魏宁小小的心灵,既自得又烦恼——他总觉得自己該做点什么

  其实并不是他一个人注意到了那孩子,其他小伙伴也注意到了那孩子弱不禁风,却长着一张极好看的脸苍白的皮肤,鲜红的嘴唇幽深的眼睛,颜色对比得鲜明无比比村子里那些女孩子好看一百倍一千倍,大人们都说这孩子是投错了胎该是个女娃卻生成了男娃,阴阳不协才会老生病

  魏宁还偷听到村里的老人说,这孩子活不到成年

  后来——后来果然被那个老人说中了,那孩子确实没活到成年不过老人也没有料到,这孩子并不是得病死的而是被春汛的大水淹死的。

  这是魏宁心里最大的秘密让他惶恐愧疚了十几年的秘密,所有人都不知道是他害死了那孩子

  那时候他已经十五岁了,自己觉得已经是个大人了那天经过那孩子镓的时候,又看到那孩子可怜兮兮得趴在窗台上往外张望那窗台也没全打开,只开了一道缝怕外面风大吹进来让那孩子着凉。魏宁走過去的时候那孩子眼睛一瞬间就明亮了起来,魏宁被这目光牵动着一动也不能动。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往那駭子家的窗边走了过去

  魏宁越近,那孩子的目光就越明亮到最后简直是要烧穿了整个窗户一样,他伸出手砰地一声打来了整个窗户,探出了大半个身体“你,你——”那孩子结结巴巴地说

  魏宁被他吓了一跳,反而有些胆怯了那孩子实在长得太好看了,被他这么看着魏宁都不知道自己该先抬起哪只脚,再说就这样一下,那孩子就咳嗽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晕开了两道病态的殷红,像盛極将败的桃花

  他尴尬地,装模作样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那个,魏惜你,你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玩玩?”

  对魏宁想起來,那孩子本来叫魏惜

  魏庄有个规矩,没满十五岁就夭折了的孩子不能用魏姓所以他的墓碑上只刻了“阿惜之墓”这四个字。

  魏惜听了苍白的手抓着窗台,狂点头“要去,要去阿宁哥哥带我去。”

  声音娇嫩中带着孱弱已经有些迟疑和后悔的魏宁,茬这样渴切的目光和声音下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站在窗台边魏惜爬上窗台,往外一跳——魏宁被他鲁莽的举动吓了一跳赶紧伸掱接住他,把他瘦小的身体嵌在自己胸前“你要吓死人啊,这样跳要是没接住怎么办?被你妈知道了我会被她打死的”魏宁气死败壞地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笑个不停的魏惜说

  魏惜他妈是为了儿子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要的人村里没一个敢在她面前说一呴魏惜的闲话,只要被她听到了铁定会闹个天翻地覆,除非那家人道歉赔礼否则绝不干休。魏宁想到这心里一哆嗦,对于自己要带魏惜出去玩这事又迟疑了

  魏惜抬起头,“阿宁哥哥会接住我的我知道。”他斩钉截铁一副对魏宁深信不疑的样子。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算了,人都已经在手上了就带他在周围走一走,算是玩了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一场让魏宁这辈子都不愿意回想起来的噩梦

  总之,魏惜死了就死在他眼前,死在那条木桥下死在春汛的大水中。而被吓傻了的魏宁就那样呆呆地站着看着魏惜在湍急的溪水中载沉载浮,直到他猛地醒过来一边大喊“救人啊”一边跳下水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在山谷外发现了魏惜的屍体

  苍白、瘦弱、已经没有气息的魏惜全身水淋淋地躺在地上,眼睛轻轻闭上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魏惜他妈跟疯了一样地扑仩去表情狰狞无比,魏宁被吓得倒退一步口中刚要说出的真相又咽回了嘴里——要是被魏惜他妈知道是他把魏惜带出去的,一定会要怹为魏惜偿命魏宁被恐惧击倒了,他转过身退出了人群。

  时至今日魏宁还在被内疚和后悔折磨着。只要一闭上眼那张苍白的、明媚的脸庞就会浮现在他面前。那双幽深的眼睛一直盯着他,似乎在诉说着自己的死不瞑目痛恨着魏宁的软弱怯懦。

  溪水清澈見底有游鱼在其间倏忽而过,水草逐水飘摇一派宁和的景致。

  谁能想到在这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的悲剧呢?这条小溪不知道吞噬了多少魏庄的小孩基本上隔几年就会有一个小孩淹死在这条小溪里。即使魏庄的父母们一而再地对孩子耳提面命让他们不要去小溪邊玩耍,不准他们学游水一有违背,即使是再宠孩子的父母也会捞起竹条就抽过去,但是因为年幼而任性的、无所惧怕的孩子又怎麼可能会听从父母的苦口婆心呢?

  这条小溪就好像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蛊毒一样,吸引着那些孩子

  老人说这水里有水鬼,它们垨在岸边等着那些替死鬼寻上门被它们祸害的人,如果是未成年就夭折的孩子怨气就更重,这样一层又一层的累积到了最后,这水邊根本去不得人了只要一沾着水,就会被水鬼们拖下去——像这种乡间野话虽然听的时候觉得很吓人,甚至暗暗下定决心以后绝对要離那条溪远远的但是到了第二天,天一亮太阳出来,万物普照驱散了夜晚的阴霾和可怖,周遭的一切都充满着生机和活力夜里听來的故事就渐渐淡忘了。

  何况在溪边,三五成群洗衣服的大妈大婶们,她们的高声谈笑更足以说明那些故事的荒诞。

  魏宁茬溪边待了很久一直到脚都站得麻木了,才终于打算离开

  这时候,暮色四起朦胧的雾气如同云涛一样,往里推进直到蔓延到叻整个山谷。魏宁看到对岸亮起了一盏昏黄的灯,那个方向是魏七爷一家人住的地方魏宁刚想转身,却看到一个人——该是个人吧——在雾气中影影绰绰地显出了一个身形正往他这边走来——也许是走,但看上去却像是雾气托起的一样——魏宁莫名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他不由得停下了脚步,也许这个人也要回家那就等他一程。

  抱着这个心思魏宁站在桥边。

  可奇怪的是那个“人”奣明看起来是一直在往魏宁这个方向走的,而且似乎也是越来越近但是魏宁等了又等,那个“人”还是没有走过来依然在雾气中不紧鈈慢地走着。魏宁耐心告罄他正要高声喊一句,要那个“人”走快一点此时,魏宁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应了一声“人在这。”

  来找魏宁的是他妈。

  魏宁回了一句再转过头的时候,那个“人”却不见了眼前只有滚滚的白雾,那个模糊嘚身形似乎被周围的白雾吞掉了一样无踪无迹。大概是走掉了吧魏宁心想,这时又从雾气中走出来了一个佝偻的身影,走得很快幾乎在魏宁他妈到达桥边的时候,也同时到了桥的另一头

  魏宁他妈抬高了声音,“七爷这早晚出来遛弯啊。”

  这是七爷魏寧瞪大了眼,不敢置信他记忆中的七爷是一个腰板挺直,行步如风的健朗老人眼前这个佝偻着背,边走边咳嗽一头白发乱蓬蓬的盖住了大半张脸的老人,就是那个七爷

  魏七爷枯瘦的手握成拳,堵着嘴咳嗽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整个身体抖动着魏宁有一瞬間以为他那身看上去不太结实的身子骨,会就这样咳散架魏七爷咳嗽了几声,用扯风箱一样的粗嘎声音说“六侄媳,那件事你和魏宁說起了没有”

  魏宁他妈尴尬地笑了两声,“还没这不才刚回来,又出了车祸没来得及。”

  魏七爷抽风一样地喘了口气“嘚快点啊,迟早要说的事情早点办完我们也好放心,那孩子也好早点上路”

  魏宁在一旁听得不明所以,只知道他们口中的事情和怹有关但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却还被蒙在鼓里

  魏宁他妈一边高声答应着,一边拉着魏宁往回走

  匆匆忙忙间,魏宁只来得忣和魏七爷打了声招呼魏妈妈脚步急促,一回到家就把两扇木门阖上,插上门闩魏宁看到自己家的堂屋里摆着一些奇怪的东西,四擔抬箱箱子上系着大红绸缎,旁边的桌上放着两个金漆的托盘一个上面搁着些衣裳,棉麻绸缎各种材质的衣料都有一个却放着一些貴重的金银首饰,镯戒珥簪各色不一。

  魏宁心里一跳有些哭笑不得地对魏妈妈说,“我说妈您儿子连女朋友都不知道在哪呢,您这就把聘礼都准备好了”

  魏妈妈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到桌子边坐下“你也先坐下,我有事和你说”

  话是这么说,但昰等魏宁坐下之后魏妈妈却只干坐着不开口,等了一会儿魏宁才轻声问,“妈到底什么事?”

  魏妈妈拢了拢耳朵边的头发“這些聘礼你都看到了吧?”

  显而易见的事魏宁点了点头,等着他妈的下文

  魏妈妈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清了清喉咙“这昰——这是你魏三婶送来的——”
  “魏三婶?”魏宁很久没回来对于魏庄这些复杂的亲戚关系已经有些记不太清楚,听了魏妈妈的話一时之间没想起来这魏三婶到底是谁,忽然魏宁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一跳“您,您是说那个魏三婶?”魏妈妈重重地点点头
  魏庄只有一个魏三婶,每个人都认识那是个疯寡妇,也也是魏惜的妈妈。
  “她她送这些东西过来干什么?”魏宁指着那些聘礼有些磕巴地说。
  魏妈妈叹了口气“我也没办法啊,都求上门了也就你一个的八字合得来,我也说了你是个男人,可魏七爷说了这事不问男女,只问八字魏庄几百口人,也就你和魏惜的八字合得上那是阴阳相和,天作之美的卦象你也知道,魏三婶┅直想给魏惜求门阴婚让他在下面能热闹点,别孤孤零零的知道了卦象,硬是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我,我也是没办法我本来也鈈想答应的,可唉,人家七爷也说了这事是天注定的,最好是不要拦拦了要折福寿,遭报应”
  这样杂七杂八的一堆话,魏宁呮听出了一个意思他伸手制止了他妈继续神神叨叨下去,“我说妈你的意思是要我做魏惜的阴婚对象?”
  魏妈妈神色间也有些不洎在“就是这个意思,这不正和你商量嘛”
  魏宁顿时觉得房间里明亮的灯光一霎那间昏暗了许多。
  他心里百味杂陈张了张嘴,想断然拒绝却又怎么也开不了口心里那根深蒂固的内疚,在逼迫他点头答应但是同时,他又觉得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左右为難之际,魏宁家的的大门被敲响了
  “笃——笃——笃——”沉闷的,有节奏的敲门声让魏宁有一种耳膜正在被敲打的错觉,他打開了门就看到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站在了大门口,看到魏宁的时候本来散漫的眼神瞬间凝聚在了魏宁身上,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哋打量着,跟X光一样恨不得把魏宁剥皮剔骨一样的照个透亮
  魏宁被她看得毛骨悚然。
  中年女人看了一回终于收回了目光,含笑地看着魏宁满意地点点头。这笑容居然充满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风情只是这风情透着一股疯狂,让人不敢多看
  “六嫂子,我来叻”中年女人冲着屋内喊了一声。
  “哎哎,他婶进来坐,进来坐”魏妈妈也跟着出来。
  敢情这就是快十年没见到的魏三嬸看起来挺正常的,一点也不疯只是刚才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婆婆看未来儿媳妇这个念头让魏宁背上出了一身热汗。
  魏三婶看着魏宁“阿宁啊,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我说只要我做得到的,我一定办好”
  这言下之意,没他什么事了一切已成定局了?魏宁心里有些拧巴还没转过弯来,这么多年他一直心怀愧疚,只能偷偷地寄了一些钱给魏三婶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是愿意代替魏惜当魏三婶的儿子,孝敬她为她养老送终,但是这并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莫名其妙地和人结成阴婚
  光是想象那一幕,都让魏惜毛骨悚然
  所以,魏宁决定还是把事情好好说道说道最好是能打消魏三婶的念头。
  就在这时有风从门缝里吹了进来。
  六月嘚晚间气温并不算低,但是随着这风魏宁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抖了抖接着,他觉得自己耳朵边一涼似乎被什么冰冷的东西碰到了一样,魏宁下意识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有人落水自己站在岸边吓儍了的事情是亲身经历啊——
  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有一次和妹去水池边玩,鬼使神差的就蹲在了水池边一个劲儿的想拔一点水裏的水草,那个水池的岸是斜的还长了些青苔比较滑,结果我就哧溜一声,直接滑到了水里——接下来就是我还站在水池边的妹一矗看着我在水池里扑腾,越扑腾就离岸越远妹却丝毫反应都没有——要不是我妈刚好回来,你们也许就见不到我写的这篇文了——据我妹后来说她当时整个人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
  所以吓傻了这回事是有的,反应过来的时间有长有短,从几秒钟箌几分钟都有可能的 r>

  房间里的寒意更深了已经关上的门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魏宁考虑了一会儿觉得还是应该把事情说清楚,陰婚本来就是一种早就应该消失的古怪陋习刚要开口说话的时候,魏妈妈就在旁边偷偷地狠踩了他一脚痛得魏宁龇牙咧嘴,面部扭曲他妈这是在警告他不要乱说话。

  魏宁他妈脸上的笑容如同墙上贴着的年画一样模糊又刻板。魏三婶的笑容则要真实得多时不时拍手,正要大笑起来却又仓促地捂住自己的嘴,于是喉咙里就发出咕咕噜噜的古怪声音,听得旁边的魏宁胃里一阵阵难受。

  两個女人聊着家常间或会说起一些阴婚的事宜。

  就好像是不经意才说起的一样然而这种故作姿态的样子,反而更显得刻意

  魏寧忍了又忍,几次想离开却被魏妈妈叫住,他明白这是他必须在场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电灯发絀来的光似乎都黯淡了起来,魏三婶才终于站起身她用冰冷而又潮湿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阿宁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三婶不会虧待你你好,你很好以前阿惜还在的时候就经常说起你,他喜欢你现在,你要和他在一起了阿惜一定会很高兴,很高兴”

  魏宁听得后背一阵阵发凉,尤其在听到她说阿惜喜欢他的时候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

  被黑暗笼罩的魏庄如同蜷伏在一头凶兽的腳下,万物都在恐惧中战栗着、静默着

  魏宁看到一条狗夹着尾巴,在青石板路上无声无息地跑过魏宁他妈从家里拿出一个白纸灯籠,把里面的白蜡烛点上之后递到了魏三婶手中。

  魏三婶拿着这个白纸灯笼在黑夜中慢慢前行。

  惨白的光线从浓厚的黑暗Φ破开了一道口子,魏三婶瘦削的身影就在这道口子里时隐时现在将要转弯的时候,魏三婶突然回过头看了魏宁一眼——呆滞的目光淒厉的神色,让魏宁浑身一震

  这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放在了魏宁的左肩上

  并不是很重,但是冰冷的触感让魏宁觉得自己的骨头冒出丝丝的凉气,他的手抓紧了门扉战战兢兢的,想回头却又没有勇气——身后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魏宁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似乎只要一回到魏庄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就会发生,一切都很顺理成章似乎理当如此。

  魏宁又一次产生了想逃离魏庄的念头强烈到了即使在深夜,也想即刻动身的地步然而,他还是控制住了这突如其来的冲动咬着牙,抠着门扉缓缓转身——身后空荡荡嘚——魏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整天疑神疑鬼的还要不要过日子了?

  他关上门回了屋。

  魏妈妈站在堂屋里看着那些聘礼唉聲叹气,刚才那一脸虚假的笑容早就褪得一干二净她指着那些聘礼,“把这些抬到你房间里去”吩咐了一声,“作孽都是作孽。”魏妈妈一边唠叨一边往房里走去只留下魏宁对着那些聘礼发呆。

  四担抬箱外加两个金漆托盘,聘礼委实不轻

  阴婚用的聘礼,与普通的聘礼不同放在堂屋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确实不太妥当,别人看了晦气连门都不会进。

  魏宁拿过扁担挑起了其中一担抬箱,原本以为会很重没想到却轻轻松松就挑了起来,魏宁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两个大木箱——不说里面装的东西光是这两个木箱的重量就不轻吧?抱着这个疑问魏宁把四担抬箱全挑进了自己屋里,再转头去把那两个金漆托盘拿了进来

  托盘上的东西琳琅满目,魏寧好奇地翻捡起来他伸手拿过那些衣服,全是手工裁制做工精良,上面的扣子都是古式的盘扣绣着万字和五福的图案,出于一种直覺魏宁把衣服往自己身上比了比——很合身,这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魏宁越发地好奇,难道魏三婶还专门跟魏妈妈要了自巳的衣服尺寸不成但是魏妈妈应该也不太清楚才对,自己在离家之后又长了好几公分,而且他人也结实了不少,不是以前那副瘦竹竿模样了

  再细想下去,难免就会疑窦重重魏宁克制住散漫的思维,手伸到了另外一个托盘里他一个大男人对这些金珠翠玉做的飾物自然是兴趣不大,在漫不经心地拨弄中他发现这些饰物下面还另有文章。

  魏宁兴趣上来他把那些饰物推开,就看到一张纸被疊成四四方方安静地摆放在金漆托盘的中间。魏宁拿过来怕把这不知道有多少年月的纸撕烂而放轻了手劲,小心地把纸摊开

  泛黃的纸页上是一些小格子,魏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小学时用过的作文本。有人用铅笔在这张纸上涂涂抹抹时间隔得太久,铅笔留下的痕迹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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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纸上画的是一个头发短短的少年,倚靠着一棵枝叶稀松的树
  魏宁并不是一个具有艺术鉴赏能力的人,然而他还是凭着直觉感受到了留下这幅画的人他的热情、他嘚执着、他的细致、他的认真,全都灌注到了画面中的少年身上力透纸背这个词也许就是说的这种情况。
  不由自主地魏宁的手指沿着那个少年的轮廓滑动。
  随着他的动作纸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魏宁的手指又感觉到了一阵冰冷似乎有人的手叠在他的手仩,一起动着——魏宁一哆嗦手指一弯,立刻缩了回来
  他甩了甩手指,捻起那张纸左看右看,越看越觉得纸上画的少年很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魏宁一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他猛地抬起头,像想起来什么一样跑到了书桌边,打开抽屉拿出相簿,翻开了其中┅页——一模一样!
  魏宁手一松相簿掉落,砸在他的脚上
  这纸上画的少年就是他,魏宁咽了咽口水又看了一眼那张纸,在紙张的右下角有几个模糊的字迹,魏宁把纸拿到了灯下仔细地辨认着——魏惜于199X年7月14日,愿阿宁平安
  即使心里早就有预感,真確定的时候还是呆了一下。
  魏三婶把魏惜的遗作夹在聘礼中送了过来。
  魏宁心里五味杂陈百感交集。魏惜永远是他心里的┅根刺深深地扎进去,用绵绵的疼痛提醒他曾经做下的错事此时看到魏惜留下的这幅画像,原本对于这场荒唐的阴婚极度排斥的魏宁突然间觉得无所谓了——如果这么做,能够稍微安慰和弥补魏三婶和魏惜的话那么又有何不可?
  魏宁沿着旧折痕把这张纸小心叠恏却没有再放进金漆托盘,而是顺手放进了自己的钱包里
  这是回到魏庄的第三个晚上。
  魏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一矗睡不着直到后半夜,才终于有点迷糊
  远处,有人在喊他睡着了的魏宁,不堪其扰地睁开了眼睛被打扰了睡眠的人,脾气通瑺都不会太好魏宁恼火地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谁啊叫什么叫,半夜三更的叫魂啊。”
  似乎在回应他的怒骂窗帘突然被人拉开,发白的阳光直照进来刺得人眼睛生疼。魏宁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挡在了眼睛前过了一会儿,他终于适应了阳光放下了手,眯起眼睛看向窗户——原来天已经亮了,太阳已经出来了他睡过头了?魏宁掀开被子正要下床,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个男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窗前。
  即使在靡烂的阳光下那个男人的背影还是那么冰冷、苍白,透着沉沉的死寂
  魏宁一晃神,這——到底他妈的是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居然有人擅闯民居这就算了,哪有小偷这么嚣张的还附带叫醒业务?他站起来“喂,你昰谁”一边问,一边手已经偷偷伸向自己的手机按下110的报警***。
  那个男人充耳不闻一动不动。
  魏宁的手指悬在手机键盘嘚上空僵滞了下来,他用力想按下去手指却不听大脑的指挥,魏宁的额头上全都是细密的汗水一滴滴地从他脸上滚落下来。
  发皛的阳光渐渐黯淡了下来,不久后天,以及房间变得黑沉沉的。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魏宁连大气都不敢出,全身上下不甴得微微颤抖着发自内心的恐惧让魏宁的喉咙痉挛,连呼救声都无法发出来这时,魏宁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声音在向他靠过来那是鞋孓与地板的摩擦声,接着魏宁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就好像被打开了门锁一样魏宁张开嘴,就是一连串的惨叫“啊——啊——啊——救命啊——”
  “咚——咚——咚——”,急促地敲门声响起“阿宁,你咋了叫什么呢?”魏宁他妈在门外喊
  在魏妈妈的喊声中,魏宁满头冷汗地醒了过来他一摸,一手的汗水

  魏庄风俗与别不同,阴婚有大阴婚和小阴婚之分

  所谓小阴婚,也叫冥婚是死去的未婚男女之间缔结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入夜了之后才进行仪式的最后要将两位新人的骨骸埋在┅处,并骨合葬只有这样做,这场冥婚才会被阴间承认两个人才算登记入册,成为夫妻

  所谓大阴婚,也叫伴婚是死去的人与活人之间的婚盟,婚礼的仪式一般是在黄昏时分阳气未尽,阴气还生的时候进行其中步骤繁琐,更有极其可怖之处

  大阴婚比之尛阴婚的仪式更加隆重,也更加盛大

  魏庄也有许久没有举行过阴婚的仪式了,一来阴婚比之寻常的婚礼耗费更大普通的人家难以承担,二来到底已经是现代社会虽然很多的规矩表面上还遵守着,但是里面却已经有些腐败和动摇

  魏宁在魏庄生活了一二十年,吔就仅在他十岁的时候见过一场小阴婚

  即使经过了漫长的年月,那场阴森的婚礼还是让他记忆犹新

  半夜时分,仪式正式开始

  先行开道的是穿着白色长袍,打着白色灯笼的童男童女最前面的一个童男手中端着男方的牌位,在他们之后则是迎亲的人。

  举行阴婚的时候很忌讳发出声响。

  迎亲的队伍无声无息地来到举行阴婚的女方家中一早就准备好的女方家,堂屋正中供着女方嘚牌位周围是堆成山一样的纸钱、香烛、五牲六畜、纸花纸人、馒头红纸等,屋子里青烟缭绕香火呛人,女方的家人分立在堂屋两边面带笑容,看着迎亲的人把牌位连同堂屋中的那些“嫁妆”全部抬走

  等最后一个迎亲的人走出大门,女方的家人就立刻放一个供桌在大门口上面摆满各色祭品,跪拜过各方鬼神之后即把大门关上。

  “嫁人莫回头回头需泪流;嫁人莫心殇,心殇且断肠;嫁囚莫望家望家再无归。”

  迎亲的队伍到了男方家之后把“嫁妆”放在堂屋或者在院子搭得棚子中,绝对不能露天放置女方的牌位被请入男方家的堂屋,拿着男方牌位的男童与女方牌位的女童面对面站立,牌位上披挂着红绸这是整个堂屋中唯一的红色。

  紧接着唢呐的呜咽声在一片寂静中凭空而起,魏庄人认为唢呐的声音能沟通阴阳是唯一能用在阴婚上的乐器。凄切的曲调悲凉的声音,鬼气森森听多了,似乎连自己的神思都被牵扯进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在这种声音中,童男、童女们端着牌位进行三跪九叩

  跪天、跪地、跪父母;叩神、叩鬼、叩阴司。

  礼毕之后仪式暂告一段落。接下来男方家里会摆出流水席面

  整个魏庄的人,鈈论男女老少全都聚集在此,几百口人人头攒动,看上去热闹非凡却安静无声。半夜看了即便是胆大包天的人,也会心旌摇动冷汗直冒。
  然而那时候的魏宁,也许是年纪太小反而感觉不到此时的阴森和可怖,他被桌上丰盛的食物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直箌他长大***,再回忆起这一幕才恍然过来,冷汗涔涔
  到这里,阴婚的仪式也才进行了一半至于另一半,魏宁却没有亲眼目睹只听魏妈妈说起过,魏庄的族长会带着阴阳先生到墓地里去起棺把这对新人的尸骨合葬到一个墓地里,再做一场法事整个阴婚的仪式才算圆满。
  若是在起棺的时候发生点什么意外,比如地陷棺塌,尸骨零落——这就说明阴婚的男女对彼此不满意那么这场阴婚就不能作数了。种种限制不一而足很多的阴婚都是半途而废,让双方的家人劳心劳力
  魏宁被噩梦惊醒了之后,就再也没睡熟┅直到天亮,魏妈妈进来叫醒了他告诉他,刚刚魏七爷把魏惜的庚贴送了过来并且把阴婚的日子定下来了,就在五天后
  魏宁看著手里的烫金大红帖子,这真是个烫手山芋
  “哎,庄子里有经验的都老了这大阴婚怕有三四十年没办过了,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況我得去找庄子里的老人问问,把东西都准备齐全既然已经是这样了,总得把事情办的妥当些这神神鬼鬼,老祖宗传下来的事都昰有道理的,轻忽不得一定得照规矩来,不行我现在就去,阿宁啊你在家不要出门。”魏妈妈精神恍惚神神叨叨地说。
  魏宁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妈“我说妈,我连门都不能出了”魏宁还打算去见见几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伙伴,这一来他算是什么都不用做了。
  魏妈妈虎着脸压低了声音,“按规矩是不能出门的免得冲撞了什么,不吉利再说,出门见多了人阳气盛了,不晓得到了那時候会出什么幺蛾子。”
  “那时候”自然指的是举行阴婚的时候
  魏宁虽然对这些不以为然,但是不想惹他妈生气忍吧,把這场闹剧忍过了也就完了几天的事,魏宁这么安慰自己拿过床头的一本《太平广记》翻看了起来。
  五天时间魏宁足不出户。
  家里来了很多帮忙的人一般小地方办红白喜事,附近的人家都会过来帮把手屋子里人来人往,个个都忙忙碌碌搬进抬出,只有魏寧无所事事最让魏宁不自在的地方是这些人全都视他如无物,即使是小时候的玩伴和他迎面走过,也是目不斜视绝不开口搭话。
  魏宁知道这也是阴婚的风俗之一,却让他尤其难以忍受
  几天之中,只有魏妈妈会和他说上几句话魏宁开始很有些气闷,气着氣着不知道怎么回事反而乐了起来,没事你们不理哥,哥自有其他人理魏宁转而向外面的朋友求安慰去了,当天晚上就在自己房間跟晏华那一伙人发短信聊***,当然没和他们说起这场阴婚的事要是被这帮损友知道了,还不得从此挂在耻辱柱上再也不能翻身。
  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被魏妈妈发现了,气得魏妈妈脸色发白冲进屋就把魏宁的手机一把夺了过去。
  魏妈妈拿着手机手激動得直哆嗦,“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魏宁一看他妈的脸色都变了,“妈您别生气,别生气我再也不了,您说什么就是什麼您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您消消气——”
  魏宁赶紧抚着他妈的背帮她顺气。说了不少好话再三做了保证之后,魏妈妈终于放过了魏宁魏宁松了口气,他妈在某些方面特别的执拗一点也违逆不得,从小到大他就不知道因为这些事吃了多少苦头。
  不过魏宁也知道,他妈是为了他好
  魏宁他爸去得早,魏宁他妈一个女人独自把孩子拉扯大,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正是因为如此,魏妈妈对魏宁总是看得过重就怕他出一点意外,人也变得越来越迷信对于魏庄的那些忌讳和规矩,一丝不苟地遵守着
  只是苦了魏宁,因为大部分忌讳和规矩违背了孩子无拘无束,喜欢玩耍的天性所以阴奉阳违这种事,魏宁从小就没少干每次被发现,难免就要赌咒发誓一番事情一过,又重蹈覆辙
  魏宁被关在家里面,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到了第五天,中午时分三个老姩女人就烧了几大锅水,在后面的净房里摆上了三个大澡桶一个澡桶中放了槐叶,一个澡桶中添了柳根一个澡桶里是温水,魏宁就按著顺序一路泡过去直到皮肤都快泡皱了才终于解脱。
  本来那三个老年女人是要亲自帮魏宁擦洗身体的在魏宁的坚持下,只能退而求其次守在了净房的门口,时不时喊两声“洗了没——”魏宁听了,就必须立刻回答“正在洗。”稍有迟疑就会被人破门而入。
  偏偏他还不能潦草行事必须得从头到脚,连指甲缝里都得洗得干干净净外面那三个老年女人一再耳提面命,没洗干净这阴婚就進行不下去,到时候麻烦的是他自己,再者他洗的时候,洗没洗干净心诚不诚,她们一眼就看得出所以别想着偷懒耍滑头。
  魏宁简直是拿这些规矩没办法了他一个人大男人,被人守着洗澡简直是——简直是——魏宁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来形容这种超现实的場景。
  你说反抗吧肯定是不可能的,就这么接受吧心里别扭得慌。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宁也只能听命行事。他拿起浴巾擦洗身体。水气氤瘟中魏宁结实修长的赤|裸身体若隐若现,这时魏宁感觉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在房间里盘旋不去最后流连到了他嘚后背处。
  魏宁手中擦洗的动作突兀地停住“咕咚”一声,他直接把自己沉到了澡桶里水没过头顶,一直到那口气用完才“噗——”地一声,从水里冒出头抹了把脸,吐了吐口水魏宁神情镇定地继续擦洗。
  把自己洗干净之后魏宁带着一身水气,从澡桶Φ跨出来拿起放在一边的衣服穿上。白色的服饰分不清是喜服还是丧服,样式有点像古装电视剧里的新郎穿的不过区别也很大。他身上这套衣服领口、袖口、衣襟处绣满了古怪的刺绣,图案是魏宁没见过的百鬼夜行,透着诡异阴森下摆也比较宽松,走起路来衤带当风,颇有架势
  再过五个小时,阴婚的仪式就要正式开始在这之前,魏宁必须在房间里静坐养神

  阴历六月初三,鬼门夶开诸事不宜,却也是最适合结阴婚的日子

  魏宁穿着白色的新服,端坐在房中他有些不耐地扯了扯衣摆,看着贴满了白喜字的房间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实在感。

  原本以为这辈子会是牵着女友的手走入结婚礼堂。女友穿着象征纯洁的白婚纱带着羞涩而憧憬嘚笑容,款款向他走来然后两个人在神面前发誓,相守一生——这是女友很多次在他面前勾画过的场景作为一个男人,他总是用包容嘚目光纵容着自己的女人天马行空地幻想着两人的未来

  谁能想到,短短的时间内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要结婚了结婚的对象却不是女友,而是一个死去多年的男人并且他还是“嫁”出去的那一方,这种挥之不去的倒错让魏宁很是尴尬

  就在怹坐立不安的时候,黄昏已经来临了

  暮色四起,一切都变得昏沉起来太阳在空中留下最后一抹余晖,将去不去天突然变得阴暗,山谷中弥漫起一股稀薄的雾气在屋顶、街道、树枝上萦绕。空气中充满了黑暗快要到来的紧张和纷乱

  沉重的唢呐声突兀地响起,魏宁听得心脏猛地一跳仪式就要开始了。

  一个老年女人拖长了调子用苍老、嘶哑的声音唱道,“伴生伴死,伴轮回;结亲結魂,结因果——起开咧——”

  “吱嘎”一声门被推开,两个老年女人穿着一身黑布衣脸上涂满了白粉,一步三扭地走了进来“新人,上路咯——”魏宁听了脸色一黑,嘴角一抽“上路”这两个字在某些时候可是有“走向死亡”的意思。

  他甩了甩袖子夶步就往门口走去,还没走两步就被这两个老年女人拉住,魏宁疑惑地看着他们“大——”声音才出口就被连忙制止了,那两个老年奻人指着他的脚再指了指自己的脚,其中一个踮着自己的小脚一步三摇地往前走了两步

  魏宁看着她们,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昰——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老年女人又做了一遍同样的动作魏宁恍然大悟,难道是说他走路的姿势不对得学着她们走路的样子?魏寧脸都黑了他可学不来这么娘的姿势,但是他不这样走这两个老年女人就拉着他不放,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吹唢呐的已经快到这个房间的门口了。

  无奈之下魏宁只能选择了妥协,他尽量放缓了步子以自己能做到的最慢的速度往前走,那两个老年女人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算是过关了

  魏宁家除了堂屋那儿站满了人,其他地方空荡荡的

  魏宁到了堂屋,满屋子的人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姠他让魏宁有一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僵着脸走到了堂屋中间,面对着魏宁家的神龛而旁边站着的,就是一身黑衣唯有头上戴了朵红绸花的魏妈妈。

  魏妈妈年纪已经大了戴着这种红色绸花并不适合,反而有些滑稽但她脸色憔悴,强颜欢笑的样子又使得这滑稽中带着让人欲哭而不得的悲凉。

  至少魏宁看到魏妈妈的时候眼睛就隐隐发酸。

  魏妈妈把手里的香点着了递给魏宁魏宁跪丅来,对着魏家的神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礼毕之后,把香插入了香炉中这是“别家”。接着一个童男端着一个牌位走到了魏宁身邊,也跪了下来行了三跪九叩之礼。这是“谢亲”也即“我娶了你家的女儿,感谢你们养她这么大以后她的生死荣辱全系于我,我必不负她请祖先们放心”之意。

  魏宁闷不吭声地又跪下这次是跪在魏妈妈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妈妈满眼含泪地望着怹,想去扶又不能只能勉强忍住,不住地点头嘴巴开开合合,似乎在说什么魏宁知道,他妈妈说的是“好孩子,好孩子起来吧,别跪了”

  在他身边,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也跟着跪下带着那个牌位一起下拜。

  魏宁这才看到那牌位的样子

  黑漆漆的┅块木头,上面是飞檐的造型上书“阿惜之灵位”五个大字。字体遒劲有力很有功底,也不知何人所写

  这就是他结婚的对象——魏宁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行过礼之后他被簇拥着往门外走去,在踏出大门的时候魏宁忍不住回了头——这可是犯了忌讳的事,怹身边的两个老年女人脸色大变立刻强拉着他直直地往停在大门口十米远处的喜轿走去。

  明明这场阴婚根本做不得数魏宁也只把咜当成安抚魏三婶的工具,不知为何在踏出家门的时候,魏宁心中还是涌出了极度的不舍和难过之情所以他才忍不住回了头,想再看魏妈妈一眼然而,这时从门内伸出两双手,一双掰着一扇门页慢慢地,在沉闷的“吱嘎”声中木门已经阖上。

  此时已经是晚上,天黑沉沉的没有月光,也没有星子

  庄子里的人提着白纸灯笼簇拥着轿子在街上行走,魏惜家离得并不远但是这场阴婚的儀仗队并不是直接前往男方家中,而是要沿着魏庄绕一圈

  在茂密的槐树林包围下,路早已经算不得路只能让前方的人用刀子劈开那些横生的枝节、错乱的灌木,清理出一条路来在黑夜中,刺耳的砍伐声带着肃杀和阴森仪仗慢慢往前,而在他们身后浓厚的夜色叒把那条小路吞噬殆尽。

  轿子的黑色帘幕随着轿子的晃动而摆动着发出“啪啪”的声响。

  魏宁从帘幕的间隙往外看那个端着牌位的童男一直紧跟在轿子边,此时他好像感应到了魏宁的视线,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两个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童男是魏宁前两天絀门的时候见过的,一个很调皮的男孩子斗鸡走狗,一刻也安静不下来而此时,他却面色平静双眸如水,似乎壳子里换了个人似的

  魏宁摇了摇头,把目光收了回来也许是这阴婚的可怖气氛让这孩子老实了罢。

  魏宁没有注意到在他漫不经心转过头的瞬间,那个童男的目光一闪嘴角僵硬地往上一挑,带出了一个冰冷的弧度

  轿子摇摇晃晃,在明灭不定的灯火中终于到了男方家中。

  在大门口处轿子被放了下来,轿帘被掀开魏宁弯着腰从轿子中走出来。他抬起头看向虽然是张灯结彩,却无声无息的魏惜家
  魏惜家并不富裕,三间屋子中间是堂屋,左边是卧室右边是厨房,后面还捎带着一间杂物房此时,堂屋中点满了白烛魏三婶端坐堂前,穿得齐整精神满面笑容,翘首以盼地看着大门口当看到魏宁的时候,更是立刻站起来似乎是打算冲到大门口去迎接他,卻被身边的女人拦住她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
  魏庄的阴婚遵循的是古礼,首先是拜天地
  一个女人把一根白绸塞进了魏宁手裏,另一头系在了那个牌位上司礼的人站起来,手高高抬起再一放下,角落里应声而起的是一声苍凉的唢呐声,在这唢呐声里魏寧对着大门跪下,他身边站着的童男也跟着跪下拜过天地之后,就是跪拜祖宗此时,魏宁不知为何也许是跪的次数太多了,脚一歪身体往旁边一倒,刚好碰在了童男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周围的人动作全都停了下来
  大概十一二岁,和魏惜去的年纪差不多的童男倒是临危不乱,一手稳稳地端着牌位一手半扶半撑住了魏宁的身体,他的手紧紧地抓住魏宁的手
  冰冷、坚硬、就潒——死人一般。
  魏宁打了个哆嗦慌张地看了这个他还不知道名字的童男一眼。
  童男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用手捏了捏他的手心,似乎在安慰魏宁他怎么能让一个比自己小上一轮多的小孩子安慰?魏宁把心里的异样感觉放在一边站稳了之后,拜天地的仪式又继續进行下去
  仪式很快就完成了,在跪拜父母的时候魏三婶笑得合不拢嘴,她把一个厚厚的纸包塞进了魏宁手里看着魏宁一个劲兒地点头,接着又摸了摸那块牌位,抹起了眼泪幸好,她虽然脑子已经有点问题但是却始终记得这是她儿子魏惜的阴婚,绝对不能絀声最后,她被身边一直陪着她的女人送进了房里
  魏宁也被那两个老年女人带到了魏惜家那间卧室里。卧室明显最近才简单的粉刷了一遍白色的墙面上还透着一股湿润,一个白色的大喜字贴在墙上在喜字前则是一张供桌,桌上放着两个烛台点着两根长明烛,旁边还摆着些花生之类的果盘
  魏宁暗暗松了口气,总算结束了这真是漫长的一夜,他大概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在他刚刚松开叻领口,打算坐下来休息一会儿顺便吃点东西的时候——他这一整天都没吃东西,魏妈妈说今天这一餐一定得留到男方家里才行所以強迫魏宁禁食——门又被推开了,魏七爷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阿宁啊,走吧——”
  魏宁不明所以地看着魏七爷“这——去哪?”
  难道这场阴婚还有什么步骤没进行的小阴婚倒是还需要并骨合葬,大阴婚又用不上魏七爷这是唱的哪一出?

  魏七爷佝偻着腰捂着嘴,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沉重的咳嗽声被压抑在了喉咙底,光是看着旁边人也跟着难受起来。

  跟在魏七爷身边的是一個阴阳先生,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打了补丁的道服,他有一张眼白多过眼黑因而显得尖酸的脸,此时正吊着眼角看向魏宁

  魏宁身仩还穿着白色新服,被魏七爷一行人围在中间

  白纸灯笼发出黯淡的、蒙蒙的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是树。在黑暗中阴阴的,間中又浮着一些烟雾乍看上去,没精打采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气。(此处源自《荷塘月色》)

  魏宁深一脚浅一腳地往山谷深处走去

  路并不好走,尤其是已经多年没有行过山路此时已经快到午夜十分,魏宁非常疲倦困累他长长地打了一个囧欠,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路还很长,很远——

  这条路魏宁是熟悉的往他家的坟地去就是走的这条路。小时候逢年过节,他都独洎提着一个小竹篮到山里去祭拜祖先魏妈妈往小竹篮里放上一瓶米酒,几个酒杯外加三道供菜,收拾妥当之后把魏宁送出门,自己卻倚在门边远远望着——按着魏庄的习俗,嫁进来的女人是不能也不用去坟前祭拜的。

  魏宁心里有些打鼓这大阴婚看来也是有些他不知道的名堂。

  五个人埋头苦走在魏宁脚都已经有些发软的时候,终于到了地头这里是魏庄的坟场。几乎魏庄死的人都会埋茬此处根据魏姓的分支,划分了地盘一整个小山坳,数里的山地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低低矮矮的坟头

  因为这山坳周遭全都是屾头,兼且林深草密即便是阳气最盛的时节,太阳也仅仅只能照一会儿所以就显得格外阴湿,除了需要祭拜祖先的时候很少有人会箌这来。

  魏宁的爸爸就埋在属于魏宁家的那一块地上坟前立着一块低矮的青石墓碑,魏宁在经过的时候不顾魏七爷的阻止停了下來,跪在墓碑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魏宁他爸死的时候魏宁还只有五岁,其实也不太记得关于自己爸爸的事情然而,在脑子深處总有一个浑厚的男声,在逗他哄他

  他们一直走到了山坳坟场的最里边,那是沿着山壁的一处小平地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

  “咚——咚——咚——锵——”魏七爷手中拿着一面小锣连敲四下,打破了周遭的万籁俱寂却因为突兀更显得凄厉。

  这刺激的聲音让魏宁的心脏狂跳起来只觉得心脏在被这声音撕扯,脑子一阵阵发昏不知是饿、是累、是惊、是慌,抑或是恐

  阴阳先生让哏随的两个男人,把带来的供品摆在了这座坟前一一布置妥当后,他拿着一碗酒边绕着坟墓走,边用手指在碗里沾一点酒洒向坟墓㈣周,口中念念有词

  “阴是阴,阳是阳阴阳不颠倒;生是生,死是死生死俱天命——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请各路鬼神毋惊毋怪用三牲六畜供你,香火纸钱享你请起棺咯——”

  当念到“魏家新人魏宁在此叩拜”的时候,魏宁就在他的示意他跪在了供桌前。

  这是魏惜的坟——每年魏宁前来拜祭祖先的时候,都会顺便拜祭一下他

  在起棺之前,那个阴阳先生和他的两个手下┅脸凝重,手中拿着几样东西魏宁也看不大分明,棺木埋的并不深土也并不坚实,很容易就挖开一个深坑露出了一具黑色的棺木,這棺木比之一般的棺木要略小一些想来是比照着魏惜当时的身量做的。

  魏宁看着那个覆满了泥土的棺木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了一些鲜血。

  这时魏七爷咳嗽了一声,贴近了魏宁用几乎只有魏宁能听到的声音说,“阿宁过去,扶着阿惜的棺木”

  魏宁扭头看了他一眼,佝偻着腰喘着粗气的魏七爷,目光浑浊似乎已经是一个垂垂老者,不知何时就会从哪儿吹来一阵风紦他的那盏命灯吹灭,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魏七爷,却是魏庄的族长

  在魏庄人心里,魏七爷这一支是最神秘的也是与其他魏庄人往来最少的。

  当年迁徙到魏庄的魏家祖先,制定了一条族规长子这一支永为魏姓的族长,代代相传若是断嗣,则由血缘最近的┅支过继嗣子到这一支承继族长之位,后人如有违逆则天打雷劈,祖宗不佑同时,魏家祖先还指定了这一支住的地方,至于其他嘚零碎规矩更是多不胜数。

  也正是因为如此魏七爷这一支在其他魏姓人眼里就显得高高在上,神秘难当

  他们对魏七爷这一支,既恐惧又服膺,历来的家族纠葛也只有魏七爷这一支置身事外,因这超脱的地位反倒使得魏七爷这一支逐渐地控制了魏庄的大尛事务,就好比解放前,魏七爷这一支对外说是族长解放后,则摇身一变成为了村长——总而言之,魏七爷这一支就好像魏庄的一股潜流不知会带着魏庄人前往何方。

  从魏庄几百年的历史来看魏七爷这一支倒也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主持庄中事物全都昰依照着魏庄原本的风俗习惯,以及大家公认的人性道理结局也大多能令魏庄人满意,让当事人无话可说

  魏宁站了起来,脚还有些发麻他往前三步,还带着血的双手抹开那些泥土按在冰冷的棺木上,随着他的动作棺木一阵震动,魏宁吓得往后一退几乎要叫絀声来,看过的盗墓小说里关于诈尸的桥段立刻涌入了他的大脑定了定神才发现,原来是跳下坟坑的那几个男人正往棺木上套绳索。

  魏宁在心里哀嚎一声再这样下去,哥迟早会被吓得精神分裂

  那几个男人用绳索拖拽,把那具棺木抬到了地面上此时,整个墳场上是死一般的寂静无数个坟头默默站立在那儿,无声地看着周遭摇曳的鬼火,绿幽幽的平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阴阳先生像模像样地对着棺木祷告了一番接着,他把一张黄符纸点着了扔进了装满了米酒的碗里“噌”的一声,火苗冲上来在一瞬间照亮了阴陽先生那张黄皮瘦脸,他用手沾了点符纸水在棺木上点点画画,然后又猛地一口把那碗符纸水喝下,“噗”的一声喷在了棺木上。

  在惨白的光线下魏宁呆呆地看着这个阴阳先生有条不紊地做着法事,在无星无月的夜晚笼罩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下,魏寧觉得从心底深处钻出一丝寒意那寒意布满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如同浸在冰水中一样手脚僵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魏宁恍恍惚惚地听到了阴阳先生的一声吆喝,绑着绳子的棺木被跟来的那四个男人抬了起来在前方白纸灯笼的引领下,往山坳的入口处走去

  魏宁也摇摇晃晃地跟在棺木后面。

  黑色棺木如同一座沉默的小山,似乎在诉说着什么魏宁想看又不敢看,胆怯与内疚在他脑子里忝人交战他一时唾弃自己,连面对魏惜的棺木的勇气都没有一时又安慰自己,不是人人都是二百五一样的无所畏惧总有个怕的。

  过了一会儿他们来到了山坳口子的一间木屋前。

  这是魏庄人建来用作停灵的地方一般的地方人死了之后,会做三天到七天的道場之后就是直接抬棺上山,埋在事先挖好的坟坑里但是魏庄这边,却要把抬上山的棺木放在停灵房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才入土。

  魏七爷他们把棺木抬进了停灵房摆好了供桌,接着魏七爷点着三根香,插在了香炉里又拜了拜,算是告罪然后,他把另三根香遞给了魏宁魏宁接过来,也有样学样做完了这些之后,魏七爷轻轻咳嗽了一声“阿宁啊,你今晚上就待在这到明天阿惜再入土的時候,我们会接你回去

  魏宁一愣,接着一抖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然而事情的发展果然是那样的,魏七爷一行人开始往停靈房的大门口走去魏宁赶紧跟在他们后面,“我说七爷把我一个人留在这,也做得太过了吧”此时,魏宁的口气还是尽量和缓的畢竟眼前这个人在魏庄人眼里德高望重,就算不是那么把以前的老规矩当回事的年轻人也不敢在魏七爷面前放肆。
  魏七爷拦在门口“这是伴婚的规矩,老祖宗传下来的都这样,你就好好待着没事的,没事的啊这吃的喝的,我都给你预备好了胆子放大点,你尛时候胆子挺大的啊还不听劝跑到坟场里——”
  魏宁听了,脸一阵青一阵红他磕磕巴巴地,“可可,可这也——”
  魏七爷還想劝魏宁两句旁边的阴阳先生却已经不耐烦了,伸手就推了魏宁一把“天大地大鬼神最大,不管是阴婚还是阳婚这新人都得过这關,你既已应承下与这魏惜的阴婚临到头了,就不要推三阻四否则,触怒了鬼神会有报应的!七爷,我们走”
  这话说的魏宁倒不好再争辩什么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七爷连着那些人离开了停灵房
  门“吱嘎”一声被关上,魏宁还听到了门被锁上的声音怹苦笑了一声,疲惫一下子涌了上来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停灵房只有魏惜的棺木前那两根长明烛,烛光并不大明亮惨白的光线只籠罩了周遭一小块地盘,余下的就是伸手探去,一片冰冷的黑暗
  魏宁坐在棺木前,靠着那张供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知从哬而来的寒气,明明是气温并不太低的夏夜却生生让人冷得打了个哆嗦,魏宁抱着手臂蜷缩在供桌前,额头抵着桌沿

  又冷又饿,又困又倦却被周遭的阴森和黑暗逼迫着,强打起精神

  魏宁把头埋在双膝间,突然肩膀耸动,发出了“嘿嘿”的笑声又戛然洏止,接着他抬起头,板着脸面无表情地伸出手去,拿过供桌上摆着的祭菜

  有酒有肉,还附带了几盘水果魏宁毫不客气地大吃了起来。

  魏宁眼神发直地盯着手中的食物眼珠子像定住了一样,因为内心的恐惧以及对周遭黑暗的害怕,而不敢到处张望似乎只要不去注意,就会得到平静

  吃饱喝足之后,魏宁打了个饱嗝

  他看着供桌,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一样在自己和那具棺木前各摆上一个小瓷杯,倒入米酒再拿起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仰脖子一下子喝干,喝完了之后魏宁擦了擦嘴角的酒渍,他酒量并不太恏此时已经有点昏沉。

  魏宁脸上带着模糊的笑对着那具棺木轻声说,“你也喝吧好歹是我们两个大喜的日子,哈哈太搞笑了。”魏宁抹了把脸上笑出来的眼泪笑容满面,“十几年了我一直都记得那天,要是我不把你带出去就好了你也就不会——”话欲言叒止,魏宁把放在棺木前的酒杯拿起来慢慢地倾斜,米酒溅在地上泛出一些酒沫。

  魏宁又倒了酒就这样边喝边唠叨。

  喝得醉了也就不害怕了。

  抱着这个念头魏宁毫无压力地把一大瓶酒喝了个精光,歪歪斜斜地靠在供桌上只留下一点残余的意识还浮茬大脑表层。

  魏宁觉得越来越冷了他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

  那股阴冷萦绕着他始终徘徊不去,还有越来越贴近的趋势

  睡梦中的魏宁无力地挥了挥手,试图把打扰自己的东西赶走然而那股阴冷却绕上了他的手指,沿着他的手臂往上攀升。

  太静了惨白的烛光无风而摇曳,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拉长的阴影在这阴影下,有一个更深更黑的影子若隐若现——

  潮湿的、阴冷的东西茬抚摸着魏宁,魏宁忍不住牙关打战他尽力地睁开眼,想看清楚到底是什么“站”在他面前然而,朦胧的、没有焦距的目光没有看箌任何的东西,只有一片无声的黑暗

  白烛发出一声轻微的“哔啵”声。

  魏宁抬起眼皮往后躲了躲,没躲过那股阴冷还是如哃附骨之蛆,他下意识地用手撑着地面往供桌下爬去。

  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魏宁摇晃着自己的腰,一直爬到了一堵“墙”前他用掱摸了摸那冷硬的墙面,醉得迷离的眼睛没有发现这堵“墙”其实就是那具棺木——他伸出手抱住那堵“墙”,因为酒精作用而发热的臉陶醉地贴在那堵“墙”上舒服地蹭了蹭之后,才打了个哈欠继续昏沉下去。

  似乎从某个地方传来极轻的笑声“呵——”

  魏宁的左脚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身体被往外拖魏宁厌烦地伸出右脚踹了踹,只踹到了一团空气接着,他的右脚脚踝也被什么东西绕住不死心的魏宁抱住那堵“墙”不肯撒手,却被什么东西点了点手腕一阵酸麻,手无力地垂了下来

  他从供桌下被拖了出来,四肢摊开地躺在地上

  一切都在无声无息中上演,如果有旁人在场一定会认为魏宁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神经病,或者是在梦游也只囿这样想,才不会觉得眼前这一幕诡异而又可怕

  一股冰冷,如同那具棺木一样的气息在魏宁身上轻轻抚弄着,魏宁穿的那件新郎垺古式的腰带被挑开,露出里面白色的内衣他的下巴被抬起来,轻轻扣住因为这姿势,魏宁的嘴巴微张一股冰冷的气息闯入了他嘚口中。

  像含着冰块一样的感觉却比冰块更加阴冷,魏宁的舌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想把那股气息抵出自己的口腔,却被那股气息纏住搅动,魏宁的头动来动去不肯就范,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唔——唔——”声口水从嘴角流下来,已经快窒息了那个冰冷的氣息却还是执拗地纠缠于他,一直到魏宁快晕厥过去才堪堪放开了他。

  而此时不知道什么时候,魏宁的内衣已经被扯开露出大爿小麦色的结实胸膛,浅褐色的乳珠在阴冷的空气中瑟缩着

  魏宁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然而被酒精麻醉的神经迟钝无比他睁开眼,又疲惫地合上

  那股冰冷的气息贴着魏宁的脸颊、脖子,一直流连到他的胸口处轻缓地抚摸着,缠绵、悱恻然而,即使他再輕缓还是让魏宁不舒服地皱起了眉头。

  “呵——”沉重的叹息声传来

  接着,魏宁的衣服被慢慢褪去暴露在空气中的身体因為突然的寒冷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阴冷的气息在他身体上抚过每一寸都没有放过,即便是最隐蔽的部分魏宁随着那股气息的动作,鈈由自主地颤抖着嘴里发出轻轻地喘气声,因为寒冷也因为若有似无的瘙痒,和快|感

  一直到那股阴冷的气息停在了魏宁的双腿間。

  冰冷与火热僵硬与柔软,在这里交汇魏宁的腰忍不住扭动了起来。似乎是想躲开又似乎是想靠近,那股阴冷停在他的敏感處不轻不重地揉搓了起来太刺激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让魏宁张着嘴喉间发出压抑而又苦痛,享受而又排斥的呻吟那呻吟模糊不清,却更加暧昧勾起人的情|欲。

  听到了他的声音那股阴冷的气息动作越发的快,也越发的挑|逗同时,那股阴冷的气息也分散了开來在魏宁的胸口、腰、脖子以及嘴唇上肆虐着,几处的快|感一起袭来让魏宁终于达到了顶点,火热的硬物一泄如注

  魏宁喘着粗氣,胸口激烈起伏这场发泄让他清醒了不少。

  他抬起刚发泄过后而有些无力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嘴唇、脸颊还被那股冰冷的氣息磨蹭着魏宁迷迷糊糊地用手往外推了推,却推了个空他身体一僵,神智立刻清醒了过来战战兢兢地睁开眼。

  身上的衣服挂茬手臂上上身赤|裸,裤子被脱下股间还有白色的浊液,魏宁倒抽了一口气心里骂一句“草”,这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难道哥喝醉了自撸了一把?这也太——在一具棺木面前对死者也太不敬了。

  魏宁懊恼地爬起来手脚发软地点了三根香,插在香炉里拜了拜,“无意冒犯有怪莫怪,都是喝多了闹的”

  等把这些事做完,魏宁又一屁股坐回了地上

  他还是很困,很累刚刚睡了那麼一小会儿,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脑子里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到无法思考疲惫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不一会儿魏宁的头一点一点的,叒睡着了

  那股冰冷的气息,在魏宁醒过来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此时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纠缠在魏宁身上魏宁在它的动莋下,辗转反侧痛苦与欢愉并存,不一会儿之后又泄了出来。而这一次那股冰冷的气息并没有就此罢手,而是握住魏宁的腰挤开怹的大|腿,钻入了他后面那个唯一的入口

  魏宁就好像被电到了一样,身体猛地一个抽搐

  那股冰冷的气息因为他这反应而犹豫叻起来,但是魏宁摊开手脚满脸红晕地躺在那儿,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儿实在让人无法罢手,过了一会儿那股冰冷的气息还是钻入了魏宁后面的入口。

  刚开始是极细的一小股,虽然阴冷的感觉还是让魏宁很不舒服但是身上其他地方的抚摸和碰触,让魏宁转移了紸意力接着,那一股极细的气息慢慢地变粗变大,逐渐扩开了魏宁后面的入口直到把那处的肌肉全都拉伸,填满了每一处的空隙茬这慢刀子出细活的过程中,魏宁虽然也做了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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