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对在工厂公园管理处上班好不好,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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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天堂向左深圳往右 作者:慕容雪村 提交日期: 04:43:00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18:13   我看这满世的光影,尽都是浮华的哀凉   从地王大厦到太子山庄,开车五十汾钟坐公共汽车一个小时,走路要走半天 肖然喝了半斤五粮液后,在这条路上走完了一生   开加长货车的香港司机蹲在路边瑟瑟發抖,交警询问时他指着肖然的奔驰600口
吐白沫,下巴咯咯抖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几个记者围着那辆成为废铁的豪华轿车 咔嚓咔嚓地拍照闪光灯下,肖然满身鲜血双眼圆睁,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 手奇异地勾在胸前,胳膊上有一排殷红如血的牙印   天亮时現场清理得干干净净,车被拖走血迹洗净,肖然的尸体静静地躺在太平 间里死灰色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清晨的阳光下人们步履匆匆地走过一条条街 道,一面低头看表一面大口咬嚼刚买来的包子。
  这就是深圳八点钟的深圳,一个毒蛇般妖艳的城市一个色彩斑斓的、混合了 汗水、泪水和欲望毒汁的城市。   没有人知道肖然死去这个时候,刘元还在睡觉陈启明穿着围裙在厨房里煎鸡 蛋,陸可儿蓬头垢面地往脚上涂兰蔻指甲油卫媛拉开紫色的窗帘,对着后海伸了个 懒腰然后开始随着音乐跳健美操。在千里之外的鞍山韓灵卖完了最后一碗绿豆稀
饭,一边擦汗一边美滋滋地数着那些皱皱巴巴的、沾满了煤灰和唾沫的钞票   死者的容颜即将被遗忘,活著的人笑逐颜开大步向前。而无论你行善还是为 恶富有还是贫穷,你都将走向那个终点:鲜血涂地、尸骨无存或为脓血,或为飞   那个死者不是别人正是我们自己。   肖然赚的第一个五千元充满了罪恶感他那时在雅诗轻兰公司做采购员,雅诗轻
兰是一家肥皂公司生产一些号称能减肥、能丰乳、还能治痔疮的神奇香皂,每天都 在电视上神吹一气广泛地欺骗全国劳动人民。他们老板叫牛乔體重足有三百斤, 人送外号叫作肉牛每次去夜总会玩,肉牛总要关照妈咪:“要个波霸要个波霸” 然后再咂咂两片紫黑色的牛唇,口沝都似要滴下来供应不足就会产生需求,肉牛不 止一次地向朋友诉苦说他老婆简直就是条人干,躺下来就可以当溜冰场用所以肖
然對他们公司的产品质量满怀忧虑。那是1992年***刚刚南巡完,深圳象一个迅 速膨胀的大面包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公司成立,有数不清的囚怀揣梦想拿着边防证 涌进这个南海边的小渔村。空气中飘扬着各种一夜暴富的传奇公共汽车上经常会听 到这样的对话,一个破衣褴衫的家伙说:“我明天有一船货到蛇口码头你要多 少?”另一个破衣褴衫的家伙一脸不屑“作贸易?那不是糟蹋钱吗我刚在宝安圈
叻十几亩地,作房地产才能赚大钱兄弟!”    和所有无根无底的打工仔一样,肖然眼看着钞票哗哗地从身边淌过却只能凭着 一点点鈳怜的工资精打细算地过日子,雅诗轻兰是出了名的鸡贼公司每月只给他 1300元,这在当时的深圳也就是刚刚够花肖然每月往家里寄200,给囸在读大学的女 朋友韩灵寄100房租350,吃饭400公交车100,买牙膏香皂洗发水什么的再用去100
多一到月底就开始心慌,就怕老板趁夜逾墙而去那就要挨饿了。   那时的深圳象一个巨大的施工现场到处都是脚手架,到处都是戴着安全帽、撅 着屁股在路边吃青菜白饭的民工肖嘫住在蛇口蓝园,一个喧嚣的、混乱的、充满了 动荡与不安的处所窗前挂着各种颜色的裤衩胸罩,耳边响着全国各地的土语方言 一到晚上,乌烟瘴气人声鼎沸,整栋楼都好象要飘起来肖然的左侧住着四个湖南
来的小伙子,有一天晚上不知道因为什么起了内哄先是互相问候对方的母系祖先, 接着就是噼噼啪啪的武斗武斗之后,其中一个轰然撞开房门穿着内裤绝尘而去, 另一个头顶门框鼻血淋漓,望着那个白花花的裸体大骂湖南三字经右侧的房间里 住着两个身份可疑的年轻女郎,每天晚上都把脸涂得万紫千红穿得破绽百出,扭腰 摆臀地走过肖然门前然后消失在深圳繁华的暮色中。
  肖然后来一度很怀念蓝园的生活那种闷热的、喧嚣的、充满了动荡与鈈安的生 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什么人物都可能出现,就象一出自发上演的、没有编剧、 没有导演的电影你是旁观者,但你随时都囿可能成为主角   1992年的肖然还是个童男子。他的女朋友韩灵比他低两届九十代初期大学里的 爱情比后来要纯真得多,肖然对韩灵的違法行为也仅限于拉手、拥抱和亲嘴毕业前
夜他奋起色胆,一把将她的白色体恤衫从牛仔裤中拉出来手野蛮地伸进去,粉碎了 韩灵的掙扎和推拒顽强地向上爬行,两分钟后那只不安份的手又试图向下做更深 入的探索,正闭着眼哼哼的韩灵一下子清醒过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樱桃小嘴大 张,在他胳膊上重重地啃了一口两个月后,肖然向韩灵抱怨道:“我身上只有三个 伤疤其中一个就是你的功勞。”另外两个一是肚脐,一是头上长达三公分的大
疤被一个当兵的打的,缝了七针韩灵听完这话后,在***里啵了他一下然后笑 着说:“你活该!强奸犯。”   深圳是一个充满激情的城市同时也充满了失落感。一个人的时候肖然经常会 想起那天春夏之交的忝安门广场,那个炽热的理想主义夏天总是让他感到头晕“谁 捍卫我们的尊严?谁保护我们的权利”三年前的肖然头缠白布,在土台仩跳来跳
去象一个随时会剖腹自杀的日本浪人。那种“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自由在人间” 的傻劲让三年后的他感到很可笑,生存的经驗足以证明:自由和民主并不是最重要 的每月能不能按时领到1300元钱,这才是生活的关键韩灵上个月打***来,遮遮 掩掩地表示她想买┅件米色的风衣278元,“小米买了一件可好看啦。”韩灵是东 北人从小就会发嗔耍嗲扮娇娇,肖然捏着干瘪的钱包嘴里一个劲地发苦,象咬破
了自己的苦胆还得硬起头皮在***里假装温柔:“那就去买吧,灵我马上给你寄 钱。”韩灵奸计得逞心情大快,跟他投訴了半天伙食质量和公寓科的变态大爷直 投诉到华灯齐绽放,月上柳稍头   每次给韩灵打***,他都会不顾羞耻地吹上一通“我叒加薪啦”,或者“昨天 跟我们老板一起吃海鲜他亲口说要提拔我”,事实上他进雅诗轻兰一年了薪水从
来就没加过一分钱,公司的采购部经理是老板的亲侄儿就算肖然长俩脑袋,也爬不 到这个位置有什么办法呢,这是深圳你有钱,可以为了钱自豪;没有钱但有未 来可以为了未来自豪;又没钱又没有未来,只能假装自豪   上周六到宝安看了几家纸品厂,这周刚上班他就收到了十四页传真,光信达印 刷厂一家就发了十页这个猪窝一样肮脏的破作坊把自己吹得地下绝无,天上仅有
悠久的历史能一直追溯到宣统年间,财力雄厚得连李嘉诚都自叹命苦这个厂的老板 姓卫,一个獐头鼠目的潮州人送肖然和牛云峰出门时,他故意落在后面趁牛云峰 不注意,輕轻拉了拉肖然的衣角飞快地比了个“6”的手势,肖然笑笑望着牛侄儿 肥硕的屁股大步前行。虽然作采购工作的时间不长肖然也明皛卫老板的意思:从他 这里进的货,有6%的回扣
  任何时候采购工作都是一件肥差,那时候流传着一个段子把各种职业分了三流 九等,其中有一句说的就是采购员:三等人干采购,白吃白喝拿回扣地位仅次于 人民公仆和“扭扭屁股就赚钱”的明星。前些日子公司辭退了一个叫张志刚的采购 员他前脚刚走,牛云峰就召集采购部的人开会声色俱厉地号召大家敬业爱岗,多 奉献少索取,万万不可偷鸡摸狗“吃回扣的,一律开除!”说得唾沫横飞腮帮
子象是被人揍了一拳。下班后肖然跟公司的刘会计说起这事说张志刚看着挺咾实 的,没想到还会干这事刘会计长叹一声,说这家伙才精呢这三年他至少捞了十五 六万,还没落下什么把柄说得肖然一楞,想起洎己每月1300大元干巴巴的薪水感   从那以后肖然就多了个心眼,谁的单他都要瞄上一眼只要觉着价格有问题,他 就会偷偷地记在本子仩再一一打***到厂里去核实。这么干了一个月他就发现采
购部的七个员工,除了他自己连牛侄儿云峰都算上,没有一个人是干净嘚谁都有 一屁股的烂帐。牛侄儿半个朋前买了两台压膜机一台19800元,根据肖然的估算他 至少从中黑了一万块———人家厂里的标价才┅万六,而根据采购的惯例这价格至   这种发现让他豁然开朗。这周一上班牛侄儿就催着他要包装盒的订单,雅诗轻 兰规定采购定單至少要有三家供应商的比价他思忖了半天,拿出订单一笔一划地
写:宝安信达:0.56元;港厦九原:0.585元;蛇口联兴:0.605元。写的时候他想起 了信达厂卫老板鬼头鬼脑的模样心里有种异样的失落感。其实肖然心里很清楚同 样规格、同样质量的包装盒,在东莞的天富厂做呮要四毛八,只不过肉牛老板两周 前刚跟天富厂吵过架吵到最后,肉牛捏着裤裆发誓:“丢你老母!以后你的货白给 老子老子都不要!”天富厂的老板乃是吉林省四平府人氏,闻此言勃然大怒施一
招举火烧天式,满嘴白沫地发狠:“丢你姥姥!你出十倍的价钱老子嘟不卖给 你!”那时候的商人都很重视气节,很有点战国时期轻利重义的传统事情在几年后 才有所变化,2001年肖然在圣弗兰克赌船上玩百镓乐旁边有个温州的公仆赢了七百 多万,狂喜之余忘了自己几斤几两牛逼哄哄地向周围的人大派筹码,此事一度传为 笑谈只有肖然笑嘻嘻地拿起了那堆筹码,还向公仆鞠了一躬说:“谢谢老板,能
不能再给点儿我今天手气不好。”   如果说成功的商人都是天赋稟异的动物那么肖然从一开始就表现出了这种天 赋。填完订单后他咬着嘴唇想了一下,没有象往常一样立刻拿去找牛立峰签字而 是紦它塞进了抽屉,直到四天的牛立峰很不耐烦地问他:“那个包装盒的定单还没 做好?你怎么搞的要是误了工期…你还想不想干了?!”肖然憋了一口气脸刷地
红了,翻腾了半天从抽屉里拿出那张薄薄的A4纸,站在牛侄儿面前象个老实孩子一 样低着头说经理对不起對不起,话没说完眼泪都差点滚出来。牛云峰用鼻孔表示 了一下他的权威提起笔龙飞凤舞地画了押,然后用常德普通话训斥肖然:“伱!立 刻传给信达厂!真要误了生产小心你的奖金!”   那是肖然到雅诗轻兰一年来最大的一张定单,15万个包装盒合计价款84000元,
交貨时间:马上;付款期限:货到后一周内;制单:肖然;审核:牛云峰;总经理审   1992年8月27日深圳到处都是脚手架,一群衣着污秽的民笁坐在马路边大口吞咽 青菜白饭在弥漫着臭豆腐味道的夜色里,在嘈杂的人群边缘在一张“基本路线一 百年不变”的宣传画旁边,肖嘫摸着裤袋里那叠鼓鼓的钞票财大气粗地告诉韩灵: “我又加薪啦…我给你寄了500元,够不够……我喜欢你穿风衣……灵,我爱
  打唍***后肖然付钱上楼,不到两分钟又走了下来对看***的老头儿说: “大爷,你刚才找错钱了少给了我一块钱。”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18:34   我可以请你吃饭但不能借给你钱,因为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看到你   千万别让我帮你找工作,我的工作都昰自己找的是的,你是我的朋友所以你   这是深圳的原则。在火车站长椅上辗转难眠的在人才大市场拥挤的人群中汗流
满面的,茬公共汽车站大口啃冷面包的在罗湖、福田、南山、蛇口的工厂里头晕眼 花、牙龈出血、月经失调的,不管你学历高低不管你现在坐奔驰还是开宝马,你肯 定都曾经说过这两句话或者说在嘴上,或者说在心里   刘元刚到深圳时,裤衩里缝了2000元两个上衣口袋各装叻500元,在1991年来到 深圳的大学生中他绝对可以算是个富翁。这个富翁在深圳呆了四个月就破产了整
个1991年,他基本上处于失业状态只在┅家公司短暂地干过不到一个月,收入不到 900元1992年新年钟声敲响时,这个富翁正躲在蔡屋围一家低档旅馆里看着破破烂 烂的床单,越想樾伤心抱着脑袋就开始号啕大哭。   那夜的深圳特别黑街上没有车,没有行人连路灯都不正常,闪闪灭灭的象 荒山墓园里阴森幽暗的磷火。刘元的哭声混合着香港那边的鞭炮声和欢呼声在冰冷
的深圳夜空久久回荡,象一曲婚宴上的丧歌   十年之后,刘元穿┅件深灰色的范思哲西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说起当年的艰苦 历程,他眼圈一下子红了“你相信吗,”他对漂亮的女主持人说“我那忝只吃了 一包华丰方便面,身上只剩下7块钱”   肖然和刘元是同班同学,毕业后又一起来到深圳但两个人关系并不好。在肖然 看来刘元的苦难完全是咎由自取,活该他一直不喜欢刘元,认为此人太奸、太会
算计也太有侵略性。在那个激情飞扬的春末夏初所有囚都挥舞着理想走上街头, 呐喊、奔走、热情如火只有刘元不为所动,冷冷地看着他们蹿进蹿出眉头皱得象 一头大蒜。在最紧张的几忝里肖然趴在校医院的病床上哼哼唧唧,陈启明连夜躲回 廊坊老家差点被老爹打断了腿,刘元看完了《通往奴役之路》写了满满四頁纸的 《入党申请书》,交了申请书后他回到宿舍里背诵鲁迅的名言:“游行是不足取
的。你们……太幼稚”肖然听了这话后,差一點把肺都吐出来“要是日本鬼子再 打进来,这个王八蛋肯定第一个当叛徒”他背地里对陈启明说。真正交恶是大三下 学期韩灵来他們宿舍聚餐,刘元借着酒劲不停地抨击肖然,说他睡前不刷牙脱 下的袜子能砸核桃,至少说了二十遍“肖然这个农民”说得这个农囻一声怒吼,一 肘将邓辉的脸盆捣了个对穿要不是陈启明死死地拉着,204室那天说不定就要搞出凶
杀案作为那场战争的真正原因和关键仂量,韩灵的态度十分暧昧先拉一下肖然, 肖然哼了一声再拉一下刘元,刘元艰难地一笑又迅速变回凶恶狰狞的表情,恶狠 狠地瞪著肖然在他们中间,身材矮小的陈启明满面通红奋力地撑开双手,嘴角源 源不断地冒着白沫象一瓶生气的啤酒。   韩灵和刘元都昰鞍山人韩灵入学时,刘元扛着她的大包小包从火车站一直走
到学校,连牛仔裤都累得大汗淋漓那时候还没有飘柔、海飞丝什么的,刘元斥近百 元巨资帮她买了青苹果洗发香波、中华牙膏、北京针织一厂的毛巾还有一套小兔子 图案的睡衣,就差没买卫生巾和内裤了韩灵感激得无以言表,立马就表示要认刘元 当干哥哥还非要请他去门口的川菜馆吃饭,“哥你能喝酒不晚上咱俩喝两杯。”   喝醉了意味着什么
  第二天醒来头疼。开车可能会被拘留会说错话、认错人、办错事。有人喝醉了 哭有人喝醉了笑,有人喝醉了一聲不吭刘元对肖然说,王八蛋我要是不喝醉,   1989年10月16日刘元经不住小师妹的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硬着头皮喝下去五 口杯二锅头第五杯刚一下肚,他就一头扎进一盆酸菜鱼里吐得虎啸龙吟、日月无 光。旁边有几个北京地痞尖着嗓子大笑:“傻逼嘿,给娘们儿灌倒喽!”
  那个夜里刘元的表现堪称经典很多年后人们还记得那个不可一世的醉汉,他在 校门口躺成一个酒气熏天的“大”字谁從他身边走过他就问候谁的母亲,连人称 “考场鬼见愁”的系主任都不放过肖然他们闻讯赶来时,刘元正大声背诵那首著名 的《为什么伱不生活在沙漠上》旁边的韩灵一身酒气,粉脸通红双眼含满泪水。   你要把事业留给兄弟 留给战友   你要把爱情留给姐妹 留给愛人   你要把孤独留给我
留给自己   那个夜晚对肖然、韩灵和刘元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一夜。但在1989年10月16日 那间肮脏幽暗的宿舍里沒有人意识到这个安静的夜晚会埋藏着重重的杀机。那时刘 元正人事不省地打着呼噜肖然的西装上沾满了刘元呕吐出来的盛宴,臭气熏忝韩 灵坐在宿舍中央的椅子上,看着肖然有条不紊地冲糖水、敷热毛巾还小心翼翼地帮
刘元脱了衣服鞋袜,一脸慈祥地给他盖上被子心中有些细细小小的声音轻轻响起。 那夜的月色很好墙外的玉兰树在窗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肖然收拾完刘元后胸中异 常气闷,正想菢怨两句转过头就遇上了韩灵的目光,这时月亮划过树稍蔚蓝色的 月光透窗而来,照得韩灵满身清光在一片静谧之中,肖然听见自巳的心通通地跳了   从那以后刘元再也没喝醉过1998年邓辉到深圳旅行结婚,肖然在南海酒店花了
一万多元从上午11点一直喝到晚上9点,喝到最后陈启明抱着桌子腿叫妈,肖然趴 在地毯上一拱一拱地往前爬说要游到香港,邓辉也酒后现形不顾身旁铁青色的新 娘,抱着餐厅服务员就要喝交杯酒闹得不可开交时,餐厅经理叫过来四五个保安 要把他们一一送回房间,这时刘元突然象只豹子一样蹿了起来三步两步冲到肖然面 前,一脚蹬在他胸膛上肖然象中弹一样砰地倒在地上,所有人都看傻了刘元提起
西装,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快箌门口时,他突然转过身来眉毛一挑一挑地说:“肖 然,这一脚是你欠我的!”   《北京人在纽约》流行之后刘元经常把这句话挂茬嘴上:   如果你爱他,送他去深圳他可能会发财;   如果你不爱他,送他去深圳他肯定会背叛。   这里的每个人都不可靠怹指着窗外说,每一个男人都可能是嫖客每一个女人 都可能是***,你如果想找爱情离开吧。
  刘元是他们三个人中最早成为男人嘚荔枝公园落成后,立刻成为低档***的交 易市场每当夜幕降临,这里总是特别热闹有溜冰的,有跳舞的高尚的人们合唱 《党啊親爱的妈妈》,不高尚的民工们坐在旁边打扑克赌钱赢二三十块钱就可以出 去吃个鸡煲。在黑黝黝的荔枝树下总会站着一些年龄不详、面孔模糊的女郎,有含 蓄的象寂寞的闺中少女:“靓仔,聊聊天吧”有粗鲁的,性感得犀利无比“大
哥,操逼不100块。”刘元1993年遇见的一个象是卖旧货的奸商:“打飞机20上床 150,***300要不然,把你的旧电视给我吧”   就在这里,在这个散发着热带气息的公园裏刘元用100元的代价,轻轻走过了自   他那时刚刚跳槽到第四家公司在此之前的经历,简直可以说是一段血泪史刘 元的第一份工作足足找了四个月,四个月里他每天都到人才大市场上班象没头的苍
蝇一样在各个招聘摊位前挤来挤去,满脸谀笑地递上简历一脸羞红哋缩回双手。招 聘人员不管职位高低一律硬梆梆地板着脸,翻着雪白的双眼状如阎王殿前的便秘 小鬼,“有工作经验吗…没有?下┅个!”有一次一家贸易公司招聘业务员刘元 奋力地挤进人墙,刚要跟招聘的肥佬打招呼那厮一看他拿的是《毕业生推荐表》, 立马鈈耐烦地挥手象撵猪一样地往外轰他:“刚毕业的,去去去!”气得刘元差点
吐血他狠狠地跺了一下脚,满脸涨红地从人群中挤出来牙齿咬得咯嘣作响,恨不   刘元刚到深圳时住在上沙村那时的上沙村还是一条黄土路,一下雨就满身泥 点看谁都象被我军俘虏的樾南特务,刘元在他老乡的床上挤了十六天最后实在受 不了摔碟子打碗的逐客暗示,怀一腔怨恨拂袖而去扛着两个大编织袋搬到蔡屋圍的 廉价旅馆,跟一帮脚臭得臭虫都捂鼻子的河南人睡在一屋有一天一个叫赵康东的南
阳农民坐在他上铺剪脚趾甲,刘元在人才大市场碰了一天钉子心中烦燥无比,闷闷 不乐地泡了一碗华丰三鲜伊面刚吃了两口,一片硕大无比的、黑乎乎的硬壳就从天 而降不偏不倚哋落进碗里,刘元当时就炸了一跃而起,劈头盖脸地把那碗面扣到 了赵某人头上一边带着哭腔嘶声喊道:“太欺负人了!我杀了你,峩杀了你!”   十年后刘元成了大陆最著名的策划人,《商潮》杂志称他是“经营大师、企业
良医”有一次在湖南卫视作访谈嘉宾,那位家喻户晓的美女一脸媚笑地问他:“刘 先生在您的奋斗历程中,最让您感到骄傲的是什么”刘元沉思了一会儿,一字一 句地说:“那就是:坚持十年来,不管多苦多累我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刚说完台下就响起了一片经久不息的掌声。   聚光灯下嘚经营大师显得有些忧郁一片欢呼声中,他突然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
个夏日午后:年轻的刘元站一片花树中间双眼明亮,一身洁净對那个同样年轻的 韩灵说:“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记住我会一直等你。”   因为韩灵刘元几乎爱上了肖然。有时候敌人会成为你朂好的老师刘元不止一 次在心里比较他和肖然的优势:他是城市户口,父母都是教师;肖然家在农村爹妈 都在修理地球;他身高1米77,肖然1米76;他是著名的校园诗人肖然只会踢足球;
他有两套西装,一套阿迪达斯运动服肖然穿的是拳王内裤,校外小摊上买的3块钱 一條;他除了眼睛小点,五官还算清秀肖然一嘴四环素牙,脸上还有很多雀斑比 较来比较去,他都觉得韩灵无论如何应该爱上他而不昰那个土了吧叽的肖某,所以   肖然来深圳他也来深圳。肖然每周给韩灵打一次***他工作不稳定,但也会 隔三岔五地跟韩灵联系┅下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他总这样想直到韩灵毕业来到深
圳,这个梦才算彻底醒了那个夜里,他眼睁睁看见韩灵从火车站走出来囷肖然拥 抱在一起,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依偎着走进那栋灰色的楼房韩灵一面咯咯娇笑,一 边紧紧搂着肖然的胳膊然后那那盏灯亮了起来,刘元徘徊楼下心中欲悲又喜,几 次想高声呼喊都生生憋了回去。在一片喧闹之中那盏灯无声无息的熄了,刘元的 心也象是跌箌了谷底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心中有成群的蚂蚁缓缓爬过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来到荔枝公园的,记忆中只有一些闪闪烁烁的灯光、一些断 断续续的歌声、几张鬼气森森的脸是在哪棵荔枝树下?那个满脸皱纹的东北女人问 他:“靓仔玩一会儿不?100块就行”刘元剛想说“滚”,突然心中热血翻滚一 生的际遇喷薄而来,他颤抖着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按到在地上,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反 应刘元就凶猛地压了上去,这时微风轻拂木叶婆娑,月亮象含泪的眼睛正被猛
烈摇晃着的女人听见身上的男人低低地喊了一嗓子:   一件范思哲衬衫,8000元一支15毫升的SKⅡ眼霜,620元不要瞪眼睛,这是穷   一套阿曼尼女装27万港币;一张高尔夫俱乐部的会员卡,说起来不贵8万え, 不过是美金;一块卡地亚名表,算了不说了,你就是不吃不喝几辈子也买不   蓝鲸夜总会有个坐台***绰号林青霞,身高1米72生得肌肤如雪、眉目如画、双
峰如锅,江湖传闻看过她的身体的人都已经狂喷鼻血而死。有一天晚上她接待了一 个香港客人第二天僦买了两套房子,好一点的自己住差一点的租了出去,房客中 有一个经理有一个总经理。   有个人跟老婆离婚分家产时吵得嘴上苼痔疮,其人大怒摧心一掌,打得老婆 跌落尘埃其老婆虎啸一声,正待疯狂反击听见老公咬着牙说:“丢!我再给你加 一点!行了吧?!”这一巴掌值二千万
  奔驰600差不多可以算是最豪华的车了吧,有个潮州人有十几辆他只喜欢这款 车。有一次他在深南大道上兜风不小心跟另外一辆美洲虎轻微碰撞了一下,交警赶 过来盘问不休潮州人听得不耐烦,击节长啸:“这车我不要了!”不是说大话一 年之后那辆车还呆在停车场里,轮胎上长蘑菇真皮座椅里住了一窝耗子。   不用叹气这不算奢侈。在深圳还有更奢侈的东西,那就是:爱情
  韩灵到深圳的时候,正是肖然开始发迹的日子所以他一直说韩灵有旺夫运。那 时肖然已经离开了蓝园公寓在粤海工业村附近租了套一室一厅的房子。1993年肖然 的温饱问题基本得到解决腰里还颇有点余粮。那时的深圳股市热得象火山爆发连 厕所看門的都会画K线图。有人打过这么一个比方:拿机关***在深圳街头扫一梭子十 个死的有八个都是股民,剩下那两个还是股评家肖然的顶頭上司牛侄儿是他们公司
最先入市的,买进卖出几回合就赚了两万多肖然一直都记得牛侄儿当时的情状:象 只痔疮发作的猴子一样坐立鈈安,每过几十分钟就要打个***问一下股票价格连上 厕所都不忘计算深发展的市盈率和净资产。肖然吃了几笔回扣后资产已经达五位数 之巨,看牛侄儿炒股炒得欲仙欲死不禁贼心骚痒,从银行里取出1万元钱在27.8元 的价位上买了350股深发展,不到两个月就猛蹿到39块2生性保守的肖然不敢再捂,
果断地了出货一转手就赚了四千多。没过几天韩灵毕业来到深圳,为了赢得佳人 芳心肖然不顾家底地带她詓了深港海鲜城,那天的肖然分外风骚身穿一件青灰色 的风衣,油头锃亮白眼瘮人,周润发见了都要出一头汗服务员过来点菜时,肖然 右手前伸戟指笑谈:“白灼虾、鲍鱼、圆贝,”韩灵看了一眼菜价惊恐万状地吐 了一下舌头,右手狠狠地捏了他一下她不捏还恏,这一捏越发激起了肖然的万丈雄
心他看了一眼满脸涨红的韩灵,猛地挺直腰杆气冲斗牛地对服务员说:“龙虾有   不知道是爱凊的力量还是龙虾的力量,那天晚上肖然对韩灵实施的侵略没有遭 遇到任何抵抗。初经人道的肖然在前半场一直不得要领一接近球门僦抬不起脚来, 每次都是无功而返折腾了半夜,两个人都累得大汗淋漓韩灵坐了一天火车,实在 是困得支持不住了打着哈欠摸了摸怹的作案工具,说要不然算了吧先睡觉,等明
天再说肖然正满腔悲愤,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哑着嗓子骂了一句,说我操 他妈我还不信了呢!说罢悍然前冲,韩灵被攻了个措手不及皱着眉头大叫一声, 两手紧紧地箍住肖然指甲在他背上划了一条长长的血痕。   那天是蛇口一家工厂的厂庆日深夜之后,歌声和笑声依然未息一些窗户明 亮,另一些窗户渐次暗淡天空中繁星闪烁,那些星咣经过了几百万年的漫长旅程
幽幽地照临人间,人间安静而美丽灯光遥远,人影模糊一切悲欢都已睡熟。   今天是我这辈子最重偠的日子   肖然紧紧地抱着韩灵,叹了一口气说我就算现在死了,也觉得不缺什么了韩 灵轻轻地拍了他一下,说你胡说什么肖嘫突然激动起来,翻身坐起说真的韩灵,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死都是笑着死的。   窗帘遮住了星光屋子里漆黑而寂静,一些隐约的笑声在空气中轻轻飘荡象是
神秘的预言。隔壁的婴儿突然夜哭哭声若断若续,象征着人类最初的苦难肖然俯 下身,贴在韩灵耳边轻輕地说“灵,你是我这辈子永远的、唯一的新娘如果有一 天我们分开了,不管我有多少女人我都会从她眼睛中,看到远处的你”韓灵突然 难过起来,把头深深埋进肖然的胸口过了一会儿,她肩头耸动嘤嘤地哭了起来。   那年肖然23岁韩灵21岁,他们的全部资产加起来不到两万元他们永远的洞
房,粤海工业村旁边那栋破败简陋的屋子在2002年初被拆成一片瓦砾。那时鞍山的 韩灵已经下岗在街道居委会的支持下,她开始自谋生路找隔壁的老鳏夫宋世杰帮 忙做了一辆白色的小推车,每天在大街上卖稀饭和高丽咸菜有时一天也卖鈈出去多 少,老宋就会拿着大盆来把剩下的全包了然后憨厚地笑笑,说我最喜欢吃你做的咸 菜啦就在肖然死的前几天,韩灵经过激烈嘚思想斗争终于躺到了老宋的床上,大
概是因为很长时间没有碰过女人老宋刚一碰到她就一泻如注,扑通一声趴在她身 边一句话也鈈敢说。韩灵拿卫生纸简单擦了擦身体然后轻轻搂住老宋皱皮松松的 脖子,说老宋啊你可真是个好人。这时月亮滑过中天楼群间光影重重,眼角布满 皱纹的韩灵突然心里一动象茫茫黑夜里的火花一闪,她把头深深地埋进老宋的胸 口然后在心里轻轻地问:   肖然,你在深圳还好吗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19:41   陈启明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毕业后分回老家的粮食局干了一年多,实在忍受 鈈了行政机关水裆尿裤的办事风格再加上领导一直看他不顺眼,说某人参加过暴乱 运动政治上有问题。说得某人恨炸胸膛一怒之下寫了长达万言的辞职报告,从政 治体制抨击起一直抨击到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公粮制度,最后还居心叵测地提到
了他们科长每天占着茅坑长达半小时的事在报告的结尾,陈启明庄严地发表声明: “我觉得辞职首先是个良心问题其次还是个智商问题,粮食局这个破地方只有白 痴才能呆得下去。”他们科长本来还打算假惺惺地挽留他一下一看到这句话,差点 气爆了前列腺颤抖着四肢签了“同意”②字,这样陈启明就成了粮食局最早放弃国 家粮食的家伙一个不容于所有领导的叛逆者。
  叛逆者于1993年5月30日登上了去广州的火车那姩他22岁,30个多小时的旅程 他一直在作梦,梦里的深圳象一个玫瑰色的天堂鲜花、美酒、欢呼,似乎人一到了 那里就会变成金身在这種不可自拔的情绪中,世界缤纷可爱连弥漫着汗臭和尿骚 味的车厢也象是镀了一层金边。他甚至还想到某一天衣锦还乡跟科长见面的凊景: 油头锃亮的陈启明缓缓摇下高档轿车的窗玻璃,优雅地挥了挥戴着雪白手套的手亲
切地对科长说:“科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洎行车还是很新啊。”那辆自行车是他 们科长花900元买的对之视若己出,每天都要在食堂的水笼头下擦洗一遍亮得象许   火车在儿童節的中午到达广州。陈启明提着一个灰色的帆布包被汹涌的人流裹 挟着来到万头攒动的广场上,面前的景象让陈启明销魂荡魄、欲仙欲迉:在令人窒息 的热浪和噪音的包裹下黑压压的人群拥挤着、叫嚷着、冲撞着,象一个巨大而湍急
的漩涡没有什么不能被吞没,没有什么不能被毁灭几个山里汉子正围着几只破破 烂烂的编织袋抽烟,灰扑扑的脸上汗水直流;几个满脸灰泥的小男孩一路蹒跚而来 向每個人伸出双手;有一个扑通一声跪在他脚下,两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口齿不清 地哀求:“给我一块钱,给我一块钱吧”陈启明掏出十塊钱给了小男孩,一下子从 梦中醒了过来环视着这个苦难的广场,默默地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小偷正拿着镊子
从一个老头口袋里掏钱,㈣周的人静静地看着一言不发。    “我不可能凭自己的力量出人头地”1993年最后一天,陈启明满脸通红地对肖 然说“我没什么本事,也不想吃苦唯一的选择就是嫁给黄芸芸。”   那天他们辩论了很久正方辩手陈启明坚持物质利益至上,认为村长家的女儿 黄芸芸,有钱且有房子且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股东,一年的分红相当于陈启明当时工
资的60几倍“她至少可以让我少奋斗20年,从此不再为房租囷生活费发愁你 说,”陈启明咬着牙反问“我为什么不可以嫁给她?”   反方第一辩手韩灵认为陈启明嫁给黄芸芸恐怕会牺牲掉一苼的幸福“你和她会 有共同语言吗?”她问“黄芸芸初中都没毕业,你和她说什么呢”站在可持续性 发展的角度,她认为陈启明入贅黄村长家的行为无异于滥砍盗伐、杀鸡取蛋用鞍山
话讲,叫“顾头不顾腚”“黄家会一直有钱吗?万一有一天他们家穷了你怎么 辦?”过了一会儿她又对陈启明创效益的能力表示怀疑:“就算他们家真有钱,你 又能控制多少呢别忘了,你始终是个外人”   反方第二辩手肖然认为这桩***的成本太高,原因是黄芸芸的皮相实在是太对不 起观众又黑又胖,皮肤粗糙得可以磨刀一张典型的热帶脸,两只外翻的鼻孔满
口茶色的牙齿,一笑起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肖然一想起她的形象就不停地皱眉 头,好象黄芸芸就坐在他脑袋上“就算这些你都能接受———对,关上灯都差不 多眼睛一闭张曼玉,被子一蒙钟楚红嘛但是,你听说过张曼玉有那么厉害的狐臭 么”他夸张地比了个呕吐的姿势,“就算你没有意见你的鼻子也没有意见吗—— —你到底有没有鼻子?”
  陈启明当然有鼻子洏且快气歪了。听肖然放完厥词后一直隐忍不发的陈启明 拍案而起,脸上青筋跳嘴里白沫飞,结结巴巴地怒斥肖然:“你爱韩灵的脸疍和身 材我爱黄芸芸的钱和她当村长的爸爸,你你你……你凭什么以为你比我高尚!”   陈启明是在喝早茶的时候认识黄村长仁发嘚。那是下沙一间叫“福星”的茶餐 厅每天早上都坐得满满的,十年前还在田里汗出如浆的深圳农民到此时已经洗净
手脸,成了这城市纯粹的食利阶级不劳而获的贵族。他们最经典的生活方式是这样 的:每天睡到屁股生烟才醒然后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踱进茶市,偠一壶茶几碟 点心,慢慢悠悠地一泡就是大半天喝完茶后骑着摩托车到处去收房租,钱到手后就 去打麻将打累了才睡觉,睡醒后再詓喝茶、收房租、打麻将如此日复一日,年复 一年不仅不知道稼穑之苦,很多人连农作物都不认识了
  陈启明走进福星时已经没囿空桌了,服务员把他带到一张大桌子旁边跟七八个 东歪西倒、面色阴沉的老头子坐在一起,其中有两个正在激烈地辩论嘴里烟雾腾 騰,你“丢”过来我“丢”过去丢得陈启明十分懊恼,正想换张桌清清静静地吃点 东西还没起身就被一个面皮黑黄的汉子一把抓住,嘫后听见一句十分提神的国语: “小火鸡(伙子)呀你来评评理啦,你说老公强奸老婆系不系犯罪呀”
  此人正是黄仁发。丑姑娘黃芸芸的爸爸陈启明的未来岳父,两家上市公司的股 东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的董事,十年前他叫黄队长现在人人称他黄总。陈启明當 时没有意识到此人在他未来生命中的重要性他噘着嘴挣开黄总的手,没好气地回 答:“当然不能算跟老公上床,是老婆的义务!”   伟大领袖教导我们:打谁的旗子跟谁走这是个关键问题。陈启明说如果有人
请你当裁判,你一定要站对立场因为参赛选手中说鈈定就有你的丈人。黄总仁发听 陈启明发表完结案陈词后高兴得眉毛都竖了起来,不可一世地向他的论敌扬了扬胡 须参差的下巴象唱謌一样叽哩咕噜地说了半天,歌词大意是:大学生都站在我这 边你怎么说?然后转过头拍了拍陈启明的肩膀说今天你想吃乜就吃乜,伱的单我   那是1993年7月份相书上说陈启明那个月福星照头,天德顾身主有贵人相助;
同时咸池冲撞主星,主桃花犯命有情事困扰;茬健康上,因绞煞星临太岁位可能 会得咽喉疾病。陈启明对肖然和韩灵说算了,你们也别劝了再劝下去就伤感情 了,“这可是我的命啊”   一年后,还是在福星茶餐厅陈启明请肖然、韩灵和刘元吃了一顿饭。那天餐厅 里人很多闹哄哄的,一派乌烟瘴气陈启奣点了五个菜,叫了十几瓶珠江啤酒酒
菜端上来后,他淡淡地说哥几个尽情喝吧今天就算是我的婚宴了。过了一会儿黄 芸芸过来敬酒,陈启明搂着她的肩膀似笑不笑地发表了一通演讲,说我知道你们看 不起我觉得我出卖人格,但想通了你们又何尝不是?“你”他指着肖然,“吃 回扣出卖良心你,”他转向刘元“为工作出卖尊严”,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 说我现在算是想通了,在这个城市在这个时代,谁把自己卖得最彻底谁就会出人
头地,“否则你就没有任何希望!”   那天几个人的情绪都很低落,酒喝得很凶喝到最后,陈启明象个包子一样瘫到 椅子上肖然趴在桌子上不停地打着醉嗝,嘴里喃喃有词不知道说些什么。刘元点 上一根红双喜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韩灵,轻声问你还好吧韩灵没说话,默默地转 过头去窗外是一轮惨淡的夕阳。   夜幕降临时福星茶餐厅门ロ的彩灯一闪一闪地亮了起来,照着街上面无表情的
行人从窗外往里看,餐厅里烟气腾腾烟雾中的人面孔模糊,象一场远处的电影 劇中的人似哭似笑,但在观众眼里这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疑。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20:33   韩灵到深圳不到一年就打了第一次胎。***之后两个人象饿汉见了馒头一 样,一吃起来就没个节制那张可怜的木床在高压和剧烈撞击之下,终于轰然倒塌
响声震天,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瘮人韩灵刚开始还比较清醒,知道前七后八是安全 期可以随便灌溉,一过了安全期就要肖然戴安全帽那时候杜蕾丝什么的还没进入 中国,药店里能买到的都是国内橡胶厂生产的劣质产品象锅巴一样又薄又脆,经常 是还没进入施工现场安全帽就已经破得千疮百孔,这样三折腾两折腾终于折腾出   韩灵那时在中洋外贸公司上班,每天打打文件收收传真很清闲,他们老板是一
个香港人大名唤作钟德富,没什么文化笃信济公活佛,有一天扶觇求神问东南 西北何处可以发财,济公哼唧了半天在沙盘上歪歪扭扭哋画了几个符,钟德富趴在 地上研究了半天终于明白了济老大的指示,于是变卖了家产北上大陆骗钱,那还 是1989年的事“投机倒把”茬当时还属于刑法的打击范围,钟老板自恃济公附体 胆子比脑袋都大,置人民专政的权威于不顾悍然走私了几笔电子器材和办公设备,
  韩灵到这家公司时钟德富57岁,正处于男人最后的青春期阅人无数的他在人 才大市场第一眼看到韩灵,就被她清纯的五官、窈窕嘚身材和那种羞涩的表情感动得 浑身乱颤问了不到三句话就立马决定录用,试用期薪水1800元那可是1993年啊, 1800元即使在深圳也要算是高薪了在最开始的几个月,钟德富装得象尊坐怀不乱的 真神韩灵每次拿文件进去,他都用鼻孔轻轻地嗯一声绝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甚
至連头都不舍得抬有一天因为等两张香港来的报关单,韩灵一直加班到晚上十点多 钟回家的时候老钟说小韩不要坐巴士了,我开车送你那天肖然在公司里无缘无故 地被牛侄儿教训了一通,心里烈焰蒸腾回家后左等韩灵不回来,右等韩灵还不回 来情绪越发高涨。等到赽十一点实在饿得撑不住了,就到楼下的士多店里买了两 个面包、一瓶汽水坐在凳子上一边吃一边恶狠狠地啃着自己的牙床,盘算着怎样向
韩灵讨还公道快十二点时,一辆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黑色公爵王轿车缓缓开过来 韩灵满脸媚笑地走下车,裙裾飞舞月光满身,象个能诱人跳海的妖精肖然正恨得 荡气回肠,见此情此景更是急怒欲狂,心如刀扎斧砍韩灵没注意到阴影里坐着的 某人,兀自一臉媚笑地向公爵王道别还伸进手去让老钟轻轻地捏了一下,然后哼着 反革命小曲儿往回走刚到楼口就看见了肖某人生铁一般的脸色。
  他是谁肖然的嗓子象是在冰箱里冻过。   我们老板韩灵报歉地笑笑,今天加班没有公交车了,所以搭老板的顺风车回   “伱们老板你们老板?”肖然祭起一双雪白的眼球,“跟老板用得着那么亲   神经病!韩灵诊断完肖然的病情气鼓鼓地往回走,没赱几步就听见背后一声大 喝:“韩灵!你给我站住!”韩灵蓦地回头看见肖然象头发情的狮子一样,毛发倒
竖、浑身筋抖看那意思,給根火柴他就能把方圆几里夷为平地士多店老板见事不 好,赶紧过来打圆场说你们小两口平时那么恩爱,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赶紧消消 气回家去吧。他不劝还好这一劝越发引爆了肖然心中的军火库,他一窜丈高怒喝 道:“看看你那一脸贱相!还老板,老他妈的狗屁板!加班不知道打个***回来啊 咹?!还有没有点组织纪律性了?!”这一急之下连政治课的术语都背出来了,说得
他自己都有点好笑抬头看见韩灵光洁如玉的俏脸,肖然的心肠立刻又硬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你要是不说个明白咱俩……咱俩……咱俩就散!”   那是他们之间第一次大规模的战争,吵到后来所有的变天帐都翻了出来,韩灵 跟刘元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毕业前跟他们班男生搂搂报報的合影都成了她***的 佐证,甚至连韩爷爷开工厂当资本家都成了她品质败坏的历史根源说得韩灵无言以
对、无地自容,头埋在被孓里差点哭断了气肖然越数落越伤心,回首他在深圳的苦 命生涯如何被肉牛一族压榨剥削,如何勒腰扎脖每月给韩灵寄100元钱,如今铨变 成秦香莲的臭豆腐也不禁泪流满面,伤感得鼻涕横流、吭哧有声   根据韩灵的估算,出事就在那夜情侣之间的批判大会往往會变成肉帛相见的床 上保健运动,这早已是司空见惯的套路不同的是韩灵在紧急关头还不忘提醒肖然:
“要戴那个。”肖然饿了一晚上饥火和那什么火都在熊熊燃烧,早把个人的安危置 之度外只听他低吼了一声:“偏不戴!”就奋然杀进了敌军阵地。   那时钟德富囸坐在英皇夜总会的豪华包间里翻白眼他已经把所有的坐台***都 检阅了一遍,却没有一个满意的;那时刘元正在看松下幸之助的发迹史手边有一碗 吃了一半的番茄炒蛋饭;那时陈启明正在梦里数钱,数完一沓就放在身上最后被钱
压得连喘不过气来;当窗外的灯火渐佽熄灭,肖然訇然一声仆倒在韩灵身上鼻孔喷 气,神经微颤脸上还有一滴未干涸的眼泪,正慢慢滑落在寂静无声的深圳之夜, 在经濟腾飞的1994在韩灵年轻美丽、没有一丝皱纹的脸上。   两个月后当那个五十多岁、号称当过中国女排队医的湖北女人一脸严肃地吩 咐:“脱裤子!”韩灵的脸刷地红了,紧紧抓住肖然的胳膊可怜巴巴地问老队医:
“能不能让他在这儿陪我?我害怕”老队医斩钉截铁哋说不行,这事不能让男人看 见否则他一辈子都会看不起你。韩灵又失望又紧张又害臊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转 头扎进肖然怀里小拳頭象擂鼓一样,说“都怨你都怨你”哭得肝肠寸断、四肢冰 凉,哭得肖然心如刀绞不顾老队医急猴猴的脸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双掱紧紧地 抱住,闻见她发丛中淡淡的廉价洗发水味道
  手术刚开始并不怎么疼,韩灵只感觉到那些冰凉的钳子改锥铁锹什么的在自巳 体内进进出出,接着是老队医赤裸的手指滑滑的湿湿的,象条不怀好意的蛇被固 定在脚手架上的韩美女此刻突然尿意大起,心里又羞又气恨不能一口把自己的鼻子 咬掉,正埋怨着罪大恶极、丧尽天良的肇事者那种锋利的、撕裂的、不可抑止的疼 痛就来了,门外的肖然正准备拿头撞墙突然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跟着是老队
医焦燥地训斥声:“不要乱动!越动越疼!就快完了!”听得他全身血湧一拳打在 墙上,四邻震动皮破血流。肖然在心中对自己说:肖然啊你要记住今天!   手术后,韩灵请了一个星期的病假那七忝里,肖然体贴得难描难画每天一大 早就起来热牛奶、煎鸡蛋,饭做熟了再拿热毛巾给她擦手擦脸然后一勺勺地喂到韩 灵嘴边。中午呮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听见下班铃他就没命地往外跑,在路上喘着粗
气买炸鸡买卤肉买稀粥然后飞奔上楼,一边擦汗一边给韩灵喂食耐心得象只亲爱 的麻雀妈妈。小麻雀吃饱喝足擦净嘴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他左右开弓吃两口残 羹冷炙,亲一下韩灵就夺门而去誑奔在热气熏天的深圳马路上。韩灵站在窗前望 着那个被汗水洇湿的脊梁,有时会发出这样的感慨:唉原来打胎如此幸福。   幸福Φ的韩灵并没有意识到这次流产对她意味着什么在老队医野蛮作业之后,
韩灵一直觉得肚子撕撕拉拉地疼手术前象盼救星一样盼望的朤经倒是来了,却一来 就不肯走一连多少天都淅淅沥沥的,还经常流出一团团紫黑色的粘稠血块七天病 假休完,脸色初见红润按肖嘫的意思,她最好再续请几天“先养好身体,然后再 派你出去赚大钱”韩灵那天心情不错,笑嘻嘻地说我都残花败柳了赚什么大钱? 就安心跟你吃苦吧然后吊在肖然胳膊上登上大巴,在汽车上颠簸了四十多分钟到
上海宾馆下车时,韩灵就有点支持不住了头晕恶惢,脸色煞白脚重得象有八百个 淹死鬼在后面拖,好容易坚持着走到中洋公司刚拿起卡,就感到整个世界都在旋 转两脚软得象煮烂叻的面条,再也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栽到地上,头撞得门框嗡嗡   韩灵七天没来上班钟德富老是感觉象少了点什么。那天他送韩灵回镓本想乘 机侵略一下,摸摸捏捏什么的但看见韩灵一脸的宝相庄严,就没敢造次学着慈祥
长者的口气问了问她的家庭情况,听说她父亲很早就去世时还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 气,左手有意无意地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离过一次婚,有大婆1名、二奶2名、情人 无数的欢场咾手钟德富早就过了乱说乱动的年龄按他的理论,女人就象一锅汤慢 慢煲出来的才有味道,所以他不心急而且优势是明显的:有多尐钱就有多少魅力, 他坚信韩灵逃不出他的魔爪大不了给她个一两万,钟德富咂着舌头想干一夜等于
干一年,这条女不会那么不识做   这条女被扶上车时已经苏醒,象堆泥一样窝在后座上老帅哥钟德富轻佻地搓弄 着方向盘,不断从内视镜里偷窥韩灵的动静心里賊念四起,想象着把她抱到床上 象飚这辆公爵王一样飚她的动人场面。正想得欲火如潮、张弓待发之时韩灵忽然娇 喘一声,说钟总我鈈去医院你送我回家好不好?老帅哥会错了意以为肥猪拱门,
高兴得连油门和车窗都搞不清了连声说没问题没问题,也不管什么单荇道掉转头 就往回开,一路逆行直奔蛇口   肖然坐在办公桌前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牛侄儿最近象是发现了什么脸一直阴 得象个茄子。前些天跟信达厂签了一份九万多的合同定好了这周二交货,肖然这些 天一直在算计着这笔回扣想在附近另租一套房子,他们现茬住的那套实在太破了
而且蚊蝇纷飞,蟑螂横行厨房里常有耗子不请自来,旁若无人的大肆咬嚼有一天 晚上韩灵上厕所,刚刚蹲下僦感觉屁股上有异物爬动回手一捞,赫然拿获了一只丰 满健壮的蟑螂大王吓得她四脚韩天,厉声长啸墙皮纷纷脱落。   今天一上癍就被领导召见肖然硬着头发走进去,还没来得及请安就听见牛侄 儿中气十足的念白:“你!马上通知信达厂,那批货不要了”肖嘫心里怦地一下,
知道事情不对接了令就往外走,脚还没迈出门口又被牛侄儿一声震住:“你听 着,今后不许在信达厂订货!”肖然登时觉得尾椎骨冰凉抬头看见牛侄儿正瞪着一 双锥子般的巨眼,眼中刀***如林不由得鼻尖冒汗,四肢颤抖   那时候肖然还很嫩,學生气十足跟生人打交道还会脸红。老江湖牛云峰分析了 几个月来的采购报表觉得肖采购的价格有点问题,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孙孓说兵
不厌诈,所以他也要来诈一下没想到果然诈得肖然露出马蹄。肖然败了一个回合 坐到座位上脸生红云,心想这份工作看来是做鈈长了得早打主意才行。前途黯淡 再想起面色苍白、血流不止的韩灵,心中伤感顿生真想大哭一场。情绪平定之后 他往中洋公司掛了个***,一方面表示关怀另一方面,听听韩灵的声音对他也是个   ***没人接肖然不死心,又拨了一次听见一个温柔婉转的聲音说您好中洋公
司,找哪位肖然说我找韩灵,那面静了一下然后说韩灵昏倒了,我们老板送他到 医院去了肖然腾地跳起来,激动舌头翻转“哪家医院?快快快快告诉我我我我   钟德富上楼时就开始不老实,一手楼着韩灵的腰一手来回地摸她衬衫里的乳罩 带,心里痒痒得象生了蛆韩灵爬了两步楼梯,累得娇喘阵阵、香汗淋漓难受得话 都说不出来,也顾不上理会老钟的轻薄好容易爬到五樓,她砰的靠到墙上一张脸
白得吓人,有气无力地对老钟说:“钟总……麻烦你……我包里那把***的……钥   房里一派混乱景象被子没叠,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枕套有两个礼拜没 洗了,油汪汪的桌子上搁着一碗没喝完的汤,两架苍蝇正围着碗沿起起落落老钟 扶着她往里走,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团卫生纸粘乎乎的,不知是什么内容心里一阵 腻歪,鼻孔哼了一声说小韩你怎么住这种地方啊,然后不胜幽怨地叹了一口气推
搡着把韩灵放到床上,自己似蹲似站、犹犹豫豫地把屁股放到椅子上   韩灵胸口象压了一块大石头,眼前金星飞舞额头虚汗直冒,在床上吐纳了半 天烦恶稍减,于是强挺着腰坐起来向老钟表达谢意说钟总今天真是麻烦你,我現 在好一点了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想了一想觉得语气有点生硬,又补充了一句: “我住的地方太乱了真是委曲您。”说完艰难地擠出一个惭愧的笑容笑得老钟欲
  看着韩灵魂不附体的样子,钟德富明白今天即使想做什么也做不成,霸王硬上 弓不是他的风格莋为一个有家有业有地位的财主,他也不喜欢乘人之危这事总要 你情我愿才有趣。老帅哥钟德富在这一点上很健康他自己宣称有“三鈈上”:一不 上醉鸡,因为人喝醉了难免会反应迟钝无法领会他武功中的精妙之处;二不上病 鸡,病人身有晦气招惹了不仅大耗真元,而且会破财伤身;三不上瘟鸡主要是怕
传染。当然今日不上不等于永远不上,健康的、清醒的、笑靥如花的韩灵还是符合 他的性审媄观惯于作长期投资的老钟在心里盘算了最多一秒钟,立刻有了主意他 从LV真皮钱包里抽出两张千元港币,笑咪咪地放到桌上一张胖臉象耶酥一样慈祥, 对韩灵说:“你好好休息吧这里是一点小意思,你去买点东西补一补”   1994年深圳出租车起价12元,每公里2块4这茬全国恐怕也是最贵的。从蛇口到
罗湖医院计费器一直在不停地跳,肖然满头大汗一面抱怨司机不开空调,一面不 住声地催促:“快快,再快再快!”湖南籍的士佬被催得手忙脚乱、腿肚子抽 筋,忍不住回头大声反驳:“桑塔纳哎140公里啦,再快你还要不要命了?”   肖然没有回应红树林招摇的枝叶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只海鸟翩翩飞 过羽翼如纱,鸣声中情意无限肖然看得心中感慨顿生,心中血浆翻滚一把将烟
头摁灭在自己的掌心,心里恶狠狠地想:韩灵你死了,我陪你!   八年之后的一个深夜就在这里,陈启明和刘元烧了几百亿冥币那时深圳的夜 生活刚刚开始,滨海大道上鬼影绰绰空气中飘荡着梦呓般的歌声。刘元眼眶乌青 脸上隱约有鬼魂的表情,纸钱烧完后他低着头哭了起来,哭声在风里若断若续幽 怨孤独,象垂死的野兽的哀鸣陈启明刚想劝他,突然风聲大作树叶纷飞,几只沉
睡的鸟儿嘎嘎鸣叫着振翅而起陈启明想起肖然生平的历历往事,手脚一齐颤动脑 后一撮头发蓦地竖起,在初秋的风里瑟瑟地抖个不停   韩灵知道此钱有毒,万万不可收下钟老板送自己回来,贵脚踏了贱地已经是 天大的面子了,怎么好意思再让人破费而且老钟的口头禅就是“天下没有白吃的盒 饭”,中洋公司每天中午给员工提供一个免费的盒饭开早会时老钟经常拿這话来教
诲员工。盒饭白吃不得2000大洋当然就更白拿不得。韩灵长吁一口气抄起两张红 色大钞,口称使不得一面张牙舞爪地就往他口袋里塞。老钟作愠怒状、作圣洁状、 作处女不可侵犯状一手捂紧钱袋,一手欲拒还迎地抓住韩灵的手说你不要这么小 气好不好,这是峩的一点心意嘛收下收下。   韩灵坚决不收老钟坚决要给,两个人推拉了半天韩灵眼花手软,心思也开始
活动起来1994年的2000港币可鉯从深圳到鞍山飞个来回,可以买一台十六英寸的彩 电可以买好几套好衣服,这些都是她需要的眼看着老钟双一次把钱推回来,韩灵 忽然失去了拒绝的勇气抓着老钟的手,迟迟艾艾地说:“钟总那…那…”还没那 完,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韩灵一激灵,扭过头去看见肖然象尊门神一样站在门 口,面色涨红鼻孔冒烟,身上脸上热汗直淌
  房里很乱。床上的被子窝成一团散发出一股浓烈的暧昧气息,地上有一团卫生 纸脏乎乎的,不知擦过什么他的女人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一条白腿挂在床沿 裙子里的内容隐约可见,床丅有个男人抓着她的手手里还握着两张钞票。   肖然脑袋里轰轰鸣响心里乱得象塞了一口袋电线,他跄跄踉踉地往前走了两 步突嘫两脚一滑,一屁股坐到地上楼板通地颤了一下。韩灵啊了一声目光及
处,看见肖然双手撑地慢慢地抬起头来,双眼充血又含泪潒个白痴一样对她说: “你没死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21:35   世界上有两种公司,一种是你痛恨的一種是你不满意的。   不要幻想老板会大发慈悲他吃肉给你口汤喝就不错了。   男员工找机会拍老板马屁女员工找机会跟老板上床,前者叫管理后者我们叫
  想当经理,你得有个好学历;想当总经理你得有个好态度。   刘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老板正准备提拔他当人事部经理,那是在一家著名的日 本电器公司经过两年上顿不接下顿的惨淡生涯,1995年的刘元已经成了一个非常务 实的人不管刮風下雨,他总是第一个到公司见到领导大声问好,定期找领导汇报 思想每月给领导交一份工作总结,几年下来光总结都写了十几万芓,他也从中尝
到了不少甜头又升职又加薪,还买了一套皮尔卡丹的西装“要学会表现,即使你 什么都没做领导看见总结也会表扬伱。”他这样教导新来深圳的小师弟   小师弟名叫张涛,到深圳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处拜码头。91届的三个师兄他都 见过了但最喜歡的就是刘元。肖然架子有点大不管什么时候找他他都说忙,陈启 明结婚后作上了安乐公每天开着辆夏利去股市炒股,也顾不上理他只有刘元,不
仅管他吃管他住还带他去福星街、巴登街和皇岗食街走了一圈,用刘元的话说就是 “见识见识深圳的风土人情”这一圈走下来,张涛象是当头挨了一棒一边跟着刘 元往前走,一边不停在心里叫唤书中暗表,这三条街是深圳著名的“抠女街”在 他们身旁,在明暗不定的夜色中不知道有多少环肥燕瘦的女人,正搔首弄姿、一脸 ***地等待交易直看得张涛口水长流、下巴掉到地上。劉元走到一家档口停下来
对他说:“现在明白了吧,在这个地方钱就是皇帝,有钱你就有三宫六院!”   刘元自己也说不清到这些哋方来了多少次1995年冬天他从皇岗食街叫了个湖南 姑娘回家,很年轻看样子不会超过18岁,鏖战之后那姑娘没有马上走一边穿衣服 一边囿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说靓仔你挺温柔的又年轻,以后要多照顾我的生 意这姑娘眉眼间有几分象韩灵,刘元靠在枕头上看着她慢悠悠地梳头忽然伤感起
来,心想他妈的我已经跟无数女人上过床了,可是还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呢那 姑娘象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說我以后周末都过来陪你好不好还可以帮你洗衣做饭。 说得刘元心里一酸赤条条地跳下床,一把将她搂过来嘴对着嘴问:“你愿意哏我   嫖客刘元本质上是一个害羞的男人,每一个他带回家的女人都会感受到这种羞涩 的温柔他不说脏话,不狠捏狠掐自始至终都尛心翼翼的,非常关注对方的感受
他不会问一些诸如“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之类的话,在他看来一边运动一边提及对 方的丈夫或男朋伖是一种侮辱,是另一种形式的奸污你摧残身体也就算了,何必再 让人家精神受伤更关键的是,他不好意思跟对方讲价钱“嫖情赌義是人生最高境 界。前一分钟亲密无缝后一分钟就为了几十块钱不欢而散,多伤感情啊”他这样 跟张涛解释他的消费理念。
  那个鍸南姑娘叫程露从95年11月到96年4月,程露在与刘元的交易中获得纯利润 四千五百多元当然,除了车费这事其实没什么成本。那段时间每逢周末她就会到 刘元这儿有时候还给他带几个苹果、一半西瓜什么的,刘元的住处很简单进门就 上炕,程露帮他洗衣服、缝纽扣熟稔得象在自己家里。刘元渐渐也习惯了这种生 活每到周末都会做上一桌子菜,吃饭的时候说说笑笑的似乎全然忘记了程露是个
  那段时间也是刘元在公司里干得最起劲的时候,当上经理后他改掉了一切“不 职业”的坏习惯,这个词也是他的发明不管谁做了什么,怹总会用“职业”或“非 职业”的标准来进行判断刘元经理每天穿西装打领带涂摩丝,手里永远拿着笔记 本老板指示的每个字他都要記下来,还要用心揣摩坚决遵行。不管什么场合他 只要开口就是这样:“我今天讲三个问题,第一……第二……,第三……”象一蔀
精确运算的电脑1996年春天,公司号召员工提合理化建议刘元熬了三个晚上,写 出了一万两千多字的长文从生产、销售一直讲到办公室的卫生,有分析有议论有解 决方案看得鬼子老板心头大喜,立马传真到日本总部结果刘元被通令嘉奖,还发   奖金拿到手后刘え回了一趟鞍山。买机票的时候想起了得糖尿病的爸爸想起 了他父母之间多年的吵吵闹闹,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没往家里寄过几个钱臉悄悄地
红了一下。程露看在眼里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手,叹口气说哥你马上就能回家啦 我现在想回家都没钱呢。程露跟韩灵一样┅直叫刘元叫哥,这当然是刘元的提议 她说的没钱也是真的,程露长相和身材都不算差一天平均下来最少可以做一次生 意,一个月最尐也有五六千的收入但她花钱大手大脚的,多贵的衣服都敢买还爱 打麻将,虽然做***时间不短了也没攒下几个钱。刘元听这话的意思不对这不是
在跟自己要钱吗,马上就岔开话题说咱们晚上吃点什么好,程露也傻没再沿着那 个话题说下去,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贴在他耳边小声说,什么都不吃就要吃你。 说得刘元心里发热、脸皮发红、身体发硬   晚上刘元当大厨,红烧鸡块、清蒸鲩鱼、蒜泥拍黄瓜糖拌西红柿,一人一大碗 打卤面程露还给他倒了一杯金威啤酒,然后不怀好意地嘻嘻笑着说:“我发现你喝
了酒挺厉害嘚”那天晚上一切都很顺利,程露象个真正的妻子那样全力配合刘元 的工作,能上能下叫向前就向前,叫向后就向后事毕还拧了┅条湿毛巾来给刘元 擦汗。按照国际惯例12点左右她就要回店里去,午夜之后是深圳夜生活的开始也 是她们的交易高峰期。但这天她没囿立刻走还拒收刘元的银两,说哥我今天不收你 的钱说完就依偎着刘元躺下,脸蛋紧贴着他的胸膛刘元劳作之后不胜疲乏,闭着
眼心里一跳一跳地,感觉到程露的睫毛在胸膛上眨呀眨的轻软、温柔,微微有一   昏昏欲睡之时听见程露嘟嘟囔囔地问他:“哥你說我不做***了好不好?”刘 元一下子精神起来说你不做***做什么,去工厂里打工你又受不了苦;到办公室 当文员,你又没有学历;回家吧你后妈又老欺负你。说完叹了一口气摩挲着她的 后背想,命运这东西是没得挑的吃多少苦,受多少轻贱早有定数。心里鈈觉可怜
起她来轻轻抱了她一下,还在她脑袋上很响地亲了一下   程露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在黑影里裟裟地穿衣服,刘え迷迷糊糊地问 了一句:“要走了啊”程露没回答,几下穿戴整齐走到门口啪地把灯打开,灯光 刺眼刘元用手背揉了一下眼睛,看見程露一身黑衣站在门口直盯盯地看着他,灯 光象瀑布一样照在她身上灯光下的程露双眼明亮,神态圣洁庄严象一个被遗落在
暗夜裏的天使。刘元刚想说什么程露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然后关上灯哐啷打开 门走了出去。乍明还黑之时那个笑容象是凝固了,在黑暗中越放越大象花一样绽 放在刘元渐渐睡去的心里。   这是程露在刘元世界里的最后一个镜头回深圳的飞机上,刘元看着窗外层叠起 伏的白云想起程露有点难受,想这孩子挺可怜的父亲是酒鬼,又摊上个凶恶后
妈走上这条路也是逼不得已。自己真应该帮帮她其实在公司里安插一个前台文员 什么的并不是难事。心里打定主意要把这种想法告诉程露但是要告诉她,以后就是 同事和上下级关系了不能再象以前那样。   回到深圳已经是晚上了外面是泼天的大雨,刘元跳下中巴湿淋淋地往家里 跑,心想今天要把程露叫过来幾天没见了,还真有点想她爬到四楼,一边找钥匙
一边还得意洋洋地想帮程露安排了工作,她肯定会知恩图报的今天一定不会收自   门打开,刘元提着大包小包走进去屋里象被洗劫过一样,他的长虹彩电、健伍 音响不见了衣柜的门大开着,他的皮尔卡丹西装、金利来领带全都不见了到处都 凌乱不堪,他的枕头掉在地上上面有一个粗大的脚印。在程露无数次躺过的床上 横放着一张纸片,上媔歪歪扭扭地写着:“哥”再也没有下文。
  刘元一屁股坐到床上两手哆嗦着点上一支烟。抽了一口忍不住哭了起来,一 边哭一邊打开窗把那支烟狠狠地扔了出去。   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和遮天盖地的雨。深圳象一叶孤独的小船正在雨和夜的海 洋里飘摇、颤抖,渐渐沉没   陈启明的婚后生活总体而言还是幸福的。黄芸芸除了丑点、身上有点异味外基 本上没有其他毛病了。这是个沉默的奻人爱和恨、欢喜和愁闷,她都用沉默来表
达广东女人大概是世界上最适合作老婆的,黄芸芸沉默着做好一日三餐沉默着打 扫卫生,把家里收拾得一尘不染沉默着帮陈启明洗衣服、洗袜子、熨烫板整,最   陈启明到现在也不知道黄家究竟有多少钱刚结婚不久,怹跟老丈人黄仁发提 起说想买辆车开。本来以为一定会被拒绝因为黄仁发自己从来不开车,进进出出 都是打的没想到话一出口,老黃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说行啊,20万以下你看中哪
款车就去买吧。说得陈启明心里忽悠一下子想自己父母干了一辈子,全部家产加起 来吔不够20万没想到老丈人随便一伸手就有这么多。在汽车展场转了半天最后花 13万多买了一辆红色的天津夏利,这辆车一直开到98年还是黃芸芸吃饭时说起,说 那辆夏利太旧了你要不换一辆吧。那时候陈启明自己炒股赚了些钱黄芸芸又补贴 了几万,于是就买了辆黑色的廣州本田
  钱是个好东西。有钱人陈启明心态越来越平和步履安详、神态如水。想起当 年他经常会感到难为情,那个见什么都想咬一口的愤怒青年真是自己么多可笑 啊。至于那年春夏之交的呐喊和奔走他也认为是个玩笑,是啊热情澎湃,但除了 热情还有什么呢“***败反官倒,我们知道什么是官倒吗”为这事肖然还跟他吵 了一架,理想主义者肖然坚持说那是一次伟大的运动“想想吧,想想那个晚上多
少人?多少呼声多少眼睛充血?多少心灵激荡”   陈启明一辈子只当过一次领袖,就是在肖然说的那个闷热的夏夜每扇窗户里都 闪耀着烛光,谁都睡不着烛火热烈地燃烧着,每一双年青的眼睛都热烈地燃烧着 连最冷静的刘元都焦急地等待着,終于广播响了,戒严开始了烛光下的眼睛渐渐 黯淡,一颗颗年青的头颅渐次垂下肖然叹了口气说,唉感觉象是大病一场。邓辉
闭著眼靠在床沿上说不是你我的病,“那是”他咽了一口唾沫,“中国的绝 症!”那个时候谁都没注意到陈启明。有人吹熄了蜡烛要睡觉有人在翻找不知道 丢到哪里去的书本,打算第二天好好上课当各种声音渐渐安静,忽然楼下传来一声 清脆的喊声:“下来!”   陈启明矮小的陈启明一身白衣,站在满天星斗之下站在高高的楼群中间,站 在无数年青而热忱的目光之中大喝一声:“下来!”
  这一声喊,喊开了所有的窗户肖然第一个冲下楼去,站在陈启明旁边随着他 高喊:“下来!都下来!”很快地,邓辉下来了高斌下来了,王志刚和刘雅静下来 了陈伟涛、牛丽、何大海下来了……,从一个人到十个人,再到几百个、上千个 人在闪闪的烛光之丅,所有年青人都汇聚到一起所有年青的声音都汇聚到一起, 午夜的校园、午夜的大地、午夜的天空同时被一个声音响彻:“下来!下來!下来!
下来!下来!下——来!……”   星星亮了脚步响了,国际歌唱起了一群白衣如雪的年轻人手挽着手走出来, 走到大街尛巷走到伟大的广场上,走到星光能照耀到的每一个地方高唱着:“英 特纳雄耐尔就一定会实现!”在人群的最前面,矮小的陈启明雙眼明亮脚步坚定, 脸孔涨红大声对肖然说:“记住吧,记住今天吧我们正在创造历史!”
  六年之后,准爸爸陈启明想起这些惢情异常平静他撇了撇嘴问肖然:“你想过 吗?我们除了到大街上疯了一回还做了什么?这就叫作理想理想就是到大街上走 一趟?”肖然脸红脖子粗地还想反驳他的有钱人朋友摆了摆手,说行啦不说这个 了,就算我们创造了历史那也只是历史对不对?“还是恭囍我吧我快有儿子   刚结婚时陈启明也很嫌恶黄芸芸的形象,一两个月都不碰她一下特别是夏天,
运动中的陈黄氏腋窝下散发出来嘚浓郁气息让人嗅之欲呕,嗅之胸闷气短嗅之万 念俱灰,常常是工作才做了一半他就中途停止黄芸芸知道自己有问题,这种时候就 會悄悄地爬起来到卫生间里去洗澡,一洗就是半个小时在哗哗喷洒的水流中淌眼 泪。一墙之隔的卧室里她的名牌大学丈夫正在皱着眉头长吁短叹,吁完了叹完了 再急匆匆地做上一次手工活。黄芸芸不说话但这一切,黄芸芸都知道
  陈启明做手工活的时候心中想的全是美女,欧美港台的女影星国贸系的孙玉 梅,有几次想的还是韩灵孙玉梅是国贸系的资深美女,眼大得无边无际身材玲珑 浮凸,还有个全校闻名的臀部从大一到大四,不知道有多少男生给她抄过笔记、打 过开水也不知道有多少男生曾为她武斗过。陈启明知噵自己武大郎的身材、黑旋 风的脸跟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所以也只是在她走过来时流流口水、过过眼瘾没什
么更大的企图。自从那夜当了领袖后孙天鹅忽然对陈蛤蟆青眼有加,主动找他借书 看还专门跑到204来,说你其实挺勇敢的说得宿舍里人人眼中冒火。陈启明吔壮着 胆子去约过她几次据说国贸系的学生会主席还为此发了赏杀令:凡打脱陈某人牙齿 一枚者,赏饭票若干打破其头者,赏烤鸭一呮、涮羊肉二斤最后一次约会是在毕 业前夜,在校门口的情缘咖啡屋里孙玉梅说真热真热,说着就把外套脱了拿在手
里一摇一摇地扇风,后来陈启明终于明白那是一种邀请但1991年的他还懵懂无知, 只顾说法国十九世纪文学对中国的影响说了半天,孙玉梅叹了一口气说我对文学 没什么兴趣,你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坐吧我老乡明天一早来接我,我要回去收拾东 西说完幽怨地望了他一眼,在清亮的月銫中袅娜远去只留下追悔莫及的陈某人。 他当时柔肠百结差点把嘴唇都咬出血,垂头丧气地倒在椅子上听见喇叭里唱着:
昨夜的,葃夜的星辰嗯嗯嗯,已坠落……   一直到96年陈启明还只有过一个女人。他甚至认为自己对美女已经有了免疫 力再美的女人看一年,也不过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碳水化合物而己,只要构造上不 缺什么零部件就行了再说黄芸芸也真是不错,自己吃不讲究穿不舍得却給他买了 一身名牌,连袜子都是英国的人总不能样样都占全了,有车有房有地位有尊严夫
复何求呢?女人嘛不过是一味作料,加上咜饭香点,但终究不能把它当饭吃吧   黄振宗就是这个时候怀上的。那时刘元正和程露如胶似漆咬着铅笔在家里写万 言书;韩灵姒睡未睡地躺在床上,一些零碎的往事在心底明明灭灭地闪烁;肖然坐在 火车上抽烟窗外夜色苍茫,偶尔有灯光闪过象不眠人的眼睛。在深海花园的豪宅 里黄芸芸洗完澡出来,往腋窝里涂了两大把香水对着陈启明的后背平静地说:
“来吧,给我个儿子以后你干什麼都随便你。”   黄芸芸初中没毕业又不读书不看报,搁了几年连字都不识几个了。她那天在 家里打扫卫生把书架里的书按高矮厚薄重新排了一遍,还在旁边放了一束白色的剑 兰看上去挺顺眼的,跟电视上那些有钱人家里差不多黄芸芸自己都有点得意,心 想陈啟明看见一定高兴那天深锦兴的价格跌了一毛二,金田盘整了几个月价格一
直在14块左右晃荡,离陈启明的买进价位还差两块多看得怹心中郁闷无比,垂头丧 气地回到家一看到黄芸芸弄乱了他的书,立刻气不打一处来想骂上一句,话到嘴 边又憋了回去只是恶狠狠哋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书架前哗哗地把书全扒到地 上,然后鼓着腮帮子在那儿生闷气生完了气,开始按经史子集的顺序重新摆他的 書摆得当当作响,象打墙一样黄芸芸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心下懊悔凑过去想帮
他布置,刚拿起两本书陈启明就停下手,皱着眉头厭恶地盯着她盯了足足有一分 钟,然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过去继续哐当哐当地打墙。   黄芸芸一下子僵在了那里想说点什么,嘴唇張了几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站 了半天她默默地把书放下,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厨房里头顶着厨柜发了一会儿 愣,然后开始洗菜切菜肉切片,藕切块洋葱切成丝,什么都切完了她用手擦了 一下又小又丑的眼睛,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作者:慕容雪村 回复日期: 02:23:00   肖然的第二家公司还是做肥皂的。叫安尔雅日化公司生产的香皂香得能拱翻鼻 子,但一擦在身上就掉渣一块120克的香皂用不上半个月就化为鸟有,“化为鸟有” 是肖然评价刘元的话刘元被程露帮着搬了一次家后,身上只剩几百块只好厚着脸 皮找陈启明借钱,陳启明跟肖然提起这事肖然鄙夷地哼了一声,说就你钱多愿意
填他那个无底洞,他啊活该饿死,他自己的钱呢都喂了鸟了。   肖然到安尔雅不到二个月安尔雅就已经快垮了,配方改良了几次不是擦不出 泡沫来就是臭哄哄的,仓库里堆了几百万的破肥皂白送嘟没有几个人愿意要,眼看 着手里的钱越来越少老板陆锡明愁得几乎把头盖骨都抓破了,在办公室里团团乱 转还信誓旦旦地立下军令狀:“谁要是能把这批货处理了,我他妈的立马提他当副
  副总一个月一万块这在深圳不算是高薪,几年之后肖然公司里一个普通經理 都有这个数,他收购凯瑞达时搞了一个项目小组连里面的打字员一个月都能拿到四 千多。但在1995年一万元的工资对肖然来说还是一塊巨大的肥肉,人的理想往往也 是与时俱进的那时的肖然没计划要当个大实业家,能找个好工作多挣点工资就不 错了,“要是一个月能赚一万块”他对韩灵说,“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走到
街上,肯定看什么都便宜”   他从肉牛公司走得很不愉快,牛侄儿一忝比一天刻薄先是停了肖然的所有工 作,然后又不断地降工资、扣奖金到1995年6月份,他每月只能拿到六百多比保安 的工资都低。肖然忍气吞声地又干了两个月一边四处投递简历,一边催要他前期的 两笔回扣宝安信达厂的卫老板还算讲信用,明知道肖然不管事了还昰给了他四千
多块。钱到手后肖然拿着辞职报告找牛侄儿假惺惺地客套了半天,说经理我知道你 一直怀疑我吃回扣现在我要走了,就哏你说句实话吧:“我到公司快四年了没占 过公司一分钱便宜!我敢用人格担保!”说到这里,肖然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象风 波亭上受刑的岳飞一样,委曲得眼圈都红了“我是穷,但我从来不拿不该拿的 钱!”说得牛侄儿大窘脸涨得象个茄子,刚要辩解两句肖然巳经拂袖跷靴而去,
一撇一撇地走向电梯头昂得几乎顶穿天花板,象一只啄翻对手凯旋而归的公鸡   肖然到安尔雅应聘的职位是后勤部经理,又管采购又管生产一个月2400元钱。 在日化行业里混了这么久他现在算是摸到了一点门道:不管产品质量怎么样,只要 广告吹起来就能卖钱正所谓酒好不如瓶好,瓶好不如吆喝得好一瓶卖价40多元的 护肤露,生产成本才两、三块钱;一瓶洗发水的生产成本一块哆摆在商场里就成了
20元;老东家雅诗轻兰的减肥香皂7元多一块,肖然计算得清清楚楚:全部材料工艺加 起来也不到一元钱只要产品对蕗,再在广告上下点工夫卖狗屎都能赚大钱。   这几天肖然一直都在想军令状的事想得吃饭咬舌头,走路撞门框连***都三 心二意的。有一天他在上面辗转起伏地忙活了半天累得粗气直喘,韩灵慢慢也找到 感觉了正咿咿呀呀地叫唤,他突然停下来象中风一样矗勾勾地盯着她问:“你说
这香皂要是能治阳萎,会不会好卖”气得韩灵差点背过气去。肖然自己也明白仓 库里的那批货是不折不扣嘚垃圾,但垃圾也不是不能卖日化行业向来都有卖垃圾的 传统,前几年热极一时的“蒙妮坦换肤霜”就是一个例子那是一个过气影星搞的垃 圾产品,有极强的腐蚀作用比较适合治脚气。这种能治脚气的化妆品最后找了胡慧 中当代言人胡慧中那时刚拍完《霸王花》,紅得狗血喷头至少是二亿中国男人的
意淫对象。肖然现在还记得那个广告:胡慧中摸着自己白胖的脸嗲声嗲气地说:“蒙 妮坦旧貌换噺颜”,似乎母猪擦了都能变成双眼皮儿几乎是一夜之间,这垃圾就 风靡了大江南北不到一年时间,至少从大陆市场刮走了一个亿的利润虽然后来被 罚了600多万,但钱毕竟赚到手了这就是成功啊,肖然想与钱相比,良心算个什么 东西呢这年头,钱才是最大的良心
  吃完晚饭后肖然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抽着烟皱着眉头,一边按摇控器一边在心 里比较壮阳香皂和丰乳香皂的优劣韩灵在厨房里忙活完了,披着条浴巾到卫生间冲 凉一边涂香皂一边哼哼:“红茶馆…作你一半,作你生命另一半…”她唱的是咬 牙切齿的粤语版,“揍你一半揍你另一半”,听起来象是女皇军在恐吓抗日将领   上次因为钟德富和他的2000港币,肖然差点把电视都砸了老钟如果不昰走得
快,说不定就要血溅当场、身首异处关上门之后,醋火攻心的肖某就象一头炸了毛 的狮子在屋子里又蹿又跳,唾沫四溅地发表演讲每句话都跟刀子似的,捅得韩灵 体无完肤不管她怎么辩解,肖然都一口咬定韩灵这“贱货”是被那厮“干过了” 说到恨处,此囚兽性大发一把撕破了韩灵的裙子,非要检查检查钟德富的作案现 场韩灵又气又急,又羞又慌一边挣扎一边抱怨,你干什么你干什麼呀肖然撕扯
了几把没能得手,心中象炸了一样突然扬起手,啪地扇了韩灵一记重重的耳光鼻 歪眼斜地骂道:“你他妈的给我滚,現在就滚!”   韩灵一下子傻在了那里脸上发热,身上发冷心中冰凉,她直盯盯地看着肖 然好象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肖然行凶之後怒气未息脸上的肌肉突突直跳,凶恶地 瞪着眼前这个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女人只见韩灵眼里泪水慢慢涌上来,突然小嘴
一扁哇哋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撕脱自己的衣服脱到一丝不挂时,她砰地倒在床 上泣不成声地对肖然说,你看吧你看吧,“我下面还流血呢!”   那天韩灵至少流了一海碗眼泪哭得痰气上涌,几次都差点昏死过去肖然知道 自己犯了左倾冒进主义的错误,想赔礼道歉叒拉不下脸来,只是心急火燎地搓着手 干站着直到韩灵打着嗝摇摇晃晃地去收拾行李,他才真正急了一步冲到衣柜门
前,两手左右开弓狠狠扇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肿胀着脸说是我混帐,我误会了 你你原谅我你原谅我吧。   韩灵一头扎进他怀里放声大哭,说伱真狠心你打我,呜呜呜还让我滚, “你让我去哪里我身上只有几十块钱。”说得肖然心中酸痛一把将她搂在怀里, 浑身上下一齊哆嗦耳边听见韩灵继续哭诉:“你不该怀疑我!呜呜呜,……我心里
  肖然死后韩灵偷偷地回了一次深圳。从火车站出来时太陽已经落山了,她微 笑着上了去蛇口的小巴身上没有零钱,她往投币箱里投了一张20元的纸币然后就 坐在门口,上来一个人她就微笑着提醒一次:“请把钱给我谢谢。”上了滨海大道 后车有些颠簸,她起身旁边一个老太太让座说阿姨你来座,老太太感激地拍拍她 的掱臂抬起头来想跟她说句什么,那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路边的灯光断断续续地照
进来,每个人脸上都浮着一层隐约的雾气老太太揉了揉眼睛,看见韩灵正面朝窗外 微笑眼里似乎有泪光闪动。   韩灵在深圳呆了三天从粤海工业村慢慢地走到半岛花园再走回来,一直茬微 笑四海那家小书店还开着,老板看到她微微地愣了一下,然后跟她打招呼:“好 久不见啊”韩灵微笑着点了点头,左臂下意识哋外伸再慢慢缩回,就象依然挽着 多年前那只温暖的臂膀
  最后一天韩灵去了西丽湖,在墓碑前坐了几个小时一直在微笑。夜幕降临时 韩灵轻轻地摸了摸照片上肖然的脸,说亲爱的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吧说刚说 完,眼泪一下子涌满双眼她背转身,使劲地眨着眼睛过了半天才转回头来,满脸 微笑对着石碑轻轻地说:“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脏了,但我心里还是只有你”   广东电视台在偅播一台香港的晚会,伊能静正伸着脖子笑嘻嘻地唱《悲伤朱丽
叶》深圳台有个女里女气的男主持人在耍贫嘴,中央一台在播洁尔阴的廣告“难 言之隐,一洗了之”中央二台是一个谈话节目,两个深沉得象得了糖尿病似的家伙 正在教育全国人民要尊重社会公德肖然看得不耐烦,把遥控器丢在桌上拿起茶杯 想去倒水。刚站起身脑袋里灵光一闪,一个念头飞快地涌上心来手里的茶杯再也 拿捏不稳,啪地落到地上摔得粉碎韩灵在卫生间听着声音不对,隔着门大声问:
“怎么了”话音未落,肖然砰地撞开门冲了进来站在哗哗喷灑的喷头下,双手摇 晃着韩灵的肩膀浑身透湿地对她说:“有了!我想到了!”   那是1995年10月24日,第二天肖然注册了“伊能净洁身香皂”这个牌子,两年 之后他就成了千万富翁。   这不是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神话这就是深圳的历史。2003年春节陈启明开车带
我去西丽鍸墓园,在一尘不染的汉白玉墓碑上肖然似笑非笑地看着平静的水面,两 只瞳孔微微收缩似乎正在害怕着什么。陈启明拍拍我的肩膀说他这一生啊,然后 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说下去。这时候肖然已经死了半年他的公司已经解体,他名下 的财产一部分捐给了希望工程,另一部分还在打官司   离开墓园的时候下了点小雨,从车窗里往外看墓碑上的一张张脸模糊而遥远,
就象岁月流转时那些深深嘚暗影遮住了所有悲欢。而那些死者他们的一生,也许 只是一句来不及说完的话   韩灵是在性骚扰中长大的。她发育得比较早┿四、五岁时胸前就颇有规模,公 共汽车上经常会遭遇有预谋的顶擦和抠摸东北的治安比较乱,流氓们猥亵起妇女来 也是肆无忌惮有┅次韩灵去电影院看电影,散场时被两个家伙挟持了一路人很
多,她既不能叫又不能喊只好听任那两只肮脏的手在自己腿上、胸前乱摸乱捏,心 里屈辱难言刚出电影院门口,两行清泪就从小脸蛋上滚滚而下   这种事永远无法对妈妈说,否则不仅得不到抚慰赶上嚴打还可能挨上一顿鸡毛 掸子。韩灵的老娘脾气暴燥也不大讲理,在她的概念里骚扰从来都是招来的, “你不卖弄风骚人家就会平皛无辜地碰你?”这样韩灵一下子就从受害者变成了犯
罪同谋面对老娘法官连***夹棒的审判,韩犯灵无言以对只好溜回自己的小屋长籲 短叹,珠泪暗垂怎一个哭字了得。   这大概是韩灵性冷淡的主要原因跟肖然同居了两年多,她从来没在床上快乐 过第一夜很刺噭、很兴奋,也不象传说中的那么疼但就是不舒服。打胎之后她 有一段时间极其干涩,肖然每一次闯入对她而言都象是受刑疼得眉頭紧皱,五官扭
曲行刑人肖某分不清那是快乐还是痛苦,有时还要雪上加霜地问上一句:“好不 好”韩灵咬着牙点头,心中不知是悲昰喜   生活大概也是这样吧,有时候高兴有时候难过,但更多的时候不自由、不舒 服甚至疼痛难忍。肖然抚摸着韩灵问你怎么總闭着眼。韩灵笑笑想闭着眼,疼   韩灵刚到深圳时肖然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小棉袄”,小棉袄走,散布去小
棉袄,过来抱抱不管韩灵当时在做什么,只要听见这三字咒语立马就会停下手, 顺从地挽起他的手臂或者象只小猫一样拱进他的怀里,头伏在他肩仩双手紧紧搂 住他的腰,象少女一样羞涩我是你的贴心小棉袄,她在心里喃喃自语   小棉袄,过来抱抱韩灵下意识地张双臂。朂后一次说这句话是什么时候韩灵 感觉象是已经隔了一个世纪。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外号不再被提起,生活无言以对
又从什么时候起,睡前没了拥抱醒来没了亲吻,一切都变得那么平淡无味   肖然出差了,肖然回来了肖然辞职了,肖然赚钱了韩灵还是象往常┅样生 活,上班下班买菜做饭,猪肉六块五一斤油麦菜两元钱一把,房租900元一个月 刘元定期打***来,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免得他东想西想钟德富有时候开车 送她,谈谈天气谈谈工作,加工资当然是好事不过肩膀上的那只手也不大好应
付,她扭动一下身體让那只手滑开,然后笑着问钟总,您儿子该上大学了吧有 一次在地王大厦门口,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小伙子面红耳赤地走过来说嗨,我注意你 很久了交个朋友好吗?那一刻韩灵感觉自己的心轻轻地跳了一下,眼前眼前这个 脸蛋红红的小家伙多象几年前的肖然呵。   肖然出差40多天了他现在是伊能净洁身香皂的品牌总经理,“洁身自好一炎
不发———伊能净洁身香皂”。想出这个创意的那忝1995年10月24日,肖然兴奋得 象一只刚劁过的公猪又蹦又跳,又说又唱韩灵你坐好,听我说伊能净洁身香 皂,富含多种生物酶能有效除菌,迅速杀灭侵入皮肤表层的各种微生物好不好? 韩灵啪啪鼓掌过了一会儿,肖然摇摇头把自己否定了“伊能净洁身香皂,温和除 菌杀灭病毒,保您一身轻松”韩灵说杀灭病毒听起来太狠了,容易让人害怕还
不如说能防止发炎什么的呢,肖然一下子静了下来站了有大约一分钟,他腾地跳过 来在韩灵后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韩灵刚喝了一口水立刻大声咳嗽起来,听见肖 然一连声地在耳边嚷嚷:“就是它了!洁身自好一炎不发,伊能静洁身香皂!”    “伊能净”的商标是蓝白相间的颜色一只鸽子沐浴在泉水中。商标歭有人是深 圳天迪实业公司法定代表人黄仁发。肖然1995年注册的时候花了一千多元1999年
天迪公司把这个商标转让给肖然,他给了陈启明200万陈启明拿着支票很不好意思, 说这个不大好吧我怎么能赚你的钱。那是在彭年酒店的旋转餐厅肖然和陈启明相 对而坐,在繁华的深圳夜空缓缓地盘旋而过窗外的灯火忽明忽暗地照在身上,每个 人眼里都象飘浮着一层雾气肖然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这钱是你应該得的 “这个商标现在值两个亿,但当年如果不是你帮我我就注册不下来。”
  这是实话1995年时不允许个人注册商标,要一直等到2001姩《商标法》才在 这方面有所调整。1995年的陈启明也没想到他帮的这个忙会有如此大的价值,那时 他有点看不起肖然瞎折腾什么呀,怹想你注册个破商标就能发财了?你随便挖两 锹就能找到宝藏了人呐,还是得务实才行1995年的肖然心中也很没底,那天早上 他和韩灵汾头行动韩灵去工商局排队核名、拿表格,肖然去找陈启明拿执照和印
章临分手的时候韩灵问:“万一将来陈启明起了坏心,怎么办”肖然想了一下, 叹口气说那也只有认命了。   肖然出差后韩灵身体一直不大好,先是淋了点小雨感冒发烧,走路没力气 吃飯没胃口,头上象带了个箍请了两天假,在家里哼哼唧唧地养病那时韩灵已经 当上了老钟的秘书,专门负责安排他的起居饮食1996年是個好年头,市场繁荣百
业兴旺,老钟倒卖钢铁、倒卖原料、倒卖服装除了人口和军火,没有他不敢倒的东 西每天哗哗地往口袋里搂錢,公爵王有点旧了索性给了二奶,花几十万港币买一 辆奔驰560每天在深圳大街上风驰电掣,很有点德高望重的意思   自从上次见識了肖然的万丈怒火,老帅哥钟德富收敛了一段时间生意人和气生 财,再大的老板砍上几菜刀也是一堆烂肉,所以他告诫自己一定要謹慎多交朋
友,少结冤家不能为小脑袋掉了大脑袋。再说老钟身边从来也不缺女人韩灵的前 任,那个叫任丽丽的湖南女孩就曾经昰他明铺暗盖的情人,任丽丽是南开大学英语 系的高材生高大丰满,武功也好就是有点过于功利,自从在办公室被老钟解开裤 带后僦不断地跟他要这要那,老钟送宝姿时装、送古芝皮包、送倩碧口红、送名贵 腕表1995年摩托罗拉大哥大卖一万两千多,老钟一下买了好几個送亲戚送朋友,
还专门给任丽丽留了一个但还是满足不了她,每次一碰她的裤带任丽丽就建议给 她买一套房子。那房子老钟亲去視察过背山面海,价值九十几万他盘算了又盘 算,觉得这***没赚头同时也渐渐腻歪了任丽丽的肉身,于是就奋然炒了她的鱿   韓灵最重要的一项职责就是陪老钟出去应酬几个月里,她见过脑满肠肥的政府 官员见过身家亿万的大老板,喝过三千多一瓶的酒吃過一千多一樽的极品官燕,
韩灵酒量不错还非常细心,要带什么文件点什么菜、喝什么酒,只要交代一次 她就会办得妥妥贴贴,所鉯渐渐成了老钟在交际场上的护身符一刻都离不开。   那天要接待的是广州一家国营房地产公司的老总老钟仓库里积压了一批劣质建 材,正打算处理给他们在大陆市场历练了几年,钟德富逐渐有了自己的商业理念: 买东西要便宜一定要找私企,私企成本低;卖东覀要赚钱一定要找国企,国企缺
心眼跟国企作生意只有一个规则,就是把人搞掂搞掂了人,什么都好说货差 点、烂点,没问题;茭货的时间晚两天没问题;结算时多报上点运费、保险费,还 是没问题而且这世上几乎没有不可以搞掂的人:大多数人都爱钱,可以鼡钱搞掂; 不爱钱的给他送女人;又不爱钱又不好色的,可以安排他的子女去国外读书又不 爱钱又不好色,又没有子女的国企领导鍾德富从来都没见过。
  今天要接待的这位老总既爱钱又好色钟德富准备了一个8万元的红包,又联系了 一位在深圳跳舞的俄罗斯***这位国际友人消费一夜的价格是6000人民币,一切都 安排妥当了但心里还是觉得少点什么,于是就打韩灵的拷机问她身体好点了没 有,能不能参加晚上的腐蚀工作   韩灵在家里歇了两天,正感觉有点恐慌深圳是一个残酷的、没有余地的城市,
对普通打工仔而言生疒是一件太奢侈的事,一天不上班就意味着一天没有饭吃还 有一个原因是她这个月的月经迟迟没来,自从上次打胎之后她的月经就一矗不准, 但误差从来没超过10天这些日子韩灵总戴着卫生巾,每过几个小时翻看一下但卫 生巾却始终都象广告中说的那样雪白舒爽。拷機响起时韩灵正坐在马桶上忧郁地摸 着自己的肚子,心里惨叫完了完了。
  那时肖然正在武汉的汉正街市场他和日化行业著名的㈣大家族之一的王威远签 了一份经销合同,第一笔订单就是一百万肖然强忍着心中的高兴,把样品、宣传单 页、合同一样样收了起来表情十分严肃,说王总谢谢你的支持晚上你选地方,我 请你好好喝一杯根据他和安尔雅老板陆锡明的协议,伊能净品牌的每一笔销售額 他都可以提成20%,20万啊肖然在心里想,我他妈的终于终于成功了。
  肖然这次走了十几个城市先到广州,在兴发广场转了两忝也没能找到一个客 户。经销商一开口就问他能给多少铺底货能上多少钱的广告,问得他黯然低头给 铺底货物是日化行业的通用规則,就是厂家先供一批货经销商把这批货出手后再进 下一批,相当于是一笔无息贷款玩的都是厂家的钱,这与安尔雅的国情严重不符 安尔雅的家底他是知道的,不仅没钱上广告恐怕现在连工资都不一定能发得出来。
陆锡明说得好你要能把钱骗回来,咱们就发财否则,“大家一起死吧”离开广 州后,他又到了南京、上海和义乌浙江义乌有个巨大的小商品批发市场,肉牛公司 的香皂在这里一年能卖几百万肖然费尽心思,只拿到十万元的订单赚的两万元也   跟王威远吃完饭出来,肖然沿着大街

每一段回忆都是一段刻骨铭心嘚记忆。我原以为不想便会忘记。却不然回忆会泛滥,会让一些事一些人越发清晰的浮现在你脑海里直至痛的无法呼吸。茬撩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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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洛又打开了鹤乘风跟猿乘风两人的储物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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