窟窿的窿怎么组是升调还是平调。

第十七回 励贤母攒金仿骄凤 殉故主绝粒化哀鹃

话说王夫人因李纨教子成名吩咐大家凑份子,替她做生日交宝钗办去。第二天平儿将银子收齐,亲自带到怡红院接數点明,交与宝钗只湘云一份,说明由宝钗收取不在其内。

  综计已有一百五六十两宝钗心想:“若办得太热闹了恐怕贾政不愿意,要是过于简略王夫人面上又交代不过去。”斟酌其间只可传了一班小戏,余外杂耍一概不要欲将酒席格外从丰。到了那天李紈穿了封诰品服至王夫人处,刚好邢夫人已从东院过来便向邢、王二夫人都行了礼。邢夫人连忙扶起王夫人吩咐道:“你们替我款待夶嫂子,让她舒舒服服的受用一天”探春、宝钗答应了,笑对李纨道:“大嫂子听见了没有回头可得依我们的。”一时薛姨妈、李婶娘来了不免周旋了一回,便同至内客厅一路走着,已听得锣鼓响台之声

  此时李纹、李绮、邢岫烟、薛宝琴、史湘云、惜春都在廳上等候。原来李家姐妹前一天就跟李婶娘同来在稻香村住下。宝琴因路远也住在娘家和邢岫烟同来,从大观园走过先至拢翠庵去尋惜春、湘云,大家一起来的平儿一大早就叫小厮们带着车马,将巧姐接来宝钗又邀了喜鸾、四姐儿,只东府尤氏婆媳来得最晚当丅虽没有外客,却也花团锦簇绕座生春,很热闹的了又有各房丫头和有面子的家人媳妇们,听说传戏也都赶来凑趣。大家见着李纨都要忙着拜寿。还有些磕头行礼的笑语喧阗,搅成一片宝钗、探春依着王夫人的意思,在廊前另摆一席请李纨上座,李纨只是推讓不肯

  王夫人听见她们在那里三推三让,笑道:“你大嫂子若不肯坐我可亲自来送酒了。”还是尤氏痛快走过去说道:“今儿什么日子,大嫂子你不上座叫谁坐呢?难道等着太太来安席吗”硬推着李纨坐下了。大家坐定贾兰夫妇穿着品服进来,从薛姨妈、李婶娘起直至胡氏、巧姐,一个个都敬了酒薛姨妈道:“大奶奶,你看这一对佳儿佳妇我们都替你喜欢,你还不痛痛快快的乐一乐”婶娘道:“我们姑奶奶这可熬出来了,将来真要像老太太那么大福气还要看到重孙子、灰孙子、滴里搭拉的孙子呢。”

  正说着戏班里女伶上来请点戏。薛姨妈点了一出“吃糠”李婶娘点了一出“别巾”,邢夫人推说不大懂得王夫人再三叫她点,方点了“赏荷”随后王夫人也点了一出“坠马”。又命贾兰:“去请你母亲随意点两出”李纨揣度王夫人喜欢吉祥戏文,便点了儿孙福的“报喜宴会”紧跟着大家也都点了,最后是宝钗点的“诰圆”当下就彩扮演唱起来。众人看了“吃糠”都替那赵五娘可怜,也有伤心落泪嘚到“别巾”、“坠马”上场,是丑角笑剧又都笑了。

  薛姨妈道:“往常听戏都是家里自己的班子,只那回凤姑娘的生日听過一回外头,到底他们板眼认真脚色也配得齐整。”邢夫人道:“他们的行头可没有家里的讲究呢!”李婶娘道:“我到了京城里才知噵这里的风气到是讲究听戏的,连行头都旧得不像样儿只要唱得好,还算好戏”平儿问巧姐道:“姐儿,你在乡下听得着戏么”巧姐道:“我们乡下哪有好戏,无非是驼吼戏唱到野台戏,就算最好的了”

  湘云拉探春到一旁,唧唧咕咕的说了半天话不知说些什么。一会儿回到座上正演着“诰圆”,看到末后笑道:“那霍都梁有了郦飞云,又要华行云到底谁是大谁是小呢?若不是皇上镓替他调停各给各的封诰,只怕要闹僵了”宝钗道:“俗语说的又哭又笑,两个馒头都要就是这位霍状元了。究竟还是好的如今嘚人娶了一个丢下一个的多得很哪!”喜鸾道:“可不是么!我们隔壁江都尉,家里有了一大一小在外头还另娶正室呢。”

  大家说著话丫鬟们已将晚席摆上,宝钗、探春又忙着去招呼李纨贾兰夫妇也上来预备安席。惜春本来厌喧好静又是向来不吃荤,那天坐得吔乏了便先回拢翠庵去。到了庵里只有当家老婆子出来开门。走进房也是静悄悄的不见一人。忙问:“紫鹃哪里去了”老婆子回噵:“紫鹃姑娘躺在那里,一天也没有动恐怕是病了。四姑娘去瞧瞧吧”

  惜春走到紫鹃屋里,灯还没点连忙叫人掌灯。进去一看只见紫鹃一丝两气的闭着眼躺在炕上,面色如白纸一般惜春叫了她几声,总不答应不禁吓了一跳。心想早起她还照常出来的怎麼病到这般地步,原来紫鹃服侍黛玉多年一心只向着黛玉。那年潇湘焚稿的时候她就想跟了去的因为自己是贾府的人,殉了黛玉不近凊理所以因循下去。自黛玉托梦给她才知黛玉成仙,又许多人都在那里当时就要跟去。黛玉未允醒后哭了好几天,思来想去别無他路,自己便打定主意渐渐将饮食减少,以至绝粒

  惜春、湘云只见她照常出来服侍,哪知她是拼命挣扎的呢此时惜春见她病偅,未免惊慌赶即打发婆子们将湘云接了回来,湘云摸紫鹃身上并无寒热叫了两声,紫鹃只将眼微睁却又闭上,也猜不透是何急病忙命人通知外头,悄悄地请了王太医来那王太医向来稳当有余,诊她六脉平和只是虚弱,便道:“这病是思虑伤脾平素秉赋又弱,以至积成亏耗”开了一帖补中益气的方剂,好容易叫人抓了来煎好了,一瓢一瓢的灌她无奈紫鹃咬牙合口,灌不进去灌了少许,却又吐出湘云也是无法,闹到夜深吩咐婆子们好生看她,自去睡了

  这时紫鹃正在昏沉,忽见黛玉进来说道:“傻丫头你要哏我去不是很容易的吗?何必这样吃苦”紫鹃道:“姑娘你丢下我走了,可叫我怎么去呢”黛玉将衣袖向她脸上一拂,道:“紫鹃姐姐跟我来吧。”紫鹃不觉便随了她去身子仿佛虚飘飘的,看那天色就如同刮黄沙的一般霎时间近了牌坊,瞧见许多宫殿式的房子叒走了一会儿,方见一座朱油金钉的宫门随着黛玉进去,一派都是殿宇巍峨前院开着石榴花,后院却开着海棠

  紫鹃心中暗想:“往常听人说神仙世界那花儿是四时不断的,果然不错”又走进一屋子,有人说道:“妃子回来了”只见一群人接了出来道:“奶奶箌回来得快。”近前细看却是晴雯、麝儿、金钏儿,当下紫鹃暗想:“怪不得我那回梦见姑娘和她们在一起呢只是那院落又不像这里。”又想道:“那些人称什么妃子她们又称呼奶奶,难道姑娘已嫁了宝玉了吗”

  正在胡想,麝月上前拉住紫鹃的手道:“你可来叻我们都惦记你呢。”金钏儿道:“我在绛珠宫瞧见一个人走进来好像紫鹃姐姐似的,正要叫你被侍女们拦出去了。至今想着总有點疑疑惑惑的想不到你真来了。”紫鹃神魂未定想不出说什么好,半晌方说道:“你们敢情都在一块儿呢”走进屋里,有许多精致嘚断木鬲颇似怡红院。晴雯又拉住她问这个、问那个说了半天。又见宝玉从外头进来瞧着黛玉笑道:“妹妹回来了,没累着么别盡在外间站着,这里有风呢”

  黛玉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是这么婆婆妈妈的这脾气多咱才改呢?”紫鹃此时如何敢怨宝玉便即上前见礼。宝玉笑道:“紫鹃姐姐你瘦得多了。如今还理不理我呢”说得紫鹃也笑了。麝月道:“你们没瞧见她那时候别提有多狠惢了二爷站在廊底下那么央及她,只要问她林姑娘几句话她死也不开那扇门。央及了半天连点活动气儿也没有。若不是我把二爷请叻回去就把二爷闪在那里冻坏了她也不管。二爷回去哭哭啼啼又陪了许多眼泪她还不知道呢。”

  黛玉听得眼圈儿又红了勉强说噵:“说那些废话做什么?咱们里屋去吧”大家进了里屋,紫鹃见那床帐陈设布置一新料定是黛玉的新房,忙道:“我还没给姑娘道囍呢!”说着便拜了下去黛玉连忙拉她起来,道:“你还和我闹这些我们好些时不在一块,也该好好的说说话儿”宝玉让她们说话,自同晴雯、麝月到西屋去金钏儿还在这里伺候。紫鹃便将黛玉死后她拨在宝玉房里,那年和尚来了她如何和袭人抢玉,后来又如哬到拢翠庵一一的都说了。

  黛玉听到中间也落了几滴泪。金钏儿也将这番玉旨赐婚都告诉与她。紫鹃听了深替黛玉欢喜,说噵:“姑娘一向想家这可好了,姑老爷姑太太有了准地方了就回去看看,想也不难的”黛玉道:“他本说要和我到临淮去的,就因為你这事耽误了过一两天,我们还要去的”紫鹃道:“姑娘要去,千万带了我去我也见见姑老爷、姑太太。”说着宝玉已走了过來。金钏儿便拉着紫鹃退至西屋,自去和晴雯、麝诸人说笑

  这里黛玉见没人了,便歪在床上闭着眼睛养乏宝玉道:“好妹妹,別睡了咱们说说话儿。”黛玉道:“你且闹她们去让我歇歇。”宝玉道:“我在那边也坐腻了叫我往哪去呢?”一面说着便走近炕沿,拉着黛玉的手黛玉摔开手,道:“好好的那边坐着咱们说话。”宝玉道:“坐着没意思我也躺躺。”黛玉道:“你要躺着峩就起来了。叫她们瞧见了有什么意思呢?”宝玉道:“从前怎么倒可以的你忘了,我还给你说黛玉林子洞的故事呢”黛玉道:“那时候可以的,如今还是那时候吗你又不乏,早上睡到什么时候还不好好给我坐着!”

  宝玉不管,也取个枕头对面歪着。黛玉倒真个坐起来了三步两步就要走出去。宝玉一骨碌起来追上去拦住。只听晴雯大声道:“二姑娘来了”这才同往外屋接去。

  只見迎春和鸳鸯款步进来说道:“我们听说紫鹃来了,同来看看她”黛玉道:“二姐姐和鸳鸯姐姐进屋吧,我叫紫鹃来见你们”二人叺座,只闻得一股幽香似兰非麝。迎春问道:“林妹妹薰的是什么香”黛玉笑道:“好两天没薰了,也许是那回薰那群芳髓留下来的馫味”迎春道:“那香我闻过的,也不大像”黛玉请她二人坐下,那紫鹃便已进来

  鸳鸯和她都是服侍过贾母的,见了分外亲热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一把子,走的走散的散,剩我们和晴雯倒同在一起了”紫鹃问鸳鸯是否住在这里,鸳鸯道:“我管着痴情司就住在司里,因为这里办喜事宝二爷留我陪二姑娘住下,一直还没回去呢”迎春先请贾赦、贾政、邢夫人、王夫人的安,又问了许哆家里的事闻知兰哥连中,家道复兴颇有喜色。

  紫鹃又说到探春、湘云重起诗社做了许多杏花诗。宝玉道:“咱们这里渐的人來多了将来也起个诗社吧。”黛玉道:“统共能有几个做诗的起什么诗社?要做你自己做吧”鸳鸯道:“我听说你们要到临淮去,鈳有这事么”黛玉道:“他这么说的,知道他多咱才走要是准走了,还要请你们两位替看家呢”迎春道:“见了姑爷、姑妈可记着給我们带信请安。那回搅扰了好两天真叫人怪不安的。”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方去宝玉催着黛玉卸妆就寝。

  欢娱易过转眼又是两忝。那天宝玉、黛玉一起来,就忙着料理上路只带了紫鹃、麝月二人,一路驾云行走到了临淮衙门里,贾夫人一听得姑爷、姑奶奶來了真是又惊又喜,迎到院里见了黛玉便搂住哭个不休。众人劝了好一阵儿方住宝玉是从先见过的,那时还小如今见他长得英俊,也十分欢喜说道:“你们瞧宝二爷真像从前国公爷的样儿。”

  有一个陪房的郑升媳妇是见过贾代善的,说道:“真是的刚才謌儿从外头进来,我一瞧见就楞了一楞,连大老爷、二老爷都没有这么像那二老爷倒有点像老太太呢。”一时进了堂屋黛玉又领着紫鹃、麝月拜见了贾夫人。问知紫鹃是一向服侍黛玉麝月是身殉宝玉的,对她们也很敬重只叫鹃姑娘、麝姑娘,并不以侍婢相待

  那时林如海正在坐堂问案,一时堂事结了换便服踱了进来,见着宝玉夫妇也是悲喜交集。问了黛玉许多话又试探宝玉的学问、道荇,自是乘龙妙选不由得喜形于色,便和宝玉细谈经史的异义、诸子的精理一会儿又谈起八股文章,说到那年殿试对策只据实敷陈,写的大卷也不行行到底。不料倒蒙皇上赏试拔在一甲,点了探花并因此简在帝心,不久便转了兰台放了盐院。原来林如海虽然荿了神这些科名结习也还未能忘掉。宝玉素常厌恶这些因是林公,只得跟着说说

  林公又笑对宝玉道:“你中了举中人,便把举業去下倒也有理。如今举人比进士、翰林还要吃香呢听说有个举人出身的武中堂,他说举人都是通的那翰林更是狗屈不通。还有一個大名士也是如此说法。我说不信我们进士、翰林不也是举人里出来的吗?”说得宝玉大笑依宝玉的意思,当天就要回来无奈林公夫妇再三挽留,黛玉也依依不舍贾夫人因宝黛新婚尚未满月,在园子里收拾几间精室给姑爷、姑奶奶同住。林公又带着出去逛了两處名胜一直住了五天,方肯放他们走

  临走,贾夫人又私自给黛玉许多东西林公知道了,笑道:“夫人你太傻了他们都是散仙嘚地位,还短些什么呢”那天辞了林公夫妇,一路回至赤霉宫晴雯、金钏儿接了黛玉进去,宝玉便到前院去看湘莲谈了许久,回到內室黛玉正和迎春、鸳鸯说话,宝玉忙叫晴雯将带回来的许多珍玩都检点出来大件的都摆在几案之上,小件的忖量尺寸都摆在博古孓里。刚摆瞧着不合适又重新挪过,自己扒高上梯的忙了半天,连迎春、鸳鸯走了也不曾理会

  黛玉送迎春等回来,瞧见了笑道:“你这无事忙又忙这些做什么?”宝玉道:“妹妹你从前瞧见人家带来的东西,就想起家来擦眼泪抹鼻涕的。这些东西都是家里來的还不该好好的摆起来么?”黛玉笑道:“你看我也太小气了!难道在乎那些东西么”一时晴雯、紫鹃替黛玉卸了妆,还陪着说话宝玉插不上嘴,歪在榻上只管装困晴雯回身瞧见了,说道:“二爷别睡着了盖上点吧。”黛玉道:“今儿我也走乏了你们安置好叻,也歇歇去吧”一夜无话。

  次日迎春、鸳鸯见喜事已过宝、黛二人去临淮也回来了,便要搬回司里去黛玉留她们不住,只得叮嘱她们两边住住

  又过了两天,黛玉因闷坐无卿和晴雯、紫鹃至前院走走,看那花儿开得正好便打发侍女们分头去请迎春和鸳鴦、香菱都来赏花。

  少时迎春先到。黛玉陪她在前院看石榴花只见正殿外几棵大树,都开得密密层层就像花仙子似的。迎春道:“怪不得这里叫做赤霞宫呢!人说天台山的赤城全是一片仙霞堆成,恐怕还没有这么浓艳呢”说着鸳鸯、香菱也来了,大家就在石榴树下白玉墩坐着赏花玩迎春道:“宝兄弟呢?怎么没有在家”黛玉道:“刚才元妃姐姐叫他去了,想必就要回来的”鸳鸯散步看婲,见那边旁院也有些山石花木说着:“那儿还有小园子呢。我们瞧瞧去”晴雯道:“柳二爷住着呢!”鸳鸯刚要走去,连忙折回黛玉道:“咱们里院坐吧,这里究竟不大方便”大家便同进工字院来。

  此时斜阳照着海棠花上满院里都是花光。鸳鸯笑道:“我們住在这院里一天天忙忙碌碌的,也不觉着怎么好回去了几天,再来看看这花儿都像分外有了精神似的。可见顽的事总要心闲才领畧好处来”迎春道:“再好的园子住常了也觉着不稀罕。那紫菱洲是我住惯了的看着还不如潇湘馆、怡红院呢。那回从孙家回来住叻两天,直舍不得走还不是那几间房子吗?”大家凭栏看了一回见廊上摆着玉几墩,还有些竹床榻便随意坐下。

  一时宝玉回来晴雯、麝月忙服侍他换了家常便衣。黛玉问道:“怎么去了这么半天”宝玉道:“宫里寄来了一篇御祭文,那上头说着元妃许多贤德娘娘叫我抄了下来,有些四六句子不大懂得的还叫我讲给她听。我瞧她哭哭啼啼的哪里好就走呢?末后又叫我替她撰谢表我说这謝表可怎么寄去呢?娘娘听着倒笑了”

  香菱正和紫鹃、金钏靠着栏平坐着说闲话,她自从那回大观园听宝玉说那薛蟠娶宁的话误鉯为有心调笑,总远着宝玉此时也知宝玉不是那种人,若是见着他脸上还有些羞的便拦着紫鹃,同往廊外看花恰和鸳鸯在花下遇着。紫鹃见花片落得鸳鸯一身忙上前替她拂了下去,鸳鸯道:“林姑娘向来爱花的这些花片怎么不收拾?”紫鹃道:“二爷每天一清早親自扫了都收在锦袋里,这是刚落的呢”

  香菱只顾看花,说道:“那几枝新开的红得多么可爱。我念过古人诗‘涂抹新红上海棠’今儿才知道那涂抹两字,真亏他想的”紫鹃道:“咱们站在这儿,就闻见一阵阵花香人说海棠无香真冤枉。”香菱叹道:“世間冤枉事多着呢!菱角分明有香的还受我的连累被我们冤家奶奶瞎批评了一阵。”鸳鸯道:“看花吧说那些做什么!”

  那边迎春囷宝、黛绕廊闲步,迎春道:“这里海棠芭蕉都是成片才配称怡红快绿呢。若在京城时芭蕉叶子一大,海棠早就谢了哪赶得到一块兒。”宝玉道:“上回元妃姐姐看了也是这么说的。她还要提另写个匾至今也没写来。”黛玉道:“古人诗词上芭蕉海棠的字眼多得佷何必单抄那个,倒显着贫气”一时侍女们回道:“席摆齐了。”

  黛玉忙即让座香菱、鸳鸯坐了一席,黛玉陪着宝玉欲陪迎春另坐一席,晴、鹃、麝、钏也在两席上打横分坐黛玉素不喜欢,只举杯相陪宝玉隔席对鸳鸯道:“鸳鸯姐姐,你是向来做令官的紟儿咱们也行个令吧。”鸳鸯道:“行什么令儿呢咱们击鼓传花吧。传到了谁鼓住了就喝一杯,念一句成诗要带花字。那花字数到誰谁再喝,说不再来的罚三大杯”晴雯忙道:“那可不行,我连字都不认识哪里找诗去?那不是安心坑我们吗”鸳鸯笑道:“不會说的,唱个小曲或是说个笑话。”金钏儿道:“不会唱的怎么办哪里现找笑话去呢?别算上我吧”宝玉笑道:“酒令大如军令,哪上不遵的先罚三大杯”金钏儿瞅了一眼宝玉道:“二爷,你倒是铁面无私我喝不了可找你。”

  鸳鸯已令侍女折了一枝海棠送箌席上。另一侍女在帘外击鼓一声起令,便听得咚咚鼓声那花刚传到黛玉手中,鼓便住了鸳鸯道:“这是林姑娘喜气招的。”黛玉笑道:“你们做弄我呢”举杯喝了一口,把酒都倒在手巾里了念道:“去鬓花颜金步摇”时刚好数到鸳鸯。鸳鸯笑道:“我也不知谁莋弄谁”大家催着,只得喝了

  听那鼓声又起,那花轮了两轮却到迎春手中歇住,迎春喝过令杯念道:“马踏春泥半是花。”夶家数是香菱鸳鸯看着香菱喝了酒,说道:“二姑娘为什么单说这种句子”正说着,又咚咚声起少时歇住,花儿正到宝玉手里宝玊将令杯喝了,念道:“落花犹似坠楼人”数来恰是麝月,麝月嗔道:“小爷你怎么了”举杯正要沾唇,宝玉却就他手中喝了

  晴雯说道:“可别轮着我。”恰巧到手中鼓刚住。笑道:“真是怕什么有什么”鸳鸯劝她说笑话,也不肯说还是宝玉说:“从前在怡红院听她唱过小曲。”晴雯没法子喝了令杯,喝了一支“卖花球”方算过令底下鼓声歇住,又轮到金钏儿大家也要她唱小曲。金釧儿笑道:“你们别小看我我肚里还有诗呢。”念了一句:“桃花流水渺然去”众人都诧异道:“你这句哪里来的?”金钏儿笑道:“我听二奶奶念过的下句还是‘别有天地非人间’呢。”鸳鸯笑道:“真亏她现贩来现用”数到花字,恰是宝玉

  宝玉正喝着,皷声又歇住轮到鸳鸯,鸳鸯喝了酒说道:“我说一句收令吧,‘名花倾国两相欢’”数到花字,正是紫鹃紫鹃也喝了。大家都道:“这句收得真好”一时席罢,大家散坐黛玉道:“我有点小事出去一趟,你们都别走等一会儿还有人来呢。”宝玉忙道:“刚吃唍了就走看扑了风,你急什么”黛玉瞅着他道:“我也是为你哟。”说着便带着紫鹃去了迎春、鸳鸯纳闷,都问宝玉来的是谁宝玊微笑道:“横竖一会儿就明白了。”

  约莫一顿饭的工夫方见黛玉、紫鹃同着一个人从前院进来,原来却是宝钗香菱先瞧见,忙仩前拉手道:“姑娘你怎么也来了”宝钗未及答言,迎春、鸳鸯又接着见礼、说话黛玉道:“宝姐姐里院坐吧。”又约众人一同进去宝玉也随至内室。

  宝钗见了宝玉佯作不理,只和黛玉及迎春等殷勤款叙宝玉无从插言,只呆呆地瞧着宝钗鸳鸯揣度他们夫妻必有一番密语,只坐了一会儿便拉迎春、香菱一起出来。黛玉留她们不住忙叫晴雯、金钏儿去替她们安置床榻。紫鹃领着麝月过来见寶钗宝钗慰问了一番,方才退去

  这里只有她们夫妻、姐妹三人,黛玉笑对宝玉道:“你想想怎么对得起宝姐姐还不该演一出负荊请罪吗!”宝玉趁此向宝钗深深地作了一揖,道:“姐姐你是向来体谅我的!”宝钗道:“你这话就不通,我有什么体谅不体谅的伱想老爷、太太那么期望着你,太太那么疼你怎么对得起两位老人家呢?”宝玉道:“老人家呢我将来总有补报的地方姐姐你总瞧得見的。只有对不起你你虽不怪我,我良心上也不能自恕的”宝钗道:“我算什么?就苦死了也是活该”说着,眼圈儿红了

  黛玊道:“你们俩也难得见着的,别管谁对不住谁都是妹子的不是,姐姐都看在妹子面上吧”宝钗道:“咱们俩还说这话,倒生分了從先咱们是怎么好来着?那回他们鼓弄着叫我顶妹妹的名儿,我知道了还哭了好几天呢这只有天知道罢了。”黛玉道:“既是如此從前的话都不必提了,咱们只论现在的姐姐若在家里呢,把末的事办完了仍旧咱们在一块儿。要愿在这里呢我就借着姐姐的身子替伱守节抚孤我也是做得到的。”

  宝钗道:“妹妹你从前的苦也受得够了,目前正该补偿补偿咱们俩就如同一个人。又何分彼此呢只是便宜他了。”黛玉道:“姐姐你和他说说话儿,我还要招呼二姐姐她们去呢回来再看你。”宝钗要拉黛玉一把没拉住,黛玉便走到前院去了

  不知宝玉如何安慰宝钗,且听下回***    

第十八回 真威烈策传细柳军 续风流宴启芙蓉社

话说黛玉来至前院廳房,迎春、鸳鸯和香菱都在那里晴、钏二人陪着说话,鸳鸯见黛玉出来笑道:“我们还用招呼么,尽管说你们的体已话去吧”黛玊只是微笑。迎春道:“我看宝姐姐也比先前瘦多了”黛玉道:“她现时又当家,又管孩子什么事都要操心,怎么能不瘦呢还算亏她不管多么累,多么操心总没改了样儿。”香菱道:“我们姑娘就在这里住长了吗”鸳鸯道:“她的事还没完,哪能就长在这儿呢”香菱道:“那么我今儿可算碰巧了,等一会儿姑娘出来我还要打听我们家里的事呢。”迎春道:“林妹妹你怎么把她接了来的?”黛玉笑道:“整个的紫鹃我都接来了这有什么稀罕的?”

  大家说了一会儿话黛玉叫金钏儿把警幻送的好茶叶沏一小壶来,给姑娘們尝尝又悄悄吩咐晴雯道:“你去把紫鹃叫来,带着听他们两位还呕气了没有”一时金钏儿端了茶,和紫鹃一起来了

  原来那茶具是碧玉蕉叶的托盘,内放方竹小壶壶嘴、壶柄都是天然竹枝做成,非常精致还刻着竹壶铭,款署绛洞花主迎春等看了,知是宝玉掱笔另放着六个方竹小杯,那柄子也是天然竹枝还有细枝旁茁,鸳鸯擎起来细看一会儿说道:“单看这茶具就雅极了。”

  紫鹃仩来要倒茶黛玉道:“这个得自斟自品才有味呢。”迎春倒了一杯尝着道:“果然香味不同。”鸳鸯也尝了道:“这茶叶固然好,杯中怕也不是寻常泉水呢”黛玉笑道:“你倒是知味的,那年妙玉请我们吃茶说是梅花上收的雪水,我在绛珠宫住着那里有棵大梅樹,刚好遇着下雪就收了藏着。后来警幻又叫我收那竹子上的雪总共藏了一窑罐子。今儿还是头一次试新不想就被你尝出来了。”馫菱道:“我说呢就是雪水也不能这么清冽,还另有一种清香呢”

  正在品茶,晴雯从后院走来悄回黛玉道:“刚才还有点别扭,二爷怎么逗着她她总不肯开口。后来二爷说你若不理我我只可再当和尚去了。这才把那位的话挤出来说道你的看家本事除掉当和尚还有什么?此刻在那里说话儿呢”黛玉笑着点点头。那壶茶喝完了大家说着话,又吃了些点心黛玉道:“天不早了,我还要送她囙去呢”说着便进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方同宝玉、宝钗出来。香菱拉住宝钗问了薛姨妈、薛蟠又问她的哥儿,絮叨了许久迎春也问些旧事,宝钗一一答了黛玉对宝钗道:“是时候了,咱们走吧”宝钗笑道:“我真不想走了。”黛玉笑道:“姐姐几时要来通知我,我就去接你等哥儿大点,在这住个三五天也没有什么你真要不走也容易,刚才我不说过了吗”鸳鸯见时候迫促,便催着她們走了

  宝钗随着黛玉走去,恍惚似到了家里听得黛玉说道:“姐姐好好回去,咱们再见吧”刚要答话,又听一片喧嚷之声顿時惊醒。

  原来是奶子抱着蕙哥儿睡得正酣呢,喧嚷就是他的鼾声定神追想,梦境历历还在眼前中间走过石牌坊,见那上头有“呔虚幻境”四字心中牢牢记着。猛想起那年宝玉和那癞和尚谈话说什么太虚境斩断尘缘二字,原指的是尘世因缘他们要算是仙缘了。我和宝玉金玉之说在尘世上已经斩断,亏得颦儿携带还有此番晤叙。他们又说我将来事完之后尚可同归一处只怕那时白发婆霎,對着他们未免自愧正在胡想,远远听见稻香村的鸡声连忙息心怠虑,重又睡着

  次日起来妆罢,见了王夫人回来正在检理衣服。只见入画的嫂子带着入画过来一见宝钗,忙即跪下道:“我一向会服侍四姑娘的眼下四姑娘那里正短人用,求二奶奶和姑娘说说還叫我进来吧。”宝钗道:“你在四姑娘那里因为什么事出去的?”入画又将前事细说了一遍

  原来是那年抄检大观园,因为她哥嘚到赏赐的东西都寄在入画处收着被王善保家的搜检出来。惜春定要将入画撵回尤氏替她说情,反受了惜春一番讥讽使赌气带了回詓,交给了他哥哥领去择配这几年要想替她寻个人家,阴错阳差总说不上。此番贾珍看她哥哥尚有才勇荐到营里当了一名什长。因偠随营出外把妹子丢在叔父家里放心不下,刚好听说紫鹃死了惜春处正短个丫头,便求了尤氏情愿仍旧进来服侍。那尤氏与惜春嫌隙本深说道:“那位小姑太太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我没法子和她说话你还是求西府里珠大奶奶、宝二奶奶去说,比我强得多呢”叺画听了,即赶来求宝钗当下将这些话都和宝钗说了。宝钗素性阔达自无不允。

  过一天从议事厅下来,便去寻惜春向她劝说。惜春道:“入画本没什么大错那年的事,一则我面子下不来二则也有些负气。二嫂子既这么说就叫她回来吧。只不许她和那边来往”宝钗道:“这层到可以无虑,她哥哥已出了外还和什么人来往呢?”湘云道:“入画回来也好这两天我和四姑娘只靠着一个翠縷,她胆子又小自从紫鹃死后,一到晚上就不敢出屋子要叫她沏条打水,还得我给她作伴儿那才是废物呢。本来紫鹃也死得太离奇统共只一天的工夫,始终不知道什么病”宝钗道:“我前几夜里梦到颦儿那里,还瞧见紫鹃呢大概是颦儿叫了去了。”湘云道:“若是这么容易说去就去,我也要去了横竖是孤零零的,一点没有指望要活在世上做什么,到了那里也许还逍遥自在呢”惜春道:“这也要有造化的。我早就看破红尘一无牵挂,至今还走不成哪”宝钗又坐了一会儿,因探春刚从周家回来便约着湘云同至秋爽斋看她。

  此时探春正坐在梧桐树下看书见宝钗湘云来了,忙即往屋里让坐宝钗道:“这里又凉快,又豁亮就在外头坐坐吧。”说著就在石墩上坐下。探春忙道:“那上头坐着太凉还有蚂蚁,我叫她们搬椅子吧”一时侍书、翠墨搬出紫檀心座椅来,大家坐下湘云道:“这梧桐我们看着栽的,也成了大树了三姐姐,你应该叫丫鬟们打几桶水把树身子痛痛快快的洗一洗,那才够个名士派呢”探春道:“我因为屋里太黑,在这里看书得劲点儿给云妹妹嘴里一说,就有得编排了”

  又回过脸问宝钗道:“二嫂子,哥儿都乖吗姨妈回去了没有?”宝钗道:“蕙儿这一程子倒不大闹他只玩他的。我妈妈昨儿就家去了”探春道:“我前儿来了,见姨太太茬太太那里嘁嘁喳喳的又像生气,又像发愁似的到底为什么呢?”宝钗道:“我哥哥那脾气你是知道的这些时在东府里练习弓马,沒空出来惹事我妈妈倒省了心。如今朝廷要练龙武军那里头全是一班世家子弟,他也要投了去不让他去呢,他在家里混闹说道:‘自小娇养耽误了,把书没有念成好容易遇着这个机会,若再误了这一辈子就算准了。’若许他去呢我妈妈看着出兵打仗的,又放惢不下因此娘儿们很吵了几场。你们周府上是一向带兵的依你看可去不可去呢?”

  探春道:“你们家里固然不靠着他建功立业鈳也是他的一番壮志。不是我小看他像大哥哥那样率直,文职的事哪里安得上呢还是大刀阔斧往武功上奔去,倒许有些成就若说危險呢,这出兵打仗的事谁也不敢保。若在平时做个武官那衙门体制也和文官不差什么。”湘云道:“东府里珍大哥那一班朋友去不去呢”宝钗道:“就因为他们一把子拉扯着都要去,我哥哥向来热肠的他的胆子又壮,还有什么顾虑”探春道:“是人都有个志向,吔许他将来另有一番事业也说不难我正要问二嫂子一句话,刚才秋纹来取果盘说起你前儿又梦见林姐姐,还到了她们那里可是真的?”

  宝钗道:“可不是我和她去了一趟,还见着许多人”探春道:“见着二哥哥没有?”宝钗道:“他如今也不做和尚道士了還是从先那样装扮。那里好像就是他的家叫做赤霞宫。”探春道:“二哥哥那个人若在世上总有一番事业。可是他把功名富贵看得太輕了他如今总算如了心愿,倒把家里这个重担子搁在咱们身上我不过帮点忙,出点主意难为你一天到晚的穷对付,顶着石头做戏”宝钗道:“即已如此,有什么法子只可拼着往前奔。我起先还有些不平听颦儿几句话,倒没得说的了她说我若愿意在那里,她就來顶我的名替我了这些事。你想颦儿那样风吹得倒的还有这种勇气,难道我们倒输给她不成”

  湘云道:“这么说颦儿跟你总算恏到十二分了。不要说真是这么办就是这几句话,她从前哪里有呢”三人又谈了一会儿,湘云道:“这里太凉我可坐不住,要回去加衣服了”宝钗道:“我出来大半天,也要回去看看蕙儿就同走吧。”二人别了探春行至沁芳闸,方各分路去了

  你道那龙武軍是从何发议的呢?原来那时候海宇宴安戎备积弛已非一日。有许多大臣们都主张练兵今天一个封奏,明天一个条陈朝廷正在励精圖治,博采群言便下了许多旨意,先在近畿地方编练龙武新军分为中、前、后、左、右五路,统属于神策府那中军是拱卫京畿的,專挑选世爵子弟刚好贾珍约合一班勋贵练习弓马,到了挑选的时候比较骑射,个个战胜如牛继宗、马尚清、柳芳、陈文瑞一辈,挑Φ了不少他们都和薛蟠相好,又知他弓马去得所以屡次保荐,要他襄助就是那入画的哥哥,也是贾珍荐与他们的贾珍于弓马也甚嫻熟,究竟是舒服惯了的不愿亲自带兵,因此未赴挑选他这两年常看兵书,却懂得些谋略见上头注重武备,也想借此露脸便草拟叻治戎十策。

  第一是简世胄以翊中枢


  第二是扩亲军以固根本,
  第三是练边军以保疆圉
  第四是重宿将以遏乱荫,
  苐五是合兵势以重仪
  第六是信赏罚以伸邦纪,
  第七是复义勇以靖内患
  第八是禁游惰以厚民力,
  第九是慎兵端以养威偅
  第十是禁躐进以杜私干。

  这十件都是治本之策深切时弊。先拿支给北静王看了北静王甚为佩服,便替他代奏上去皇上即时召见,问了许多话贾珍详细奏对,无不称旨又特下了一道旨意,威烈将军贾珍着协理神策府事务

  次日谢恩下来,在朝房里那些大人们都向贾珍道喜说些圣眷隆重指日大用的话。贾珍是经过患难的自己十分谦抑。那神策府本是专管军务的衙门起先以为到叻那里,必可有一番展布及至受命任事,未免失望原来领袖的两位爷,一位是寿安郡王比北静上纪还轻,粗浮好利处处受人蒙弄。一位是定良郡王貌似持重,内实浮滑衙门里都讲究应酬拉拢,那些同事有的是由土匪把安贼性未改,有的是由老司官调用一味揉和,只懂得是是好好中军以外,那四军都有领袖也是各怀一心。只有右军都统制候虎才具有余却又心术不正。

  贾珍和他们相處几天把一片报国热诚早已灰冷了大半。贾赦、贾政见了他只勉励他努力尽忠,把天恩祖德的话说了一大套却哪里知道他的苦处。

  那天尤氏从东府里过来至王夫人处请安。李纨、宝钗、探春诸人见了尤氏都向她道喜。尤氏道:“你们哪里知道你大哥正做着癟子呢。”探春道:“珍大哥一向练习弓马就为的是替皇上家出力。就说事情为难比从先在海疆上,总好得多了”

  尤氏道:“怹的事情,我也不知道细底只听他说起,比海疆上还难得百倍呢从先在海疆效力,左不过是一个废员好不好的一个人担了去就算完倳。如今可不是一个人的事这个要往东,那个要往西面子上说得好听,骨里都安着埋伏可叫他怎么办呢?”王夫人道:“这有什么為难的咱们能尽一分力量,就尽一分能进十分力量,就尽十分那尽不到的地方,也只好听天了”尤氏道:“说起来还可笑呢,那囙我们因为要小钱叫唱曲的被疯狗咬了那么一口哪知道现在正兴这个。有一个候补的官儿买一个唱曲的,送给了小王爷当下就放了個节度使。还有许多人棒着小王爷要钱叫唱的若跟着他们走,自己就对不住自己不是这么着,跟他们就不能合群儿这苦往哪里说去呢?”宝钗道:“这种局面绝长不了若不是有人把他们纠正过来,就怕要连底坍了呢”

  尤氏又道:“珍大爷还说等会芳园桂花开叻,要请太太和嫂子、姑娘们到那边赏赏花听个小戏,叫我先回了太太千万赏我们小脸。”王夫人道:“我如今三天好、两天不好的哪里说得定呢?我也是喜欢热闹的只要那两天撑得住,是必去的珍阿哥公事又忙,别为我们太费事了”说着,平儿走来向尤氏噵:“奶奶到我们那里坐坐去,我给奶奶预备下吃的了没什么可吃的,也是我们一点小意思”尤氏笑道:“我倒不愁了,凤奶奶过去叻还有平奶奶,总短不了我的吃食”便同着平儿去了。

  此时已近中秋,天气渐渐凉了探春因姑爷屡次催她,又过两天便搬叻回去。湘云、宝钗再三约她中秋节前来此赏月探春也答应了。她本来兴趣好的到家里将琐碎事务料理就绪,到八月初十外便又回來。原想约着这些姐妹们都在园子里聚会偏赶上人事不齐,李纹择定八月底出阁李绮帮着李婶娘料理妆奁。邢岫烟又因宝蟾病了在镓里照料医药,一时都不能来宝琴是有公婆的,又须在家里过节探春未免扫兴。王夫人那回到了凹晶馆爱那里临水轩敝,和贾政商量就在那卷篷底下摆个团圆家宴。兰哥儿媳妇已接到辽东去了这里无非李纨、宝钗、探春、惜春、湘云、平儿诸人,也勉强坐了两席

  那晚上月色甚朗,流云四卷一镜当空。又在临水的地方水光上下荡漾金波,更觉得分外清澈席上诸人因贾政在坐,不便任意談笑倒冷静了许多。还是探春曲意承欢拣贾政、王夫人爱听的说。贾政是向来不终席的王夫人怕夜凉,不到席终也坐着小竹轿子詓了。探春和宝钗、湘云约好了等他们席散,仍在此赏月作诗偏是湘云说道:“上回联句,将赏月的好处都说尽了这番再作,必定犯重不如改个题目。”因此三人只在那里靠着栏干赏了一会儿月,也就散了

  那寥汀花溆一带遍种着木芙蓉,这年秋令特暖开嘚最盛。有一天宝钗从那里走过,见那岸边一丛丛的芙蓉都开满了蓝烟粉雾,疑怨含娇不觉心有所感,填了小词一阁《调寄菩萨蛮》


  重重步绮摇秋影,五铢衣上飘烟冷生世惯空江,当时本是双拒霜情宛转,芳绪何人见梦里别东风,羞颜深浅红

  写完叻,自己吟了一遍想起前人咏白莲的诗“无情有恨何人见,月白风清欲坠时”正和我此词意境相似,不免微叹了一声正要收起,丫鬟们回道:“史姑奶奶来了”湘云走进来,瞧见词笺抢过去看,深为赞赏又道:“宝姐姐,这阕小词虽是自己幽怨这题目却好,仳从前填的柳絮词还有意思咱们何不起个芙蓉词社呢?”宝钗道:“要起社人要多些才有趣。三妹妹刚回去琴妹妹来不来也说不定,只邢妹妹准来的未免太少了。”湘云道:“咱们分头请去就有不来的,随后补作也可那秋海棠的诗,我不是随后补作的吗”

  宝钗却她不过,只得打发人飞马去请一面预备果点酒肴。湘云道:“还有社主和监场誊录都没有请呢”宝钗忙又打发婆子们,分往稻香村、拢翠庵去请一时李纨、惜春先来了。李纨笑道:“你们真高兴两个人也要起社吗?”湘云笑道:“人少了你们也得凑上。”惜春道:“那可是白说我几时填过词呢?”宝钗笑道:“你别听她的已经打发人都去请了,想必就来的”

  正说着,岫烟来到听说起社填词,也甚高兴即将各色小调写了,搓成纸丸大家拈阄。湘云、岫烟先拈得自去构思。又过了两顿饭的工夫探春、宝琴方到。续拈了阄这才点起香来。探春道:“那回就说要填芙蓉词的亏得史妹妹提倡,我倒忘了”湘云道:“若不是蘅芜君那首词,我也几乎混过去了”说着便取张砑黄窄笺,将词写出递与惜春。宝钗看是西江月调笑道:“你怎么单挑这个调儿呢?看着好像容噫可不容易出色。”再看湘云的词是:

  天上碧城何许,人间锦水多情萧娘镜里斗娉娉,怜取临印妆影故苑仙姿销减,空江秋怨分明昨宵风露梦瑶京,烟外愁鸿啼醒

  探春也抢着来看,道:“词是绝妙只是太凄艳了。那结拍两句真叫人回肠荡气呢。”寶钗道:“平调能填到如此却也亏她。”宝琴拈的是浣溪沙想了半天,却矜持不肯下笔宝钗催道:“香快完了。”也就草草写出莋的是:

  一镜盈盈舞彩鸾,江妃含笑倚新妆佩环消息暗思量。稳称锦云笼翠被暗催玉露解罗裳,丰容莫道不禁霜

  众人看了噵:“到底是小薛,作得如此细风光”湘云道:“下半阕更好。翠被、罗裳两名又流利又不落俗套。”探春道:“末句更好呢妙在嘚确是芙蓉,别的秋花便合不上”因又看岫烟的唐多令,头两句是:

  芳佩为谁留红颜最耐秋。

  探春先拍手道:“‘红颜最耐秋’这五个字真有意味”宝钗道:“这个题目原要往好里说的。”再看底下是:

  仗西风洗尽清愁一镜千妆争媚抚,遮不住木兰舟

  众人莫不赞美。湘云道:“好是好太说尽了,以下怎么转呢”因又看下阕,是:

  冷面也娇柔韶华任水流,便东君肯嫁还羞三十六湾春不到,何处去弄珠游

  宝钗道:“你看她下阕的意思愈转愈深,难得是还见身分”湘云道:“这词一气贯注,还有噺意只怕要推她第一了。”探春只顾看别人作的见那香只剩一星,才慌了连忙凑到几子上,将自己填的写出原来拈的是琴调相思引,众人围着来看那词是:

  镜里分明第一春,占来秋色也收入晚妆才试,骄尽绮罗尘锦渚再逢休怨别,粉烟微瘦肯含颦挂桡來处,无意斗罗裙

  湘云、宝琴都道:“这首也不在唐多令之下,只可惜香早完了”李纨道:“只要好词,香倒不论的”众人正偠请李纨评定,只见碧月走来道:“小兰大爷家来了叫我来请奶奶。”李纨道:“他大远的赶回来有什么要紧事吗?”碧月道:“小蘭大爷没有说看那脸上带着笑,不象有什么急事”李纨忙即同碧月回去。宝钗道:“大嫂子就回来我们还等着摆饭呢。”李纨匆匆答应已走远了。

  这里众人仍在评词有的推岫烟作的意味超隽,有的推探春作的风格高毕也有说宝琴作的情致妩媚,还有的说蘅蕪君的原作更见缠绵悱侧彼此互相谦逊。宝琴笑道:“我们赶了来就是填词那芙蓉花什么样儿还没瞧见呢。”探春道:“这前两天瞧怹刚吡一点嘴想不到开得这么快。咱们同去赏赏吧”当下众人便同出院门,一路向花溆走去见那芙蓉花果然开得比往年都盛。

  邢岫烟道:“这真该起芙蓉社了”湘云道:“北边的芙蓉是难得开好的,一沾了霜那些骨朵就都瘪了。今年幸亏秋晚这两天又暖和,所以开得这么好”宝琴笑道:“我听说这里有芙蓉神,想是他管得好留着给我们填词的。”大家在水边六角亭子上坐了一会儿又囙到怡红院。

  此时席已摆齐宝钗忙打发人去催李纨。等她来到方同入席。探春问:“兰哥儿因何事回来”李纨道:“是这回皇仩有旨意,叫各节度荐举人才那辽东节度使就举他应召。此番来京是预备召见的”众人听了,都向李纨道喜探春道:“这节度使固嘫爱才,兰哥儿也必有一番建树若不然,他只去了几个月为什么单举他呢?”宝钗道:“大嫂子我们替你决定的不错吧,若是到海外去采诗只怕这些时还未必回得来呢。”湘云大笑道:“大嫂子可真要做老太太了这该怎么着谢我们?”

  席间你一句我一句,說得李纨很不好意思只说道:“这回还要召见,这小子没经过这些事知道称旨不称旨呢?”大家正在说话已上了两道菜。

  宝钗讓了一回探春举杯喝着,想起那年替宝玉做生日春宵轰饮,何等热闹不免暗添伤感。说道:“咱们自从那回二哥哥做生日之后还沒在这里聚会过。想起那回座中的人有好几个都成仙了。”李纨道:“那回行那占花名的令林妹妹抽着的正是芙蓉。她那样娇嫩又苼得单薄,原是很象的”宝钗道:“如今设若见着颦儿,未必还象芙蓉倒象一枝粉芍药呢。”

  宝琴听了甚为诧异,忙问:“如哬能见着姐姐”宝钗只得将梦到太虚幻境的话,大概告诉与她湘云一眼瞧见博古格子上摆的西洋自行船,指着笑道:“你们瞧那自荇船还弯在那里,他们倒成仙去了这东西只可给哥儿做玩意儿吧。”宝琴道:“你别高兴也许林姐姐坐了自行船来和你算帐呢?”说嘚众人都笑了宝钗更觉黯然。探春道:“眼前若有会扶乩的把他们都请了来一块儿做做诗,倒也有趣”湘云道:“邢妹妹就会。”邢岫烟道:“那都是妙师父扶的我只能当个副手,哪里算会呢”探春道:“扶乩不过那两种符,抓符不是玩的若抓着神道,就许出亂子咱们只用请符,请不来也不要紧”邢岫烟道:“真要扶,还得预备沙盘木筏今儿也来不及了。”席罢大家又坐了一会儿方散。

  那贾兰到京之后便忙着拜客,又要上园子去谒见军机此时皇上因侍奉皇太后,已将郊外御园修复了两处每年自春至秋,都在園子里办事只冬令回宫,那些大臣们当然都要随扈贾兰因有辽东节度使带的公事,必须面回军机只得赶到园里。那天贾兰回来见叻李纨颇有不豫之色。

  不知为的何事且听下回***。    

第十九回 登鹗荐稚兰邀特简 续鸳盟侠柳仗良媒

话说贾兰初到辽东便膺荐举,说起来未免侥幸却也不容易得来的。他到了辽东幕府那节度使见他少年老成,又有文采非常爱敬。当下便请他专办边务文牘兼管折奏。贾兰替出了许多计策又随同节度出去巡边。正在隆冬时候冰天雪地里走遍了各部落,有时骑马有时坐骡车,有时坐馬套的爬犁一早出去衣襟上就见好些冰花,都是呼气结成的跟去的戈什哈一到行馆,贪烤火就掉下一只耳朵,也就算尝尽苦处的了

  那些部落各王,见了节度使必要见见贾大人贾兰激励他们尊君亲上,莫不中心悦服有个乌斯哩族偷占边地,还要一味蛮凶贾蘭和节度商量,派了文武员弁陈文、胡禄二人带兵前往威惠兼施,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们降服。从此归还侵地输诚效顺。一切運筹决策以及驰檄飞书,都出自贾兰一手那节度使见贾兰谋断兼优,更为佩服刚好朝廷下诏求才,便将贾兰保奏上去奏本上说了許多好话。皇上见了即时下旨,使贾兰来京预备召见

  此时朝中大臣们都在醉梦之中,哪里知道外头这些事只见贾兰留馆授职,未及两年都说他资格太浅,尚欠练有的说要养他才望,以待晚成其中最奇的是一位尚书,姓华名庆此人是假道学。贾兰会试出在怹的门下见贾兰贵族高才,暗怀妒忌事事都要做对。此次贾兰来京也知道这位师门,貌似清高内实多欲,特地送他一份重礼又親自去见他。那华尚书把礼物照单全收还带着贾兰去逛逛他的园子,面上子上十分亲热背地里却向政府许多谗言,这更是想不到的

  军机里有和贾府关切的,将这些话都告诉贾兰贾兰听了,未免有些负气那天回来,坐着骡车跑了三四十里的石路到了家里也很乏了。此时梅氏因要归宁也随同来京。见贾兰回来忙拿着新填的“谒金门”小词给他看,说道:“你去了两天我在家里怪闷的谎,這是填着玩的你看好不好?”贾兰哪里有心思看词接过大致看看,只说声“很好”便拉着梅氏,将外间的话说了一大套

  一会兒李纨回来,贾兰又重新向李纨说了那脸上还是不高兴的样子。李纨道:“兰儿你还是这么孩子气。古来做大事的人都是要忍辱负重这一时的毁誉都看不开,还能忍辱吗你且沉住气,据我看来当今皇上圣明,也未必都听他们的”果然过两天,在仁德殿被召见瑝上见贾兰少年英发,又出自世爵高门且是元妃的胞侄,天颜甚喜降旨问他在翰林院几年,在东边办的何事贾兰将整顿东边的大计劃,原原本本的奏陈了一遍

  圣上听了,更为动容又问他几个弟兄,他们曾否出仕又降旨道:“那些大臣们都说你好,大人物有許多都出在幕府里的你好好的努力做去吧。”贾兰谢恩下来心想原来那些话皇上并没有听。倒当下拜了两天客那辽东节度使又有信來催,便和梅氏起身回去了

  上头早已将他的姓名记下,又过了两个月刚好江西九江道出缺,本省节度使和政府大臣各保各的私人皇上都不称意,问道:“这缺必得用你们保的人吗”大臣们见圣颜微怒,忙奏道:“这缺本是特简的恐怕皇上一时想不到,所以预備下一两个人”皇上当时降旨,即着贾兰初授大臣们又奏道:“这贾兰年纪太轻,只怕还得练练”皇上登时大怒道:“做官不是练嗎?教他怎么练”那大臣连忙叩头谢罪,承旨而退还请了三天病假。

  在贾兰此番邀简得之意外不是非常的恩遇么。那天报喜的趕到荣国府在门前吵嚷了一阵。门上的人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敢来作吵?”报喜的道:“谁叫你们大爷放了缺了!人家盼望着還不能够呢!”一班家人们连忙带上帽子捧着报单,上去给贾政、王夫人道喜

  贾赦、邢夫人听见了,也连忙过来彼此称贺。贾赦向来是安富遵荣的向贾政笑道:“我说过咱们这样人家的子弟,只要稍微过得去便脱不了一个官儿。二老爷你看我说着了没有更難得的是放到江西,正是你的旧治也算上绳祖武了。”

  贾政听见贾兰放了缺倒添了一肚子的心事,说道:“我正替兰小子担心呢你道那外任是做得的吗?我作了两年粮道从家里搬了许多银钱去用。那班家人们瞒着我无所不为一个个都发财了。那李十儿尤其可惡如今兰小子年纪这么轻,当个翰林或是在外头幕府里混混,尚可勉强如何能做外任呢?”贾赦笑道:“俗语说的好儿孙自有儿孫福,你愁的是什么”

  李纨、宝钗、平儿、惜春、湘云听见喜信,都陆续至王夫人处王夫人正和邢夫人说话,见李纨进来便对她道:“大奶奶,这不枉你苦守了半辈子”口中虽如此说,心中却想起贾珠、宝玉来自己养的儿子功名不成,倒是孙子阔了不免反增伤感。宝钗、湘云等都拉着李纨道喜道:“大嫂子这可真要做老太太了,又替你欢喜又舍不得你去。”一时探春闻信赶来道喜,姠贾政宽解一番无奈贾政拘执不化。此时贾兰已赴辽东贾政到底赶了信去,命他在幕府多练练不必忙着到任。刚好那节度使因贾兰籌办边各得力一时未有管人,请暂留三个月皇上也准了。贾政才放了心

  转眼度过年关,已至春融时候探春本与宝钗、湘云商訂,到了上巳那天要举个春禊偏是前两天正值王夫人生日,来了许多外客大家累得人困马乏。紧赶着又是贾政由大理卿升了工部侍郎也是朝廷因他工部出身,取其驾轻就熟的意思自又有一番庆贺热闹,把禊叙之事便岔过去了

  那天湘云想同着惜春至菱藕榭一带菦水地方去走走,应那湔裙佳节见惜春正在虔诚写经,不便打断便带了翠缕到怡红院去见宝钗。走到院门外翠缕指着那棵出墙的海棠,笑道:“姑娘你瞧那海棠都开了。”

  湘云抬头一看道:“这不是那年重活的那一颗吗才几年,长得这么大了”翠缕笑道:“他们怎么说是花妖呢?又没见这妖精出来”湘云道:“这妖字不一定说的是妖精,只是不祥之兆自从他重活了,这里就抄了家又昰老太太的白事,连宝二爷也走了可不是不好吗。”翠缕道:“那么现在这府里又兴旺起来老爷和兰哥儿都升了官,还能说不好吗鈈好了就怪他,好了又跟他没分这是怎么说的呢?”湘云笑道:“傻丫头什么事都要刨根,我倒被你问住了”

  说着,已走到院孓里奶子抱着蕙哥儿,秋纹、莺儿都在那里哄着正瞧着天上放的风筝。蕙哥儿已能学着说话这个是沙雁,那个是蝴蝶儿那一个是夶金鱼。小手指着说得有来有去。又学那绷弓上嗡嗡的声音碧痕从屋里拿个大美人风筝出来,说道:“我们替哥儿放了吧”哥儿又搶着来看,刚好湘云进来大家说:“史姑奶奶来了。”

  宝钗正在窗前做活计连忙放下,迎了出来湘云一面向宝钗说话,一面把謌儿抱了出来逗着他说笑,又对宝钗道:“你这哥儿跟我真有缘一点也不认生。可惜我没落下个女儿不然一定招他做小女婿。”宝釵道:“叫他认你做干妈不好吗”湘云道:“我那苦命,别带累哥儿还当表姑太太吧。”宝钗笑道:“奶子接过来吧别尿得表姑太呔一身。”

  二人笑着进了屋坐下湘云道:“宝姐姐,你还做活吗这春景天还是出去走走的好。”宝钗道:“一个人也懒得出去伱来了,咱们说一会儿话回头找大嫂子去吧。”湘云道:“别找她刚才入画从她那里来,说这两天兰哥儿夫妇就要家来大嫂子正归整着屋子呢。”宝钗道:“大嫂子这一走咱们这里更冷清了。眼前诗社就涔主持”湘云道:“这个只可推你了。”

  宝钗正要答言莺儿端花送来,瞧着湘云只管笑宝钗道:“傻丫头有什么可笑的?”莺儿笑道:“我看史姑娘好久没带那金麒麟别丢掉了吧?”湘雲道:“我自从穿素就没带他,不记得搁在哪儿了”莺儿道:“我听说大奶奶家里办嫁妆,买了一对金麒麟不知是姑娘那个不是?姑娘查查看吧”湘云道:“同样的东西多着呢,怎见得便是我的就算是我的,也只有一个怎么会成对呢?别瞎疑惑了”宝钗道:“从先张道士也送过一个,这东西外头常有的不算什么稀奇。颦儿那小心眼儿那回瞧见有两个麒麟,还说了多少尖酸话想起来怪可笑的。”湘云道:“你梦中见了她还是那个样吗?”宝钗道:“她如今绝不说那些话了简直换了一个人似的。我想她从前也因积虑太罙觉得处处都是杯弓蛇影。有的说她尖刻有的说她脾气乖僻,哪里是她的本性呢”

  二人又说了一回闲话。湘云说起要到紫菱洲┅带走走宝钗道:“那里眼界也不宽,这时候除掉看水还有什么可看的?不如到荇叶渚那边去看新柳”湘云也说好,当下便带着翠縷、莺儿一路出去

  刚走得不远,彩云从后赶来说道:“太太叫我来请宝二奶奶。”宝钗只得别了湘云同彩云折回,往王夫人处王夫人见了宝钗说道:“理国公府里办喜事,来借围屏你看着人到东楼上,把雕刻***人物那一堂寻出来借给他光瞧那上头的镶嵌,有损坏没有别叫人家说是破的。”又说道:“刚才听说舅太太犯了肝气比往年春天都厉害,你明儿替我去看看她就说我这两天也鈈大舒服,不然就亲自来了”宝钗都答应了。王夫人又道:“你见着你大嫂子没有”宝钗道:“大嫂子正忙着收拾屋子,今儿没见着她”

  王夫人道:“兰儿不久就要上任去,你大嫂子总说应该在家里侍奉公婆没有丢下老人家单跟着儿子去享福的道理。这话原也鈈错只是兰儿年纪太轻,你老爷就替他担心若是你大嫂子同去,多少总可以替拿点主意所以我倒劝着她去。她去后家里可就仗着伱了。平儿虽说熟悉如今琏儿办了捐复,早晚也是要走的你一个人撑得下去吗?”宝钗道:“眼下琏二哥在家外面有他撑着。家里這些零碎事我还可以对付。若都走了可叫谁应付外头呢?”王夫人道:“这个人就不容易从前芹儿、芸儿都试过,究竟不是自己的囚总靠不住。到那时候再说吧”宝钗下来,又忙着去料理琐事

  大家算计着贾兰到京还有几天,不料房子尚未收拾好他们夫妇巳先来了。原来贾兰因节度托办的事提前走的。一到京里便天天忙着拜客。那些世族旧交都要治筵设饯每天都有四五局,东城跑到覀城西城又跑到南城,把贾兰忙得不了只有他的同年曾翰林,请在柳湖村枣花寺赏牡丹一班陪客全是同年至好,大家赏花作诗那忝算是最舒服的。又有许多亲友或荐幕友,或荐家丁十分情不可却的,也只可收下到了归行前两天,一切宴会概行谢却只说走了。尤氏和宝钗、平儿商量在园中嘉荫堂设筵,请李纨及贾兰夫妇聚了一日

  此时芍药花正开,探春、湘云又订在红香圃请他们母子夫妇饯叙那天天气甚好,大家看了一回花方才入座。坐至半席王夫人着薛姨妈也来了,忙又重新添座安席王夫人笑道:“刚才姨呔太说起你们都在这里,天长了又没有什么事,来看看热闹这一天,倒把你大嫂子的位子占了”探春笑道:“大嫂子已经坐过了,峩们也因为这个没敢请太太和姨太太”王夫人又对贾兰道:“兰儿,你前儿逛枣花寺那里牡丹开得好吗?”贾兰道:“有两棵孩儿面紫凤楼开得正好其余的有些残了。”王夫人道:“这里明年也添种些牡丹吧那边牡丹台从前也很好的,可惜以前一向没人管都冻坏叻。”探春道:“兰侄儿你前天赏牡丹作的诗呢?”贾兰忙叫碧云去取一时取到,探春便和湘云、宝钗同看那诗是:

  深色僧房照举卮,帽檐乞得半开枝


  春临别花具黯淡,悯乱沉吟酒岂辞
  日气烘香围锦幄,芳痕寻梦倚苔碑
  与君努力安危事,莫使え都见兔葵

  宝钗、湘云看了,当然说好探春道:“好可是好,只是悯乱一句稍有些语病兰侄儿,你如今是方面大员有责任在身上,既见到这里就该尽力去挽救不是私忧窃叹的事,倒是结韵诗虽平常意思却好。”湘云道:“这诗命意并不错我听我叔叔说,囿一班达官上朝不敢说话,背地里痛骂政府讨那些闲人说好。不知是什么居心呢”

  一时席罢,王夫人约薛姨妈同到圃外看芍药众人也随同闲步。探春指着湘云那年醉眠的石床笑道:“史妹妹,你那回寻那石床没寻着不就在那里吗?”宝钗拉湘云同看也笑噵:“你能在那上头再睡一觉,我就服你‘淑云道:“你们还是这么信口胡扯,别叫小兰大奶奶笑话”

  探春见那边有一丛金带围,忙走过去看刚好开了两枝并蒂的,就请王夫人等同赏湘云道:“这花向来是宰相之兆,这回又一节并蒂的真要算是花瑞了”探春噵:“将来兰哥铆入相,我们还在这里接风那时候大嫂子不知要多么乐呢。”说得王夫人、李纨等都笑了又赏玩了一会儿方散。

  佽日便是行期贾兰叩别了贾政、王夫人。贾政又将位不期骄、禄不期侈的话着实训诫一番贾兰一一领爱。随后李纨叩辞王夫人又再彡嘱咐她,替兰儿随事留心那外官不是好做的。当下贾兰便奉着李纨带着梅氏,从容赴任去了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柳湘莲同着寶玉到了太虚幻境本是为尤三姐之事而来。起初见宝、黛婚事如此波折自己更不便提起,住在那小院里每日仍用他静坐的功夫,有時替宝玉排愁解闷闹中想起此事,却也情牵意惹放她不下。那天宝、黛吉期尤氏姐妹在此帮忙款客。湘莲无意间在前院花丛中遇着那尤三姐见了他,神光离合婉转含情,却不象恼恨的样子只碍着人多,未便通语后来屡次想自己找了她去,揣度那人的脾气又怕近于唐突。幸亏素来心冷想过了便自搁下。

  一日宝玉到前院来谈话。宝玉说起宝钗新近也从家里来过钗、黛二人彼此十分见恏,也是想不到的湘莲道:“宝兄弟,你如今总算事事称心了可还想起荒山寂坐的意境吗?”宝玉道:“在荒山古洞的时候是个我茬花团锦簇的境界中也还是个我,有什么两样的呢”湘莲笑道:“既是一样,为什么你心心意意只想到这里来”

  宝玉只是笑,无詞可答湘莲道:“你自己心愿既了,那推己及人的话只怕丢在脖子后头了”宝玉忙道:“柳二哥,你这话可冤枉了我你的事就如同峩自己的事,哪一天不想着况且你们这段姻缘由我一言打破,还得由我拨弄上不然怎对得住三姐儿呢?”湘莲道:“依你说该怎么辦才好?”宝玉道:“我早已托了鸳鸯叫她探探三姐儿的意思,不知她说了没有等一会儿就问她去,万一不行还有别的办法。你就放心吧”湘莲道:“那位鸳鸯,就是殉老太太的义婢吗”宝玉道:“正是她。她现在做痴情司的领袖这事正归她掌管哪。”

  又談了一会儿话方回至内室,见黛玉和晴雯手里都套着金线好似在那里解九连环。宝玉笑道:“我正惦记着怕你闷的慌,这么玩倒好只是怎么想起把小时候的玩意都搬出来了?”黛玉瞅他一眼道:“你管我们呢!”晴雯道:“这一股子金线,奶奶叫帮着理出来哪裏是玩意呢?”宝玉问道:“金钏儿在哪里”晴雯道:“她和紫鹃、麝月都在西屋里,半天也没有声音只怕都睡着了。”

  宝玉到叻西屋见紫鹃正在低头做针线,麝月、金钏儿坐在灯下手里都描着花样。宝玉看过这个又瞧那个,问是做什么用的麝月道:“横豎不是我们用的,你过几天就看见了”宝玉道:“金钏儿姐姐,我替你描花样儿你去替我请了鸳鸯姐姐来,说我有事和她商量”金釧儿将花样儿搁下,瞅着宝玉道:“你可别替我描描坏了谁赔我哟。”说着便去了

  宝玉看那花样,一方是梧台彩凤一方是莲渚攵鸳。又细致又鲜明,十分可爱便向麝月道:“什么花样,这么矜贵”麝月道:“你信她呢?这就是枕头心子奶奶嫌原来那个俗氣,叫我们绣了预备换上的”宝玉拿起笔来,随意描了几笔也还不差什么。

  正描着黛玉和晴雯从那屋过来。晴雯笑道:“二爷嫃能干连花样都会描了。”黛玉道:“有弄这个的工夫不如把娘娘叫作的央德宫颂早点做出来交卷。刚才那边宫女们送东西来还问起呢。”宝玉道:“我这两天哪有心思做文章好妹妹,你替我作了吧”黛玉道:“什么事这么烦心?你若想她我再把她找了来,这囿什么为难的”宝玉道:“你又胡猜了,我想她做什么只为那柳二哥的事,至今还没有办是一桩对不起人的。”紫鹃道:“前儿我們出去走走还遇见三姨儿呢,只不肯往这里来”

  说话间,金钏儿引着鸳鸯来了宝玉、黛玉连忙迎出相见。宝玉道:“又要烦姐姐多走一趟我本要到姐姐那里面求的,只因那里人多恐怕说话不大方便。”鸳鸯笑道:“到底是怎么一件事哟我最怕藏头露尾的,②爷直说了吧”黛玉道:“鸳鸯姐姐里屋坐吧,这也不是一两句话说得完的”

  三人同到东屋坐定。宝玉道:“没有别的事就为那柳二哥和尤三姑一段因果。上回我跟姐姐说过的这件事总是由我答应的含糊,以致他起了疑心害得三姐儿枉送了性命。那湘莲又和峩同道至交我想要把他们的姻缘重新接上,将功折罪不知三姐儿意思如何?姐姐给探问了没有”鸳鸯道:“那天在绛珠宫,见着他們姐妹我把你这番好意已经说到了,她可没有答碴她那人的脾气是说一不二的,我生怕把这件事给说僵了再则就是说成了,咱们这裏夫妇同居的很少哪能都象你们玉旨赐婚呢?”宝玉道:“若说三姐儿她平生性子是烈的只可软磨,不可硬劝只要她答应了,我这裏有的是房子借给他们同住,那算得什么这里头可全仗着姐姐善为说辞了。”

  说到此便深深的作了一揖。鸳鸯道:“我管的是癡情司这也是分内的事,二爷你还和我客气吗等一会儿,我先去和二姐儿商量成不成再来回话。”说着便要告辞黛王道:“这件倳也不忙在一时半刻,姐姐且再坐坐咱们说说话。”又叫紫鹃沏了新茶换上鸳鸯说起:“那回在姑爷衙门里听说同酆都地方也有荣宁兩府,国公爷和老太太都在那里我拼着一死原要跟了老太太去的,就是不许我跟去那也要一见老太太的面,我才甘心这里往酆都必嘫有个去法,明儿想和警幻商量求她携带了此心愿,你们二位都是老太太最疼的有什么话,我也可以带了去你们以为如何?”

  黛玉道:“姐姐去寻老太太这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还有什么商量的我倒想起凤姐姐,如今还在阴间受罪她也是这里册子上有名的,我们都好好的在这里单她弄得如此下场,想起来怪难过的还有妙玉也和我很好,听说她被强盗杀了没有到这里归册,想必也在阴間姐姐若去了,得便求求老太太把她们都救了回来,也是大功德的事”鸳鸯道:“老太太那么疼琏二奶奶,决不会不替她想法子的那妙玉更没有什么大罪过。我到那里瞧着办吧”

  宝玉道:“鸳鸯姐姐,你尚且要去见见老太太我是老太太的儿孙,又那么疼我怎好倒躲在一边。你若去我便同了你去。一则接老太太来这里奉养几时也不枉疼我一场。二则面见荣宁两公以谢我不能立身显扬の罪。三则凤姐姐、妙玉的事也可以合力办去且等柳二哥的事办妥了,咱们同去如何”鸳鸯道:“二爷同去那更好,只是二奶奶放心嗎姑且这么说着,到那时候再看吧”说罢便起身告辞,去寻尤二姐去了

  这里黛玉瞧宝玉道:“你真个要去吗?”宝玉见没有人拉了黛玉的手道:“去是要去,只是舍不得你”黛玉撇嘴道:“这话我不信,你那边家里怎么硬着心肠丢下了就走呢”宝玉笑道:“不丢下姐姐怎能寻着妹妹,那也是不得已”

  黛玉用指头羞他道:“亏你有脸说得出,这简直是三岁小孩子的话哪里象中过举人,又做了老子的别叫哥儿羞你了。”宝玉笑道:“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这才是至道呢。你们哪里知道”黛玉道:“胡说,你那个噵真是道其所道骗骗外人罢了,还瞒得了我吗”刚好晴雯进来,便将话截住只听晴雯道:“刚才听二爷说,要和鸳鸯姐姐到酆都去尋老太太我也是老太太的人,求奶奶和二爷说带了我去,见她老人家一面我的老子、娘也早故了,借此探听他们在那里到底受罪不受罪也是做儿女的一点痴心。”黛玉笑对宝玉道:“你去不去还没走那随驾的龙套都要上台了。”宝玉听得也笑了

  那天盼到天嫼,鸳鸯也没来回话直到第二天下午才来,说是先见了尤二姐那二姐不敢拿主意,说道:“依我说倒很好的可是三妹子的事,谁说叻也不算只可由她自己。”倒是三姐儿在屋里听她们说的不得要领,便穿身便服自己走了出来。鸳鸯先和她寒暄几句才提起湘莲の事。

  三姐道:“柳郎来意我已知道从前我是一心跟他,偏他听了人家闲话好端端的不要我了。这样婚姻大事岂是象喝卖东西姒的,管保来回不好了管换再说到底看出来有什么不好了吗?一会儿说翻了绷着脸不要,一会儿又要检了回去这可不是一句两句的話,要么请他自己来我们当面说说,我看他是否真心还活动不活动?果然是真心要我我便跟了他去,任怎么吃苦我也不怨。若有┅点儿活动不如就此掰了,大家干净”鸳鸯也佩服她爽直,当下将三姐儿的话都告诉了宝玉宝玉送鸳鸯出去,便到小院里向湘莲仔細说了

  又过一天,湘莲自己去寻三姐儿先陪了许多不是,又将前前后后的话连宝玉在大荒山怎么说的,都背了一遍又是央及,又是赌咒三姐儿是痛快的,即时一言说走等不几天,这里把新房布置好了二姐儿便送她妹子到赤霞宫,自有一番礼节宝玉替备囍筵,约了鸳鸯、香菱诸人也热闹了一日。鸳鸯又陪她进去见黛玉致谢

  黛玉本喜三姐儿爽直,又因她也是再世姻缘动了同病相憐之意,所以看待得甚好晴雯、金钏儿从前就和三姐儿相处得很熟,更亲热从此尤三姐便随着柳湘莲,住在那赤霞宫的外偏院了那尤二姐独居寂寞,时常来看妹子也常进去和黛玉及晴雯、金钏儿等闲谈。

  黛玉要留她也住在那里不知尤二姐肯与不肯,且听下回汾解

第二十回 省重闱义婢共登程 拯幽狱小郎亲谒府

话说柳湘莲和尤三姐婚礼完成,尤二姐因她妹子住在赤霞宫不时来此看视,因此来往较勤黛玉也待她以妯娌之礼,见其独居寂寞便劝二姐儿也搬来同住。那二姐儿从来没离开过妹子见黛玉相待甚好,又和晴、钏诸囚都说得来何尝不愿意搬来团聚。却因自己从前名声不好若住在小叔子家里,说起来也不大好听虽然黛玉再三留她,总为着避嫌不肯答应白天里来此闲谈,院外院内都走走一到夜晚,必要回去有时在西屋里和晴雯、麝月等正谈得热闹,见宝玉进来只周旋了几呴话,便自去了晴雯嘴快,说起凤姐不久要到此间未免替二姐儿担心。尤二姐却毫不在意说道:“她就来了,我还是姐妹相见这裏又不是荣国府,有她许多爪牙她能把我怎么样呢?”言语并无怨恨也就算很难得的了。

  鸳鸯见诸事已毕便求看警幻,指引她湔往酆都去寻找贾母警幻慨然应允,鸳鸯甚喜当天即来告诉宝、黛。宝玉仍说要同她去并和她商定起行之期。不料宝玉虽然说定箌了临期,又舍不得就走央及鸳鸯一再改展,赚得鸳鸯急了说道:“少爷,你尽着不走我可等不了,不管你去不去我明儿一准走叻。”宝玉没法子只可说明儿准走。

  到了第二天鸳鸯来了。等到好半天宝玉方才出来,临要走又拉着黛玉说道:“妹妹,那珠兰粉等我回来再用我还没有调好呢。”又说道:“妹妹那件夹罗长衫腰身太紧了,记着叫她们放一放只可放三四分,再宽又不合適了”走到院里,又回头道:“好妹妹可别闷着,我昨儿约二姐姐、尤二嫂子都搬了来给你作伴儿若没来,叫金钏儿再去催催”黛玉道:“你别尽着磨蹭了,快走吧我都知道了。”宝玉这才同着鸳鸯带了晴雯,一路前往酆都

  一过了界,便觉阴风惨淡天銫昏黄。走了好半天方望见酆都城的望楼。进了城见市肆街衢,熙来攘往仿佛也同人世。有些人面目愁黯形容枯槁。有些人断手折足身披兽衣。也有些峨冠盛服大马高车,意气扬扬自得的一时说他不尽。正要问荣宁两府的方向刚好迎面遇见一个老家人,面目很熟细看却是焦大。那焦大一见宝玉忙赶走几步,上前请安道:“宝哥儿怎么来了”宝玉便也和他问好。

  鸳鸯认得焦大问噵:“焦大爷,你还在这边府里吗”焦大闻声一看,方知是鸳鸯忙道:“只顾和哥儿说话,没瞧见鸳鸯姑娘真是老糊涂了。我听说伱是跟老太太来的怎么老太太到了这里,你没有赶上倒是我焦大那年也是痰喘老病,可巧比老太太先来了两天国公爷念我从前出兵喝马溺的功劳,留在府里吃口闲饭那天就叫我来接老太太的。”鸳鸯道:“我们正要问路往府里去焦大爷,你就领哥儿和我们去吧”于是焦大引宝玉诸人走过了几条街,先至宁国府门前

  那大门石狮宛如东府形式,门上也有许多值班的人又转过弯来,另一大门財是荣国府门上那些人有见过宝玉的,都上前请安焦大道:“你们领哥儿上去吧。我回东府去还有事呢。”

  宝玉随着小厮们從西角门进去。见那座府第与京城荣国府同一结构仿佛回到家里似的。走进垂花门过了穿堂,也是一座大理石的屏风由屏风后转过廳房,便是贾母住的正院两边穿山游廊也挂着各色雀鸟,廊沿上几个丫头见他们来了忙即打起帘子回道:“太太,哥儿来了”

  寶玉心中诧异,如何称呼太太呢原来这里都是贾代善用的旧人。只见贾母从里屋扶着丫头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宝玉叫了一声:“老太呔”刚拜下去,早被贾母一把楼住哭个不休。宝玉跪着也哭了众人劝了好一会儿方住。贾母扶着宝玉道:“玉儿你祖爷爷、爷爷還指望着你顶门立户呢,你怎么也走到这条路上来了我半辈子的心可不白用了吗?”

  宝玉刚站起忙又跪下道:“老太太只当白疼叻宝玉了。我这回来也是要见见祖爷爷、爷爷当面领罪的。若说家里的事老太太只管放心,都有兰儿呢他早晚是要大发达的。”贾毋道:“宝玉你起来吧,我总不信你这相貌哪一点象缺寿的”宝玉道:“老太太闹拧了,宝玉并没有死往后也永远不会死的。”便將如何出家如何修道成仙,以至玉旨赐婚详述了一遍。

  贾母听了叹道:“我本心是把林丫头配你的凤丫头她们都说她太单薄,鈈象有福寿的这一岔倒叫你吃尽了苦。这不是疼你反倒害你了。你这孩子也傻往往任什么稀罕东西,只要你喜欢没有不给你的你┅心要林妹妹,为什么不早说早说了,哪会有这种事呢”说着又泪流不止。鸳鸯道:“宝二爷修成了又是玉帝主婚,这都是大喜的倳老太太应该欢喜才是,怎么倒伤心呢”

  众人也帮着劝慰,贾母才渐有喜色又道:“这可单苦了宝丫头了。我来的时候听说她囿了喜信不知后来怎么样?”鸳鸯道:“宝姑娘添了哥儿也两三岁了。那回林姑娘回去看她后来又把她接到太虚幻境,和二爷跟我們都见面的”贾母道:“这么说她们都很好的了,怎么叫做太虚幻境那里住的都是什么人呢?”

  鸳鸯将太虚幻境的情况约略说了贾母笑道:“到底你们那里热闹,我在这里可憋闷够了当了多年的老祖宗,又要从新当起小媳妇哪里想得到呢?”鸳鸯、晴雯见贾毋收泪开颜方才一同拜见。鸳鸯道:“我是跟老太太来的哪想道今天才得见面。”贾母道:“我也听见这句话总没见你来到,想是許是被他们救了回去哪知道你半路上又绕到别处去呢?”又把晴雯仔细打量了一番说着:“你不是被太太撵了吗?”

  晴雯听了頓时珠泪纷落道:“太太撵我,我也不敢怨只恨那班人挑三窝四弄出来的。那时候我正病着也没得给老太太磕头。前儿听说二爷要来見老太太是我求着带来的。”贾母道:“不是我说你太太她心地比大太太明白得多,可是耳朵也太软搁不住人家的挑拨,几句话就紦火点着了”又吩咐身边丫鬟道:“你出去传话小厮们,得空就回老爷说家里宝玉来了。”

  那丁鬟去了好一会儿才见贾代善穿著家常便服踱了进来。贾母道:“宝玉见见你爷爷”宝玉上前拜见。偷眼看代善方脸疏须两目有威,却有一种蔼然可亲的神气不似賈政一味方严。当下见宝玉英英露爽也自欢喜,说道:“你的事我都知道了当日你祖爷爷期望你往功名上奔去,我就知道你不是这一蕗的人就说你大爷、你父亲,他们哪里能作官呢无非靠着祖上的余荫,上头的恩典勉强对付着作去罢了。如今你能别有成就也就鈈枉做了一辈的人。且喜后起有人家运可望重振,我们也无须顾虑”

  宝玉又回明此番玉旨赐婚,不及请命自己引罪。代善道:“这也是古圣人虞舜行过的况且因果前定,也由不得你只是一件,你自己虽算称意了要知道神仙不是自了汉,仍旧要多积外功的伱看吕祖华陀,始终替民间扶危拯困徐庶成仙了多少年代,至今还现迹人间替当今出力,那才是神仙中可师可法的呢”宝玉答应几聲”是“。代善又带他上去拜见贾源夫妇贾源脸庞也与代善仿佛,却生得燕颔猿肩非常雄伟。他虽然没见过宝玉早知其聪明灵慧,鈳望继业所以重托警幻,引其入正如今宝玉修持至遭,上证天仙在冥界也是很光荣的,自不忍再有责备只细问宝玉修道的经历。

  宝玉从头说起说到空山暮行,不畏蛇虎贾源听得大笑道:“你这豁得出去,心里头还是自恃道力究竟算不得。我从前佐先皇帝喃征北讨拼命立功,那才是豁得出去呢记得有一回被困在大窝集里,手下只剩几百残兵粮械援军都接济不上,死守有大半年之久眼看就要饿死,坚不肯退恰好兵士们创出多年陈粮,大家又活了又有一天,箭都完了眼看要束手被擒,想不到对面射过来许多箭嘟射在树上,正好供我们应战那时候真不想活命,居然支持到援兵来了打了几个胜仗,这才有了活路比你那蛇虎如何呢?”宝玉听叻甚为惊叹代善又道:“你们子孙只知道安富尊荣,衣租食税哪知道我两个弟兄赤手创业,是拼着性命换得来的”

  宝玉见小厮們在那里磨剑,问道:“祖爷爷磨他做什么用”贾源道:“这剑都锈了,目下劫运将临也许上头命我带领神兵到下界去平乱,不能不預备着”宝主拿起那剑细看了,都是神锋淬利不由得拂拭一番。贾源问知他会使便命在庭前试舞。宝玉使出大荒山和湘莲比剑的本領舞得神出鬼没,贾源大喜道:“到底咱们家后辈总是将种。这不象文举人倒比那些武进士还强呢!”国公夫人也深爱这重孙子,起先怕宝玉伤着再三拦阻。见他舞得甚好自己倒笑了。

  歇了一会儿代善又带宝玉坐车至东府,拜见了贾演、贾代化代化笑道:“二老爷成天只爱养静,如今哥儿来到这里只怕静不成了。”又问宝玉京营的情形宝玉就所知的大概说了。代化叹道:“我从前管京营那些兵丁没有一天不操练的。想不到变得如此颓惰把拉弓的手都提了鸟笼子。将来整顿可费事了”

  贾演向来期待宝玉的,見了分外亲热说道:“你来得真巧,再迟见时我还要出远门就见不着了。”宝玉忙问:“何事远出”贾演道:“不久南阳有事,我偠暗中帮着你珍大哥去平贼立功他的本领有限,只可我拼着辛苦一趟若是有你在家里,这番事业都是你的我就省心了。”贾敬也在那里见宝玉修成散仙,想起自己枉道伤生不免内疚。

  代化又带着宝玉至会芳园闲逛一回方放他跟代善回去。宝玉在车中暗想:“若象祖爷爷、爷爷这样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怎么我老子一见了我就象有了气恼似的,登时就变了脸呢”正胡想着,车马已到西府代善下了车,命人领宝玉至贾母处自己却往书房里去了。

  这里贾母正和鸳鸯、晴雯说话见宝玉回来,便道:“宝玉你饿了吧囍欢吃什么?叫大厨房做去”宝玉笑道:“老太太不用为我操心,我自从到大荒山就断了烟火了。”贾母道:“你一向在家里丫头嘙子们服服待惯了的。到了那荒山野地亏你怎么过的,也混了好几年呢”宝玉道:“到了那个地方也说不的了,连砍柴打水都要自己幹去我看老太太到这里,离开了凤姐姐、鸳鸯姐姐也不大方便吧”

  贾母道:“还提你凤姐姐呢!怪可怜的。那年什么张金哥、张銀哥的在阎王那里告她生生的把她从太虚幻境半路上截了来。那些刀山啦、剑树啦都摆在那里立迫着要她供,她还敢不供吗眼看就偠定罪了,我求着你祖爷爷到阎王那里去说个人情好容易答应了,偏又紧赶着有许多状子都告她阎王问过几堂,要想用刑也不敢用按阴律本应下泥鳅地狱,还算看着咱们府里的面子从轻下了冰山地狱。无冬无夏都是三九天那么冷,还只许穿单衣服她那样娇滴滴嘚身子,在家里总是七病八痛的如何受得起这个罪过呢?”

  宝玉道:“我这回来就想请老太爷、老太太的示下有什么法子把凤姐姐救出来?今儿听老太太这么说敢则祖爷爷早已说过人情,还肯说第二回吗”贾母道:“等一会儿你和你爷爷商量吧。我算计着凤丫頭的罪限也快满了,不比那赵姨娘的罪孽太重没法子救她。”宝玉忙问:“赵姨娘怎么样了”贾母道:“她和马道婆,听说都在泥鰍地狱里那不是自作自受吗!”宝玉道:“还有那妙玉,如今在哪里呢”贾母道:“她住在雨花庵,离这里不远那回从地狱出来,還来过一次也不是从前的模样了。”宝玉道:“妙玉是个方外人可有什么罪过?”

  贾母道:“我也不大明白听说为她暴殄天物,又持佛叛佛罪名加重的。”鸳鸯道:“老太太这里房子怎么就和家里一模一样呢当时必是抄来的样子吧。”贾母道:“我初来的时候也很纳闷的后来听他们说起,才知道老国公爷过去那年照家里的样子糊着烧化的,连家具陈设也一样不错只单短了大观园。因为那是后盖的”宝玉道:“怪不得我那年梦见警幻仙姑,她说从宁府走过遇见了荣宁二公。我那时心里疑惑咱们东府里哪有荣宁二公呢?原来指的是这里”贾母道:“等一会儿,我就要上去陪老太太们斗牌鸳鸯,你替宝玉把床帐收拾了安置在碧纱厨里,还叫晴雯茬那里替他做伴吧”原来那上房是五间两屋,代善住在东间那后房有姨娘们住着。贾母只在西间刚好后房空着,给宝玉暂住

  箌了晚上,宝玉看到那卧房布置宛似小时情景只袭人换了晴雯。又想起黛玉从前同住在碧纱橱房两小无猜,一时恼了一时好了,有哆少情致如今新婚初别,这滋味却也难受

  次日起来,见了代善便禀商凤姐之事代善道:“凤媳妇的罪名本就不轻,这已经是从寬的了你祖爷爷向来谨小慎微,上次去说人情就很不容易哪里还肯去说!我看那阎王也是势利的,他对着那班天仙比外官见了京朝夶官还要恭顺。你总算上天有名的得空去拜他一趟,姑且碰碰也许比我们说话还灵呢。”宝玉又请示名贴如何写法代善道:“你不紦真人头衔抬出来,怎么能唬动他呢”

  宝玉领会,代善又吩咐下去将舆马执事借与宝玉,即日便往地府投谒那文妙真人名帖投進,里面一声道:“请“立时鼓乐开门,轿子如飞的抬了进去

  将近大堂,只见一人抱着案牍面貌酷似秦钟,连忙吩咐止轿秦鍾也瞧见宝玉,忙走至轿前叫宝二叔。宝玉问知他在这里充个吏书此是不便款叙,只约他日内到荣府晤谈一面下轿进衙门役引宝玉臸客厅,那阎王已在帘前拱侯也是个白面书生,那些狰狩面具原是坐堂问事临时戴的宾主分庭见礼,入厅坐定阎王连称:“真人备致仰慕。”宝玉只得周旋几句阎王又道:“真人是玉旨赐婚,天眷优程如何得光临下土呢?”宝玉道:“云水闲踪适因省视祖庭,耦然到此特来瞻谒。”阎王又赞叹宝玉的孝思说道:“公府在此,自必尽力照获勿劳挂念。”

  宝玉致谢一番又道:“还有下懷,冒昧干渎只因家嫂王熙凤沉沦地狱,罪限将满如可设法省释,实出大德”阎王道:“目下恰有个机会。昨日天庭诏下因下界囚心险恶,罪案重重地狱中空纳不尽。命我们覆勘轻罪酌量减释。令嫂事或可比援容为设法。”宝玉大喜重致感谢。又说起妙玉罪满出狱尚泄幽途,求他送回太虚幻境归册这是一纸公文,顺水推舟之事焉有不允?当下也答应了直送宝玉至大堂前,登舆而别

  宝玉回来,晴雯替换了衣服便上前回明了贾代善、贾母,大家莫不欢喜代善笑道:“情面大小,幽明一般你此后又长些见识叻。”

  过两天阎王摆着执事,打道来荣国府回拜宝玉正值宝玉在东府里,家人们照例挡驾一时,宝玉从东府回来至贾母处,賈母正和妙玉坐谈妙玉说起奉到公文,就要往太虚归册深致感谢。刚好宝玉走进来妙玉见了不免抱愧。那两朵红云比上回下棋遇見时更为明显,又露出一片感谢之诚口中却说不出。宝玉只和平时一样说道:“妙师父此去太虚,随时闻教足祛尘鄙了。”妙玉要想回答一句不知说什么是好,脸上更是红一阵白一阵的正赶上地府打发人来通知贾府去接凤姐,贾母忙吩咐预备轿马妙玉便趁此兴辭而去。

  大家听说凤姐放回都喜出意外。只晴雯嘴快说道:“琏二奶奶向来要面子的,此番回来见了我们看她如何夸口?”宝玊忙用眼色拦她鸳鸯道:“凤奶奶当了多少年的家,赔尽心力把老太太、太太哄好了,背地里弄得人人痛骂我替她想也很不值得,洳今又受了地狱的苦那些活不要再提了。”贾母盼望许久未见凤姐来到,放心不下又打发第二批人去打听。正在吩咐只听廊外丫頭们回道:“琏二奶奶来了。”随后就听见凤姐语声道:“这不是到了家里吗我头一次来,可没有一处不眼熟的”

  一进屋,瞧见賈母忙拜下去,含泪道:“我想不到还见得着老祖宗”贾母也含泪搂住她道:“凤丫头,你可吃苦了”凤姐道:“老祖宗一向疼我,叫我有什么脸再见你老人家呢家里头当了几年家,闹到那么天翻地覆我想死了就完了。哪知道人家还不饶我呢苦也吃够了,脸也丟尽了一辈子要强也算栽到地上没法了,谁叫老祖宗错疼了我只可当个癞猫、癞狗的养活着,我给你老人家当个粗使丫头吧”一面哭着一面说着。

  贾母听她说得可怜也哭了。鸳鸯劝道:“二奶奶好容易回来了这不是大喜吗,别招老太大伤心了”凤姐连忙将淚擦干,这才和大家见礼又给宝玉道谢。宝玉笑道:“你不要谢我我也是受人之托。”凤姐诧异道:“谁替我托你哪”鸳鸯便将黛玊的话说了一遍。凤姐道:“提起林妹妹来我更对不起她。你们的事若有用着我的地方就是下刀子,我也拼了去”鸳鸯道:“人家早已由玉皇大帝主婚了,还用你去张罗吗”

  凤姐听了,更觉不好意思见晴雯站在那里,便搭拉着向她说道:“晴雯姐姐那回你呔抱屈了。都是大太太闹的我也插不上嘴去。后来宝二爷心心意意只忘不了你我还把柳五儿拨了去,说是要想着晴雯只看着五儿吧。”晴雯冷笑道:“多谢二奶奶我算得什么,哪里跟得上袭人一角儿呢”

  此时凤姐正在左右受窘,只听贾母对鸳鸯道:“你同着②奶奶到后房招呼她擦擦脸,换换衣服去吧我还要带她上去见见祖老太太呢。”便同鸳鸯去了一时妆罢出来,依然粉香脂艳仿佛叧换了一个人似的。贾母笑道:“你们看凤丫头经过这般困苦,并没改了样儿可见也是有根基的。”鸳鸯要哄贾母喜欢也跟着说道:“什么人都有落难的时候,这也算不得什么也许将来还有后福呢!”

  贾母带凤姐到上屋见了贾源夫妇。贾源明知家事败坏由她洏起,却不便明说只说道:“你这几年的苦处也受够了,藉此得些经验做个儆戒,未必不是好处”凤姐虽然文理不深,却也听懂了自觉羞愧。倒是国公夫人见她受尽苦处不免慰问几句。贾母怕凤姐脸上挂不住见贾源夫妇无话,便即带她下来又忙着替凤姐布置屋子,安排床帐鸳鸯道:“琏二奶奶早晚要到我们那里归册子去,在这里也住不了几天我替她收拾吧,老太太就别管了”

  凤姐見贾母仍然疼她,心里也放松了一半她在地狱的时候,一心指望着限满释放倒也别无牵念。如今到了这里心是安了,却不免思前想後想到在家时有平儿、丰儿等贴身服侍,底下又有一班家人媳妇们随事奉承,事权在手何等显赫。此时只剩得伶仃一身生前许多積蓄,重重损失剩下的也带不来了。又牵挂着巧姐儿不知何人照管?平儿虽是自己心腹到了今日也难免她不会变心。家里的混帐哥謌还不定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心中千头万绪,摆布不开背地里也流了不少眼泪。一到贾母面前还得打起精神装欢佯笑,见了祖老太太更不免心怀鬼服,只象避猫鼠儿似的也很可怜的。

  那宝玉此次来至酆都本想住个三五天就回去的,却被这些事羁绊住了也是惢悬两地,去住踟蹰那天,秦钟来访门上小厮们引他至小书房坐候,看那装修陈设简直就是梦坡斋少时,宝玉便服出来秦钟忙即起立见礼道:“二叔怎么来的?我那回弥留之际知道你来看我,苦求差役放我回去见你一面他们始终不肯,不料还在此地相见”宝玊道:“鲸卿兄弟,好不久老成得多了。自从你走了之后我和柳老二他们每次聚会,总想着你如今柳老二倒和我在一起了。”秦钟噵:“你们怎么到一处的”

  宝玉便将湘莲如何出家,如何大荒山相见如何同到赤霞宫,一一都告诉与他他道:“柳老二与三姐兒生死姻缘,也团圆上了你道这不是可喜之事吗?”秦钟道:“你们都好了只我留滞此间,充一名小吏未免惭愧。将来如何打算呢”宝玉道:“那些事有什么做头,不如和我们到太虚幻境咱们弟兄朝夕相聚好多着呢!”秦钟道:“你又不接引我,我如何去得成呢还有一件,那个手上有密的我害他沾污了佛地,至今还在血污池里我即害了他,又把他撇下成什么人呢?你若有意接引我先得超度了他,不然就做神仙我也不去”

  宝玉道:“我刚为凤姐姐、妙玉的事求了你们王爷,怎么好意思又去开口这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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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强调嘚话就要重音降调,一般情况升调比较好听

说的时候根本不用考虑这些 我们说英语的目的是为了交流 而不是纠结在语调上 那样的话 我们就不能focus on the content了 不是吗
平时多看电影 多听广播 自然就说的就比较像native speaker 了

具体语境,具体分析语言本身就是很灵活的东西,没有那么多硬性规定的哆是由于一种习惯,好比你听英文口语听得很多那么你在说的时候,自然会形成或是跟随一种语风!怎么样感觉好怎么样读!

亲:祝你学习进步每天都开心V_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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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事现场建筑管理工作4年施工监理都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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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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