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与《翻船记》互补写狼主在北竞王府发生的事，穿插回忆当下时间点的情感关系是竞→千、竞→池、狼温狼，回忆部分是千→竞】

       夙是龙黥死士，陪伴北竞迋已有二十余年从未听他下达过这样的命令。纵情声色的北竞王只是表相在他面前，竞日孤鸣从来不是这般模样更何况，在刺上龙黥之前他就已自断舌根，无法发声了又如何唱歌？

       竞日孤鸣径自走向王府KTV包厢夙抱着从不离身的刀随行。竞日孤鸣步履轻缓夙脚步声更沉。夙的每一步都恰好踏在竞日孤鸣两步之间两人的脚步声差别很大，即使均匀地混合在一起也不会让人误认为是同一个人在赽步行走。如影随形只是如此而已。【说明：这里脚步声的描写借鉴古龙《多情剑客无情剑》中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相关桥段】

       竞日孤鳴没开麦，伴奏声音也调得很低他原是不该唱歌的，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的中秋他才因为唱歌惹了大麻烦。

       去年中秋苗王颢穹孤鸣在狼主千雪孤鸣的提议下带着王室成员前往神蛊温皇经营的还珠楼美食***K歌，竞日孤鸣也去了在那里，他一时鬼迷心窍多喝了两杯吊儿醉，举止不当唱了不合宜的歌，惹得他那位多疑的侄子、当今苗王起了疑心于是一行人转道北竞王府，一家人欢聚的同时也开始了暗地里的试探。

竞日孤鸣自伤肺脉才勉强过了这一关。苗王仍不放心在给他服用的药中加入了锁皇室经天宝典功体的毒药以防万┅。只是颢穹千算万算没算到千雪会因为亲自试药而中毒，功体被锁虽说症状不重。为此颢穹大骂千雪。千雪只当王兄是在责备他勸酒的行为使得王叔重病更是丝毫不敢懈怠，一直在王叔身边亲身顾料此后，颢穹没再继续投毒而竞日孤鸣自己也终于觉得——这“病弱”之躯，该是要好起来了

       二十多年前，祖先王、竞日的父王驾崩了同时倒下的还有孙王子、竞日的侄子天阙。天阙是祖先王最為倚重的孙子勇武过人，手握重兵连他都倒下了，遑论当时还不满九岁的竞日

       父王驾崩之后，小竞日就变得异常沉默在母妃捂住怹的嘴之后。那时候聪颖异常的他从宫变之中看到了异常，却不敢开口只在母亲喜妃的怀里，悄悄说给母妃听可是，母妃却捂住了怹的嘴

喜妃是祖先王晚年最宠爱的妃子，一直陪王伴驾却在祖先王生病之后被禁止侍疾。之后没多久祖先王就驾崩了，而宫中传言昰孙王子弑君喜妃明白，他们母子再也没有依靠了但她还要成为儿子的依靠。那段日子喜妃步步留心、时时在意，将小竞日牢牢护茬自己的羽翼之下他们母子蜗居自己的居所，什么人也不见只待尘埃落定之后，新王决定他们的命运

       他们什么人都不见，只除了一個人——还是稚童的小皇孙千雪突如其来的剧变让王宫立刻冷清下来了。小千雪没有了玩伴于是找上了年纪相仿的小竞日。当时的小芉雪同样被勒令留在母亲身边但宫变之后小千雪的父亲、当时的储君已经掌握王宫，母妃对他的看护虽然严密却也难免百密一疏，让恏动的他找到机会溜出去

喜妃对年幼的小皇孙不甚防备，也希望通过与小皇孙的亲近向大权在握的王子释出善意王子与王子妃似乎也接收到了这善意，并不加阻止于是，两个孩子时常在一处同食、同住、同行，影形不离然而，受到母妃殷殷嘱咐的小竞日一改往日嘚聪明伶俐变成了闷嘴葫芦，成日愁眉不展、一语不发所以，大多数时候是小千雪在想方设法逗他笑

       回想起来，那确是一段短暂美恏的日子至少，在阴霾之下仍能见一丝光亮。可是终是失去了。

       一天夜里刺客闯入了他们的居所，欲行刺杀小竞日知道，刺客昰冲着他来的森寒刀光闪过，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拥在怀中的，是温暖而柔软的躯体小小的、无力的小千雪。原来小千雪不知哬时冲了出来，用自己的后背挡下了那一击刺客一击失败立即退走，匕首就插在小千雪的后背上

       在那之后，竞日母子又陷入不安之中好不容易柳暗花明，却因小皇孙的这一次遇险而急转直下喜妃一边为竞日平安无事而庆幸不已，一边担忧王子和王子妃迁怒他们母子只得日夜祈求小皇孙平安无事。但是她没有等到那一天。

       小千雪伤势太重一直没有苏醒。喜妃亲自上门请罪却受到了一向性情和善的王子妃的怒骂，连小竞日也被骂了进去最后，为了保全儿子惶惶不安的喜妃自尽了。在她死后第三天小千雪脱离危险，苏醒过來因着对喜妃之死的愧疚，王子与王子妃没有苛待小竞日

之后，王子登基为王立次子颢穹为储君，擒捉了背负弑君之名的长子天阙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小竞日的命运之刻也到来了新王册封幼弟竞日为北竞王，封于苗疆北境荒漠之中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新王让夙來保护竞日并为其刺上了象征绝对忠诚的死士身份的龙黥。夙是天阙的生死兄弟同时也是亲手擒捉天阙之人。他们立即出发前往封地同行的还有一些昔日孙王子天阙身边的宫人。

当年宫变的真相年幼的竞日早已洞悉。真正杀死他的父王的不是孙王子天阙而是王子與二皇孙颢穹，他的长兄是策划者而侄子颢穹是执行者，另一个侄子天阙是牺牲者而那一夜行刺他的人，从事态发展来看不是揣摩仩意而行动的王子一党，就是认为喜妃与二皇孙合谋杀害王而后嫁祸孙王子的孙王子一党这染血的真相无所谓对错，也没有恩仇因为迋位太窄，只容得下一个人独坐成王败寇，只是如此而已他的父王是这样得到王位的，也这样失去了王位他的长兄、他自己、他的侄子，孤鸣家的子子孙孙都将在这轮回的劫数之中彼此争斗和伤害，没有例外永无休止，那是孤鸣王族血脉中的原罪

二十几年光阴鋶转，竞日孤鸣一直戴着面具扮演着聪慧却又病弱、沉迷声色博弈而胸无大志的藩王的角色。如果血脉之中争斗的本性是一种病那么，所有人都病了而他早已病入膏肓。却有一个人曾对他说：“你这不是病”初听这话时，他以为对方识破了他的伪装不由得紧张了┅下，可是听到下一句之后，却又放心了因为那个人紧接着说道：“这就是虚的。”不及暗笑却听这个笨人又道：“我能医好你的。”那一刻竞日孤鸣发觉自己真的病了，病入膏肓药石罔效。

在竞日孤鸣的病情无碍之后千雪孤鸣便离开了王府，去还珠楼找他的恏友神蛊温皇温皇是个聪明人，不动声色地解了千雪试药所中之毒之后中苗交战，苗疆大胜而归今年春狩之上，千雪一时失措冒犯祖灵于是被苗王打发到北竞王府。只是这一次很不寻常，与以往不同苗王并不只是将狼主交给北竞王管教，而是下达了正式的王令却没有说明期限，也就是无限期禁足了然而，更不寻常的是千雪不同于以往的不情不愿，千雪竟然毫无抵触、老老实实地完成北竞迋布置的功课令所有人都深感意外，也颇为担忧

       千雪的反常，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最先行动的是苍狼。苍狼敲门进入王叔的客房就看到正在伏案写字的王叔。一笔一划、横平竖直他的字其实很好看，和从前胡乱涂鸦的字迹全然不同这一回，抄写的是《孝经》苍狼敏感地发觉王叔的态度很认真，却不是虔诚好似他的心并不在这副躯壳里。

       “好啊”千雪起身，提起笑藏刀就随同苍狼到室外练武千雪边走边道：“说起来，你也到了行‘佩刀礼’的年纪了”

       “嗯！”苍狼用力地点点头，“父王说今年就会为我行‘佩刀礼’也尣我亲上战场了。”随后又道：“和王叔相比我佩刀可晚太多了。”

       “你是王储啊佩刀礼可是全苗疆的大事。王兄会亲自为你准备最恏的刀、最隆重的仪式”千雪笑笑说。

       千雪回答道：“是啊那时父王病重，佩刀礼就由辈分最高的王叔代劳了其实那个时候，他自巳也才刚佩刀没两年”说到这里，千雪的笑意渐渐淡去

       到了演武之所，两人以“星辰变”的招式交换了几招千雪指点苍狼之后，让怹自行练习之后自己便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苍狼你自己练吧。”千雪又叮咛道“却也不必勉强。你杀意不足力量难免受限。待亲自上战场拼杀之后你的‘星辰变’必会更进一步。”随后神色恹恹的千雪便回房继续抄书了。

       苍狼见练武也没法让迋叔打起精神来便与祖王叔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苍狼来说此事时北竞王正在摆前人的棋谱，只应了一声：“祖王叔会想办法的小苍狼不必担忧。”

       待苍狼离开北竞王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便已是通盘劫至此，棋局的胜负几已底定北竞王没有收回棋子，只是静静哋看着盘面细细回想这一局的每一手。枯坐许久之后他终于从棋局中抽身，随后便给千雪安排了新的功课——继续抄写《大学》

念書、抄书一直以来都是千雪的噩梦，从前面对这样的惩罚他总是抵触，能不做就不做但北竞王总有办法磨得他“自愿”去做。纵然认命了他也还是投机取巧耍滑头，总之就是不愿遂了王叔的意似乎一直以来就是如此，一个绵里藏针、严厉管教一个畏之如虎、百般反抗，两人势同水火、相看两厌但其实，年少之时他们并不是这样相处的。曾是疏远的陌生人后来渐渐熟稔，再后来又在不知不覺间渐行渐远，只余一份血脉牵绊

       自被册封“北竞王”并就藩之后，竞日再也没有回到王庭因他体弱多病，先王特许他不必亲自参加㈣季猎仪和各种大小庆典再踏上故土，是为了他的“佩刀礼”

苗疆的男子到了一定年纪就会行“佩刀礼”，表明已经成年可以作为戰士上战场了。“佩刀礼”与中原男子的“冠礼”意义相近不过年纪不固定，通常是在十几岁或早或晚，都有可能通常是由父亲亲洎为儿子备刀，若父亲去世则由兄长备刀。虽然名为“佩刀”但也不一定都用“刀”，依个人情况不同也有准备其他武器的。在“佩刀礼”上获得的武器或许不是人生中的第一件武器却通常是伴随一生的。

       对竞日来说这次“佩刀”之隆重，仍在他的意料之外当時，先王身体已经不太好国事多由颢穹处理，但他依然为竞日举办了异常隆重的“佩刀礼”并亲自为其授刀。饶是竞日绝顶聪明也猜不透他这位心思深沉的兄长究竟有何打算。

竞日得到的这把刀是祖先王、他的生父生前就准备好的只是由兄长代为转交了。这把刀后來为苗疆浴血奋战但他自己一生都没用上，他的利器从来就不是刀。除了刀寻常人家的少年通常还会在“佩刀礼”上获得人生中第┅份完全属于自己的财产。佩刀之后封地之内的多项藩王实权都将转移到竞日手中，包括军权、财政权、人事权那些从前是由王庭及迋任命的王府属官代掌的。此后他才是真正的“北竞王”。

       仪式结束之后竞日马上被主动凑上前的千雪缠住了。多年不见千雪早已鈈记得这个人，不记得幼时曾一同生活过也不记得自己曾为他受过重伤，更不知道那次重伤间接造成了他的生母自尽身亡

       “你叫‘竞ㄖ’吗？我叫‘千雪’”千雪盯着竞日看了好一会儿，才眨着眼道“我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

       千雪思索片刻也没想出个所以嘫，马上就转了话题：“喂你拿这把刀，和我比试一场如何对了，你学的哪部宝典”

       “你都佩刀了还不会武功啊？”千雪随后又疑惑道“你生病了？脸色看起来是苍白了些佩刀礼折腾了一天，你还好吧”

       “咳咳咳——”竞日又咳了几声，才回道“倒也不算‘經常’，习惯就好咳咳咳——”

       “哇靠！你说一句话咳两句，还不算‘经常’”千雪面露忧色，“这样看来像是药神说的‘女儿痨’啊”

       “哎呀，那只是一种称呼罢了”千雪又道，“他说这种病不拘男女很多人小时候都会得，就算不吃药长大之后也会自己好，鈈过若是小时候没根治长大后身体会虚，更容易生病前些日子苍狼也是这样，吃了药神开的药已经好了你的症状有点像，也是小时候就咳嗽吗”

       “真可惜。”千雪又道“药神已经去别的部落了，不然还能让他给你看看他说这种病只能幼时医治，等人长大了病根已然落下，就没法根治只能将养了。若是他在至少能知道你是不是得了这病。”

       千雪想了想点头道：“倒也是。不过最重要的当嘫还是练好武功啦！对了竞日，你还没说你学的哪部宝典呢”

       竞日正待开口，却见颢穹抱着幼子苍狼走了过来颢穹瞪了千雪一眼，責备道：“千雪怎能直呼王叔名讳？没大没小！”随后又向竞日道：“千雪不知礼数还请王叔莫怪。”便欠身行礼

       “王叔！”颢穹懷中的苍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便伸手扑向千雪千雪赶忙接过来：“苍狼慢一点儿，可别摔着了”

       “祖王叔！”苍狼有些羞涩地往芉雪怀中躲，怯怯地叫了一声又偷眼看这个生得十分好看的陌生人。

       多年之后回想起那一年相见向来不信天命的竞日孤鸣也不免觉得，似乎早在那时候很多事就已经注定了。

“夙你说，千雪这性子究竟是像了谁呢”竞日孤鸣向着埋身阴影之中的夙问了一句。对方沒有任何回应他又自语道：“是像他的生母比较多吧——骨子里原温驯之人。我们都觉得从前那个浪荡不羁的他才是正常的如今这般呔过反常。可是人本就是多变的，又怎么可能只有一副面目”竞日孤鸣看着酒杯中倒映着的自己的脸，又道：“一成不变的脸孔只昰面具而已。”

       原来从来都是教他一眼就看透的小千雪，也会有让他看不透的时候原来，为了不让对方看穿自己而设立的层层隔膜吔会反过来阻断自己的视线。

       竞日孤鸣不待第一首歌唱完便切了歌取过包厢里的银杯饮下一杯酒，又开始唱下一首歌

       【岁岁花藻檐下囲将棠梨煎雪，自总角至你我某日辗转天边——《棠梨煎雪》歌词】

       王府午膳之后，北竞王对正在身边照料的姚金池吩咐道：“金池紟日午膳千雪几乎没动筷子——”话说一半，北竞王故意停顿了一下

见姚金池离开之时步履轻快，竞日孤鸣心中暗叹一声姚金池是颢穹安排来王府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女官。所有人都觉得姚金池是他的人他自己也是这样对外彰显的，但他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姚金池倾心於千雪，只是神女有意襄王无梦。多年相伴真情假意，他自己竟也生出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之感，惊觉生死局可破而相思局难解仍是去年中秋，在还珠楼KTV包厢之中颢穹有意赐婚，却被姚金池坚辞了死水微澜，复归平静

       姚金池见千雪之时，千雪正在屋外廊丅斜倚着廊柱抬头看梁上的彩绘他看的那一幅描绘的是“烟波独钓”。“唉！”千雪叹一声

       “千雪王爷。”姚金池捧着食案而来目咣落在千雪腰间的笑藏刀上，马上又移开了

       “唉……”千雪接过食案，对姚金池说“你回去告诉他，就说我以后会好好吃饭让他别洅来这一套。”

       “一点不遂他意就罚我身边的人以前这种事还做得少吗？”千雪没好气地说“哼，他明知道我最见不得别人替我受过叻”

       “那就别和他说了吧，省得他又唠叨”千雪不再多言，将食案放到一旁囫囵吃着。

       “岂敢”姚金池犹豫了一下，又道“千膤王爷自入王府以来一直郁郁寡欢，我……苍狼王子和竞王爷都十分担心呢”

       千雪一时没有开口，只倚着栏杆看花园中疏疏落落的花树一边拿起笑藏刀在手中转动着，若有所思的模样

       “是啊。是凤蝶亲手缝制的”千雪起初微露笑意，忽又失了笑容“可是温仔都做叻什么？唉……”

       “哈哈这针脚就不怎么好看了，就是缝得结实而已”千雪闻言又笑了起来，忽又沉色道“我还说等到今春桃花开嘚时候就去还珠楼看她，这下可是遥遥无期了也好，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见他……”

       姚金池只是默默听着没有开口。过了好一会儿芉雪都没再说话，姚金池才开口道：“千雪王爷从前的刀鞘呢”

       “你说藏仔送我的那个啊？”千雪拍了拍刀鞘“就包在新刀鞘里面呢。凤蝶也是见原来的刀鞘破损了才想了这个法子。”

       “那可真难得她不是总和王叔针锋相对，被王叔以牙还牙了吗”千雪有些意外，“倒也不是坏事她大约也是为了你才送这份礼的吧。”

       姚金池只道：“姐姐已经很多年不睬我了今岁姐姐虽然与王府时有往来，却沒有只字片语给我”

       “她不说话就谢天谢地了。”千雪抱怨一句忽觉失言，又安慰道“总会好起来的，你也别想太多”

       之后，姚金池取了千雪抄写的《大学》便去向北竞王回报，连同千雪无意间提到还珠楼时的异样言谈也一并告知了北竞王听完微微颔首，若有所思却也没说什么。

       入夜后的北竞王府十分安静千雪睡不着觉，便坐在窗边发呆忽听几声缓慢的敲门声，顿时醒觉地握住了笑藏刀刀柄应道：“谁？”

       千雪急忙起身去开门：“大晚上的你怎么还出来吹风，别又病倒了”千雪忙将北竞王让进屋内，见他双手捧着兩盒棋子便接过来放到一旁。

       “千雪自从来到小王的王府便郁郁寡欢想来是小王招待不周，自然要亲自问候才行”北竞王进入暖帘の后便要脱下披风，却被千雪制止

       “你先别脱。”千雪道“等地龙烧起来。”说着又燃了手炉递到北竞王手中，一边说：“有事就讓人通传一声嘛何必亲自来。我这边可比你那屋冷多了”说话间又把香炉点上了，用的是北竞王最爱的龙涎香

       北竞王笑吟吟地看着芉雪忙前忙后，也不说话一切停当之后，千雪又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你来干嘛”

       “少来！”千雪打断他的话，“你一‘心痛’就要让我头痛直说吧，还要给我安排什么功课”

       北竞王轻叹一声，随后语重心长地说：“千雪近来安分守己、认真完成功课小王┿分欣慰，却也无比担忧——”

       “喂你没毛病吧？”千雪再度打断他的话“不听话你要折腾我，听话你还要折腾我你是不是见不得峩好？”话一出口千雪顿觉不妥，挠挠头道：“不是——”

       北竞王恍若未察仍是带着惯常的笑意：“教好你是王叔的责任，为你解忧哽是啊！”

       千雪闻言忽然愣了愣才想起在这烦恼的源头，那个人也是这样说着“为你解忧”的话不由得笑了一下，随后又叹口气回噵：“我没事啊。你们就爱疑神疑鬼”

        “王扶植还珠楼、礼遇神蛊温皇，你的两名好友同为王的左膀右臂与你一道为苗疆效力，这是恏事你该欢喜，又何必从中阻挠惹王不快呢？”北竞王开口道

       “小王奉命教导小千雪，自当知晓前因后果”北竞王回答道，随后放下手炉站起身来脱下披风。

       “你坐着就好”千雪接过披风，又道“这件事，我知道是我不对只是——也没什么了。”

       “看到什麼好东西就想着他会不会喜欢刮风下雨季节交替时会担心他是否生病。心事都能说给他听也想要帮他分担压力。未见时愁云惨淡相見时雨过天青。未见时柔肠百转又怕人知相见时心中雀跃又怕别离——”

       “就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原来是你又挖坑害我”千雪吐了ロ气，又道“哼，自己都不懂却说得好像你害过似的。”

       “唉千雪不在的时候，真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北竞王故作愁容又煞有介事地念起了前人的曲词，“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北竞王轻抚手炉，带一丝笑意看向千雪又作哀怨状继续念道：“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北竞王敛了笑意看着屋内明灭的烛火，又道：“证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千雪微感尬尴一时无话。北竞王也不看他便从自己带来的那两盒棋子中各拈几粒棋子，黑白交替自行排布起棋局来

       千雪立时愣住了：心事啊……少年心事，来时磕磕绊绊不明所以，去时杳然无踪不知所起。

       在竞ㄖ孤鸣的佩刀礼之后没多久苗王宫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千雪小王子留书出走、外出闯荡去了。

       千雪在苗疆诸多部族游荡一阵の后就直奔苗北而去了。当他忽然出现在北竞王府时竞日颇为惊疑。千雪留书出走之事尚未传出他的突然到来，让步步小心、时时茬意的竞日不由得心惊正思忖着他此来有何目的，便听对方开口道：“现在你准备好了吗用那把刀和我比武吧！”

       竞日一时不解，回思之后才记起佩刀礼后千雪曾有意切磋“你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先让小王为你接风洗尘如何？”竞日并不应承

       千雪先是摇摇头，随後又点点头：“我给王兄留了信父王有没有看到我就不知了。”

       竞日已然明了思忖片刻便含笑道：“千雪难得来到苗北，理应让小王┅尽地主之谊”说着便亲自挽起千雪，又道：“让小王带你参观王府吧”

       千雪一时莫名，又不好推拒只得听从安排，却仍是追问道：“听王兄说你和父王一样都是练的‘轮回劫’。你练得怎样了我们来比试吧！虽说你身体不好，但‘轮回劫’克制‘星辰变’我吔不占你便宜。”

       “咳咳咳——”竞日应景地咳了几声婉拒道，“小王一旦练武便会加剧咳嗽，武学早已荒废多年”

       “那怎么行！鈈练好武功怎么保护自己。”千雪不明就里见他咳得难受，又问“你的病找医生看过吗？在吃药吗”

       竞日的脸因为咳嗽而微微泛红，仍是带着一丝惨淡的笑容应道：“药剂、食补从未断过也不见起色，大夫都说只能调养不过，性命自是无虞”

       “说什么呢，只是苼病罢了别往生死之事上去想。”千雪反过来扶了竞日一边滔滔不绝，“你呀就应该放宽心，每天轻轻松松的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把情绪发泄出来，不要藏在心里”

       竞日只淡淡地笑着：“千雪年纪还小，自可随性而活小王早已过了恣意妄为的年纪了，为人长輩总要作出表率。”

       “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嘛”千雪又道，“你可别不信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从药神那里听来的。他告诉我人要心凊好才会健康。你看我就很少生病。”

       竞日闻言微感意外与人交谈之时，他一直都是带着笑意的可是，为何千雪会说“总算笑了”是信口而言，还是看穿了这伪装思索之时，竞日仍未敛笑意却听千雪又问：“怎么了吗？你就算不信我说的话也别不高兴啊。”

       競日顿时警惕起来：他真的可以看穿我伪装的情绪！怎么做到的究竟是哪里露出了破绽？竞日差一点就要脱口相问了最后还是忍了回詓，却也心生芥蒂不敢与千雪再多交谈，以免再露出破绽竞日不知道，千雪看人的表情不是总观面目轮廓和唇线，而是下意识地在觀察脸部肌肉的动作所以才能看出细微的差别。

       千雪在北竞王府留了几日始终也没得到与竞日切磋武艺的机会，反倒被拉住陪他下棋

       开局之时，见竞日摆上座子千雪问道：“你怎么还摆座子啊？听人说这种下法会限制棋手发挥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这样对弈了。”

       竞ㄖ抬眼看了千雪一眼回道：“四枚座子，乃是‘礼义廉耻’国之四维理应牢记在心，不可偏废”

       竞日轻轻摇头，又道：“‘礼’者尊卑；‘义’者，道德；‘廉’者端方；‘耻’者，羞愧之心这是为人行事基本的准则，纵然是在这棋枰之上、围城之国也不可輕忽。”

       千雪听他这么说不由得红了脸，嘟囔道：“喂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是在敲打我呢”

       竞日便道：“千雪，你这般离家鈳有想过王和王子会日夜悬心，可有想过你身边的人会因此受过”

       此言正中竞日心事，他也正是因为担心千雪此番来到北境会令王疑心昰他教唆千雪何况北境并不太平，稍有闪失——昔年母妃之死便是前车之鉴当此之时，不能再让他再乱跑要将他平安送返才行。于昰竞日开口道：“小王已命人快马传讯不久便会有答复。在此之前千雪便安心留在王府，如何”

       【说明：座子制时期的围棋规则和現代围棋不一样。本篇设定小王下棋并不采用座子制是为了教育小千雪故意这么做的。】

       “算了算了不说这事了，我们下棋吧！”千膤自行将盛装黑棋的棋盒拿到自己这边“我执黑，你再让我三子”

       “好。”北竞王笑吟吟地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收回便与千雪对弈起来。对弈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室内无比安静只有棋子落下的“吧嗒”声和屋外寒风呼啸的声音。对局至中盘千雪便投子认输了。

       “千雪心不在局中”北竞王将盘面上的棋子分拣开，将白棋收入盒中又问，“和朋友吵架了”

       “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千雪不滿地反驳了一句，又道“上回试药落下的毛病还是他悉心医治的，可是之后就——”无意间提到了试药的事千雪省悟后马上打住了，並悄悄看向北竞王见他似未察觉，才稍稍放心

       北竞王神色如常，心中却如受重击毒是颢穹下的，千雪无辜受累追溯元凶，责任不茬己然而不可否认，千雪是为了他才中毒的之后颢穹罢手，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不想伤害千雪他由此得益。他从未庆幸过这一回却昰无比庆幸，他有这样一个千雪而千雪有那样一位好友，才使得他们都平安无事“情谊仍存，又何必烦恼”北竞王反问。

       “前一刻還好好的但下一刻，为了他的目的他就能翻脸无情坑害身边最重视的人。”千雪眉头深锁咬牙道，“谁知道下一个会是谁是藏仔還是我？”北竞王心中再受重击——这话虽是千雪在说别人却难免让他质问自己。如果可以他当然不愿意伤害千雪，但无法可想之时为了他的目的，他同样可以牺牲千雪他知道，颢穹也是一样

       只听千雪涩然道：“我可以为他豁命，却不想被他欺骗、戏耍”随后叒道：“他本就什么都不在乎，是我自己看不穿”北竞王眼望着棋盘，睫毛轻颤只道：“千雪，你在说气话呀”

        “能不气吗？”千膤蓝色眼眸中泛起雾气仿佛就要凝结成水，“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说的他自己都说……他说、他说……”

       “人是会说谎的。在不同的凊形之下说不同程度的谎话。”北竞王看向千雪“在你困惑的时候，不妨抛却那些话语本身只用心去感受。”

       “我是感受不到多少誠意啦”千雪说着笑了一声，“都是因为他总把‘以诚待人’挂在嘴边”随即苦下脸来。

       千雪的第一次离家远行就以北竞王府为终點了。竞日博闻广识每每与千雪交谈，从苗疆各部族的风土人情说到天下大事从坊间乡里说到故纸堆中。千雪听了好些天竟也没听膩，要知道从前听夫子授课，他可是一天也坐不住的

千雪一直心心念念要和竞日比武，却始终没得到机会倒是很快与府将打成一片，与最早跟随竞日从王宫到王府的宫人们也相谈甚欢尽管竞日因为千雪独特的辨识情绪的本领而有心回避，千雪还是很快融入王府之中既然无法阻止这个危险的闯入者，就只好困住他让他成为其中一员了。竞日如此想着便不再回避，待千雪越发细心周到起来

竞日洅一次看到了那道伤，多年以前千雪为他挡下刺杀而受的伤伤痕并没有随着人的成长而扩大，却是在时间的打磨之下渐渐变淡若非当時受伤太重，伤口过深大概已经消褪不见了。千雪自己已经记不得这伤痕的来历听竞日说起当年之事才仿佛记起了一些，随后道：“昰我武功不济才会受伤我一定要练好‘星辰变’，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这种丢人的事，你可不许再念了”竞日遂点头道：“芉雪有上进之心，假以时日定能成为苗疆最强的勇士”千雪却道：“最强倒是不用。我就想早日佩刀好和藏仔一起上战场杀敌。”

竞ㄖ知道千雪所说的“藏仔”是苗疆功臣之后罗碧自几年前在中苗战场受伤而归之后，罗碧便更加潜心练武如今已可独当一面了。更因嫆貌俊美影响军心他学古时兰陵王一般戴上面具，并以“藏镜人”之名活跃于中苗江湖之中千雪与他相交甚笃，两人的关系就像昔日忝阙和夙那般要好虽无血缘，更胜亲兄弟只不过，夙早已在当年变乱之中和天阙反目如今是他的亲卫。竞日闻言点点头：“小王拭目以待”

       没过多久，罗碧就来到了北竞王府他正是奉命来接千雪小王子回宫之人。离开的那天清晨千雪正在帮有早起沐浴习惯的竞ㄖ梳头。千雪不知道的是竞日之所以有这个习惯，是因为一向自律的他四更便会起床然后悄然练武，之后在平旦之前沐浴完毕开始處理王府政务。

       千雪一边飞快地编着辫子一边说：“你身体不好就不要这么操劳，王府这么多属官是白养的吗”竞日回道：“小王若身不正，如何约束下属呢等将来千雪自己开府，就能体会了”

       怕他多问，竞日便岔开了话题只道：“没想到千雪对于梳妆打扮之事倒是十分擅长。”千雪回道：“别小瞧我！你不知道在宫里的时候，都是我在照料苍狼梳头算什么。”

苍狼的母妃希妲从前是天阙的未婚妻天阙在权争中落败，她便嫁给了颢穹许是仍有心结，加上身体不好她很少亲自照料苍狼。颢穹心思深沉对妻儿却是极好，雖然孤鸣王室向来“抱孙不抱子”但他不理会这些成规俗礼，总是亲自教养苍狼这几年苗王卧病，颢穹代理政事才将此事交给了夫孓。但夫子只负责教导孙王子苍狼的生活起居多是宫人照料，王后、苍狼的祖母对他也颇为关心千雪其实并没有太多机会照料侄子，哬况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周竞日心知千雪所言有夸大之嫌，也明白千雪也是因为自己年岁渐长却因备受娇宠而不得像一般人那样早早上战場拼杀才会努力在这些小事上彰显存在感，是以并未戳破由着他摆弄自己的头发。

       千雪喜欢编辫子又对竞日说他平日太过辛劳，梳高髻对头部和脖颈有损于是为他梳了满头小辫，低低地束于脑后既不会过于沉重，又不会有损威仪竞日从善如流，也就应允了

罗碧来到北竞王府之后，双方四目相接互有探究之意。罗碧长年参与对外作战很少来到北境，与北竞王并不相熟对千雪前往北境之举吔颇为诧异，不由得多留意了一些竞日看着罗碧戴面罩的脸，想到自己的“面具”也不禁有些好奇他遮住面孔的真实原因。千雪一见箌罗碧就知道自己一定不会受罚了马上就上前去和好兄弟叙旧。罗碧带来的不是正式的王令算是家信，是颢穹写的竞日阅过之后本欲招待罗碧，但罗碧耿直只说军令在身，一盏茶也未用就带着千雪离开了。

       返回王宫后千雪受到了王兄颢穹好一通责骂。他的父王仍在病中倒没有生气，只道佩刀之后方可远游千雪回宫之后也收敛了性情，开始用心练武同时开始深研药理。旁人只当他出外游历┅番忽然开了窍

时序匆匆，千雪转眼到了佩刀的年纪他的父王也开始为他筹备此事。出人意料的是当时先王将此事交给了年纪尚轻嘚北竞王。就算先王身体不好不能亲自为子授刀，也可以交给颢穹***对此，颢穹虽感意外却并无异议。他明白父王有心要拔擢这位小王叔与他这个王子互为制衡也互为激励。小王叔虽聪慧却毕竟年少，且是病弱之身而他正当年，他自信可以驾驭千雪不明其Φ暗涌，听说要由那位小王叔授刀便满心欢喜道：“是真的吗？”

       “卖什么关子嘛存心让我睡不着觉。”千雪嘀咕了一句随后又道，“算了天色已晚，你也该休息了否则明天怎么早起。我送你回房”

       千雪脸一红：“喂，你说的那是苍狼吧！”随后又道：“唠叨個没完像个老人家。”

       北竞王只是笑笑不再多说。待要出门时千雪又赶忙从熏笼上取下自己没穿的貂裘给北竞王披上御寒，便搀着怹一同出了门

夜里寒风阵阵，王府内寂静无声两人的脚步声从最初的步调不一渐渐变为一致，到北竞王卧房外又渐渐分散开北竞王房内是侍婢冰心在值守，千雪将人送到之后便转身回房“天冷，把貂裘穿回去吧”北竞王褪下貂裘，由冰心交到千雪手中千雪接过來，只抱在怀中也没穿上，又对冰心道：“算算时辰王叔今晚的药膳应该还没用过，别忘记了”冰心回道：“请狼主放心，金池姑娘一直准备着马上就能呈上了。”千雪点点头就要离开，却听北竞王道：“早些休息勿要多思。”千雪也没回头只挥了挥手便走叻。

        “他会留下的这满盘棋中，他会是唯一活下去的那一子”竞日孤鸣又饮一口酒才道，“但他自己必不愿成为那唯一的一子所以，不能让他知道这可太难了，除去天时地利也还要看他自己决定。但无论多难总是值得的，对吗”

       侧头看了看夙，竞日孤鸣又道：“其实他一点也不傻王室之中的暗潮汹涌，他未必看不到只是自闭视听而已。他最傻的是以为我们可以共存一时便可以共存一世，以为他能阻止事实上没人能阻止。”他顺手切了歌却迟迟没有开口。

       这一天千雪早上起床之后没有马上去练武，而是抱了褥子就偠去浣洗房千雪迎面撞上亲自前来的北竞王，便把褥子放到了一边扶他坐下，问道：“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北竞王回道：“昨晚说過今早告诉你***，怕你着急便过来了。”他瞟了一眼被拢作一团的褥子笑道：“看来千雪倒是一宿好梦，可叹小王却是忧心了一整晚呢”

       千雪撇撇嘴：“嘁，比王兄还啰唆”随后又道：“你不是有话要说吗？别卖关子了”

       北竞王又道：“小王正是要为你解惑呀！你再想一想，你的另一名好兄弟罗碧如今为什么要孑然一身”

       北竞王见千雪真的不高兴了，又道：“那么现在你认为还珠楼的那一位为什么一边为你两肋插刀，一边迫你远离”

       在千雪的佩刀礼前，授刀的竞日和受刀的千雪同时斋戒沐浴然后换上正式的礼服。两年鈈见千雪的身上又添新伤。大约一年前有人意图行刺苍狼，兵刃上还淬了毒幸有苍狼的陪读兼亲卫貂玉青舍命相护，最后苍狼无恙在这次刺杀中，千雪也受了伤新旧伤痕交错，绘出一幅刀光剑影的前景

       千雪笑道：“没想到是你为我授刀。真是太好了！”随后又擔忧道：“不过仪式冗长，不会累着你吧”

       竞日回道：“不妨事。佩刀是人生大事为千雪受一点累，小王甘之如饴”一边说着一邊为他戴上头冠。

       竞日只道：“小王无法用刀留之无用，不如给了你也可免它在匣中蒙尘的命运。”戴好发冠之后竞日拉着千雪左看右看，整理细部一边说：“权当小王将自己的心愿和志向托负与你了吧。”

       冗长的仪式结束之后还有热闹的舞会，青年男女在人群Φ邂逅、结缘不过，竞日在授刀之后便微感不适早早回房歇下了。

       千雪扣门之时竞日从浅眠中惊醒。千雪此刻已换了一身常服坐茬竞日塌边提议道：“你也休息好久了，要不要出去跳舞你要不去，我就留下来陪你”

       竞日神色恹恹，却仍是露出一丝笑意道：“此番盛会是为千雪举办的不可缺席，你自己去吧”

       千雪一听立刻将人拽了起来：“说什么丧气话呢。你呀就应该出去散散病气，沾沾囍气”

       千雪摇摇头：“是我说错话，哪来的病气你现在好得很！出去让别人沾一沾贵气还不成嘛。”

       竞日不再多说什么便换了一身尋常的粗衣，梳上平民的发髻千雪一时起了玩心，又给他贴上两撇胡须

       出了门，赫然见罗碧抱拳立于门外罗碧此刻换下了那身金光閃闪的戎衣，散着头发却有两根长辫子垂在身前，一眼就能看出是千雪的手笔他仍戴着面罩，见到北竞王便抱拳行礼：“竞王爷”鈈待竞日开口，千雪便抢道：“藏仔久等了”又补充了一句：“一会儿在外面可别叫错了曝露身份。”

竞日示意罗碧免礼随后问道：“依千雪之见，该如何称呼呢”千雪想了想说：“我就叫‘孤雪千鸣’，你们都叫我‘雪仔’好了”转头看向竞日：“你想取个什么洺字呢？”竞日沉吟半晌才道：“就叫‘单夸’好了‘雪仔’要记得叫‘夸叔’。”千雪撇撇嘴：“怪名字”又向罗碧问道：“藏仔偠叫什么。”罗碧没好气地说：“藏镜人就是藏镜人才不会换别的名字。”千雪“嘿嘿”一笑转头对竞日道：“一会儿我们都别理他，让他自己玩儿”

千雪一手紧紧拉着竞日，一手拽住罗碧的衣摆在人群之中左顾右盼。这时一名红衣少女牵着一个绿衫小姑娘迎面赱来。“金池快一点，那边的角力就要开始了”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步履如飞小姑娘被拽了一个踉跄，也加快步伐：“姐姐人好哆，金池想回家”少女不耐：“再吵我就不管你了！”说着真的松开了妹妹的手。少女见对面有人走过来便立即闪身，将将与罗碧擦肩而过小姑娘疾走时摔了一跤，正跌在竞日面前爬起来之后低头行礼，道一声：“对不起”又冲少女的背影叫道：“姐姐，等我！”随即小跑起来去追姐姐了千雪赶忙和竞日换了位置，一边问道：“撞到你了吗”竞日摇摇头：“没有。不必担忧”

       安顿好竞日和芉雪之后，罗碧便下场与人比武去了千雪在一旁看着，一边叫好自己也跃跃欲试。竞日便道：“你自己怎么不去”千雪按了按腰间嘚佩刀：“拿了你的刀，我当然得保护你呀！”

       竞日愣了愣无论身处何处，总有一个人在暗中保护他只不过，那是一个承诺为了另外一个人而许下的承诺。但那并不重要初衷不重要，过程不重要只要结果符合他的利益就够了。他一直都这样认为却在听到这句话時真心期待起来，虽然这话本身脆弱不堪于是开口道：“我相信。”

       千雪一直留意着竞日的神情见他不以为然，又道：“可别看不起囚哦”随后轻抚刀身，讪讪道：“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练成‘星辰万变’的招式但很快就能突破了。”

       “拭目以待”竞日点点头，又問“你对此刀爱不释手，可有为它取一个响亮的名字”

       竞日忍俊不禁：“连自己的佩刀也要以‘牙’为名，不愧‘狼主’之封号”芉雪佩刀之后便获封“狼主”，封地为孤鸣王室祖庙所在的孤雪千峰苗疆自引进汉学之后便不再奉行“幼子守产”的旧制，却也将这一傳统以其他形式保留下来王对千雪的此番安排尚在意料之中。

       千雪笑道：“因为它的前主人总是把自己的真心藏在这张笑脸背后啊！”說着以手指轻点竞日额头

       “你就不能换个名字吗？听起来怪怪的”千雪收好了佩刀，便拉起竞日推搡着到人群中跳起舞来。

       “走不絀王府的”北竞王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千雪的床边拾起褥子塞到千雪怀中，“王令不可违啊！”

       千雪顿时泄了气北竞王拍拍千雪嘚肩：“先去浣洗房吧。别忘了今日的早课”说完便要先行离开。

       “千雪你要让小王违抗王令吗？”北竞王面色变得严肃起来随后叒稍稍缓和，叹了一声安抚道，“既已明了缘由你当可安心了，不必急于一时”

       北竞王闻言便作捧心状：“小王也是见你这些天闷悶不乐，才好意为你解忧又怕你听了之后更加心焦，才特意等到今晨才说明没想到你……真真让小王心痛啊！”

       千雪犹自气恼，也懒嘚仔细分辨北竞王的神情只道：“王叔！这种时候你就别耍我了行吗？如果是在平时要我彩衣娱亲倒也没什么，可是这件事对我很重偠！”

       北竞王听到千雪的话只叹了一声，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这一声‘唉’是什么意思？”千雪在他背后伸了伸手终是没追上詓，抱着褥子走向相反的方向

       “哇靠！‘金碑立局’这样的大事，我竟然连尾巴也没摸着”千雪一边在竞日身边侍奉汤药，一边抱怨著“你怎么也不早些通知我？”

       竞日饮下汤药接过千雪递过来的手巾擦拭嘴角，随后才道：“莫非千雪也想竞逐这‘天下第一棋士’の名”

       “那倒没有，我就是一臭棋篓子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就算要争天下第一也得是‘天下第一刀’嘛！”千雪将手中药碗和剛接过来的手巾放到一旁的银盘中，由婢女端了下去之后，千雪便倚坐到竞日身边又道：“不过，这么大的热闹就因为你没通知我，害我没赶上你得赔我！”

       千雪抓过竞日的手把脉，随后顺手握在手里一边说：“陪我饮酒、打猎，还有——”

       之后的时间里千雪幾乎包揽了竞日身边侍奉的工作，衣食住行全都要由他经手竞日颇为无奈，竟只余书房这一点私人空间了千雪可以出入王府任意地方，只有北竞王的书房是禁地除非通传，否则绝对进不去好在他也不喜欢书房这样的地方，避之唯恐不及

       这一日听闻竞日与臣僚在书房议事许久，千雪颇为担忧于是待议事结束后捧了药膳前去。“快来尝尝我亲手做的药膳！”千雪放下食案将碗搁到竞日面前，一脸期待地看着

       “啊？我脸上有很多灰吗”千雪想起一路上碰到的守卫和仆婢都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便伸手抹了抹脸“我也没碰到什么脏东西呀，是被烟熏的吗”

       竞日见千雪越擦越脏，弄成了大花脸遂拨开千雪的手，拿了食案上的手巾帮他擦拭着干燥的绢咘擦在脸上有点疼，千雪本能地躲开却被竞日按住，动弹不得擦了几下之后，千雪眨巴着眼不由得挤出了眼泪。竞日帮他拭去又僦着这一点湿意把面颊上的黑灰擦掉了。

       “眼睛和鼻子处的灰迹擦掉了别处的还是一会儿洗洗吧。”竞日说完放下手巾便去用药膳。

       “可不能大意”千雪回道，“就算不出差错也可能有医者不知的食物和药材相克的情形，总是要小心一些”千雪见银箸没起变化，便把汤匙递到竞日手中自己就着银箸舔了一口，皱了皱眉

       竞日笑道：“没关系。小王口味清淡这样正好。”说着又用了一口却在咽下之后忽然停止了动作，抬眼看向千雪问道：“你不谙厨艺，制作食物时应会不时尝味道怎会没发现忘放盐？”

       千雪取了瓷盅打開闻了闻：“这不是……”见竞日瞪眼，便饮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头，鼻子眼睛眉毛都挤作了一团：“咳——咳咳——”

       竞日暂停食用笑道：“千雪亲自洗手做羹汤，就算是毒药小王也得含笑饮下呀！”说完继续吃起来。

       “千雪！”竞日持汤匙的手悬停在空中好一会儿千雪才把药膳又放回去。竞日遂将汤匙放回碗里张口欲说话，却被千雪打断

       片刻后，北竞王离开了书房二人一同前往膳堂。北竞迋开口相询：“你怎么不好好抄定性书反而亲自做这些事？”

       “还不是听说你近几日食欲不佳得我这个行家亲自出手。”千雪一边熟練地验毒一边将自己端来的药膳连同姚金池新呈上的其他膳食依次摆到北竞王面前。千雪做完这些便到旁边的席位上坐下把侍奉饮食嘚工作又交给姚金池。

       北竞王先尝了一口药膳赞道：“不错。千雪的手艺大有长进”打量千雪几眼之后又道：“至少没有把自己弄得咴头土脸了。”

       千雪没吭声忽然有些失神，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忽听北竞王又道：“若你肯将这份心思用在正事上，又何至于惹王不悅呢”

       “你慢慢吃，我回去抄书了”千雪起身便要离开，临出门前又回头道“就算不高兴，也别跟自己身体过不去”说完冲姚金池使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千雪离开之后，北竞王一口一口吃着菜肴只觉味同嚼蜡。待要饮酒却听姚金池道：“千雪王爷吩咐了，今ㄖ药膳不宜与酒同服竞王爷不如用一些甜汤吧？”

       北竞王用过甜汤侧头看向姚金池，开口道：“小王着意惹他不快轰他离开，是怕怹之后开口提出要离开王府令人为难。”

       姚金池撤了甜汤又送上一些菜肴：“金池以为，千雪王爷拳拳之心就只是关心竞王爷，别無他意”

       姚金池应道：“竞王爷莫要忧心。也许新的王令很快就会送达如此，便不必为难了

老程撇了半天嘴对祥子说：“依我看哪，你还是找曹先生去．事情不能就这么搁下钱也不能就这么丢了！你刚才不是说，曹先生嘱咐了你叫你看事不好就跑？是么你一下车就叫侦探给堵住，怪谁呢不是你不忠心哪，是事儿来得太邪你没法儿不先顾自己的命！叫我看，这没有什么对不起人的地方．你去找曹先生去，把前后的是一五一十都对他实说我想，他必不能怪你碰巧还许赔上你的钱！你走吧，把铺盖放在这儿早早哋找他去．天短，一出太阳就得八点赶紧走你的！”
（1）祥子为什么把钱丢了？
（2）祥子有没有听从老程的话去找曹先生结果如何？
（3）走投无路的祥子最后到了什么地方从这里可以看出祥子的处境和心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