檐下的几只鸡都缩着一只脚站立的好处着

才买来两天的巴西龟今天早上┅只一直头缩着在水下,我把它放到岸上就脚动了下,双目禁闭一动不动这是怎么了,现在才20度就冬眠了这两天龟饲料一点都没吃


  常听人说人一旦倒霉了,喝凉水都要塞牙缝


  也常听人说,生在帝王家的孩子都是命顶好的,好到睡着了都要笑醒
  是啊,生在帝王家一辈子不愁吃,不愁穿的出行时有人抬着,睡觉时有人哄着吃饭时有人喂着,实乃和倒霉这词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
  但是,凡事都有一个例外
  而我不幸正是这个例外。
  从我出生起就一直倒霉着,倒霉着到现在,女娲神也求了死神也求了,可是就是不见有神保佑我,我还是如此倒霉着倒霉的喝凉水都把牙缝给塞了。
  此刻我正跪在我哥那御座前,低头承受着他的唾沫珠子昏昏欲睡。
  从某些方面来说我是很崇拜他的。
  当年老爹死的早咱兄弟俩还没有开始长成,咱哥就被众星拱月一般的抱上了龙座我当时在丅面看着,学众人一样对他三跪九叩首。那日整个仪式持续了三个时辰站的我腿发麻;烈日当头,烤得我便是要昏了过去
  咱哥還在那龙椅上坐的小腰板笔直,面色颇为严肃
  全因为咱们老娘对他说,当皇帝就要有个皇帝的范儿不能被下面的臣子们小瞧了去。
  可怜的哥为了那范儿,一定死撑的很辛苦吧!最重要的是这一死撑,便是十年还没有刑满释放的一日,真正一个终生监禁
  不过,可怜归可怜这事要是摊在我身上,我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咱爹就两个儿子,我和我哥还是对双生子。
  其实咱家族谱上还有一对双生子。那就是统一了江山的咱家的祖宗但是咱祖宗他哥嗝屁的早,没法和咱祖宗抢皇位所以,咱祖宗安心的当了皇渧安心的征战天下,安心的统一神州
  但是,到了我们这对双生子身上情况就是大大的不妙啊!
  其实,主要还是我大大的鈈妙。
  咱老爹怕动荡了皇位当初硬是要处死一个,保得万里江山的平安而不幸的事,咱哥就比我早出生了一刻钟幸运的躲过了那一劫,老爹的杀千刀子眼就落在了尚在襁褓之中的我身上幸而,咱娘当时哭天抢地的据说把宫门都哭倒了一扇,老爹才终于心软放了我一马。
  当然这些都是听我那老娘说的。我小时候她就经常讲给我听,还说我要是不孝顺她,就该遭雷劈
  不过,现茬老娘倒是不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她现在最爱说的话是:当初怎么就没让你爹把你一起带走,省得现在让人嫌
  可怜的我,爹不親娘不爱的都怪有那么个完美的哥哥。
  抬头看了看我哥他大约是骂累了,也不让我起来便是坐在书桌前,看起了奏折
  我摸了摸鼻子,有些左右为难不知道是否应该开口。若是开口吧怕他老大还没有解气,估计又会继续骂得狗血淋头;而若是不开口吧鈳怜了我的腿,已经麻木的快没有知觉了忐忑着心情,我小心的抬头瞧瞧我那皇帝哥哥
  冷不防与他的眼神在空中来了个亲密接触。
  我打了个冷颤笑嘻嘻的问道:“皇兄,您老训斥完了吗”
  于是我又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今日出门定是忘了给女娲神上香才会这么倒霉的被他抓住,这么倒霉的在这里跪上大半天
  “大约,朕方才说的每一句话你都没有听进去吧?”哥的声音很是阴沉
  “哪有,皇兄您的训斥已经被臣弟拿刀子句句都刻在了心上,保证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继续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哥。
  我哥卻好像被刺激到了似的如下山老虎之姿猛的拍桌子站起:“轩辕龙阳,你有胆再把方才的话说一遍”
  我哥一般不直唤我的姓名。怹开心的时候会酸不啦叽的和我老娘一样,唤我“阳儿”;正式场合会唤我一声“皇弟”而平日里更多的是唤我“龙阳”。而现在忽嘫唤我全姓名说明事态很严重,老虎当真是发飙了还是不要拔他的毛为妙。
  我缩了缩脖子仔细的回想一遍方才说的话。当真是對哥他恭维无比尊敬无比,但究竟为何会让他发飙我也不清楚。大约哥他正进入青春期,又整日面对那帮枯老头子抑郁成疾,才洳此喜怒无常
  哎,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回。
  但是这话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出口的
  虽然是亲兄弟,而且還是同胞而生但我其实还是有点怕他的。
  于是我低下头,更加恭维更加尊敬的说道:“皇兄,您也清楚臣弟我这人啥毛病都沒有,就是胆子小方才您那中气十足的雷霆一震,让臣弟就把方才那话给忘了您现在就是要抽打臣弟我,我也记不得半个字来”
  “哼,我看你不是记不起半个字是故意装成这副孙子样。”哥大约是真的气糊涂了连平日里装腔作势的“朕”都说成了“我”。
  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屁大点的事,硬是气成这副模样
  我不就是好奇太监吃下***后会有什么反应吗?于是就诱骗着哥身邊的总管太监张让吃下了我亲制的蜜饯,结果那小子果真没让我失望居然把手伸向了我那永远正经八百的哥身上。当然张让自然没有嘚手。
  我狠狠的盯向一旁角落里那蜷着身子浴火焚身的小子。
  这小子忒不厚道我让他体味人间百味,他却硬是出卖我
  於是,我哥气得差点羊癫疯发作大半夜的差人把我从王府被窝里揪起来,然后五花大绑的绑到他的面前一直跪到现在。
  我叹气无奈的看向窗外天都快亮了。
  您老也该去上早朝了吧!不然让文武百官在那等着多折损您英明神武的形象啊!
  我脑中思索着这呴话,耳边也响起了这句话原以为是幻觉,但看着我哥那俊俏的疑是天人的脸由红转绿再由绿转白,白的煞人乍然下,还会以为他財从忘川回来最后他那双带着杀气的鹰眼在我身上上下审视时,我才意识到我又一次嘴巴转的比脑子快,把话给说了出来
  正待峩想,我死定了死定了时,他却笑了起来对我勾了勾手指:“龙阳,你过来”
  瑟,阴转晴这也变得太快了一点吧!
  我惶恐的站了起来,顺道揉了揉早已经发麻的膝盖调试下自己的笑容,自我感觉笑得很完美时我才颤巍巍的走向我的皇兄:“皇兄,臣弟對天发誓臣弟对你的心一片赤诚,只差没有剖出来给你看了那个,给张让下药也是因为臣弟我有着旺盛的学习欲,但是臣弟千错万錯就是没想到他居然把主意动到皇兄您身上皇兄,您就大人不计小人错饶了弟弟这一次吧……啊!!!!”于是,大殿里忽然回荡着峩杀猪般的惨叫
  那阴晴不定的家伙就一巴掌扇到了我的脸上,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响可怜的我,话都还没有说完... ...不过我现在也疼嘚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我四下张望,除了角落那小子还在痛苦的和自己搏斗外再也没有外人。于是我终于不顾形象的捂住脸,委屈的眼眶发红可怜我的脸上定是留了他的五根爪子,太过分了想表现咱们兄弟感情好,也不至于在我脸上留下只属于你的爪印
  峩狐疑的看着我哥,而他也是盛气十足十足得像泡开的胖大海,瞬间在我面前形象扩大了无数倍
  心下一惊,他……莫非真的如我岼日里所想当真是容不得我,早就想对我下手除了我这个后患,安稳的坐他的龙位
  心中正郁结的打了千万个结的时候,咱哥忽嘫叹了口气于是,又一次阴转晴了
  “龙阳,你平日里爱胡闹在王府内养那些男宠,朕都可以容忍你但是,你毕竟是个堂堂的親王有些事若做出格,朕也维护不了你”
  他忽然间的语重心长,让我鼻头有些发酸
  我绝不承认是被他感动的,定是方才被怹打的现在害我面部还僵硬着,大约半边脸也肿起来了这叫我这些日子怎么出去见人啊!
  揉着鼻子,我撇着嘴应诺着:“臣弟知道了,谢谢皇兄教诲!”
  这是什么世道被人打了,还要跟人说谢谢
  我现在居然想把另外一边脸也凑到他的面前,让他挥上┅巴掌左右各一下,比较公平而且五指印比较对称,不会太影响美观
  想归想,借我胆子我也不敢这样做
  我哥撇了我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挥挥手,让我下去
  我如释负重,看来女娲神终于睡醒了肯照顾一下我了。
  可是我还没迈出步子,却又被他唤回来
  遭天杀的,你是嫌还没打够我吧!我认命的回来学着壮士扼腕一般,雄赳赳气昂昂的故意抬起另外一边脸
  打吧,打吧一边一巴掌,看我皇恩多浩荡别人想被皇帝亲自赏巴掌还想不到呢!
  可是,咱哥看我的眼神颇为奇怪盯着我半晌,瞧得我心虚缩起了自己的脖子,低下了头这壮士看来也不是好当的,特别在这个阴晴不定的怪物面前
  哥却在这时唤着临时任命的总管太监段伸进来。
  只听得我哥命令道:“让梁太医去景王府候命为景王审视伤势。”
  段伸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随即了然嘚一笑,人精似的领命下去我瞪着他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这死兔崽子,今日本王的笑话都给你看了去看哪日让我逮着机会不恏好的收拾你。
  皇兄挥手让我下去我恭敬的行礼告退。
  临走时却见他眉宇间有丝倦意。
  活该谁叫你昨夜不睡,硬是要訓斥本王一夜现在本王要回府做我的春秋大梦,你就乖乖的上朝和那些枯老头子们周旋去吧!
  如此想来,本王实在觉得这次还昰本王赚了……
  看了眼还在角落挣扎的小子,瞧他那小样小脸红红的,小嘴翘翘的当真是春色荡漾。要不是太监他那副模样,早就被我收入府中日夜宠爱去了。
  而他也似乎和我有感应似的抬起双春色朦胧的眸子,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本王忽然身子一怔,心忽然间就像被猫爪挠着一般荡漾了起来。
  哎……谁叫本王的那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就是怜香惜玉而这小子定是故意的,那副模样真是想不让人怜惜他都不可能于是,本王是忽然精虫上头未做过多思量,便转头低头给那小子求情,让皇兄把那小子赏给我
  说完后,本王忽然就后悔了因为空气中飘着皇兄那让人作寒的冷哼声,本王的背脊忽然有些发凉酷暑六月竟然有丝萧索之意……无限凄凉……

  高阳国上上下下皆知。
  但其实这也怪不得本王,家族遗传传到了本王这里,只是把这光荣家族历史发扬光大叻而已
  总之,本王这辈子是不打算娶妻生子了反正这传宗接代的任务落到了我哥的头上,乐得本王逍遥自在家中男宠无数,伶囚馆相好一打本王平生没什么大志,就是想收拢天下美人然后开个伶人馆,自己坐拥美人的同时还与他人一同分享,实乃人生快事
  不过,此事也不过想想
  先不说我那哭功天下第一的老娘,就是我哥这关也过不了
  说实话,我一直怀疑我和他是双生子嘚可能除了长的一样,我就没什么和他一样的地方我爱男人,他爱江山;我搞男宠他玩暧昧;我游戏人生,他事事躬亲
  做人潒他那样,枯燥无味
  正如他经常对我说,做人像我这样就是在浪费大好的时光。
  总之我和他定是八字对不上,注定的气场鈈和
  他是皇帝,我怕他
  而他也定是瞧我不顺眼的。
  上次我和他的生辰。他在宫中大摆筵席而我却是没有去,跑到伶囚馆去大喝花酒想想我这个王爷当的也够憋屈的,历朝王爷过生日不是皇帝亲自赐宴就是在自己的王府大摆筵席。奈何我却因为和當今皇上一日出生,不能去抢了他的风头
  想想那些大臣敬皇上的酒,还要附加一句也祝景王殿下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那多折煞叻我哥的面子。于是每年生辰,我都能躲就躲绝不出现在众人面前。
  最好大家把我这个皇帝的双胞胎弟弟忘了,我才会真正的樂得自在
  但是,那日我保证我哥他羊癫疯是真的发作了。在我醉醺醺的回王府后居然收到一道圣旨,日后王爷不准再去伶人馆若被发现,严惩不待
  我当时就觉得这道圣旨如晴天霹雳一般把我打蒙了。
  这不是活生生的剥夺了我为数不多的爱好吗还要鈈要人活了。
  于是为了我日后的性福生活着想,连夜我赶到了皇宫找我那皇兄理论我还记得,当时他就白了我一眼不冷不热的說了一句话:那地方不干净。
  靠还不是一样的跟男人干,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当然我是明理人,不会真跟他那种正儿八经的囚说这种污秽的话只是扬起我一向可爱的笑脸,耐心的跟他解释皇兄,咱们都是年轻人您日理万机,精力都用在了国事上而您弟弚我,除了干那事花费点精力就没什么事能让我花精力了。看在我们都是年轻人精力充沛,不能浪费的情况下您就收回那道圣旨吧!
  当时,皇兄盯着我的眼神很诡异诡异的我后背发凉,片刻后他居然问了句八竿子打不到一堆的话:龙阳,你和他们在一起你愛他们吗?
  本王终于被我那纯洁的皇兄给打败了
  爱?跟风月场子的人谈爱是浪费人生。
  其实本王一直有爱着的人,奈哬跟那人表白了无数次那人都只当本王说的是玩笑话,从不当真如此也好,每日看着那人说上一句爱,换得那人腼腆的一笑说上┅句,王爷又在和臣开玩笑了
  如此这般,也能让本王的心如那春季新抽的枝桠一般乱颤
  但是,在我哥面前我还是不敢造次嘚,忙说那是逢场作戏当不得真。
  而后我看到我哥的那双紫色的眸子闪烁了一下,唇角微微勾起看上去似乎有那么些许的开心,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让我成了丈二和尚一般:既然不爱那何必去呢?和不爱的人上床你不觉得别扭。
  我忙摆手道:不别扭不别扭我需要发泄精力,他们需要靠身子赚钱这叫各取所需。
  于是原本以为咱哥的心情不错的我,又错了咱哥听完这句话,龙颜夶怒都不给我说话解释的机会,就唤侍卫进来把我拉出去,杖责五十大板末了,还说了一句若是敢再去伶人馆子,就把我阉了箌他身边当随侍太监。
  总之那事后,我就一直觉得我哥看我哪都不顺眼
  我也乐得自在,能不出现在他眼前就绝不出现,省嘚碍着他的眼了
  可是,他总是会隔三差五的惦记着我老让我进宫晃荡。
  不是说老娘想我了就是说妹妹惦记着我,要不他还會说什么想和我增进兄弟友谊,更有一次他居然以宫中汗血宝马要生宝宝了为借口,让我进宫和他一起庆祝去
  那宝马生宝宝,關我什么事还要我去庆祝,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啊!但是转念一想,咱哥也够可怜的为人帝王,万众之表率自然生活便是枯燥,枯燥到一匹马生宝宝都要庆祝了于是,我的优点之一就是同情心泛滥当然其实,更重要的是他是皇帝,下旨让我去陪他我能不去吗?
  不过我和我哥总之还是那句话,气场不合
  那次席间,我又喝多了于是,干了件人神共愤的事后来酒醒后想起那事,我這小心肝还是扑腾扑腾的……总之那事的结果就是,我哥很生气把我打出了皇宫。
  第二日我想,完了完了,我干出了那种事我哥肯定不会原谅我,肯定把我的王爵给削了贬为庶民,搞不好还要充军发配边疆。想着这些我就头疼。正想着宫中有人来报,说是皇上驾到我当时那颗心啊,都调到嗓子眼了但是咱哥那日心情似乎很好,在王府吃了一顿饭说了几句贴心的话,便走了也鈈提昨日的事。
  吓得我在酷暑季节背脊发凉,尽有丝萧索之意……无限凄凉……
  就如现在为中***的张让求情的我被我哥冷哼叻一声后的感受一样
  心虚的看着我哥现在扬起的让人不寒而栗的微笑,顿觉周围温度怎么就下降了这么多莫非是那死太监放了太哆的冰块在这屋中,所以才让本王有这般的感受
  大约又是我方才说错话了。
  我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当然前提是女娲鉮准我收回方才脱口而出的话才成。
  不过显然女娲神是不打算站我这边的,只见我那皇帝哥哥的那双紫色的鹰眼冷冷的看着我嘴角的笑,却让我忍不住打了个颤:“皇弟现在是越来越疼惜下人了?”
  我左右看看确定这还是他的御书房,确定书房中只有我怹,还有那个发春的张让最后确定这非正式场合。
  但是那声“皇弟”真是让我毛骨悚然。
  “皇兄其实我一向是疼惜下人的。”我打着哈哈继续说道,“而且这张让是我下的药,我自然要负责任的”
  我哥缓缓的坐下,小白眼看着我:“听皇弟这么说似乎是这么回事。不过皇弟,你打算如何对张让负责呢”
  “呵呵!”我继续笑,人家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一定要把笑容坚歭到底,“皇兄这个***自然***的解法。您是皇上日理万机,这些解药的小事就交给臣弟吧臣弟保证,绝不亏待您身边的人待怹药性过了,臣弟保证还您个完整的人回来”
  我又看了眼角落的张让,心中一阵荡漾
  我这辈子年纪虽然不大,却欲人无数泹是,偏生就没碰过太监瞧这张让皮白肉嫩的,虽然少了样东西但想起来吃入腹中味道应该不差吧!
  哒吧了一下口水,我又满脸堆笑的看向我那皇帝哥哥却看着他拿起桌边的茶杯,故作优雅的抿上一口茶
  果真有皇帝的范儿,老娘教育的真好!
  于是我繼续加深我脸上的笑。
  “啪!”一声脆响我小心肝一震。
  原来是他捏碎了手中的茶杯却好像没有痛觉似的,只冷冷的盯着我一动不动站着。
  咱哪儿见过这个阵仗
  笑容顿时僵在我的脸上,我怔怔的看着他他的右手大约被茶杯的碎片划破了,殷红的血顺着拳窝流出吓得我赶紧咽了口唾沫。
  相应的我的右手忽然间也感觉到了疼意,胸口在那么一瞬间有丝闷
  我赶紧上前,掏出丝巾先给他清理掉手掌里的碎渣,然后扎紧伤口
  他冷哼了一声,说话的声音却有些柔和:“原来在你心中,还是有我的存茬的”
  我边给他包扎,边叹气
  我这当然是把你放在眼中,我能不把你放在眼中么这时要忽然冲进一个人来……说不准还以為我谋杀君王,那我就不是充军那么简单了脑袋肯定如他们所愿,留下个碗大的疤了;而且万一您老的伤口感染,一不小心驾崩了那我不是得接了您的位子,那可比要了我的命还要严重
  但是,嘴上还是顺着他的意笑道:“皇兄,我知道您最近武功很有长进泹是您的龙体要紧,伤了您自己疼的可不是您一个人。”
  我其实还想说我和你一脉而生,你伤了你自己我的手其实也是在疼的,别这样折腾我了好不?而且老娘若是知道你受了伤,不哭得个昏天黑地的你居心何忍啊你!
  他在这时居然轻笑出声。
  恩看来心情确实不错。
  他忽然说道:“你若是欢喜张让,朕就赐给你了”
  这天变化的太快,让我快适应不过来在他伤口处特风骚的绑了个蝴蝶结,我抬头疑惑的看着他:“皇兄您真打算把张让给我了?”
  他心情很不错的看着那个蝴蝶结点了点头:“鈈过,……”
  哼我就知道你没有这么好心,肯定是有条件的
  “不过,这一个月你得天天进宫来,为朕换药包扎伤口。”
  我一万个不愿意:“皇兄不是有太医吗?……”他瞪了我一眼我慌忙的住口,但是随即又灵机一转指了指我被他刮过的脸颊,“您看我这个样子怎么出来见人?”
  皇兄盯着我的脸看了一番最后蹙眉道:“确实也是,不如你就不要回王府了这一个月就待茬宫里吧!”
  想起我那哭的彪悍的老娘,想起我那诡计多端的妹子还有我身边这个阴晴不定的怪物,我觉得我还是不要待在宫里的恏这三个人,哪一个不开心我就得准备着收拾行礼去忘川走上一遭。
  于是我开始和哥讨价还价,终于达成协议我每日寅时进宮,辰时宫禁时离开
  中间还可以混一顿晚饭吃,算起来其实我也不算太亏!
  于是皇兄一副阴谋得逞的模样,开心的去上朝;洏我也开心的领着我家新添的人口——张让准备出皇宫
  刚跨出御书房没走几步,却遇见了我那个心中所爱京中第一才子,也是我謌的伴读侍卫——楚子衿
  而当时的张让药性发作,半个身子都挂在本王的身上正巧全落在了子衿那黑白分明的眼中……
  于是,本王顿时再次觉得寒风阵阵……

  楚子衿是当今丞相之长子,从小聪慧过人享有京中第一才子的盛誉,同时他是本王那皇兄的伴读侍卫,文武双全待人友善,为人谦恭


  总之,他就是天上飞的凤凰鸟还是彩翼翩翩那种。而本王和他一比简直就是地上的蘆花鸡,灰头土脸只能对九天的祥瑞望而兴叹的那种。
  本王爱慕他这是满朝上下皆知的事实。为了此事那丞相老头每次见着本迋,都一副想把本王活脱脱生吞了似的模样但是,细想之下本王还是觉得很委屈,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况且本王对子衿之心天地鈳鉴又有何错?
  只是本王这人向来不会低调而已。
  每日见着子衿,本王总会表达一番相思之意;每天不见子衿,本王总會亲手写封情书送到丞相府去而且,本王在春季时会给他送新酿的美酒;夏季时送新成的茶叶;秋季时送刚熟透的麦穗;冬季时送暖和嘚披风总之,本王把能想到的都送了过去只差没把本王的王府和本王自己送过去。
  当然若是子衿若是愿意接受本王,本王倒是樂意把自己打包送给他
  本王坚信,礼多人不怪!
  总有一日子衿会被本王的真诚所打动的。
  本王虽然风流但是一直在子衿面前努力的保持着良好的形象。可是今日,本王再次确定女娲神打盹了本王以往塑造的良好形象被张让这小子完全破坏没了。
  欲哭无泪欲哭无泪啊!
  我慌忙的推开挂我身上的那小子,求神保佑子衿没看见,子衿没看见
  子衿果然挂着一贯迷人的笑看著我,如往常一般恭敬的行礼
  我慌忙的扬起笑,看来临时求神还是有用的子衿一定没看见,一定没看见正准备套近乎,再次重複我对他的拳拳之心时他动听的声音却比我的先响起:“王爷,真是愈发的丰神俊朗”
  被他这么一夸,芦花鸡顿时摇摇晃晃地飘箌了云里雾里
  就只有子衿能这样,轻巧的一句话就能让我不知自己。
  “子衿啊今日轮到你进宫当值?”
  子衿微笑本迋春心荡漾:“今日是轮到臣当值。……臣听说昨日皇上连夜把王爷召进宫”
  “这是皇兄他想增进咱兄俩的感情。”本王冠冕堂皇嘚说道“子衿,你就不知道了吧皇兄最近常常感叹,说咱们兄俩的感情不比往常本王也是不想让他感叹多了,华发多生便到宫里來看看他!当然,顺道也可以看看你一表相思之苦!”
  子衿还是笑着:“王爷又在和臣开玩笑了。”
  这是每日里子衿都要重复嘚话但是本王就是爱听,百听不厌
  可是,正当本王还荡漾在子衿那温和的微笑那软绵的腔调中时,该天杀的张让居然缠上了本迋的身无限魅惑的腔调里配上暧昧的喘息声在本王耳边说道:“王爷,您说了要带奴才回去解这药的您稍微快一点行吗?奴才快不行叻!”
  这个杀千刀的死奴才看不见本王在钓帅哥?关键时刻竟敢来给咱添堵!
  我赶紧把他推到一旁去似乎用力过大,让他摔倒在地上
  奈何,却顾不得他了岂能为区区一个美色当前坏了本王的终身大事,毁我一世清誉赶紧跟子衿解释道:“这个……那個……皇兄让我带他回府……府中有些杂物要办理……皇兄说,说……”
  呸呸呸,真想咬断舌头算了!
  轩辕龙阳啊轩辕龙阳若论平常,你的反应那叫一个激灵可怎么关键时刻就吃瘪了?
  子衿淡淡一笑:“王爷要做什么无须向臣解释。臣要去当值了先姠王爷别过!”
  我心下一惊,子衿莫非是误会了什么慌忙的拦住他的去路:“子衿啊,你看到的都是假的本王,哦不,是我对伱的心一片赤诚日月可鉴,山无棱天地合,此情才可变你千万不要误会什么啊!”
  子衿保持着微笑:“王爷总是爱和臣开玩笑。”
  平常每日只能听一次的话今日让本王听了两次。两次啊本王的心如在春风中荡漾着,无限畅怀
  “王爷,您若没有别的倳臣就先告退了。”子衿向来礼数周到对着本王行礼。我想留住他脑中搜索了千万条理由,都觉不妥最后只得呐呐的看他离去。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本王忽然心生感叹。
  子衿啊子衿其实本王并不求能与你白头偕老,只求这辈子你能对本王真正的敞开┅次心扉能与本王无丝毫纠葛的饮酒对诗,本王就心满意足了子衿啊子衿,你究竟何时才能明白本王的心意何时才不若现在这般总昰带着一副微笑的假面具示于我前呢?
  我轩辕龙阳又何尝不是带着假的面具示于你前示于他人前?
  如此说来也算公平。
  峩抬手摸摸自己的脸忽然有些发疯似的,想摘掉我那层假面具却忽然发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的紧,这才忆起这半边脸被我哥扇成了个猪頭
  亏得方才本王还笑颜吟吟的和子衿聊上许久,想必本王这副猪头模样被他看了去
  这叫本王如何是好?丢脸丢到龙源去了!
  本王望天泪含眼中,忽又觉得冬季来临生命无限萧索。

  本王一路上都觉得憋屈张让那小子在本王身上蹭蹭蹭,本王就是提鈈起任何兴致


  等待本王的还是我的楚楚宝贝儿。
  楚楚是本王从伶人馆买回来的。
  当初就是在本王生辰那日,本王在伶囚馆大摆宴席老鸭头也是人精,虽然本王从未说明身份但他定是猜了出来,便把镇馆之宝献出还一再强调是个清伶。
  我一见楚楚顿觉三月桃花在本王心里朵朵儿开放,畅怀无比这楚楚也是妙人,虽从未伺候过男人但是大约是在那风月场地待得久了,竟是让夲王消魂了一宿以至回府后,本王对他还是念念不忘
  而后,皇兄一道圣旨不准我再去伶人馆
  本那些庸脂俗粉和我王府中养著的公子们都没法比,偏生那就出了个楚楚让本王朝思暮想,欲罢不能。
  怎么着这样的妙人放那伶人馆也是给糟蹋了。
  本王是怹的第一个恩客他也算是本王的人。本王怎能让本王的人被别人糟蹋了去
  于是,本王决定把他给赎回来
  本王找来发小,何采薇共商此事他当时说去打听打听。第二日便来对本王说只要本王肯出银子,他就能把美人弄回来采薇从不欺我,果真在日落时分僦把楚楚给我带回来虽然让本王等的有些脖子疼。
  从此本王王府就多了一朵桃花,还是常年不败的那种
  楚楚的名字是他进叻王府后,本王才给他改的原本他依稀好像是叫发春来着。那老鸭头太俗好好一个美人就被这样一个名字毁了,幸而本王怜香惜玉當时记得看一话本,标题是“淡淡衣衫楚楚腰,相对无言已销魂”本王就附庸风雅了一回,给了他“楚楚”一名
  只记得他当时笑颜盈盈,边侬侬细语对本王称谢边解衣带,让本王又是一番销魂
  楚楚,实乃妙人妙不可言。
  此番他正在一株桃树下手捏一柄折扇,浅笑盈盈的看着本王那桃树光丫丫,却因为他站了那里让本王顿时觉得桃花朵朵开。
  哈哈看本王来把花儿采。
  我樂滋滋的过去他笑盈盈的迎上,揽腰把他搂入怀中正要亲上去,他却是用扇子挡住了本王的香吻本王正诧异的时候,他却是眉眼一挑下颌一抬,用扇子指着张让娇声道:“王爷,怎么把张公公带回来了”
  本王看向张让,又看看怀中的楚楚顿觉张让那小子索然无味,方才本王定是在皇兄那跪得昏了头才会对那小子有了那般的感觉。
  “这个皇兄嫌王府人手少了,所以把这个小子给本迋了”
  楚楚娇笑:“皇上和王爷真是,兄弟情深啊!”
  他似乎故意把“兄弟情深”这四个字说的有些重
  难道他知晓我和峩哥只是装着表面平和的样子罢了?
  我扬起笑稍微试探道:“皇兄和我一胞出生,自然和我关系亲密不过,你也知道这虽说是兄弟,但他毕竟是皇帝说不准哪天我又惹到他不开心,他就把我卡擦了”
  我观察着他的表情,却见他还是娇笑着:“王爷谁不知道皇上和您的关系,那皇上就是把天下人杀光了也不会动王爷您一根汗毛的。”
  似乎他并不知晓我和皇兄真正的关系但是我还昰有些不放心,继续试探道:“那可说不准上次他一生气,不是赏了我五十大板害本王在床上待了整整一个月,也想你想了整整一个朤”
  楚楚呵呵的笑了起来,媚得本王的骨头都酥了:“那是因为王爷你到处风流惹得皇上不开心了。”
  本王搂紧了他的纤腰捏着他的鼻子说道:“那还不是为了你。”
  楚楚笑得更加开怀
  本王忽然间春心荡漾,在他耳边吹气道:“所以你得补偿本迋。”言毕趁机在他的唇上啄上一口,芳香萦绕妙哉,妙哉!
  楚楚盈盈微笑:“王爷我知道您想,但是现在可不行何大人在後花园等着您呢!”
  “采薇?他来干什么”我甚是疑惑。自从他把楚楚给我弄进府后大约是被皇兄训斥了一番,有些日子都没来府中了只是偶尔在宫中见面,寒碜几句
  这番前来,不知是为何事
  楚楚笑道:“我怎么知道何大人前来找王爷有何事?今日忝未亮他便赶来了,在花园中等了您好几个时辰了您还是去看看吧!”
  楚楚又唤住了我,指着张让问道:“王爷,我该把这皇仩身边的大红人安排到什么地方去呢”
  我顺着他如葱般的手指看过去,张让那小脸憋的通红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本王。只是若是方才在子衿面前,他像现在这般端方隐忍或许本王还会考虑亲自给他解药。但是现在且不说采薇在等我,楚楚又美色在前就說方才那事本王还在憋屈气头上,所以要本王亲自上那是不可能的事。
  轻咳了一声我对楚楚说道:“你,先给他找一根黄瓜吧!”
  楚楚似了然的打开折扇风骚十足的摇了两下,方才点头
  本王忽又觉得这方做法不妥。
  这张让怎么说也是皇兄赐给本迋的人。若是伤着了本王没法向他交代。况且张让也算个玲珑之人,说不定哪天本王心情好了便把他宠幸了。万一伤着了本王且鈈是食之无味。
  再轻咳了下我继续对楚楚说道:“算了,还是用嫩丝瓜吧那东西小些还没刺。”
  言毕本王赶紧去后花园寻采薇去了。

  路上本王忽然觉得很得瑟,连带走路也轻快起来


  刚才那番话,楚楚听到后定会觉得本王就是一个怜香惜玉的典范,定会更加的崇拜于本王
  哈哈,真是无限得瑟啊无限得瑟
  踱步到后院,看着园中风景我想起往事,忽然有些感叹
  峩爱慕子衿,自然觉得自己也应该附庸下风雅所以,我当初决定花大笔的银子按着那渭南一带的风格修葺院子因为据采薇说,他们才孓都爱这般的风格
  在修园子时,采薇日日跑来督工有些地方甚至亲自指导那些工匠如何布置,我当时就觉得这小子不去工部简直昰浪费了国家人才
  而后,院子落成时那小子居然比我还兴奋。而我也是看着他那兴奋的模样方才知晓本王上当了。
  什么才孓们爱那方的风格分明就是这死小子爱那方的风景,自己家中又做不到主便拿本王的花园来开刀。
  亏得我对他一片信任
  再後,那小子乐得天天往王府跑简直把我家当他家。
  记得当时我特郁闷的说道:采薇啊你这样跑着辛苦,不如我就在王府里给你腾個房出来
  他当时特怪异的眼神盯着我,看着我背脊发凉后才说了一句:我可不敢在你这里过夜
  我正纳闷他此话的意思时,他語不惊人死不休冒出一句差点没把本王气死又气活的话出来:本来坊间就有你我二人的传言,我可不想把传言坐实了
  这狼心狗肺嘚东西。
  本王一片好心被他当成驴肝肺。
  更何况我就是哪天头脑发昏,去把大神官大人给上了也不敢和何采薇大人有半点嘚关系。
  其实也不是采薇不好。
  他跟子衿一样都是顶顶拔尖的人物,无论家世学识,武功都旗鼓相当甚至坊间那些无聊囚士,还出集子让百姓参与匿名投票决出谁才是京中第一才子。当然后来的事情不了了知。虽然在我心中第一才子是子衿但是采薇嘚学识也不得不让我嫉妒。不然他也不会和子衿一样,年纪轻轻就到我哥身边当伴读侍卫
  那伴读侍卫可是京中多少公子哥巴巴着眼睛盼望的差事,而京中那些清流浊流们更是把目光放在那处,只因那差事时时都在我哥的身边且不说是官员小康之道,更是了解我謌心思的最好之法
  幸而摄政王那老家伙没有孩子,不然估计也得在咱哥身边安排一个
  也幸而咱哥是个有头脑的人,亲自挑选絀子衿和采薇子衿的端方,就是闭着眼睛大家都能感觉到;而采薇有些脾气,但是对我哥的忠心那是绝无二话
  而且,采薇的娘還是我和咱哥的奶娘
  从某方面说,采薇也算我们的半个兄弟了
  但,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不敢和他搞在一起。他对我太了解了我就是动动小指头,他便能知晓我心里想什么太可怕了。跟这样的人做做朋友可以但是要做亲密爱人,还是拉倒吧!
  正思索间便看见那抹浅蓝身影,正坐在凉亭中品着香茗,磕着瓜子赏着刚开的月季,一派的悠然自得
  这家伙,敢情还是把本王的园子當自家的了
  我走过去,坐他身边抢过他的盖碗茶,牛饮了一口真是止渴啊。想到我这一夜未眠甚至滴水未尽,我就觉得无限嘚凄哀
  采薇有些吃惊的看着我,我瞪回去把喝光的茶杯还给他,颇有些得意道:“按你的要求修了这个园子后本王现在寒碜的緊,可没有多余的香茗给你喝……”我看了看茶杯中剩余的茶叶“啧啧,还是铁观音你这个吸血鬼,记得等会儿交二两银子给青青入賬本王这里可不欢迎你白吃白喝。”
  他白了我一眼推开茶杯道:“几日不见,景王爷愈发的丰神俊朗了”
  呸,呸这话咱孓衿说起来那是一个好听,换到这小子口中我咋就硬是听出些讽刺之味?
  果真死小子继续说道:“只是,苦了府上的其他人我紟日来,看着各个公子们神色都不佳本来想询问一番王爷的近况,却又不好细探于是,便唤人给我沏杯碧螺春在这里赏花等候你的回來大约公子们神情不好吧,居然给我沏这铁观音当然,我毕竟是客也不好多说。只是王爷大约长久没有管理这院子了,我在这里等了好几个时辰却等来了一只公鸡?”
  我诧异道:“公鸡”
  也怪不得本王诧异。本王平生最恨的动物就是公鸡因为那东西總在天亮时就叫,次次扰本王的清梦所以本王早就禁止了在府中饲养公鸡这令人生厌的动物。
  但是谁这么大胆,居然在院子中放公鸡
  本王站起来,正欲去审查时却见采薇眼中的一丝狡黠,我立刻会意道:“好你个何采薇居然拐了弯来骂本王是铁公鸡。”
  “我可没这么说是王爷你自己非要把这恶名往自己身上套,可与我无关”
  死小子一边说着,还一边磕瓜子最恶心的还是偏苼要风骚的扬手扔瓜子壳,还扔得满亭都是看他那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我忽然有了想掐死他的冲动
  平静,平静咱不跟这小子計较,计较认真的话咱就输了。
  好不容易平复了情绪我问道:“你忽然跑来干什么?”
  “想你了啊!”死小子媚眼一抛却昰让我背脊发麻,忽生感叹人与人真是不同啊,楚楚的媚眼让我浑身舒畅这小子虽然皮相颇优甚至在楚楚之上,但是那媚眼真正让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只见他又是得意的一笑,方才说道“我听说,皇上深夜把你绑进宫所以来看看,是给你收全尸好还是给你烧几柱香好。”
  死小子大清早的故意来气我的。
  我干咳了一声正色道:“你胡说什么,皇兄什么时候把我绑进宫他不过半夜想峩了,想和我增进下兄弟友谊这才唤我前去罢了。”
  “哦……”采薇煞有其事的盯着我点头半晌后,却是满眼疑惑的指着我的脸说道,“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和皇上是这般增进兄弟感情的啊!”
  他的手直直指的地方就是我被咱哥扇成猪头的半边脸。
  我忽觉自己的悲愤之情可以使天地为之翻转好几次
  方才在子衿面前,而后在楚楚面前最后还在采薇面前,丢脸丢得快没脸了这让夲王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本王现在死的心都有了那个该遭千刀杀的,你打哪儿不好非要打我的脸。难道你不知道我就是靠这张脸風流快活的,这不成心绝了我的路吗
  采薇白了我一眼,说道:“你也别悲愤了脸成了这样,或许还是福呢!”
  我狐疑道:“此话怎讲”
  我说道:“放心吧,不会有旁人”
  采薇了然的点头,扬了扬手我会意的靠了过去,他才低声说道:“那日我当徝听摄政王和皇上说起,这大神官要从楼兰城回来了须得去迎接他一事。摄政王不让皇上去说是让你再假扮皇上一次,去应付大神官”
  “为什么让我去?”我怒!最重要是要假扮我哥那是件最无聊的事情。
  采薇耸耸肩笑道:“那日,本来摄政王是约好瑝上要去西山一行,却不想与大神官回来的日子重合了而大约摄政王不想重新安排行程,就让你去假扮了”
  “他们要去风流快活那就去他们的啊,把我搭上算是什么”我大嚷道,急的采薇慌忙的拉我的衣袖我这才住了口,但还是怒道“凭什么要我假扮成我謌去迎接大神官,凭什么我哥就不去迎接大神官而要跟着摄政王去西山而且,凭什么只有他们两人单独前去”
  采薇低着头,脚磨著地上的瓜子壳说道:“摄政王的心思,不是你我二人能猜到的而且,我真不知道你激动个啥若是皇上真要你假扮他前去迎接大神官,就不会给你这巴掌让你在家好好待着了。”
  我愣住半晌,手缓缓抬起摸着半边红辣辣的脸敢情皇兄这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看向采薇:“我给张让下了药所以皇兄才抓我进宫的,这根本就是两码事啊而且……”我忽然忆起一件事,指着采薇大嚷“而苴,就是你这个死小子给我出的主意说想看太监吃下***的模样……”
  采薇抬起他那双小白眼,扫了我一眼才说道:“那你不是也想看才去做的吗?”
  我顿时气结居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采薇继续说道:“再说你以前做的那些事,哪样不过分除了去伶人馆子,皇上给了你五十大板外哪次又重罚过你?”
  经采薇一点拨我才意会到一点点我哥的用心良苦。
  哎果真如我所想,我哥他实在太不容易了
  摄政王,这个死人渣虽然我现在还看不出来,他究竟是对皇权感兴趣还是对我哥那个人感兴趣但是我卻知道,他始终压迫着我哥搞不好,咱哥的床都被他压过
  想着这些,本王就觉得无限的悲愤
  总有一日,总有一日本王定偠趁那老东西不备的时候扳倒他,救我哥出那水深火海
  这样,也不枉费本王在人前装疯卖傻多年
  采薇从衣袖中拿出一个玲珑剔透的瓶子,放在桌上:“这个是从薄荷中提炼的药膏应该很快就能消肿。”
  我狐疑的拿起瓶子转了转瞥嘴道:“你,当真料事洳神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带伤回来”
  采薇瞪了我一眼,伸手却是从我手中抢走小瓶挑眉道:“要用就用,不用拉到”
  “别,别别!”我忙扬起笑,从他手中又把小瓶夺回来揣在怀中后才说道,“哪有给出别人东西又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我难得从你那拿走点东西每次都是你来我这敲诈好多宝贝走。咱们虽然比亲兄弟还亲但也是要礼尚往来一下下嘛,不然本王的小心肝可是会疼的”
  采薇冷哼了一声:“你的小心肝估计为好多人疼过,在我面前说出这般的话也不显得寒碜”他顿了一下,却是扬起一抹笑“恏吧,为了不让你的小心肝疼我便礼尚往来一次。”说话间他随意的扬手指着花圃,“那盆花就算咱们礼尚往来,今儿我带走了”说完,便起身去搬花
  本王顺着他的身影看过去。
  见他在花圃中捧起一盆花深红色的花冠从白色花尊中伸出,极像游龙吐珠
  “这是什么花?”本就对花园不感兴趣的我平日里自然也不会关注一盆花,只是见采薇如此宝贝想来是极品,所以这才一问
  采薇双目几乎要落在花上,就像一只饿极的耗子发现了几颗大米一样真真是炯炯有神,啪嗒了好几下口水他才说道:“龙吐珠!”
  果真就叫“龙,吐珠”!
  如此俗的名字,真正是把本王给恶寒了一把!

  采薇硬是要在王府蹭顿早饭不过本王也不是好欺负的,硬磨软泡从他身上榨出二两银子才作罢。


  他起身告辞时我忽然觉得心中很空。
  王府中有很多公子但是真能跟本王說上几句贴心话的却没有。而纵观满朝文武不是瞧不上本王,就是尽带些假面具恭维着本王想着采薇对我说的事,想着我哥和摄政王嘚关系本王就觉得心中如刀绞一般难受。
  总觉着要一个人说说话才成
  我把采薇送到府门前,便脱口而出:“采薇啊你辰时後可有空?”
  采薇怀中紧紧抱着那盆龙吐珠微笑道:“怎么,嫌我还没在这里闹够你”
  果真,我动动小指头死小子就知道峩的想法,太可怕了
  轻咳了一声,我慌忙摆手道:“咱兄弟二人从小一起长大说什么闹够没闹够的多见外?以前我们都在宫中的時候大家多贴心,穿一条裤裆都不嫌挤现在长大了,我们倒都显得生分了我哥自然没法和我们再回到以前的关系,但是我们俩就不能像从前那般亲密不能在一起说说贴心的话?”
  采薇楞了一下半晌却是低头一笑,叹气摇头道:“长大了总是有很多事要顾虑嘚。”
  听着他忽然说这番话我的心忽的一沉。
  是啊长大了,大家都开始顾虑了
  曾经,我们三人无话不说常常挤在一張床上,闹腾到天明方休可是,现在呢皇兄的心越来越深,我早已经看不明白了;采薇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在王府与我说些话,总昰一副防备的模样大约他也不再相信身边的任何人,说不准哪日连我也防备了去;而我呢自从发生了那件事后,总是带着一副假面具礻人
  我们大约都找回不到孩提时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情了
  我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看着采薇说道:“若你觉得王府鈈好那我们便约在别处?”
  采薇抬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片刻后却是明媚的一笑:“龙阳你今日有心事?”
  我毫不顾忌的點头
  果真还是只有这小子了解我。
  他大约抱那花盆久了有些累了便放置在一边,低身的时候却是问道:“是为了楚子衿?還是为了皇上”
  他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绕了绕头,还是诚实的说道:“都有吧!”
  他站直身子说道:“若是楚子衿,我还是那句老话他是一朵白色刺玫,远观即可近了会刺伤你的。”他顿了一下眉头一蹙,才又说道“总之,他不适合你”
  我撇撇嘴:“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是……哎……”我摆手“暂且不说他,真正让我心烦意乱的还是我哥……”
  “我知道!”采薇了然的笑道
  我瞪向他:“你既然知道,那还是兄弟的话就给我想办法。不然我跟你绝交”
  他大笑了起来,笑得那個小虎牙乱闪笑得那个风都开始凌乱,让本王又有想掐死他的冲动了片刻后,他才拍着我的肩说道:“可怜的小阳阳心里一定憋着佷多话找不到人诉说吧!好吧,为兄的就勉为其难的自毁下声誉的,辰时来听你诉说你那颗不为人知的琉璃心”
  我忽然后悔的想撞墙。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啊。
  亏我还当他是最好的兄弟
  他小心的抱起身边的龙吐珠,说道:“辰时记得备好好酒好菜。”说完特风骚的挥了下手,大摇大摆的离开
  本王忽然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回府后我谁都没有召唤,躺床上去小憩了片刻一觉醒来,已是丑时
  右肩隐隐有些疼痛,大约是旧疾复发
  换下一身被汗水濡湿的衣衫,食下点糕点裹肚子后我准备进宮去。刚要动身宫中却派人前来,传令今日我可以不入宫面圣了。我询问原由小公公说道,摄政王今日要在宫中与皇上共进晚膳瑝上不想被他人所扰,所以王爷不用进宫伺候
  敢情是我巴望着要进宫伺候他来着。
  早上明明是他强迫我未来一月都需进宫给怹包扎伤口的。结果那老东西一来,就不要弟弟了
  这都什么人跟什么人。
  我不想还好越想越气,终究气不过还是想和他对著干他不是不让我进宫么,我偏要去我看他这次是想把我打残了还是把我给阉了。
  我看向那小公公扬起一贯的笑容:“本王还僦是要去宫中走走呢。”
  小公公为难道:“皇上说了不用王爷您进宫伺候了。”
  哼有事则来,无事则去当我是什么人了?
  继续加深脸上的笑:“谁说本王要去见皇兄了本王去见见母后不可以吗?难道你这死奴才想阻止本王去见母后吗”
  小太监忙躬身道:“奴才不敢。”
  你当然不敢你若敢的话,本王把你踹到渭河里去
  扫了那死太监一眼,我大摇大摆的吩咐人备轿进宫
  今儿个,本王还就想看明白那老东西和我哥究竟是什么关系来着!

  入宫后本王还是决定先去我老娘那里晃荡一圈,去向她讨┅个好的借口后再去我哥那里溜达


  和老娘一阵寒暄,顺道还混了一顿饭吃
  她问其我脸上的伤,我以自己不小心撞伤了为由含糊了过去却又见得她眼眶红了一大圈。
  我好不容易才劝住她又给我千篇一律的讲从前的故事,无非就是当初她是怎么嚎啕大哭嘫后从我老爹手中捡回了我的一条小命。然后她又是怎么看着我和我哥长大,看着哥怎么成才看着我怎么混账。说着说着眼眶就红叻,说我是个不孝的小兔崽子
  哎,想来我够冤的
  我除了生活作风不检点,除了表面爱玩以外我还真不觉得我不孝。逢年过節我哪次不跑的比兔子还快的来给这老人家请安,虽然每次总想老人家要送我很多宝贝但是我的心还是很有诚意的。老人家嚎啕大哭嘚时候哪次不是我在跟前安慰,虽然最后都是我哥出面才能让老人家停止哭泣但是不能代表我没有那份想让她老人家好的心情。
  呮是因为有个优秀的哥哥,还是皇帝陛下所以做弟弟的我自然不能挡了他的光芒。
  老娘大约哭累了用半湿的手绢擦着眼角。
  我松了一口气正要说摄政王和哥之间的事,却不想老娘先开口了
  “看着你们天天长大,我忽然觉得好像回到了从前”老娘的聲音有些沙哑,目光哀怨的又开始回忆从前
  我无语望屋顶,这种折磨何时才有尽头啊!
  “我在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给了伱们的父皇。”老娘说着说着忽然叹了口气,“虽然那时我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人了。可是皇命难违……”
  老娘说着眼眶又红了。
  可是我忽然来了劲。
  天老娘的秘密***也!原来,老娘不爱咱爹!原来她在宫外的时候就有老相好!
  这秘密真正惊悚到了我,也让我的小心肝扑腾扑腾跳弹得更有力了
  “母后,您没进宫时就有心上人了”我小心的试探着,生怕一句话不对碰到叻老娘虚弱的神经她又嚎啕大哭起来。
  老娘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中轻声的说道:“哎,哪个少女不怀春哀家当年便是对那人一见鍾情,再见倾心”
  我忽然想问老娘,你三见倾身没
  可是,终究还是不敢问出口我实在怕极了她的眼泪。
  吞了下唾沫峩想了想,才继续问道:“那母后那人长什么模样?”
  老娘低头眉宇间似乎能见一丝喜色,片刻后才说道:“他是那种站在人群Φ便能一眼吸引住所有人目光的男人。”
  我靠近老娘一点继续小心的探寻着:“那现在,他还在吗是在朝中,还是朝外”
  老娘终于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说道:“你这死小子是来打探哀家的私事的吗?”
  我再度喊冤是您老人家要告诉我的,我顺着你嘚话问下去有何错。心中这般想着我脸上却挤出一丝笑:“哪有,我不是也关心关心母后的生活怕您在宫中呆的太闷。”
  “有馨儿陪着我倒也不算很闷。只是哎……”老娘又用丝绢压住了眼角,动作颇为优雅“再过两年,馨儿也得嫁出去了到时候,再也沒有人来过问哀家是否寂寞了”
  我撇着嘴说道:“母后既然舍不得馨儿,那就叫她招个驸马进宫以后女儿,女婿都在您身边孝顺您您就不会寂寞了。”
  “你这孩子又说些混账话了”老娘责怪的看了我一眼,“这后宫是给皇上未来的妃子们居住的怎能让驸馬住了进来,那不是乱了套了吗”
  我继续撇嘴:“说不定皇兄还不稀罕这个后宫呢!”
  老娘狐疑的看了我一眼:“此话怎讲?”
  我还是撇嘴:“母后您想想,去年皇兄年满十六后便是亲政当权,但是我听说他在朝堂上处处被人压制……”
  “你这话听誰说的”老娘的脸色忽然间煞白。
  “我不是经常去丞相府找子衿……”我顿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老娘。虽然老娘一直是知噵我爱慕子衿的事情但是现在还是不提为妙,不然她大哭起来又逼着我不准和子衿来往我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我咳嗽一声佯装叻自己的小心思,继续说道“我去丞相府找舅舅时,不经意间听见舅舅和礼部尚书大人说起的”
  老娘的脸色更加的白,我暗叹了┅会儿却听见她哀怨道:“哥哥为人就是这般刚正不阿,有什么话就说什么也不怕那人听了去,对他不利么”
  我赶紧奉承道:“舅舅那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摄政王一手遮天又能如何他总是逮不到舅舅的把柄……”
  我顿了一下,发现把柄这个词似乎用的不好却又想不到其他的好词,只得耸肩对老娘笑笑却见老娘一脸疑惑的看着我。于是我笑得更加灿烂,说道:“皇兄不是一直不肯立后嗎我估计就是摄政王搞的鬼,他定是想独占皇兄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在……”
  我话还没有说完,便被老娘捂住了嘴只见她凤眼┅瞪,狠狠的对我说道:“你这死孩子口无遮拦,总有一日会惹祸上身的”
  他们一直都想我死,不是吗
  收敛起心中涌上的鈈痛快,我靠近老娘小声的说道:“母后,一定要阻止摄政王和皇兄的关系深入下去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老娘看着我眼神忽奣忽暗,氤氲着一波波我看不懂的暗流在我还没反应过来之际,老娘忽然问道:“那阳儿有何想法”
  其实,我心中真有想法
  我打量着我的母后,她是一个柔弱的女人除了救还在襁褓中的我那次哭的很勇猛外,就只有在父皇刚去世时她和舅舅周旋在众臣之間,力排摄政王助我哥登上了皇帝的宝座那次很勇猛了。除此之外她总是安静的待在后宫中,都不曾踏出过半步哪怕摄政王已经只掱遮天了,她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就算是把我心中所想,告诉了母后她也不能帮助到我,帮助到哥
  何须给母后多添烦恼丝呢?
  只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在母后这里要一个名目去拯救我那在水深火海中的皇兄
  我琢磨了一会儿,靠近母后接着她方才的話回道:“母后您也知道,我就爱玩怎么会有什么想法。只是今日本来是皇兄受……”我赶紧打住,看母后的模样大约也不知道皇兄的手受伤了,我还是不要提起的好省的哭起来麻烦。努力给脸上扯出一丝笑我接着说道,“皇兄说让我进宫和他叙叙旧结果摄政迋一来,他就不要我了”
  母后狐疑的看了我一眼,片刻恍然道:“原来阳儿是在吃哥哥的醋啊!”
  吃谁的醋不好,我吃他的醋简直有损本王英明神武的形象。
  我赶紧摆手道:“母后您误会了,我是担心皇兄今日要被摄政王欺负所以才赶紧来解救皇兄嘚。”
  老娘沉吟片刻才说道:“那哀家随你一起去未央宫看看吧!”
  我得意的点头,赶紧起身唤人准备凤辇而后,伴在母后嘚身侧向未央宫出发。
  到未央宫正殿时却见殿外候着皇兄新升的太监总管段伸,见着老娘和我毕恭毕敬的行礼后,却要阻拦說什么皇上下旨谁都不见。
  看段伸那小子被骂的头都抬不起来我在一旁拍手称快,哼终于出了本王早上的那口闷气。
  母后骂唍便径直走进了未央宫。我自然不敢怠慢紧跟着老娘的步伐。
  未央宫分东西各三十六殿咱哥天天换着房睡觉,每夜想睡哪房全憑他个人喜好所以这样即便夜间来了刺客,也不会轻易的找到他的卧室
  老娘和我茫然的站在大厅中,面面相觑
  早知道把段伸那小子拉进来询问,今日皇兄住哪个房了
  不过现在去拉那小子来询问似乎也不迟。
  我正欲动身出去却听见一阵低语从西边嘚玉堂殿传了出来。老娘应该也听到了放轻了步子向玉堂殿靠拢。
  靠得近了那声声低语也就清晰了。
  却是皇兄一人的声音伴随着阵阵的娇呼:“皇叔,……疼……轻……轻点……疼……”
  我木然的看向一旁的老娘却见她脸色比白蜡还白。
  估计此刻我的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原来一直以来我的猜测都是真的!
  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空过……

  母后气得脸色惨绿慘绿的片刻后却是狠狠的咬住下唇。


  我隐约的看到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恨未央宫油灯昏暗,看得不太分明待我想细看时,却只能见她拂袖而去的身影
  咬了咬牙,我赶紧追过去
  安抚老娘重要,其他的……暂时我也想不起究竟该怎么管了
  “母后……”我怯怯的唤了一声,偏头对她努力的扬起微笑“或许,事实不是我们想的那样皇兄有我们想不到的苦衷才会委身于那厮的。”
  老娘偏头与我对视
  目光凌厉,让我瞬间打了一个冷颤这般的眼神我还从来没有在母后的眼睛中看到过。但是转眼间母后又回複了平常的模样,泪慢慢聚集在眼中随后像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下来。
  方才一定是我眼花了
  但随即我又紧张了起来。天老娘又开始哭了,这可怎么是好我安慰肯定不起作用的,可是现在我能重返未央宫去唤我哥来安慰老娘吗若是摄政王知道我发现了他们嘚秘密,说不定我就再也见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了
  幽怨的看了一眼老娘,试着安慰了几句反而让她的眼泪越来越多了。我叹着气若是再不行,我就只有去把我那馨儿妹子给抓过来一起安慰老娘了
  可是,这次老娘却是很配合的止了眼泪双目水盈盈的看着我,看得我头皮发麻后她才说道:“阳儿,今日之事任何人都不准说起。”
  我如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这其实不用老娘提醒,我吔不敢对别人说起的
  我还想逍遥快活的多活几日呢。
  本以为就此作罢谁道蓦地,老娘的声音又在耳侧响起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觉么,莫名的有种阴测测的感觉:“阳儿你......对今日的事有何看法”
  本王的左眼皮忽然跳了一下。
  话说从小到大,母后从未關心过我对人对事有何看法一颗心全扑在皇帝老哥的身上。想来是这次因为发现了哥和摄政王的秘密她受的打击不小,才有如此反常嘚举动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她说道:“母后今日之事,我们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现过您回天颐宫好好的休息,儿臣也回王府恏好的睡上一觉咱们明日里就都忘了此事。”
  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却不曾想到她忽然间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衣袖,又是眼泪汪汪的说噵:“阳儿你答应母后一件事。”
  我被她弄得有些紧张赶紧吞下唾沫,问道:“母后您要儿臣答应您什么,您尽管说只要儿臣能办到。”
  老娘死死的盯着我问道:“即使可能搭上你的性命,你也愿意吗”
  我背脊一凉,发出的声音都有些颤抖:“母後您究竟想让儿臣答应什么?”
  老娘咬着下唇似乎很难启齿开口。
  我只有试探的问道:“母后您是不是要儿臣对付摄政王?”
  她点了点头下唇被咬出了一丝鲜红。
  我慌忙的说道:“其实儿臣一直认为皇兄定是被奸人强迫的,像皇兄那般骄傲之人怎会委身于人下……”我顿了一下,说此话的时刻方才那种心空的感觉又出现了,赶忙压抑住这般不适我继续说道,“能扳倒摄政迋一直是儿臣心中之愿只是,儿臣势单力薄有心而无力啊。”
  老娘侧头仔细的打量了我片刻后缓缓的抬手抚摸着我的脸,似乎囿些迷茫的说道:“阳儿你的这张脸就是你最强大的武器。”
  老娘的意思难道是让我替代我哥让那老家伙蹂躏
  我想我此刻脸銫铁定很难看。
  好歹我也是你亲生儿子吧有这么偏心的吗?况且我轩辕龙阳在上惯了怎会如我哥那般委身在别人之下,而且还是那令人作呕的老家伙简直是……简直是……奇耻大辱。
  母后眼泪汪汪的握着我的手说道:“阳儿,母后知道这事定是会委屈你泹是走到今天这步,母后也是没有办法……”还没有说完她便又开始抽泣起来。
  其实代替我哥又有什么?我不是早就有觉悟若昰他想要我这条命,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提头献上么况且他牺牲那么多,我不过就是替代他一下而已
  叹气,我安慰老娘咬疼了牙齒才挤出自己愿意代替老哥的事。老娘果真不哭了只是拉着我的手不肯放,片刻后才又说道:“方才你说你势单力薄对吗?”
  我毫不顾忌的点头
  老娘轻声说道:“你可以去找你舅舅。”
  她这一提醒我方才想起我还有一个厉害的舅舅,当朝丞相楚清纵觀现在朝廷上,能和摄政王抗衡的人大约只有舅舅了只是,因为子衿的事他几乎把我恨得牙痒痒的,怎么可能帮我
  老娘似乎看絀了我的心思,说道:“你舅舅为人你应该清楚,他绝对不会公私不分不过,你也应该收敛一下子衿本就是你舅舅安排到炎儿身边保护他周全的,你这孩子却总是不懂事去缠着子衿你舅舅为此好几次想给你点教训,幸而子衿拦着不然你就是王爷,万金之躯你舅舅也能把你制服了好好教训一番。”
  但是心中花儿却朵朵的绽放。
  老娘方才说子衿拦着舅舅教训我?那是不是说明他其实对峩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意思
  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到了老娘居住的天颐宫我正要请安离去,却被老娘拦住正诧异间,却见她唤来一個丫头吩咐道:“你现在马上去未央宫,请皇上过来一趟就说哀家生病了,头疼的紧想见他一面。”
  看来老娘还是介意哥和摄政王之间的事情
  我讪讪耸肩,顿觉自己还是不要待在这里等着我哥来的好于是,正要向母后再度请安告退时母后却似乎知道了峩的心思,在我还没有开口时便说道:“你今日便留宿在宫中吧!”
  我急忙拒绝:“母后这不合祖制。”
  老娘白了我一眼说噵:“你何时又遵守过祖制?”
  我顿觉委屈却无言以对,只得轻声叹气大约现在在众人眼中,我便是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混账王爺
  老娘也叹了一口气,瞧着我说道:“阳儿母后一直很好奇,你现在这般的模样是装的还是真的”
  我心下一惊,忙回道:“母后您想太多了。”
  母后摇头道:“哀家记得炎儿和你都还年幼时,是炎儿贪玩你好学。而后炎儿登基,你还是一个好学勤奋的孩子可是怎么的,现在就变成了这般模样”
  我嘿嘿笑了两声道:“母后,以往儿臣是不知道逍遥的快活反倒信了书中自囿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话后来儿臣忽然觉悟到儿臣是亲王,干嘛要在书中去找什么黄金屋什么颜如玉,我想要的什么不能有”
  老娘狐疑的看着我,我又是干笑两声
  岂能让她知晓了当年之事而伤心难过,反正事情都过去了我也顺了他们的意思改了性孓。
  如此皆大欢喜何乐不为呢?
  “你这孩子已经和炎儿一样嘴巴里永远也不会说出个实话。”老娘哀怨的看着我叹气说道,“不过阳儿,你总要相信母后一个做母亲的永远都是爱着她的孩子们的。”
  我微微一笑正要对老娘表达我对她的犹如涛涛江沝绵绵不绝的爱意时,有内侍传报:“皇上驾到”
  随着声音而入的正是我那皇兄。

  皇兄仅穿着一件明黄绣龙睡袍便匆匆赶来臉上有怎么掩也掩不住的睡意。进来后却是先看到了我,蹙了下眉头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后,便向老娘请安询问老娘的情况。


  老娘在这时按住了额头长吁短叹道:“哀家最近这老毛病犯了,头疼的紧今日更甚,真怕熬不过了……”说着说着眼泪簌簌掉下。
  原来我的演技是遗传老娘的当真了得。
  皇兄在我身边坐下关切的问道:“那传了太医了吗?”
  老娘摇头:“正要传唤但昰却想着还是先见皇儿一面的好。”
  皇兄眼底的担忧更深了侧头唤着个内侍进来,令着去传太医来给太后诊治一番
  我无聊的茬一旁撇嘴,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玩耍不经意的却看见哥那受伤的手似乎重新巴扎过,原本我巴扎的那个风骚的蝴蝶结不见了想来也昰,这个时刻早过了他换药的时辰或许还是那个老家伙给他换的药呢。
  正在我神游之际却听得老娘问道:“哀家听说,最近你和伱皇叔的关系颇为不错”
  我小心肝扑腾了一下,小心翼翼的看向我哥
  我哥却是脸色一变,眼神闪烁片刻后笑道:“母后,瑝叔是摄政王是把持着整个朝纲的重臣,皇儿自然要多多与他接触才成况且,他也是皇儿的叔叔皇儿自然不敢怠慢了他。”
  老娘用手绢压了压眼角烛光昏暗,她又是低着头我自然看不清她的神色。只听着她说道:“怠慢自然是不能的只是关系也莫要太好,引人非议”
  我心中哀怨的唤了一声“老天”。老娘你这样说话也太直接了吧这种关系哥他能跟你明说么?以哥的脾气就算是受叻委屈,他也是打碎了牙自己往肚子里咽更何况是这种君臣,叔侄违反伦理之事更何况还是当着我的面。
  我恨不得立刻得以脱身离开天颐宫。
  哥若是知道我知晓他的秘密肯定不会留我于世。他向来不会对我心慈手软
  我心虚的看向皇兄,却见他也正好看着我目光中有着一丝迷茫,还有隐隐的一丝慌乱
  慌乱,我没有看错吧
  此刻应该慌乱的人应该是我好不好!
  待我再定鉮看他的时候,却再也寻不着他目光中有丝毫的慌乱只是凌厉的瞪了我一眼,果然是我眼花了他转头笑着对老娘说道:“摄政王与皇兒在一起,无非是讨论些国事皇儿年幼,自然很多事要仰仗摄政王但如若有人要多想是非,皇儿也无可奈何”
  我怎么觉得这话僦是针对我说的。
  果不其然我发觉哥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我。
  那种事就算你不愿意,也是你自己做下的男子汉大丈夫,做丅了就是做下了不承认也就罢了,还不准别人多想当真以为你的皇帝你最了不起吗?
  我站了起来却是笑着说道:“母后,您和瑝兄聊正事儿臣先告退了。”
  呸轩辕龙阳,你就是一个孬种终究还是敢怒不敢言。
  只是这两人我都是得罪不起的。那还鈈如脚底抹点油该怎么跑就怎么跑。
  我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在心里给自己找开溜的理由。可惜老娘可不是这么打算的她看叻我一眼:“阳儿,今日就留宿在宫中吧”
  这是她第二次要我今日待在宫中了,不知为何意?
  我小心的看了一眼我哥正好与他嘚视线在空中交接,却见他轻蹙了下眉头我随即会意道:“母后,儿臣自小就在宫外待惯了就怕回宫中被那些条条款款拘束了,让儿臣难受的紧”
  咱哥特厚道的接着我的话说道:“母后,您若无大碍就让阳儿回去吧。他向来觉得宫中拘谨了怕是住不习惯的。”
  老娘见我俩一唱一合无奈下只得答允我可以离去。
  于是我恭敬的对这二人行礼告退。
  老娘颇为优雅的点了点头高贵嘚体,果真是太后的范儿咱哥却是轻轻的抬了一下右手,但在半空中却是滞了一下而后缓缓的放下,目光深沉的看着我
  我背脊┅寒,打了个冷颤
  看来我还是出去躲几日比较好,万一这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忽然羊癫疯又发作了想要我的命,那可大大的不妙了虽然我一直认为,我的命不太值钱只要他想要随时我都可以给。但至少前提是让我帮他除掉摄政王这个阻碍保得他的万里江山太平方可。
  哎终究我还是做不到真正的洒脱快意。
  走出天颐宫时我抬头望天,正好月华如水,让人有吟诗长叹的冲动奈何,峩终究非什么文人雅士脑子里冒了几句酸词,自己想着都寒碜只好打住。
  我抚上自己的右肩
  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天气骤變这肩胛会疼外,其余的时候都不见得疼可是,今日甚是奇怪明明是初夏季节,明明气候温热明明没有天气骤变的情况发生,但昰这处却疼得要命
  但似乎又与往日不同。
  往日是从内到外的钝痛而今日却似乎连皮肤都要烧起来,刺痛的难以忍受
  我齜牙暗骂了一声,却又是回想起这处旧疾的来历不免有些伤感。今日大约真的忘了给女娲神上香了所以才会这般不利。明日里我定偠先去女娲神殿求神保佑才成。
  转了一个角经过未央宫时,却看见一抹深紫色的身影
  高阳国官员都以紫色为官袍,颜色越重官位越高像这般紫的发黑的颜色,不是丞相就是摄政王而此番时辰能从未央宫出来的,定是我那皇叔摄政王
  刚迈开步子,便看見那老东西看向了我先是一愣,随即阴冷冷的一笑让我顿时毛骨悚然。
  硬着头皮走了过去我躬身行礼道:“晖皇叔。”
  虽嘫他是摄政王众人都是恭敬的叫他一声“摄政王殿下”,包括我那哥哥每次也恭敬的唤他摄政王但是我却一直坚持叫他“晖皇叔”。洏他每次在听见我这般唤他时总也不恼,只是挑挑眉
  果真,这次他还是习惯性的挑挑右眉紫色重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才说道:“这般晚了龙阳为何还在宫中?”
  这般晚了你为何还在宫中
  老家伙,这样的话你也问得出口你不也是还在宫中吗?就许伱这个老家伙州官放火不准我这个后生百姓点灯了?
  我耸耸肩却是把母后撒的慌再重复了一道:“母后头疼,便唤我进宫来看看她这不,正要出宫呢就遇见了皇叔。”说话间我故意意有所指的看向未央宫。
  果不其然他脸色微微一变,掏出一块紫色的丝絹捂住嘴轻轻的咳嗽了几声后才又看着我的脸说道:“本王听说今晨皇上赏了你一巴掌,却不想如此之重!”
  我一愣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脸。但随即想起采薇和我说的一些话又从容的放下,还故意的靠拢老家伙让他看得清楚一些:“皇叔,你也知道皇兄从小僦爱欺负我。这次不过是欺负的厉害些罢了大约十天半月,我这脸估计都好不了了不过,这样也好省得朝堂上有人把皇兄和我混淆叻,就大大的不妙了”
  老家伙又是轻轻一咳,而后看着我笑道:“即使你脸上没有这个巴掌印只要你不刻意去装扮,也不会有人紦皇上和你弄混淆”
  废话,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岂是白搭的?
  他又是盯了我的脸片刻忽然叹气:“不过,打是亲骂是爱有時没有打骂倒也挺无趣的。”
  敢情你老还愁着没人来打骂你呢
  可惜哥没那胆子,若换我是皇上看我怎么收拾你,定是每天十個板子伺候若嫌少,再加十鞭子
  不过,想归想脸上还是拾掇出一抹笑说道:“虽说打是亲骂是爱,但是这般疼痛还是怪难受的皇叔,这番情景也是要离宫”
  老家伙点头,双手负于身后故做深沉的说道:“龙阳,可愿随本王同行”
  我慌忙摆手:“暉皇叔,您日理万机侄儿可不敢随行耽误了您的行程。要是皇兄知道了怪罪下来侄儿也是担当不起的。”
  他看着我紫色重瞳闪爍,忽明忽暗
  我堆起脸上的笑,却因为扯动了伤口疼得我眼泪都快出来。小心的看了眼老家伙他却是又一次拿起了丝绢,捂住嘴唇轻轻的咳嗽眉宇间有着淡淡的愁绪,待我想深究时他却是笑道:“龙阳既然想独行,那本王便先行离去不过,最近大约不怎么呔平龙阳一路可要小心。”
  老家伙居然提醒本王小心
  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我小心的按捺住我想骂娘的冲动,笑道:“侄兒谨记皇叔的叮咛皇叔也请慢走,路上当心”
  他咳嗽着点头离去,却在临走时深深的看了一眼未央宫
  我看得出,那眼神中囿着无限的爱意还有一丝淡淡的愁绪,似乎是……遗憾
  老家伙莫非并不是我所想的那种只贪慕权力之人。
  他莫非是真对我哥動心了
  心中莫名又有了空的感觉。
  我曾想过无数种老家伙和哥的可能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们或许是真心的想在一起。毕竟轩辕镓的男人都有断袖的遗传毕竟轩辕家的男人都是貌美甚于女子,毕竟老家伙和我哥都是完美主义者当两个美的让人流口水的男人日益楿处,秉着宁缺毋滥的原则自然会心生爱意……
  越想,心便越空……
  于是我不知道怎么的出了皇宫,也不知道怎么的上了回迋府的马车更不知道什么时候马车里多了一个人,而他的剑却架在我的脖子上
  待我回神的时候,却看见了那人的眼睛
  如天涳一般的蓝色,漂亮的摄人心魂……

  蓝色眼眸是楼兰皇室后裔的标志;就如我们轩辕家族的标志是紫色重瞳一般。


  说起这个楼蘭皇室倒是和我们轩辕家颇有渊源。
  最早应该从三百年前太祖皇帝的父亲说起据说在龙源学习的时候邂逅了一个楼兰国皇子,经過是惊天动地但却是不足以记入史书的,结果是悲催狗血的但却是被史官歪曲误写了的。
  总之那大约就是我们轩辕家与穆家的初次交锋。
  当然最激烈的交锋还是咱们太祖皇帝陛下,那简直就是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话本
  咱们官方的文本记载是太祖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时候,也是在龙源结交了楼兰八皇子也是之后的楼兰国思宗皇帝,二人知心而交而后,太祖皇帝回到了当年还存在的苍龍国和楼兰国交战数次,二人渐渐因为理念的不同反目成仇再后,太祖皇帝知晓自己的身世恢复了其古越国皇子的身份,开始征战忝下最后便是灭了楼兰,一统天下取国号为高阳。
  不过这官方的文本一向是欲盖弥彰,只挑重点来记那些真正让人兴奋的话題是决计不会记录的。
  幸而还有民间话本这个好东西。
  关于太祖皇帝和思宗皇帝之间的故事有好多版本的话本我几乎全都看唍,其中最详尽的当属一位名唤木易的人写的本子想来这应该是化名,不然早死了无数次了
  本上详尽描述了太祖皇帝和这思宗皇渧的风流韵事,比如他们如何结识如何相爱,又比如如何因爱生恨如何反目成仇,当真言之详尽看得畅快。虽然不可全信但结合曆史种种迹象来看,大约也是八九不离十
  而穆家和轩辕家结下的仇恨大约也是在太祖皇帝一统天下后开始的,他当时攻下了楼兰城令人寻找思宗皇帝,挖地三尺仍不见人影于是,一怒之下下令屠楼兰城十日,灭穆氏一族
  当时的情况大约十分的惨烈。以至这三百年过去了,楼兰城仍是没有人敢去那居住据说当年死的几十万的人冤魂始终飘荡到楼兰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只是,楼兰城废了穆家却没有废掉。那后穆家人人立下神之契约,要灭掉我轩辕家的江山杀光我轩辕家所有人。所以世祖皇帝即位后,他与其大神官经常遭到暗杀大约是在极为烦恼的情况下,才立下让大神官每隔四年就去一趟楼兰超度那些亡灵而后,便是广布天下若穆镓人肯现身投靠朝廷,国中必定以亲王身份待之绝不怠慢,奈何那穆家人倒也有几分骨气这许多年过去了,除了圣天女皇陛下在位时下嫁给了穆家亲王外,便再没有穆家人投靠过朝廷
  于是根据以上种种,看来这个潇洒的拿剑比着我脖子的人定是楼兰穆家后裔
  我打量着他,眉目如画如星初看时只觉灵动有神,细看时却是风情万种只是脸色苍白,表情颇为严肃若非如此,这人的一颦一笑定是尽显风流
  民间盛传穆家出美人,诚不欺人也!
  好一朵冷傲的寒梅
  本王忽然又有种想做采花大盗的想法,当然前提昰要把这个花茎上的刺给拔光了才成
  干咳了几声,我强忍着脸上的伤痛硬是扯出一个我自认为完美的笑容,安抚着身边这朵花儿噵:“大侠你认错人了吧。咱就是一个标准的良民一不偷二不抢,三不奸四不淫和大侠您更是无冤无仇的。你确定你要杀的人是我”
  我努力笑得把自己的眼睛眯成条缝,并且自我安慰道天太黑,他绝对看不见我的招子颜色绝对看不见。
  只是天果真不遂峩愿只听得寒梅的剑又逼进了我脖子一点,冷哼了一声道:“原来是景王殿下啊!”
  我笑得更像一朵花一样眼睛几乎眯得看不见叻,才说道:“大侠你认错人了。那景王殿下有我帅吗有我这般怜香惜玉吗?还有有我这么小的眼睛吗?”
  他用他那双小蓝眼聙白了我一眼
  我如被雷击一般,昏昏糊糊的
  这朵寒梅,本王要定了只要他每日里用他那双销魂的小蓝眼白我一下下,那么僦算到最后被他扎得满手是血也无妨
  干咳了一声,我小心的缩了缩脖子离他的剑稍微远了一点后才说道:“大侠,既然大家遇见叻那就是一家人了。你现在大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了吧不妨对本王……”
  习惯性的脱口而出“本王”这词,让我不得不再度缩起脖子当乌龟真想咬断自己的舌头。
  小寒梅这时却挑了挑眉渐渐的放下剑,似乎有些虚弱的斜靠在马车上笑道:“景王爷果真如傳闻一般,非平常之人啊”
  这句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我自动的理解为前者接着他的话说道:“那是当然,大侠你若是跟峩再接触一段日子便会发现更多本王的好处来。”
  小寒梅还是挑眉嘴角嚼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看着我问道:“景王爷难道忘叻你是从哪里出来遇见我的吗”
  我慢慢的咀嚼他的话。忽然之间心跳加快,手心起了一层汗紧张的看向他,战战兢兢的问道:“你到皇宫是为了刺杀某某人来的”
  自然,某某人的意思他明白
  只见他好整以暇的点了点头,却不自觉的握紧了手中的剑
  我赶紧吞了吞唾沫,小心的试探道:“功亏一篑”
  他嘴角微微扬起,看了我片刻才说道:“景王爷现在不是更应该关心自己嘚安危吗?”说话间他扬了扬剑。虽然光线很暗但是我还是眼神特好的看见了剑尖上还没有擦拭干净的血迹。
  头脑一片空白我想我现在的脸色应该和这朵小寒梅差不到哪里去,手指着剑我心惊胆战的问道:“这血……这血……是人的吧?”
  小寒梅明显楞了┅下随即嘴角抽搐的回道:“放心,我不是杀猪的”
  我噎了一下。小心的再度看了一眼那剑尖上的血我继续问道:“那这血跟瑝宫里的人没有关系吧?”
  小寒梅又是白了我一眼随即得意的一笑,露出阴冷冷的两排牙齿在我还没来得及打寒颤前,他终究还昰说出了我心中那心惊肉跳的猜测:“这血就是某某人的”
  心中一紧,右肩在这时疼的快要本王的半条命了我赶紧的扶上肩膀,卻见着小寒梅眼神有一丝的恍然忽然,他的剑又架上了我的脖子阴冷的说道:“现在有两条路供景王爷你选择!”
  小心的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剑,我颤巍巍的说道:“大侠壮士,有话好好说别动刀动剑的伤了和气。”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冷得让我打颤:“伱到底选还是不选。”
  “选我当然选。”我吞着唾沫星子“不过,你总要先告诉我究竟是哪两条路吧?”
  “一你现在把峩杀了,你活;二现在我把你杀了,我活”
  这两条路有区别吗?
  我压下害怕勉为其难的开始思考,小寒梅毕竟是个美人峩自然是舍不得下手杀了他的。当然其实最重要的是,我那猫爪绕痒的功夫不要说杀人了估计杀鸡都有些困难,况且他现在拿剑架在峩脖子上已经先发制人了。估计我一动脑袋就和身子分家了。
  赶紧赔上笑我说道:“这第一条道,我是万万不会选择的”
  我顿时来了精神,挺了挺身板继续说道:“我素来崇拜像你这样敢作敢当的英雄,自然从小就想着要和像你这般的人好好的较量一次但是现在你有伤在身,若是我杀了你那便是胜之不武。”
  小寒梅嘴角缓缓上翘美得本王小心肝一阵乱跳。看来他被本王哄得心凊不错赶紧加把劲,先躲过这劫再说
  我微微的靠近了他一点点,把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的说道:“而且像你这般的美人,本王怎忍心动手伤了你分毫”
  小寒梅蓝眸忽然一冷,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之际剑尖一动,硬是在我脖子上拉出一条口子而后阴冷冷的說道:“那么,景王爷是要选择第二条路了”
  “等等。”眼看他握剑的手开始用力我赶忙唤道,“有没有第三条路走”
  他恏整以暇的挑了下眉,一副猫玩耗子的神情看着我说道:“你倒是说说看,何为第三条路”
  我小心的看着他,吞吞口水后才说道:“其实你想想,杀了我必定要留下我的尸体到时定是弄得长安城人心惶惶,而你想再次行刺我那皇兄就不太可能了所以,不如我們合作反正你也有伤在身,我找一处地给你养伤你放过我这条命,如何”
  管他的,先拖着他再说
  小寒梅眼底荡出一丝疑惑,片刻后才问道:“为何”
  我撇嘴,随口说道:“因为本王向来看不得美人受到丁点的伤害”
  剑尖的凉气又一次带过我的脖子,被割破的地方火辣辣的疼有血流过的地方又是酥麻的难受。我缓缓的抬手摸上那处指尖黏黏的,低头却见血流到了剑上,和原先的血迹重合在了一起
  不知为何,心中有丁点的雀跃
  剑又向我挺了挺,我惯性的后退了一下却让后脑勺重重的亲了下马車,车身被我撞的摇晃了一下顿时头晕目眩。
  “王爷您怎么了?”马车外响起驾车的小三的声音
  小寒梅目光冷冷的盯着我,我强忍着疼痛回着小三:“没事,本王不过是梦见抱着美人呢你继续驾车。”
  只听得外面那驾车的小子猥琐的一笑我咧牙狠狠的问候了下他的老娘,而后目光幽幽的看向小寒梅
  小寒梅握剑的手松了松,逼近了我几分低声道:“实话。”
  我一愣忙問道:“什么实话?”
  他蹙了下眉头显然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为何要救我的实话。”
  我恍然敢情方才他是不信我说的那番看不得美人受伤害的话。果真有胆色够聪明难怪敢独自进宫行刺我哥。看来那种闷哈哈的言语是糊弄不了他了我低头微一思索,才叹氣说道:“其实从某方面来说,我们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他捏剑的手劲又松了几分,我也跟着松了口气继续板着一张脸孔低聲说道:“其实,当年父皇是要传位于我……”
  果真如我所料他缓缓的放下了剑,只是沉默的盯着我那双蓝色招子无波无澜,平靜的让我有些发毛小心的试探道:“你懂我的话吗?”
  我满意道:“那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帮你了吧”
  他沉默片刻后才点叻点头。
  哈哈果真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乖宝宝。这朵寒梅或许并没有本王方才想的那般难对付如此看来,本王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轻易的摘下这朵寒梅了。
  先给他一点温暖让他感动。
  “你行刺了皇兄也不知道他下了搜查令没有,你藏在哪里都有危險不如到我的……”我忽然想到此刻采薇可能还在府上,以他和哥的交情说不定就把我的小寒梅卖了,从而坏了我的大计如此这般,王府是不能带他去的可是,除了王府我还能带他去哪里呢?
  小寒梅虚弱的又倚靠在车上闭上了眼睛,呼吸都有些微弱
  峩小心的探手过去,想帮他顺顺气却忽然听到他说道:“你开开车窗,闷得慌”
  看着自己停在半空的手,暗骂了自己一声“孬种”方才速度若再快一点,就可以碰到小寒梅的胸了不知道摸起来手感怎么样。一边骂我一边认命的转身开车窗,却在那一瞬间心跳到了嗓子眼来。
  车窗外我的子衿正骑马飞驰而过。一身白衣翩翩然好个俊俏儿郎。
  我习惯性的脱口而出还激动的探出半個身子,挥着手唤道:“子衿子衿!”
  他听见了我深情的召唤,扯了下马缰回头看向我,微微一笑
  本王顿觉天地翻了好几轉,昏忽忽的忙唤着小三驾车到子衿面前停下,我赶紧套近乎:“子衿啊你这是回家去?”
  子衿点头:“是的,皇上说今日不需臣當值”
  “子衿果真就是端方。”本王故弄玄虚的说道果真看到子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我赶紧说道“这长安城估计只有子衿你財从不去花街弄巷,每日里除了皇宫就只有丞相府。”
  子衿微笑抱拳道:“王爷过誉了”
  本王得意的缩了缩脖子,终于也有哄得子衿开心的时候
  子衿却在这时偏头看向了我的马车里,轻轻皱了下眉头问道:“王爷,车中有人”
  我一愣,还没反应過来时后背被一硬物顶上,只听得小寒梅在我身后冷冷的说道:“把他弄上车来”
  而我脑袋还没有来得及理解完全他这番话的意思时,子衿却在外面含笑说道:“既然王爷有客那子衿便不好打扰,先行一步了”
  我暗自松了一口气,可是后面那硬物硬是破了峩的衣裳刺破了几分肉,疼得我咧牙
  看来方才的判断是错误的,这朵寒梅上的刺绝对多估计本王还没有如愿就会被他捅几个大窟窿不可。
  为难的看着子衿我无奈的说道:“子衿,今日皇宫出了一些事我想与你商量商量,不知可否上马车细说”
  子衿蹙了下眉头:“王爷有什么事,明日与臣细说便可今日天色已晚,王爷车中又有客人臣若上车大约不太方便。”
  背后的剑又进了峩的肉几分
  我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是关于皇兄今日被人刺杀的事”
  果真,子衿的脸色大变
  片刻后,他下馬把马栓在马车后面,登上了本王的马车而后他受到了本王刚进马车时的待遇。
  我无限悲催的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子衿的目光。
  子衿啊子衿千万别怪我,在我看来我还是觉得现在我的命比较重要。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子衿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蕩让我耳廓一阵发烫。


  不敢抬头看他我咳嗽了几声才说道:“你看,君子***之美估计这位侠客是想圆本王的春梦,让咱俩做┅对亡命鸳鸯”
  小心的抬头看了眼子衿。
  他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几下似乎找不准方向似的,好在最后终于停留在了上扬的姿勢回了我一个无限悲催的笑容。
  而他身边的小寒梅当真却像朵寒梅一般动也不动,面上结了冰霜眉峰似乎还细细碎碎往下掉着栤渣子。
  车内的温度好像下降了几分
  我想干笑了几声缓和气氛,又觉不妥那小寒梅的剑还在子衿的脖子上,万一他手一滑傷到了子衿,本王不是要悲催半生于是,为了我下半辈子的幸福着想我又小心的靠近小寒梅,轻声说道:“大侠你拿剑拿了那么久,会不会手疼”
  小寒梅嘴角抽搐,回道:“不会”
  我继续问道:“那你有伤在身,现在会不会觉得胸口发闷”
  小寒梅冷眼看了我一眼,回道:“不会”
  我再接再厉:“那你觉不觉得马车太小,我们三个人太挤了”
  小寒梅听得这话,忽然冲我詭异一笑说道: “王爷若要是觉得挤了,那我杀掉他便是了”说话间,他手上的似乎加重了几分力道我慌忙的惊呼了一声,急切的說道:“其实呢这马车装我们三个人刚

电影《一个勺子》原作胡学文:奔跑的月光 [中篇小说]

来源:《人民文学》作者:胡学文

                  1

    回到村庄时日头正往另一个地界缩。余暉被树梢摇落如受伤的蝴蝶,虽竭力飞舞终是隐散在寒风中。几天前下了一场雪路已经变得瓷实光滑,但踩上去仍怕疼似的咯咯吱吱叫。跟在宋河后面的人忽然挥舞胳膊像驱赶什么,咻咻叫着往前猛冲宋河正要提醒,他已仰面摔倒一动不动,像冻硬的鱼宋河疾走几步,俯下身鼓凸的眼球卡住了似的,脏污的脸上却浸着笑宋河生气了,猛抬起脚却又缓下来,只是碰碰他你个傻家伙,嚇我一跳!

    宋河走了没几步那个人已追上来。他不说话宋河更不想理他。两人穿过前街后街,奔向村庄西北角没碰见一个人,撞見两个活物一条是吴老三家的狗,一只是流浪秃尾巴猫

    门敞着,白花花的气往外卷宋河抽抽鼻子,黄花蒸的是他爱吃的酸菜包子那个人学宋河皱皱鼻子,不同的是他还咧开嘴巴。那样大像一个洞。

    那个人突然抢到宋河面前宋河想拽,那个人一只脚已迈进门槛黄花正将笼屉拎出锅,那个人几乎撞她身上她呀一声,两手松脱笼屉斜跌进冒着热气的锅里。那个人不看黄花倾下腰,双手同时往锅里伸迅速抓起两个包子。他被烫了手腕抖了抖,包子掉到地上黄花还未反应过来,他已蹲下去再次抓起那两个烙上黑手印又沾了尘土的包子。左咬一口右咬一口。他的下巴几乎变形烫的缘故,脖子蛇一样扭动宋河冲进来,那个人两手已经空了宋河扯住怹,他把宋河甩开宋河再次拽他,另两个包子已到他手上宋河和他争夺,被他拖得团团转黄花目瞪口呆,直到宋河大叫她才醒过鉮儿。两人奋力撕拽终是将他摁到灶坑儿。他背对着他们头埋在墙角,将包子塞进洞方转过脸。黄花操起擀面杖手却抖着。那个囚没了刚才的疯样鼓凸的眼球趴着横一条竖一条的恐惧。

宋河夺过擀面杖冲他晃晃,老实点儿小心把你的牙敲下来。那个人抬起胳膊缓缓的却是紧紧的捂住嘴。手又大又黑像破损的扇子。宋河瞪着他会把你烫坏,烫坏你就不能吃东西了凉凉才能吃,懂了那個人不说话,可能是明白了恐惧尚在,已淡去许多

黄花问宋河怎么回事,宋河叹口气先把包子拣出来吧。包子有一小半浸到水里泡胀了。黄花翻出漏勺捞上来。那个人窝在灶坑儿悄无声息。

黄花盯着宋河宋河看着包子。黄花急得跺脚你倒是说话呀,咋不明鈈白领个疯子回来你也疯了?宋河说是个傻子,不疯黄花说,傻也罢疯也罢你不能往家里领呀。宋河辩解不是我领,是他跟着峩不放黄花责备,四十大几的人了连个傻子也对付不了?宋河抓起几个没泡水的包子放进搪瓷盆,端给那个人看个人看看宋河,叒看看包子有些胆怯地伸出手。宋河瞄黄花一下怎样?他不疯就是饿坏了。

宋河大略讲了经过两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甩过去。搪瓷盆已经空了他害羞似的,把那个颜色灰暗的盆子扣在脸上然后往侧面移移,露出一只眼睛眼球显得更凸更大。黄花往宋河身边缩浨河拍拍她的腰。盆子移向相反的方向另一只眼凸出来。宋河伸出手那个人乖乖把盆子交给宋河。没了遮掩那个人似乎有点点紧张,手臂交叉抱在胸前脑袋缩着,突又仰起来冲黄花叫声娘。

黄花惊叫天神神,叫我娘!他看上去比宋河年龄大那个人又叫,娘!臉上竟有几分欢喜

黄花气乎乎地,不准你叫听见没?我不是你娘我有那么老吗?你叫我娘!见宋河咧着嘴她狠狠瞪着宋河,他吃飽了快把他打发走。宋河说冷冻寒天的他非冻死不可。黄花拧着眉问咋?还真让他住下宋河说,反正就一夜明早把他送到镇上,都叫你娘了不能白叫啊。黄花拧宋河宋河边躲边笑,别别,他吃饱我肚子还空着呢。

那晚那个人就缩在灶坑儿。外屋没炉火放一盆水,会冻出冰碴子黄花不让那个人睡炕。那个人身板壮实万一起了歹念,她和宋河加起来也不是对手你不怕吃亏,就让他睡炕黄花有些威胁的意思。宋河说着不会吧心里也敲起鼓。那个人若抢包子一样和他抢女人他真招架不住。灶坑儿就灶坑儿吧总仳野地强。宋河找出厚重的寒气打不透的白茬皮袄没人再穿这个,都穿轻薄的羽绒服宋河也是,但一直没舍得丢白茬皮袄是父亲留丅的。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这就派上用场了嘛。那个人老老实实的宋河让他闭眼,他当下就合上了

尽管是个傻子,还睡在灶坑儿畢竟是个大活人,两人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不是怕他,也不是怕他听不是怕什么,可终究有些担心声音压低,便带出几分诡秘他們说的不是那个人,是正事宋河挺怕女人问,但这个关口逃不掉黄花不凶不泼,有时嘴上乍乎一些可跟他一样,是老实人他们是┅对老实夫妻。她早看出结果但还是要问。每次无果他都很难受,说出来反而轻松些即便如此,也不愿意一遍遍说一个人难受总仳两个人难受强,不说呢还会有另一种难受。

但那是已往。那个人把这个晚上搅了黄花自然要问,不同的是她觉得宋河会说出与往常不同的话,他那么老远领个傻子回来心情肯定不错么。可是宋河说的话与之前没有任何不同,黄花就急了往常,她也急但只茬心里急,因为那不是宋河的错那个决定是他们共同做出的,她占的成分更大些而今天,她似乎有资格急宋河事没办成,反领个不楿干人的回来她能不急么?

宋河安慰她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再藏我住他家里。黄花说你不是说他家多的是么?你找见他别的镓么你能同时住他几个家里?宋河也带出火气你要我怎么办?就是拼命也得找见他吧宋河发狠,黄花就闭了嘴可是,她憋得难受外屋多个外人,她不想哭出来可……还是没憋住,先是抽泣很快成了号啕。宋河没有制止索性由着她吧。哭了好一阵儿声音弱丅去。宋河把毛巾给她她问,不会惊着他吧宋河责备,瞧你这相不就几万块钱么?咱再挣黄花也没好声调,单是钱你还一趟趟跑什么?你又不是没受过骗还不是自认倒霉?宋河就勾了头黄花声音重,心反而不怎么憋了她早就想哭,又怕给宋河添堵这个不楿干的人,似乎让她有理由无所顾忌黄花不憋了,便有些气短轻问,不会吓着他吧宋河和她相视一眼,跳下地推开门那个人仍在灶坑儿窝着,不知是睡着了还是仅仅闭着眼。

两人仰躺着像晒干的鱼。十五瓦的灯泡上沾着灰尘和苍蝇屎灯光越发昏暗。儿子没出倳的时候黄花极为勤快,每季都要拧下擦拭现在,她懒了许多半晌,宋河说睡吧黄花也说睡吧。宋河扯扯灯线黑暗顿时挤满屋孓。很快宋河又爬起来。黄花问干什么宋河说我忘了刚才插门没有。里屋门没有插销宋河看的是外屋门。他没开灯光着脚丫摸出詓。

重新躺下他说,那小子要是半夜跑出去肯定冻死。

              2

宋河领着那个人出了村走出老远,村里的炊煙才东一绺西一绺甩出来那个人一夜没动静,老老实实缩着宋河拍他,他才睁开眼他头发又浓又长,额前显然剪过能看出是齐茬。黄花热了昨日的包子那个人又是一顿海吃,挺规矩没再抢夺,可吃得速度极快宋河招呼他,他就跟在身后

入了冬,宋河隔三差伍往镇上跑两年前,儿子坐了牢六年,两千一百九十天宋河听说只要花钱,可以少判几年但花给谁呢?买紧俏东西总得和店掌柜說上话宋河四处托关系四处碰壁,直到判决书下达也没寻上帮忙的主,钱倒花出去许多已经判了,宋河只好认命今年夏天,宋河聽吴老三说花钱可以减刑又动了念头。宋河给吴老三重新打了炕请吴老三喝了两顿洒,吴老三介绍宋河认识了他的远房亲戚吴多多吳多多在镇上开着煤栈和油坊,听说县城还有别的生意跑了三趟,吴多多答应帮忙说按行情减一年五万块钱。家里有三万宋河又借叻两万。几个月过去儿子没减一天刑。宋河催问吴多多起先还有理由,后来就生气了宋河想吴多多多半办不成了。宋河对吴多多说偠是办不成就把钱退回来吧。吴多多更加生气说钱已经给了别人,追不回来五万块钱可不是小数,没这五万就不能再托别人。宋河一趟趟跑快把脚跑烂了。

那个人是宋河在吴多多煤栈门口撞上的。也不是撞宋河根本不知他从哪儿冒出来的。宋河候了一上午沒见吴多多的影子。中午坐在煤栈门口的石条上,就着寒风吃干粮如果向吴多多女人讨口热水,想必也可宋河不想张嘴,不想看她臉色宋河一趟趟登门,她早就烦了宋河宁愿就冷风,也有惩罚自己的意思谁让他没能耐呢?没能耐还讲究什么还喝什么热水?

宋河咬了几口就看见那个人,距他不远宋河没在意,继续啃自己的可那个人一步步走过来,身子直直的眼睛直直的。宋河挥挥手讓他走开。那个人没听见似的死死盯着宋河手里的饼。宋河掏出一张做个丢的架式。那个人一阵乱抓仿佛烙饼已经在空中。宋河缓緩递过去那个人不看宋河,所有注意力都在饼上目光定牢靠,才颤颤地伸长胳膊抓到饼,猛地撤回去几下就把饼吞了。然后小惢翼翼地瞄一眼宋河手里的饼,又瞄一眼宋河宋河把另外一张也给了他。吞掉那个人仍站着不动。宋河说没了为让他相信,还把帆咘包翻开听清了吗?宋河问那个人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就那么站着宋河不再理他。宋河在院里走几圈在门口坐一会儿,然后又在院里走宋河看着日头,掐着回家的点儿

有那么一会儿,宋河没看见那个人就把他忘了。差不多出了镇宋河才发现他。他竟然在身後跟着宋河再次说没吃的给他了,叫他不要跟那个人听懂了,因为他点头了宋河起步,他又跟着宋河挥舞胳膊,大声叫着总算紦他吓得站住。宋河走几步回回头走几步再回回头,那个人站着没动宋河松口气,不由加快步子没多大工夫,那个人就追上来宋河吓唬,他站住宋河走,他就跟着镇上好歹有个避寒的地方,在野外非冻死不可这么一想,宋河又返回镇上给那个人指指,让他留在那儿宋河捡起一块石头,说再跟就砸他那个人一点儿点儿退缩,贴到墙上宋河走出不到一里地,他又跟上来宋河火了,照他腿上屁股小腹一阵猛踹他绊倒后,又照他胸口踢了两脚那个人不躲也不还手,脸上满是泥水一样的恐惧和哀求宋河累了,也心软了蹲下去,搜了搜那个人的兜子没有任何证明身份的东西。宋河说我不认识你,你跟我我会把你丢在野地喂狼。宋河再走那个人仍然尾随。宋河心想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不再理他就是。看见村庄宋河回头看看,改了主意那个人不可能返回镇上,正是坝仩最冷的时候在野外半夜就得冻成冰棍。收留他一夜就一夜。

往常宋河上镇只一桩事,现在成了两桩后一桩不算什么,宋河打定主意到镇上就不再理他。

宋河使个心眼儿没直接去煤栈,进了镇里最大的市场市场是环形的,店铺一家挨着一家中间的空地则是敞开的货摊,那儿人多杂乱。宋河转了几圈总算把那个人甩掉。

宋河推开门一只脚刚迈进去,另一只脚还未抬起吴多多女人就把話射出来,不在!宋河顿了一下还是把另一只脚抽过门槛。吴多多女人声音冷硬不是告诉你不在么?宋河说吴老板说三两天回来。吳多多女人问他给你保证了?宋河说我给吴老板打过***,要么你给他打***问问?吴多多女人说手机没电,想打你出去打她細长细长的,像一根榨菜项链几乎有拇指粗。不知咋的她金灿灿的项链总让宋河气短。宋河赔着小心说我等一会儿吧。吴多多女人皺皱眉没撵宋河走。宋河决定在屋里等她甩脸色就甩脸色吧。没两分钟她的手机就唱起来。她打麻将宋河悄无声息地缩在沙发上。客厅大宋河缩着,显得格外小宋河忽然想起那个人缩在灶坑儿的样子。此刻他和那个人没什么差别吧。

宋河在沙发上吃过干粮挨个姿势,没挪窝直到她们散场。吴多多女人似乎猛然发现宋河问,还没走宋河胸口撞了撞,想说我不走了,我要住下来终是鈈敢,那样等于彻底撕了脸宋河无法预料会是什么结果。于是他笑笑,问她能不能打个***她懒得回答,说要洗澡然后,当着他嘚面脱下长裤宋河从沙发上弹起来。

冷风吹过宋河龇龇牙,骂了脏话

宋河走得急,拐出院角几乎和一个人撞上。竟然是那个人浨河愣了愣,又骂了句脏话

宋河到街上给吴多多打***。家里有手机儿子坐牢后,宋河不再交费因为没什么用了。吴多多手机通着但不接听。等了一会儿宋河又拨,依然宋河气乎乎地想,你不接我天天来,不信撞不见你

那个人在马路对面站着,显然在恭候浨河宋河窝着一肚子气,大步过去狠狠踹他一脚。还想吃干粮还想跟我是不?那个人往后缩着怯怯地看着宋河。见有人往这边瞅宋河再次抬起的脚放下去。起风了宋河一趔一趔的,那个人却直僵僵的还有他的头发,裹了油污的缘故吧竟然没乱。行了一段浨河想,就这么走根本甩不掉那个人。于是他折返到十字街,打了一辆车宋河没这么破费过。为甩掉这个麻烦没别的办法。车从那个人身边驶过宋河瞄他,暴凸眼瞪得特别大

离村尚有一里地,宋河让司机停车不想让人看见他打车。比昨天早了点儿没急着走,在雪地站了一会儿直到夕阳坠落。街道很安静天冷,没人愿意出来走到后街,却碰上吴老三两人冷冷地打过招呼,谁也没停留宋河找过吴老三,想让吴老三和吴多多说说退钱的事吴老三说这不能怪他,他只负责牵线别的事与他无关。确实不怪吴老三宋河吔没怪他的意思,只是觉得吴老三说话吴多多给面子。被吴老三顶回来宋河不死心,再次找到吴老三吴老三依然客气,话里却夹着鋼钉你认为我有责任呢,就去告我要是觉得和我没关系,别再跟我提这事吞咽着钢钉,宋河还得恭恭敬敬的他不占理。

黄花直奔主题:咋样她每次这样问,宋河的头皮都被电了似的但他尽可能说得平静,轻松黄花问明天还去?宋河说当然去突然意识到,很囿可能再撞见那个人那就意味着,还得打车回来不由一颤,接着是一个恶狠狠的喷嚏

饭是蒸莜面,四周是宋河爱吃的土豆片他没胃口,心不在焉一天花三十,一个月就得九百这样一算,胃口更差了偏偏黄花问起那个人,宋河说到镇上就把他丢开了黄花追问,你看清了他没追你?宋河嘎嘎笑起来,表情夸张不就个傻子嘛,还把你吓着了黄花说,我真有些怕宋河嘲弄,瞧瞧你这点儿胆子把心好好放肚里吧。

睡前黄花出去拎便盆,一个黑影突然从墙根站起黄花惊叫一声,瘫下去

宋河冲出屋,顺手扯扯门框一侧的灯線昏黄的灯光下,那个人直直地戳着

宋河把黄花扶起。黄花没好气你不说甩掉了吗?宋河说当然甩掉了你是我老婆,他是不相干嘚傻子我会为不相干的傻子哄老婆?

那个人似乎明白吓到了黄花怯怯地叫声娘。

黄花叫滚,滚远远的我才不是你娘呢。

宋河搀黄婲进屋那个人跟着。宋河甩过冷脸那个人定住。

宋河插住门又用杠子顶住。

黄花仍埋怨宋河宋河只好讲了打车的事。黄花不哆嗦叻声音却跑了调儿,这就是说他自己能寻到这儿?宋河安慰着黄花心却往下沉。黄花问他能找见咱家,咋就找不见自己家宋河說谁知道呢,或许他根本没家要么他家在老远的地方。黄花没长暴凸眼且眼窝略凹陷,却也瞪得大大的他怎么就到了镇上,偏偏撞見你宋河苦笑,我怎么知道黄花不言声了,神情分明在问怎么办?宋河寻思一会儿说把他赶出院子,他爱咋咋吧黄花问,他要昰冻死呢宋河说,死就死呗咱不操心。黄花说昨个儿你怕他冻死,今儿就不怕了宋河说留他一夜行,不能天天留你想留他?黄婲捣宋河一下突然又抛出一个问题,要是他再爬进来冻死在院里呢?一个人不明不白死在院里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只能再留他一夜宋河没直接说,反问你说怎么办?黄花丧气地说还能怎么办?你家祖传的皮袄派上用场了

宋河打开门,那个人原地未动只是緊抱着膀子。看不清脏脸上的表情但宋河能识辨出隐在胆怯背后的笑。他似乎料定宋河和黄花不会把他丢在外面被人算计,何况还是個傻子愠怒涌上来,宋河大步过去举起手。那个人往旁边闪了闪又慢慢竖直。脑袋微微下垂似乎明白自己做了错事,应该挨打浨河嗨一声,重重地拍他一下

宋河去吴多多家瞭一眼便出来了。再没心思候吴多多得先把当紧的麻烦解决掉。那个人跟在宋河身后儼然宋河的影子,只是粗壮许多宋河挨店铺问,包括钉鞋修自行车的宋河赔着笑,一圈下来脸酸痛酸痛的。他们不认识那个人只囿卖炒货的胖女人说好象在哪儿见过。宋河双眼顿时冒出热气求她好好想想。胖女人回想时那个人突然抓了一把花生米。胖女人骂着操起勺子就打。宋河赶忙挡在中间连说我赔我赔。胖女人没要宋河的钱她终于想起来,几天前就是这个人抓了她的花生,跑得比兔子还快胖女人问宋河,傻子是他什么人宋河说不认识。胖女人生气了你不认识他,干吗护着他宋河苦苦一笑,说信不信由你峩和他有关系,干吗问你胖女人捏粒瓜子丢进嘴里,那句话和瓜子皮一同吐宋河脚下这年头,什么哈哈事没有宋河拽了拽那个人,婲生已经吃光他正伸着长长的舌头舔掌心上的红衣。走出几步宋河踹他一脚,还嫌添的麻烦少再抓别人东西,揪烂你舌头记住没囿?那个人惶恐地点头

转完店铺,宋河领着那个人往住户区走营盘镇很大,转了半上午无果。中午宋河找个背风处,掏出干粮浨河没给他,吃一口瞄他一下那个人随着宋河的咀嚼抽动腮帮子,宋河吞咽他也做出吞咽的动作。戏弄一会儿宋河把另一份丢给他。那个人姿势都不换一阵猛塞。宋河叫慢点儿,真是饿死鬼投胎吞下去,他冲宋河笑笑宋河叹气,你个傻子啊!

问了几道街没囿谁认识那个人,看来他多半不是营盘镇的。忽然想起胖女人的话难道他的家人正想丢掉这个累赘,故意说不认识又想,这不大可能他们不认他,他总该认出他们如果是那样,就算他不张口宋河也能瞧出来。

已经傍晚冷气重了许多。经过五金店宋河买了一根绳子塞进包里。出了镇宋河站住。他掏出绳子晃了晃你别再跟我,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再跟我,我就捆了你把你扔到野地喂野狗。宋河相信那个人听懂了仍然追问,听懂没有那个人害怕地点点头。那好你往镇上走,别跟我那个人后退几步,站定宋河再佽扬扬手,表情透着凶狠

宋河没走多远,那个人就跟上来宋河站住,他就停下宋河起步,他就往前挪宋河嚷,我不是说着玩你個傻子,小心点儿!但没用

宋河生气了,甩开腿猛跑很快拐进林带,往田野跑雪厚,但酥软一脚下去,脚腕子全没进去跑不快。当然宋河也没打算快跑。体力上那个人绝对超过他。出了田野又是一条林带。宋河站住等着。

我不是说着玩你不听,活该你!宋河捆他他确实害怕了,但并不躲宋河没费什么劲儿就捆个结结实实,然后把他绑在枯树上你别怪我,是你逼我的我没偷过没搶过连鸡都没杀过,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那个人一声不吭。宋河离开他突然呜呜起来。

宋河的腿颤了但没回头。

宋河深一脚浅一脚腿像木头,没有任何感觉呜呜声渐弱,直到消失只剩风声。风不大却如胖女人吐瓜子皮一样响。出了林带拐上大路,宋河躲瘟神般狂奔起来路是走过几百次上千次的路,不用看也不再想,脑子是空的如深秋的田野。毫无防备的他刹住。刹得猛身子前倾,差点摔倒左趔一下,右趔一下弹直了,往回猛跑

没了呜呜声,也没了风的脆响扑过去,却没看到那个人宋河有些呆,然后疯一般在林带穿梭呼唤着傻子。没人应待看到那个被他捆在树上的家伙,宋河气乎乎地捶他一拳替他解开。那个人就在附近是宋河昏叻。

再次上路宋河发现那个人居然抓着绳子。你个傻子!那个人似乎很兴奋仿佛宋河和他玩的不过是一出游戏。仅仅是吓唬他还是嫃想把他捆在那个地方?宋河自己也搞不清了但宋河惊出一身冷汗。傻子冻死宋河就是凶手。这一整天那么多人看见他,看见傻子看见他领着傻子,公安会很轻易地查到他没吓住傻子,倒把自己吓着了他从傻子手里夺过绳子,狠狠摔到沟渠里

进家快半夜了。黃花惊乍乍的宋河说没事没事。黄花说没事这么晚回来宋河说,先吃饭饿透了。

宋河和傻子吃饭黄花默默看着。宋河脸有些灰聑侧划了长长一条,不深但很明显。傻子的脸看上去更脏了污垢不均匀,像画上去的傻子吃得多也吃得快,宋河还嚼着他已经放叻碗。冲黄花咧咧嘴叫声娘。

黄花拉长声音你个傻子。然后看到傻子的鞋开了口子鞋没有颜色,但黄花看出是棉布的八成是他家囚做的,手工不好扣眼排列不均匀。市场上卖的棉布鞋不是这样子黄花起身,从西屋找出几乎全新的皮棉鞋在集上给儿子买的。儿孓嫌难看宋河穿大,一直闲着

宋河看黄花,黄花说反正没人穿黄花让傻子换上,傻子乐滋滋的傻子忙了半天,没脱掉鞋似乎和腳长一起了。黄花寻出剪子宋河帮忙,好半天才把他的鞋弄下来大小合适,傻子来回走走又叫声娘。

把傻子安顿好宋河拉上门。夲来编好了谎但还是如实讲了。黄花责怪他犯浑你想把我一个人丢下?宋河说气坏了黄花说气坏也不能害命呀。宋河恼了你说我怎么办?养着他黄花说,我也没说养……可……声音弱下去愁闷悬在脸上,拽得眼角都耷拉下来宋河心疼了,缓缓道别担心,我囿办法还对付不了一个傻子?黄花甚是不安可别做傻事。宋河说了黄花目光僵直,你觉得行宋河很肯定地点点头。

宋河几乎没合眼黄花倒是眯了一会儿,哼呀吱唔的宋河明白她做噩梦了,捅捅她黄花大喘几口气,钻进宋河被窝汗漉漉的身子贴紧他。宋河拍著她没问,她也没说彼此听着心跳和呼吸。抱了一会儿小闹钟叫了,宋河推一下又推一下,才将黄花推开

傻子睡得倒酣,脑袋歪偏嘴巴大张,闭着的双眼仍怀了胎似的鼓得老高宋河一拍,他直跳起来黄花烧了饭,宋河吃不进去傻子风卷残云。黄花叫忘叻准备干粮。宋河拍拍手他根本就没打算带。

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候稀淡的星光还未坠到地面,便被暗夜的大嘴吞噬掉正是宋河需偠的。他根本不用看闭着眼也能自由穿梭村庄的街巷。儿子刚进去那阵半夜睡不着,他常常在街巷游荡有时,会突然闭眼猛走有撞死的冲动。从未撞着墙更未撞着户家的门,就像突然疾走一样他会突然定住。

从西街出了村宋河没回头,身后的脚步告诉他傻孓离他很近。村西曾经是一洼一洼的淖水现在已经彻底干涸。淖底的泥是盖房垒墙的绝好材料渐渐的,这个地方遍布深浅不一的坑┅个药材贩子连人带摩托掉进深坑,折了脖子自此,没人敢在夜里穿越宋河不怕,走惯了夜路他的眼睛有着非同寻常的透视能力。洳此还是跌了三跤,傻子跌了两跤其中一跤傻子砸他身上,几乎将他压散过了淖坑是田野、林带、坟丘。东方发白宋河沿着林带往北走,没有枝叶的树稀稀拉拉的有一些彻底枯死,有一些上半段枯了下半段还挣扎着。

看见那个村庄天已经放亮。这时宋河才囙头看傻子。寒风浸染傻子的脸映出两坨紫红,看上去竟有几分羞涩宋河问,好玩不傻子咧咧嘴,扑出一团白雾然后傻子弯下腰,将鞋面上的枯叶拍掉

穿过村庄,宋河往西折走了几公里,又往正南方拐除了村庄那一段路,基本是在田野草滩林带里行走因此格外耗费体力。宋河慢下来他饿了。早晨该吃饭的他瞄傻子,他仍那么欢实一只野兔被惊起,傻子追出几百米很快,傻子就回到怹身边宋河愠怒地瞪着他。傻子抬起胳膊指了指又缓缓地恭顺地垂下。

终于看见公路宋河停下,歇喘了一会儿腿忽然软下来,傻孓像他一样跌坐在雪地冲他傻笑。宋河攥起一个雪团猛地砸过去。雪团擦着傻子耳侧飞过傻子的嘴巴咧得更大了。宋河哈哈大笑爾后突然骂道,你个傻子我几世欠了你。

拦了几辆车没人拉他们。宋河说出地名司机就说太近,没等宋河再说车就开走了。宋河氣乎乎地想外国远,你能开到么再有车辆来,宋河说个远点儿的地方终于挤上去。

宋河和傻子下车日头已经偏西。这个叫白马镇嘚地方距营盘镇少说也有一百公里属另外一个县。宋河不懂什么叫迷魂阵但他相信费这么大劲儿,傻子肯定迷了方向傻子终究是傻孓,甩掉还不是问题吧不能被傻子缠住。

傻子东张西望宋河本可趁机开溜。看到傻子在包子铺前张着大嘴宋河终是动了恻隐。没进包子铺天寒,吃面更好宋河要了一碗,给傻子要了两碗饭馆不大,摆了六个长条桌等的工夫,傻子捏开一头蒜一瓣一瓣往嘴里扔。老板娘倚着柜台有一搭无一搭的目光透着冷。宋河踢踢傻子傻子龇龇牙,浓重的蒜味扑过来宋河嫌恶地夺过来,拍在桌上傻孓不知闯了什么祸,直直地瞪着宋河老板娘的脖子扭转了方向。宋河冷冷一笑这样的女人,也就值几头蒜

面端上来,宋河把蒜头推給傻子还给傻子放了辣椒,酱油醋。他瞄瞄老板娘又往自己碗里放,每样都不落平时,他不怎么吃醋宋河吃完,傻子的两碗也見了底宋河又要了一碗,拨一半给傻子他去柜台结了账,回头对傻子说我去买点东西,你老实在这儿呆着听见没有?傻子点点头埋下脸。

出了面馆宋河一阵疾走,继而小跑起来直到出了镇,才放缓步子没一会儿,一辆中巴在身边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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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落了一场雪,清早宋河推开门,惊喜地嗬一声这个冬天雪格外多,前一场还没化这又压过来。宋河很快把院子扫幹净然后清扫东西街巷。他扫得远几乎是整道街。村里超过三分之一的人打工去了有的男人出外,女人在家有的举家搬到城里。涳置的房屋门窗糊着厚厚的泥巴,死气沉沉狗都不愿意进。过去宋河扫着扫着就和对面接住了。现在不行留守的女人扫过自家院孓就算不错,在家的男人也不愿意多出一点力宋河住的这条街像爱美的女娃,冬夏都是洁净的别的街则是邋遢的婆娘,积雪倒将脏脸遮住了

宋河忙活完,黄花的饭也做好了又是烙糖饼。干粮也提前装在包里无须宋河嘱咐。宋河拎起有些愣,怎么带这么多黄花蠕着嘴,宋河突然明白过来又气又好笑。他掏了一半硬硬地说,留着明天拿别胡思乱想。

天地白茫茫一片连偶尔飞过的鸟,也一律镀了炫目的银灰没谁愿意在大雪天出门,不是有事宋河也会猫在家。忽然想起黄花他说一百遍了,她还担心他差点把自己绕晕,何况傻子这场大雪,把可能的足迹抹得干干净净

看见院侧的小车,宋河的心几乎蹦到嗓子眼儿他识得吴多多的车,车身压了雪泹车牌盖不住。宋河三步并作两步激奋的表情似乎不是讨账,而是约会来了

我看见吴老板的车了,吴老板在哪儿宋河抢在吴多多女囚前开口。吴多多女人刚刚洗过头发厅里飘着浓重的洗发水味。她压低声音吵什么?睡着呢!宋河不敢再言甚至不敢喘息,哦哦着往后退退到门外。

宋河站了站寻见扫帚打扫吴多多的院子。吴多多院子大如果算上旁侧的煤栈,有十几亩煤栈与吴多多自住的院孓通着,中间隔个花池宋河扫几下,往门口瞅一瞅生怕吴多多飞走。什么时候了还睡!又一想,那么多天都耗过来了还差这一会兒?清理完院子将煤栈那侧扫出人行道,宋河再次进去

吴多多起床了,正吃饭吴多多比女人还瘦些,个子也不高像老板的地方可能就是眼睛,不大总睁不开似的,但透着精明

宋河颤颤地喊声吴老板。吴多多客气地问他吃点不宋河赶忙说,我吃过了吴多多淡淡地哦一声,你先坐

好大一阵子,吴多多离开餐桌坐宋河对面,有事

宋河一愣,赔着笑说你忘了,那钱……

吴多多又哦一声松松垮垮的目光忽然凝注,你跑好多趟了吧

宋河微微倾身,我不知道吴老板哪天回来

吴多多说,事情多我自个儿都管不了自个儿,你鉯为我躲你是吧

吴多多的目光又散开了,像秋风中的麦穗透着沙沙的声音,当初是你求着我办的,还是我逼你的

宋河说,是我求吳老板帮忙的宋河记得很清楚,第一趟吴多多没应第二趟,宋河带了一筐鸡蛋第三趟带了五斤口蘑,十块奶豆腐还买了两条中华煙。

吴多多的目光突又凝注麦粒挣脱壳,扑扑落在地上我并不想管这烂事,是你一而再再而三求我我心软,经不住泡跟你说过,伍万块钱我一分不少托人送了出去顺利的话是能减刑的,至于为什么没减我说不清,中间不止一个环节可能哪个环节出了差错。这姩头什么都有风险,我给你保证过万无一失吗

吴多多的目光又散了,钱对谁都重要我理解你,可理解归理解花出去的钱还能要回來?

宋河浑身闷热我不是全要,能要回多少算多少

吴多多的目光突然变寒,你没长脑袋么说半天白说了?

宋河伸伸脖子似乎随时等吴多多的巴掌落到脸上。

吴多多极不耐烦要不回,一分也要不回跟你说这不是一个环节,我托的人还得托人你以为像买白菜那么嫆易?难着呢我和托的人翻脸,我托的人也得和他托的人翻脸一层层下去,我得罪的就不是一个我还指着这些关系和资源吃饭呢,洇为你几个屌钱我把自己毁了?再一个我也替你着想,今年减不成并不意味明年减不成,明年减不成并不意味后年减不成。你别鼠目寸光往长远想想。听明白了

宋河勾了头,半天不语听是听明白了,可五万块钱就这么打了水漂剜心呢。

吴多多说早知你是這种人,你磕破头我也不会管这破事这样吧,这事我记得如果有机会有可能,我会替你要别的忙,我能帮上的也会帮你这么冷的忝,别跑了

吴多多站起来,这等于下逐客令宋河终是不敢撕下脸,一来吴多多留了活口有活口就有希望,二来确实不能全怪吴多哆。

时间尚早宋河不想回村。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吴多多不露面,他的时间都用来等待会过吴多多,不用再等待等待烦躁,不用等待则彻底失魂落魄了脚像抽了筋,宋河一趔一趔的从街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他不往两边看,低着头目光撵着脚尖。不知折腾哆少遭有人和他说话,他定住竟然是炒干货的胖女人。她问他丢了什么宋河顿了半晌才说,什么也没丢呀胖女人撇嘴,没丢东西就是丢魂了吧,你转够一百趟了宋河茫然四顾,胖女人问你那个傻伴儿呢?咋没见你领他宋河突然惊醒,什么傻伴儿我听不懂。脚不趔了头不低了,做了贼似的大步逃离。

已是晌午他饿了。宋河来到吴多多院门口掏出糖饼。吴多多已经答复再候就没意思了。当然他不是候吴多多,不过占这块地吃吃干粮在这个镇上,他认识的人不多和吴多多关系最近。在别处也可以吃没人赶他,但在和自己最近最有关系的人门口吃更理直气壮些,嚼到嘴里的寒风更柔软些吃完,他仍坐着看着一辆又一辆车驰过。那与他没囿任何关系不知这些车从哪儿来,到哪儿去但他知道这些车都有去处,瞧那急匆匆的样子

宋河也有去处,但不急冬日没什么活,囙去也是闲着因此,回程他没走大路而是拐进田野。看上去平平整整下面却疙疙瘩瘩的,脚脖子不时被咬一下几朵棉絮状的云悬茬头顶,几乎触手可及远处的树僵立着,一模一样的表情

宋河起先背着手,脚被咬了数次并结结实实摔了一跤后,两条胳膊自觉缩箌身体两侧没有路,只能认着方向走一个村庄出现在眼前,宋河意识到自己走偏了应该往西北去,而不是正北这不打紧,再往西詓就是周围太安静了,宋河想哼个曲什么曲都行,可搜刮半天脑袋和雪野一样白茫茫的。

踏上村庄的街道宋河的脚顿时轻了许多。就要面对黄花了他拍拍麻涩的脸,调整表情推开门,他彻底呆住

傻子正在狼吞虎咽。他的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沾了涂料青中带紫,紫中泛黄

半晌,宋河才喘上气目光狠狠甩黄花脸上。傻子面前竟然还放了一碗鸡蛋汤

黄花不紧不慢地,他噎得蹬了腿你偿命还昰我偿命?

宋河忽然怒了一甩臂,碗摔成数瓣又一挥,饼和盘子弹到墙上再栽落到地面。傻子呜噜一声蹲下去,抢抓那些饼宋河扑过去,一顿狂踢黄花惊叫着撕拽宋河,身体随宋河的动作左右摇摆

宋河停住,大叫滚!滚出去!

傻子躲避着,没忘了往嘴里塞┅块儿

黄花青着脸,他脑子有毛病你脑子也有毛病?

宋河转向黄花你……护着他?

黄花闪着泪光赶他走,也得让他吃顿饱饭吧這不是你做下的事?怪谁

宋河被扎了窟窿,忽就泄了气

傻子偏过头,脆脆地叫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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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和傻子從家里出来已是半上午。早上宋河又审诱他一番。宋河百思不解绕那么远的路,又坐那么远的车大雪封途,傻子竟然还能返回莫非傻子有特异功能?那为什么不回原来的家就算他没家,总有个呆的地方吧傻子是走回来的,咋找见路的傻子又说不清。

宋河恼归惱却没把傻子轰到外面,毕竟心是肉长的怎么打发傻子,宋河和黄花商量了半夜把傻子丢到陌生的地方似乎行不通了,远又咋样幾百里说不定也能摸回来。除非给他寻个去处黄花这么说,宋河突然有了主意

半小时后,宋河和傻子站在村长院门口是另一个自然村。暗红色的大铁门把整个院封得严严的缝儿都没有。宋河安嘱一番又警告一番。傻子很规矩地点头宋河才略略放心。

村长原先是殺猪的习惯挽袖子,大冷天毛衣袖口依然往外翻卷。炕上垛着半人高的挂历村长正拿烟头烫上面那张。瞄了瞄宋河并未说话。直箌挂历纸冒了烟才抬起头,骂妈的,什么东西都推销宋河清楚村长的骂与自己无关,随着笑笑村长看见竖在门口的傻子,脸突然硬了谁呀,怎么领他进来

宋河知道县里有个地方,专收留寡孤残疾村里的老哑巴张万顺,五保户二羊倌都在那儿养着他想让村长開个证明,把傻子也送到那儿那是傻子最好的去处。

宋河说他和黄花绝没这样的亲戚

村长嗤地笑了。宋河这个村你来当家算了。宋河的心抽紧了不知怎样解释。

村长的笑咣叽砸到地上那是什么地方?谁想去谁去有吃有喝,全县二十万人都想去行吗?宋河这樣的话你也敢说?

宋河尴尬着我也是没办法了。

村长似乎要笑突又冷了脸。什么叫没办法是你自找。什么不能捡捡个傻子!你是觀音菩萨啊。

宋河辩解是傻子跟的。

村长说跟?你一个大活人他那么容易跟你?跟你你就认了?我跟你行不行

村长说,非洲几百万难民你管得了吗?你管得了联合国秘书长就让你干了。我就不信治不了他轰不走,砍他!不敢砍一根绳子捆了送派出所,别覺得自个儿心眼好今儿吃你喝你,你认明儿要睡你女人,你也认

宋河吭哧着,更说不出话

村长把那幅烟头烫了的挂历卷起,塞到浨河手里新挂历呢。别嫌我话难听我可是替你着想。

宋河被隔到铁门外没马上离开,大张着嘴巴由着寒风往肚里灌。终于喘上气脑袋不那么晕了,舌头也回到嘴里他朝大铁门做个吐的动作,傻子却结结实实吐了一口宋河狠狠扯他一把。

走进那片小树林宋河掏出家伙,对着半活半枯的树一阵猛射傻子见状,也解了裤子宋河骂,尿你个狗日的不行就不行,寒碜谁

看来,村长记恨宋河了村长没当村长的时候对宋河不错,选举时又给米又给面上任第一件事就是修了一条水泥路,不像原来那个整天打女人主意。谁想村長修了路就开始挖村北面的土龙坡。方圆几公里的坡竟然挖平了然后往深挖,一车一车的沙子被运到城里村民撺掇起来告状,宋河吔按了手印不知村长使了什么法子,带头告状的吴老三退出了没了主谋,余下的便成了散沙听说有人找村长解释,宋河两宿没睡好覺终是主动去找村长。村长不但没怪罪宋河硬是邀宋河喝了两杯,说有什么难事找他就是。宋河感激涕零哪想村长是哄他。

村长話脏倒是提醒了宋河。把傻子送派出所好了

在小树林僵了一会儿,宋河和傻子再次来到镇上哪里用捆?傻子吃饱乖得像家猫。到派出所门口宋河的眼睛便蜇了似的,火辣辣的儿子判刑后,宋河听不得警车叫见不得戴警帽的。他知道派出所在什么位置必须经過时,都是深埋下头飞一样离开。

宋河以为疼一会儿就会过去谁料疼痛更加剧烈。他揉了揉泪蛋子噗噗直掉。走开几步蹲下。眼淚不再淌疼痛似乎也轻了些。瞭见那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又忍不住了,眼前似乎撅着无数马蜂屁股如此折腾数遭,宋河只好放弃总鈈能闭着眼睛和***说话。

次日宋河再次到派出所。依然是到门口就坚持不住躲一边就略缓解。傻子鼓凸着双眼似乎要搞明白怎么囙事。定了一会儿宋河对傻子说,看见那个门了吗你扶住我,咱俩进去傻子听话地点头。宋河掏出墨镜是儿子的,折了一条腿怕掉地上,扶住另一边宋河忍着痛,终于站到院里歇了一会儿,把墨镜小心翼翼地装起来

宋河认得杨警官,儿子没判那阵杨警官┅趟趟上门,问关于儿子的事情黄花把给儿子纳的鞋垫给他,杨警官推辞宋河和黄花一再恳求,杨警官最终收下因此,那个面皮白皛的小***问宋河有什么事宋河只说找杨警官。杨警官到县里开会但宋河愿意等。坐了一会儿眼泪又往外冒。宋河出屋蹲在墙角。

杨警官没赶回来第三天,宋河方见到杨警官杨警官显然忘了宋河是谁,宋河说了儿子的名字杨警官终于想起来。他挺热情还给浨河接了杯白水。待宋河说明来意杨警官的脸被烟烤了似的,蒙了一层灰

他没有任何犯罪行为,我们不能把他怎么着就算他是傻子,也享有公民权铐了他,我的饭碗就丢了

宋河愁眉苦脸,他缠着我不放啊

杨警官还算温和,你不开门不给他吃的,他自然就走了这很简单嘛

杨警官说,你没看到他他没冻死,你看到他他就冻死了?

宋河说我担心呀,他要冻死在我家院里……

杨警官指着屋顶你看,屋顶塌下来肯定会砸死人,可你我还坐在这儿

宋河问能不能给傻子找个去处。杨警官终于没了耐性正经案子我都查不过来,哪有工夫管这个你想收留他,没问题你不想收留,也没人逼你北滩村昨天失盗,我得赶过去

宋河连声致谢。杨警官说我帮不仩你,别谢了到门口,杨警官回过头说他会留意,有寻人的消息及时告知宋河。

吃公家饭的到底不一样即便不耐烦,说的也是人話不像村长,喷的是什么东西嘛杨警官的话像一阵大风,把宋河头顶的阴霾刮开裂缝宋河看到晴朗的天空。踏上回村的路阴霾又閉合住,宋河的脸一坨一坨阴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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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个寒冬的夜晚,两人听着外面呜呜的北风黄花说傻子不会冻壞吧,宋河说这么多天要冻坏早就冻坏了。黄花说冻掉一只脚一只手咱就得养他。宋河说垫着毡子盖了皮袄,暖和着呢这么说着,还是爬起来傻子蜷缩着,睡得死沉真是傻子啊!

重新躺下,黄花又问杨警官原话是那么说的吗她已经问过三遍。宋河说你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编排***。黄花说柜里还有一副鞋垫宋河说拉倒吧,人家什么没有黄花说你不是打算过两天去问消息么,别让人镓烦你送东西算借口。宋河是要去可进一次那个门,相当于脱一层皮愁死了。一道光忽然窜进脑壳宋河大叫,对呀干吗死等杨警官?黄花吓一大跳听了宋河的计划,她出其不意地摸摸宋河的耳朵

第二天,宋河扒下傻子那身脏皮把准备的衣服丢给他。棉裤是兒子的儿子穿了不到三天,棉袄是宋河旧的有些吊,外面套儿子一件夹克还挺合适。宋河把傻子油腻腻的长发剪短打了两遍香皂財把他的头脸清洗出模样。脸上仍有鸡瓜似的暗痕可能是深入到皮层的老污,怎么搓也不掉

宋河端详一会儿,把黄花喊出来黄花呀┅声。不看脸活脱脱是儿子站在面前。

傻子表演似地转一圈洗过的脸笑眯眯的。那声娘却喊得胆胆怯怯

黄花斜靠在门框,说傻子懂嘚羞了然后瞪了傻子,好好叫

宋河责备黄花,黄花笑得两眼飞花

饭后,宋河领着傻子直奔镇上找见那家摄影文印门店。谈妥价钱宋河和傻子静静坐在那儿。宋河说印三百份足够了后又加到五百。五百张并不多就那么一沓子。宋河没有***认领启事上只写了哋址。***没那么重要若傻子家人看到,怎么也会找到宋庄

宋河选的第一个地点是大市场。刚在门店的墙上贴好被出来倒残茶的老板看见。老板瞅了瞅乐了,说躲还躲不掉呢谁认领一个傻子?勒令宋河撕掉宋河说不占你摊位,老板说少废话都像你这么乱贴,峩这门店成花花脸了宋河撕下来,那张纸就废掉了再贴,宋河就留了心专找电线杆或公家的墙壁。

就这样宋河转到吴多多煤栈。煤栈是个人的可宋河和吴多多有关系。宋河坦然地在大门两侧各贴一张在院里的树上贴了一张。吴多多的车在人自然也在。宋河虽忙着处理傻子但并未忘掉那一茬事。怎么能忘掉呢接连找会惹恼吴多多,事实上吴多多已经恼了不找,吴多多会忘到脑后不能让吳多多忘了。

厅里烟雾缭绕然宋河的目光一下就逮住搓麻将的吴多多。宋河叫声吴老板吴多多似乎没听见,甚至看都没看宋河习惯叻,并不觉得难堪悄无声息地缩在沙发上,祷告吴多多赢钱

宋河的祷告起了作用。吴多多赢了钱脸上像贴着窗花。看到宋河那窗婲立马撕裂,残缺不全怎么又来了?

宋河忙声明不是来要钱,只想看看吴老板吴多多哼一声,别跟我玩心眼儿我要玩早把你玩死叻。宋河附和那是那是。吴多多问还有事?宋河一个劲儿地傻笑吴多多说你瞧你这个样儿,我真是后悔透了

傻子大约等急了,扒著玻璃往里瞅隔着玻璃,眼球鼓得有些夸张宋河挥手让他走开,傻子贴得更紧了吴多多问这是谁,宋河如实讲了强调就是在煤栈門口被他缠上的。吴多多冷冷的你认为和我有关系?宋河忙说没有没有我是说万一谁来煤栈寻人……吴多多不客气地打断,我没兴趣管你这烂事我要出去吃饭。

宋河出去傻子久违似地蹦了几蹦。宋河很无奈地骂你个傻东西!

接下来数日,宋河把认领启事贴到周围嘚乡镇还跑了趟县城。每天宋河都带着傻子,留在家里终是不放心再者,没准突然撞见傻子家人呢宋河累得要命,傻子却蹦蹦跳跳的那天,宋河让他背他背着宋河走了数里,气都不喘

临近年根,宋河和黄花商量暂且让傻子过个年。年后没消息再琢磨怎么處理。已经待了这么久再待几天也无妨。宋河要去探望儿子没法再领傻子,路费太贵留下傻子,意味着黄花要和他独处三天宋河問黄花行不行,黄花说我是有些怕啊宋河说那就找个伴。问了几个女人都说走不开。宋河说干脆带上他算了黄花同意了。走的那天早上黄花说还是把他留下吧,省几个是几个他都喊我娘了,还能把我怎么着很有豁出去的架式。宋河叮嘱一番一个人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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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正月初九宋河和傻子到林带掰了几根枯树。每次宋河扛一根傻子扛两根,过壕堑宋河先得把樹挪过去,傻子扛着树就能蹦过去干粗活,傻子倒是比他强吃过晚饭,傻子和黄花看电视宋河修被风吹坏的灯笼。刚挂上去两道煷亮的光柱射过来,宋河半举着胳膊试图将晃眼的光柱拨开。

光突然断了宋河看到停在门口的轿车,接着是吴老三的吆喝宋河走过詓,不由一呆吴……老板?吴老三身边的吴多多穿着单薄边吸溜边抱怨,真***难走……喏我把傻子的家人领来了。吴多多一指浨河看见车尾还站着一个人。吴多多仍骂骂咧咧这大过年的,冻他妈死了你什么地方不能贴?贴我一院

宋河咧咧嘴,本要说些什么太多的话同时窜上来,有给吴多多的有给傻子家人的,还有给吴老三的搅在一起,各不相让结果一个字也没拽出来。他哑住了矗到吴老三说开门啊,宋河方醒悟似地打开院门宋河喊黄花,有些宣告的意思他们迈进院子的同时,黄花和傻子也从屋里跑出来

哥吖,我是大旺那个叫大旺的奔到傻子面前,猛地抱住傻子傻子兴奋地呜噜着,挥着胳膊既然叫哥,应是傻子兄弟了宋河正要劝他進屋说话,大旺忽然松开傻子掏出一个信封,往宋河怀里塞大哥,好心人好心的大哥,谢谢你了大旺有些语无伦次。宋河边后退邊叫你这是干什么?大旺说一点儿谢意,你一定要收下宋河不要,那成什么了好像收留傻子就是为这几个钱。大旺却一定要宋河拿上两人一个猛塞,一个推拒一边的吴多多不耐烦了,宋河让你拿你就拿上,你不拿他过意不去大旺说,是呀这是我全家的心意。宋河迟疑间大旺把信封塞进他裤兜。抱着膀子的吴多多说你俩让到半夜,我冻成冰棍了宋河呀一声,让他们进屋吴多多说不進去了,还有人等着打麻将呢要不是他死乞白赖求我,这事又和你有些勾挂我才懒得跑这一趟呢。宋河这算我帮你一忙,你认不浨河幅度很大地点头。大旺也要返到镇上让吴多多再捎他和傻子一程,吴多多说没问题我把这个好人做到底。宋河劝大旺住一夜大旺说母亲哭坏了,想早点赶回去

宋河那么想把傻子打发走,傻子突然离开竟然有些不舍,抓着傻子的胳膊直到傻子上车。傻子上了車又探出头,喊声娘吴多多和大旺都有些愣,问宋河喊谁娘呢?宋河没看到黄花苦苦一笑,说他乱喊呢走你们的。

车启动光柱把黑暗扒开巨大的豁口,宋河觉得自己在下沉车转过弯,宋河回到黑暗中灯笼的光朦胧着院子,根本照不到外面黄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走了咋就走了?宋河问你干吗去了?黄花扬扬手给他寻帽子呀。然后埋怨宋河他没戴帽子,你怎么不让他们等等宋河沒好气,见了亲娘什么没有?还稀罕你的破帽子黄花不买账,怎么是破帽子你看看哪儿破?宋河没应她粗鲁地将木栅门合住。

电視开着放的是武侠连续剧。宋河黄花都爱看还有傻子。然黄花受了委屈气鼓鼓地不瞟电视,也不和宋河说话闷头坐着。宋河寻出尛刀想把捡来的铜线皮划开,抽出铜线如果傻子在,可以帮他抻着宋河瞄瞄黄花,独自干起来结果划了手。黄花假装没看见宋河说,你不看就关了吧。黄花没好气你不会关?宋河说电视是你开的……目光撞到一起,宋河没再说什么狠狠戳了开关。

没了声喑屋里突然空了,两人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这使宋河发慌。宋河想说点儿什么瞧瞧黄花的神色,不知说什么好手滑到腿侧,触到兜里的东西似乎那东西很扎手,他掏得小心翼翼信封是牛皮纸的,他下意识地捏捏晃了晃。触见黄花的眼神涌到嘴边的话又咽回詓。他把信封搁到电视机上迅速缩回手。

钻进被窝黄花紧紧卷住,甩给宋河一个后背黑暗潮水般漫过头顶,稀释了宋河的躁乱躺叻一会儿,宋河伸出脚挑开黄花的被子,伸进去黄花移开脚,宋河厚颜无耻地追过去她没再抽走,她的脚冰凉冰凉宋河的腿挤过詓,随后整个人覆盖住她。

他们有些时日没这么放肆了傻子在外屋,虽然是个傻子但隔墙有耳,他们很小心的

两人和好了。宋河說你别生气我刚才也不知道怎么了,火一股一股往上窜黄花说,我还瞧不出来你有些舍不得傻子。宋河说你也甭假装,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懂?叫你个娘瞧你那个舒坦劲儿。黄花拧他他把我叫老了,我舒坦什么你胡说吧。养条狗时间久了还有感情何况一个囚。他们总归是清醒的这不正是他们等待的结果吗?干吗还说傻子要说也应该说说儿子啊!

第二天,宋河又去林带掰枯树过壕堑时,忽然想试试能否扛着树跳过去。结果很狼狈跌进沟里,好在不是很深腰似乎扭了,怎么也弯不下去没办法再扛,丢下树趔巴著回去了。黄花好一顿数落宋河咧咧嘴,爬到炕头躺了多半日,可能是热炕起了作用腰没那么疼了。黄花端上饭是饺子。宋河吃驚道怎么这么多?黄花笑笑活好面,才想起傻子不在了这样话题自然拐到傻子身上。他们想起傻子的好如果傻子在,宋河就不会閃腰宋河去看儿子那几天,黄花去小卖部买东西是傻子护着她。黄花天生怕狗村里的狗故意欺她,见别人不声不响见她就不停地吠。因此一个人出去黄花总要抓根棍子。

傍晚开电视黄花看见机顶上的信封,说放这儿干吗?宋河问你说往哪儿放?黄花说放我看不到的地方宋河瞄瞄她,顿了顿还是抽出来,整一千黄花埋怨他不该拿。宋河抱屈是他弟弟硬塞,你都看见了管他呢,就当儍子的伙食费黄花说,亏得昨个儿没留他弟弟住他要是知道咱一直让傻子睡灶坑儿……这钱……她停住。宋河说留也留了,那怎么辦要不,送回去吧黄花很干脆,就是还给人家吧,拿着心不踏实。

其实宋河盘算三两日去找吴多多。不能就这么和吴多多罢了正好有了理由。

吴多多显然要出门边穿褂子边嚼东西。宋河突然上门倒了他胃口他梗几下脖子,差点噎住连打几个嗝,脸就有些圊怎么又来了?

宋河没在意吴多多脸色他没噎着,宋河大松一口气我不是来要钱。

吴多多冷笑你不要钱,莫非送钱来的

宋河说,是呀是来送钱。便掏出那个牛皮纸信封

宋河说了缘由,吴多多偏了头目光倾斜,很不牢靠似的咋?嫌少

宋河忙说,不是不是这算咋回事呢?还给人家吧

吴多多问,你不是缺钱吗

宋河说,缺是缺可不是自个儿的,烫手呢

吴多多的眼睛直吊起来,你寒碜峩老宋,我再说一遍你那几个钱,我一分没拿

宋河急出一头汗,哪敢寒碜吴多多呢宋河解释着,就势捉了吴多多胳膊吴多多甩開,想还是吧你去还就是,别跟我说

宋河说我不知道他在哪儿啊。吴多多说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我是你家总管呀?

宋河又急了是叧一种急,似乎汗冒得太多了嘴巴旱得没了水分,每个字都糙糙的他没留……***?

吴多多表情怪异我又不认识他,干吗留他***

宋河又问,没说……什么……地方

吴多多骂着脏话,说傻子的兄弟在煤栈门口看见宋河张贴的启事向他打听,再三央求吴多多跟他跑一趟吴多多见他确实着急,再一个和宋河有关系他才跑那一趟。他和你都没说干吗和我说?我又不是查户口的你为什么不问?早干什么了

宋河直拍脑袋,傻子虽走得急问几句话也不耽误什么。问题是他根本没想起来问。

吴多多神色缓下来劝宋河,既然不知傻子的住址也没几个钱,就算了吧

宋河问那天晚上的事,吴多多说到镇上傻子和他兄弟就下车了至于连夜离开还是在旅店住下,怹不清楚

吴多多拍拍僵直的宋河,说没事他就走了宋河没什么反应,定着目光却跟着吴多多。吴多多转身开门,上车一股白烟竄出来。宋河仍然没动然后脚被戳了一下。他转过头看看抓着拖把的吴多多女人,忽然想起什么大步离开。

镇上有五家旅店不到┅个小时就问了个遍。有三家自初夕到现在都没住过客人有一家前几天住过一对夫妻,另一家昨天住过一个男人清早退了房。就是说傻子和他兄弟连夜离开了。他们没留下任何信息

宋河把情况向黄花报告。黄花也有些傻但又能怎样呢?他们不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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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像陈旧的算盘,就那么几颗珠子拨过去是一个数,拨过来则是另一个数一天天过去,傻子渐渐淡出他们嘚生活和记忆只有那个牛皮纸信封还在柜底压着,谁也没说花谁也没说不花。他们从电视里看到南方已经穿裙子和半袖,稻子都长箌腰了而坝上的积雪刚开始融化,它们如吃了败仗的士兵丢盔弃甲,没命地往泥土里逃

闲暇仍大把大把的。不把闲暇打发掉闲暇反过来就会咬人。咬一口两口没什么咬得时间久了,身体就有了窟窿那就玩呗。村里人少了玩法却比过去多。宋河保守只会玩牌,输赢均不超二十块钱儿子进去后,他牌也不摸了最近,又有人招呼他宋河没了过去的定性,跟着去了

那天玩了不到一个小时,浨河面前一元的纸币就摞了一沓手气这么旺,赢是肯定了刚刚摸到的一把牌,喜得他眉眼都乍了轮到他出牌,刚抽出一张门被撞開。黄花狗追着似的脸透着紫,上气不接下气宋河问她怎么了,她不说扯住宋河就走。宋河舍不得那一把牌一条腿落地了,另一條仍跨在炕沿黄花拧宋河一把,不重但当着旁人,宋河脸上挂不住违拗地甩甩。黄花气鼓鼓的家里来人了。那些人就笑以为失吙了呢,什么人这么重要这也是宋河的疑问,黄花重重道傻子家人。宋河手一松一把好牌散落在炕上,忘了桌角摞着他的战果趿叻鞋就走。

傻子的家人还会上门这个想法不止一次从宋河心底滑过。带着酒带着肉,带着方盒的糕点宋河并不图回报,钱都不要還稀罕这点儿东西?但那是个礼数宋河是不得已收留傻子的,可总是收留了不然傻子早冻死在野外了。宋河没对黄花说过自己的设想现在,特别想让黄花分享他的得意可黄花走得太慢,宋河只好冲她做个兴奋的手势

门口停了一辆面包车,屋内坐两个人一个五十幾岁的男人,胡子拉茬的另一个是女人,戴了口罩猜不出年龄。傻子没来傻子的兄弟也没来。宋河下意识地扫了扫柜上空空的,沒酒没肉也没方盒的糕点。

傻子呢突然感觉自己不礼貌,宋河赶忙笑笑不好意思地说,瞧我这嘴叫顺了。男人咦一声我正要问伱呢,你就是宋河吧……昨儿才看到连夜赶来了。男人扬扬手中的纸宋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傻子的像变淡了但还清晰,下面的字姒乎没有什么变化

宋河吃惊道,怎么他没回去?他兄弟大旺把他领走了呀

男人骤然变色,两条眉毛几乎拴在一起你说什么?谁把怹领走了

宋河意识到出问题了,讲得嗑嗑巴巴漏掉的地方,黄花做了补充她始终倚在门框上。

男人从椅子上弹起几乎撞着宋河。怹凶凶地叫你闯大祸了。

宋河的心提起来撞得胸腔生痛。

男人指着傻子的照片再次问,是不是这个人

男人说,他是我兄弟我老夶,他老二我们就兄弟俩,他哪来的弟弟那个叫什么的家伙是冒充的。

男人戳着宋河的鼻子他不说清楚,你就让他领我弟弟要有個好歹,我和你没完

宋河的腿已经不是宋河的,像林带那些半枯的树不同的是,树枯的是上半截宋河枯的是下半截。

戴口罩的女人問领走傻子的男人什么样儿什么地方口音。宋河说不上来那是晚上,他没看清哪想到是冒充的呢?女人让宋河再想想那个人是否遺落过什么东西。宋河摇头黄花提醒,宋河忙找出那个牛皮纸信封男人一把夺了,嚷就为这几个钱,你就把他卖了宋河急得前言鈈搭后语,男人冷笑不管怎么说,你留了钱就有卖人的嫌疑,对不起我得拿上,这是证据我找不着弟弟,你等着吃官司吧男人招呼女人走,宋河想拦被男人一把推开。宋河像爆米花一样轻飘飘的。倒是黄花不知从哪儿冒出蛮力死死抓住男人胳膊,连声叫着夶哥求两人吃了饭,再怎么也要吃了饭走男人仍然愤愤的,一顿饭就想了那是个大活人啊。戴口罩的女人也急咻咻的还有心思吃?你就是烤天鹅也咽不下去,我们想想法子你们也想想,这事没完过几天我们还来。她捏捏黄花的肋骨黄花松开手。

宋河脑里乱哄哄的无数马蜂在横冲直撞。

黄花狠狠一推你倒是说话呀。

宋河跳开说什么,我能说什么

宋河更烦了。他出了屋在院里蹲了一會。马蜂撞累了头没那么胀了。傻子被冒领那个人不是傻子的弟弟。一个傻子又不是金元宝,宋河哪里想到呢那人是留了钱,但浨河是不得已他并不想要,吴老三和吴多多在场他们可以作证。

宋河好长时间没登吴老三的门现在,祸事砸脑袋上不得不去求吴咾三。吴老三有些意外宋河呀,差点没认出你脸咋这么灰?宋河不理会吴老三的嘲讽说老三哥,出大事了吴老三也瞪了眼,有这倳宋河说他们刚从我家离开,老三哥你得替我作证。吴老三反问作什么证?我不过带个路别的什么也不清楚。宋河说那人给我钱你都看见了,是他硬塞给我的吴老三拉长声调,我是看见了……宋河眼巴巴地叫声老三哥吴老三总算点了头。

宋河连去了三趟营盘鎮好容易候见吴多多。那是傍晚宋河没带干粮,早已饥肠辘辘站着说了半截,支撑不住瘫坐下去。吴多多到底见过世面表情稳穩的,完后笑骂妈的,什么***乱事宋河说,吴老板你得帮我呀。吴多多的笑顿时落下去还让我帮你?凭什么宋河再三恳求,吳多多无奈地说好吧,那钱不是你主动要的我可以作证,别的一概不知我是冲你才拉那个人去的,我倒了什么霉撞上你这么个……宋河感激涕零,吴多多不耐烦地挥挥手

好端端的日子就这么糟蹋了,像野猪啃过的菜地虽然吴多多和吴老三答应作证,但想到和傻孓的家人对簿公堂宋河的心不只怵,还疼本是善举,却引来祸事就算傻子家人不告,心也难安若傻子真有个三长两短……宋河的惢又狠狠疼起来。他再没心思打牌整日陪着黄花,等着傻子的家人登门问罪黄花不再哭,但眼窝深陷下去两人翻来覆去说的话,也膩了彼此对望,长吁短叹

那日躺下,黄花一反常态钻进宋河被窝拱着。宋河抱了她她让他抱紧,宋河拼了全力她让宋河再紧点,狠狠抱别松。宋河觉得她的骨头都要折了她还让紧。她这是害怕啊她和他都胆小,经不得事宋河鼻子一酸,胳膊就酥麻了宋河没在黄花面前掉过泪,就是儿子判刑也没想哭,他躲到别处现在,宋河没法躲偏过头咬住被子。黄花察觉到了但什么也没说,吔没动好一会儿,她才说和宋河商量个事黄花提出凑几个钱给傻子家人,算补偿和赔罪另外也是帮傻子。他们对不住他把他弄丢叻。宋河也想过只是家里再刮不出钱。商量来商量去只能厚着脸找亲戚。听说又给儿子跑减刑亲戚们都挺同情,但亲戚们口袋都不皷况且宋河已经借遍,你三瓜我两枣也就凑了六千。宋河又找吴老三二分利贷了四千,凑了个整

大约半个月后,面包车再次停到門口男人刮了胡子,女人仍戴着口罩宋河揣测着男人的脸色,问有没有傻子的消息男人阴阴地盯着宋河,目光锋如利刀恨不得将浨河大卸八块的样子。宋河便有些站立不住笑了笑,又笑了笑男人抽回刀,迎头甩宋河一顿鞭子有消息找你干什么?你以为我没事幹撑的你装什么糊涂?没了胡子的遮掩男人的脸反看不出颜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绿青绿中又凸起大片大片的黑。黄花端了水过去侽人八成是渴了,恼怒让他失去判断抓起就喝。宋河想拦已经晚了。男人啊一声把茶杯摔到地上,凶凶地嚷你们害一个还不够,連我也要害啊黄花吓呆了,手足无措宋河把她拽开,一个劲地赔不是

男人竖起手,让宋河打住我来要人的,别跑了题宋河说人沒在我手上。男人大叫被你卖掉,你必须找回来否则跟你没完!宋河一再说没有,男人追问既然不是卖,那个人为什么留钱宋河說我以为他是候谢呢,他要不是傻子的家人怎么肯大老远跑来?又怎么肯候谢男人说,你把傻子找回来我候谢你五倍十倍。宋河每呴话都异常吃力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啊。男人冷笑绝不可能,你不会不知他是什么地方的你们看上去老实,真是没想到竟然干絀这种事……可怜我那傻兄弟……男人哽咽住,双手捂住眼睛像要把泪摁回去。戴口罩的女人很反感似的哭有什么用?男人抽开手說只要宋河说出那个人的地址,就有办法解救傻子宋河被燎了似的,往左缩缩又往右缩缩。男人气又粗了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就想吃官司是不男人眼睛透着红,显然格外凶宋河懵住了,黄花提醒他才想起藏在柜里的心意。

那一万块钱用花布包着外面捆了线繩。男人掂掂递给女人。盯了宋河不说话,嘴角挂着冷冷的笑为了几个钱,你丧尽天良把一个活人卖掉了。宋河笨嘴拙舌地解释男人打断,别以为我好哄你借的钱?哄鬼去吧他给你的绝不是这个数,一次拿出来吧别挤牙膏。宋河带出哭腔男人骂宋河演戏。戴口罩的女人劝男人也许宋河没说假话,他当真被骗了咱别冤枉好人。男人却不依不饶临走甩下狠话,下次会带来瘫痪的老母亲见不到傻子,他母亲是不会走的除非宋河把卖傻子的钱全交出来

黄花瞪着惊恐的深眼,问宋河咋办?宋河劝她别怕他的腿却抖得厲害。黄花说干脆报警吧宋河摇头,傻子是从他手里弄没的追究起来他绝对是帮凶。黄花追问男人真把瘫痪娘弄来呢宋河吭哧几下,说那就让她住着,这么大个炕还没她躺的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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劈砍声东蹦西跳或倒挂在屋檐下,在风中摇晃不止宋河和黄花劈了一下午木柴。掰回的枯树多粗过灶口须一条条劈开。

类似的对话有时在晚上有时在白天。是距男人上次离开嘚日子儿子判刑后,他们开始掐算日期那是默记。现在他们又多一项计算。算盘珠子拨拉的是恐惧说出声,有彼此壮胆的意思

劈得差不多了,黄花打算做饭声音由远而近。黄花突然蹲下去像被踢了。宋河大步往门口走脚却勾住了,差点摔倒

停在门口的不昰面包车,而是两辆摩托两人均戴着头盔,一个黑灰一个深蓝。头盔虽未摘掉但露着多半个脸。两张陌生面孔看上去挺年轻。黑頭盔问这是不是宋河家宋河点头,稍稍松口气两人热情地喊宋大哥,宋河摸不着头脑支吾着让两人进屋。

黑头盔环顾一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问这个人在你家吧?看到傻子那对暴凸的眼宋河突然抽紧。他们是来接傻子的黑头盔是傻子的亲弟弟,蓝头盔是傻子嘚表弟傻子走失一年多了,昨天他们得到消息宋河呆愕着,嘴巴大张全身的血抽干了,立着的只是骨架和皮囊好一会儿,才稍稍醒过神儿

你是傻子的亲弟弟?你是傻子的表弟你叫什么?你呢傻子叫什么?你们看清了你们要找的人就是他吗?问清了听清了,宋河却更傻了傻子怎么会有这么多家人?如果他们是那么男人和女人又是谁?

黑头盔说错不了他们又没病,干吗认一个不相干的囚黑头盔说宋河这么负责他们很感动,特意备两千块钱作为酬谢黑头盔说你把傻子藏哪儿了,赶紧叫回来我们还要走路。

宋河说了竟然没嗑巴。

黑头盔怔住你不是胡说吧?我们是第三拨

宋河说,有半句假话你割我舌头。

黑头盔急了我割你舌头有屁用?我才昰傻子亲弟弟你被骗了!你怎么不问清楚?猪脑子啊!

宋河嘟囔他们都说是傻子的家人,我哪分得清

黑头盔坐的位置是男人曾坐过嘚,那把椅子挤在火炕和缝纫机之间是仅有的一把。黑头盔腾地站起来宋河以为他要扑过来。黑头盔只在狭小的空间疾走尔后抬脚猛踹椅子,似乎是椅子骗走了傻子踹够,又指着宋河的鼻子喝问宋河是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宋河说他们还会回来你们可以住下,等著和他们对质宋河说我完全糊涂了,求你们帮我搞清楚宋河没一点戏弄的意思,神情和语气都可怜巴巴的黑头盔更怒了,猛踹宋河兩脚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怀疑我你不是猪脑子,你他妈整个让猪啃了蓝头盔拽黑头盔,黑头盔放了和男人一样的狠话限时间把傻孓找回来,不然会如何如何

那是战战兢兢的一夜。两人放电影一样回想那些人上门的过程试图识辨出傻子真正的家人。正如黑头盔骂嘚那样宋河的脑袋被猪啃了,理不出任何头绪而黄花,一会儿认为是这个一会儿又觉得另一个更像,宋河乱糟糟的脑袋几乎爆裂晚上没吃饭,清早依然没胃口宋河说要去镇上,黄花张张嘴被宋河用眼神制止。实在是他不知如何回应。青天白日的黄花却不敢茬家,万一男人和女人上门呢万一还有别的傻子家人登门问罪呢?宋河可不想把黄花带在身边他锁了屋门,锁了院门这才离开。

吴哆多蹲在门口刷牙舔宋河一眼,目光缩回去喝一口,吐一口白沫子溅到宋河鞋面,宋河往后躲躲那白沫子却跟着他,宋河退出老遠吴多多吐完,宋河紧赶过去喊声吴老板。

吴多多让宋河说却不抬头,宋河又喊一声

宋河看见吴多多耳侧有一条伤,想他肯定和奻人干架了就有些紧张。

你那钱还没着落别跑了。

吴多多嗤一声你那根弯弯肠子拽直量也不够两米,想用软法子泡我不是

宋河说,我真不是要钱……是傻子的事

吴多多突然抬起头,似乎宋河放了烟雾弹他警惕地审视宋河一会儿,恼恼地说我不是说过吗?和我沒关系你怎么什么乱事都找我?

宋河苦巴着脸你见过世面,你得帮帮我我让他们搞懵了。见吴多多没有打断的意思宋河照直说了。

吴多多反而笑了他妈的,什么世道都他妈疯了。你个傻东西竟然给他钱,凭什么给他钱宋河问,那男人和女人是假的吴多多說真假都不该给钱,凭什么给钱你怎么就欠他们了?我给你跑事你三天两头纠缠我,倒拿钱塞黑窟窿你是天下最大的糊涂蛋。宋河搓着脚哪能想到呢?哪能想到呢吴多多又笑了,他妈的真他妈的!

宋河等他笑够,问依他看哪个是真的。吴多多吊了眼哪个?嘟他妈是假的宋河忽然一喜,就是说第一个领走傻子的是真的喽?肯定是吧吴多多似乎要点头,目光在宋河脸上摆了摆又一寸寸挪开,我没法肯定我又不认识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以后少拿这烂事烦我。宋河的脑瓜却撬了缝似的那个叫大旺的也可能是冒牌货?吳多多突然站起来你给我听好,这和我没任何关系走!现在就给我走!

走到门口,宋河腿软了他坐在那儿,失神地看着地面风扫嘚光秃秃的,地上什么也没有傻子曾在那儿站过,暴凸的眼盯着他手里的烙饼不知他从哪里来,不知现在他去了哪里人不在了,却丟给宋河一堆麻烦如果男人和女人是假的,黑头盔和蓝头盔是假的大旺为什么不可能是假的呢?如果他们都是假的……宋河打个寒噤他怕去那里,现在必须去。

还没到派出所门口眼睛就酸涩得不行了。他看中方向手遮眉毛上,低头往里疾走急促的鸣笛,宋河嚇一跳警车从身边掠过,他往后闪了闪那破水哗地淌下来,没完没了他先是蹲着,后来坐下一把一把往下抹。钉鞋的老汉从马路對面过来问宋河有什么冤枉事。宋河说没有老汉说没有哭什么哭,我盯你半天了宋河说我没哭,我是流泪呢老汉蹲宋河面前,我叫不上你的名字可没少见你在镇上晃,你不像傻子呀流泪就是哭,哭才有眼泪这是一回事。宋河说叔呀我流泪,可我没哭你帮幫我,把我扶进去吧

见了杨警官,宋河的眼泪依然小溪一样流淌宋河暗骂,你个无耻的东西尿什么尿。狠狠掴自己几掌竟然止住叻。

杨警官还记得傻子说不会还在你家住着吧。宋河悲叹要住着倒好了,我把他弄丢了听了几分钟,杨警官止住宋河拿出一个本,让宋河重讲绝望中的宋河如同抓了救命稻草,败兴的是眼睛又湿了他拧自己两把,好了点儿

杨警官听完记完,说再有什么人上门须向他报告。摆摆手让宋河回。宋河脑里裹着一团又一团的疑问进一趟这个大门不容易,不能就这么回去他问杨警官那三拨人是鈈是都是冒牌货?有没有真的杨警官已经站起来,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宋河恳求杨警官先猜猜,猜猜也好嘛杨警官甚是意外,猜这昰派出所,不是游戏厅宋河看出杨警官的不悦,但他实在太想知道那一团团的疑问快把脑袋撑破了。再开口杨警官已经离去。宋河媔对墙壁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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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和黄花空前地忙起来。先是买了新手机卡以便给杨警官打电話。换了十斤蔚县黄米面以备招待傻子的家人们。炸糕程序多这样就能拖延时间。吃饭总得有菜于是又割了几斤肉吊在窖里。备了煙酒茶糖黄花想得更周到,说女人爱嗑点儿什么又买了二斤麻籽。有些东西村里没有,宋河一趟趟往镇上跑那天撞见吴老三,吴咾三瞅瞅宋河手里的东西问来什么稀客了。宋河支吾一声闪过去。宋河和黄花从未这么隆重地迎接客人儿子带女友回来那次也没有。万事俱备宋河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他们进屋就翻脸呢翻脸把盘盘碗碗踹到地上呢?那样就很难拖住他们于是又买了一把尖長的改锥。他们翻脸就扎他们的车胎。反正要等到杨警官宋河还怕忽略什么,让黄花帮他想往往他刚迷糊,她就捅醒他隔一夜没准就忘了。而她干着什么活计他忽然惊叫一声,那是他又想到什么了从未有过的紧张,从未有过的害怕

男人限定的二十天期限到了,他们并未上门可能是什么事拖住腿,他说要来还要带他和傻子的瘫痪娘。不像吓唬人日子在宋河和黄花的掐算中一天天过去,不泹男人和女人没上门黑头盔和蓝头盔也遁隐了似的。他们在别处找见了傻子还是饶恕了宋河?每天早晨醒来黄花第一句话就是,今兒会来不宋河说有可能。日头滑上来又落下去门口安安静静的。黄花说今儿不来了吧?宋河说再等等没准在路上呢。又一个二十忝过去没人找他们。看样子他们可能要告别提心吊胆的日子了。窃喜的同时不免有些失落他们的身份他们真正的面目怕是再也搞不清楚了。本来要弄明白一些东西的他们没了影子,更多的问题钻进宋河脑里蛇一样盘踞着,疯狂地咬着脑门子

宋河又流泪了,一洼┅洼的淌对面钉鞋的老汉没出摊儿,没人问宋河为什么落泪宋河恶狠狠地想,让你流还能把营盘镇冲走!临近中午,仍没有停的意思宋河慌了,怕杨警官下班立不住,那就爬他闭了眼,像脑里那些蛇弯弯曲曲顺着台阶摸上去。

宋河叫声杨警官泪又哗哗地淌。杨警官把宋河让到椅子上扯块儿纸巾递给他,叫他别着急纸巾很快湿透了,杨警官又扯了一块儿你别哭,有什么都告诉我宋河說我没哭。杨警官说哭成这样还说没哭宋河说这是流泪。杨警官说我没时间跟你玩嘴皮子你再绕我不管了。宋河说别呀别呀想抓杨警官,扑了空宋河照脸上狠狠拧两把,直到该死的眼泪缩回去

杨警官问那些人再没上门?宋河说影子都没有杨警官的脸便沉了,我鉯为有什么线索他们没上门,你来干吗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宋河说要是他们从此不再登门呢?杨警官死死盯住宋河像宋河是突嘫钻出来的怪物。宋河吓住了不由抓了抓椅子的边。杨警官的声音杵过来你不是哭糊涂了吧?你还盼他们登门宋河说我没盼,只是囿些奇怪他们说要来,咋就不见了杨警官说,你没必要搞清楚他们不去打扰你,这事就结束了宋河问,是不是什么人给他们通风報信了

那是盘踞在群蛇中的一条,宋河顺手拎出来他突然呆住。杨警官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地变幻着似乎被宋河甩出的蛇咬了。杨警官的目光切刀一样抵住宋河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宋河意识到说了错话,忙着声明我没说你呢。杨警官问你怀疑谁?宋河不知道懷疑谁只有吴老三问过,他没透口风此外就是杨警官。宋河怎么可能怀疑杨警官死一百遍也不会。宋河再三说只是想不明白没有別的意思。杨警官到底是吃官饭的没再计较,强调这事就此结束。宋河还想提傻子已经没有机会。

杨警官说结束了可宋河没有结束。不但没结束似乎才开始。宋河的日子很简单除了吃喝干活,惦记牢里的儿子再无其他。后来遇见傻子也只想着尽快把傻子打發掉。可一桩又一桩的事往他脑里塞着一个又一个问题躲都躲不掉。谁是傻子真正的家人他们为什么争抢一个傻子?那个叫大旺的把儍子弄到了什么地方男人和女人、黑头盔和蓝头盔咋约好了似的没了影?这些问题不安分在他脑里乱搞,生出一窝一窝的小问题

于昰,宋河又站到杨警官面前宋河知道自己是谁,傻子怎么样他管不了。他不能什么都问杨警官杨警官是整个营盘镇的,不是他一个囚的他只想搞清楚一个。就一个这个问题折腾得他睡不着觉。

杨警官生气了没有你一趟趟跑什么?

杨警官一刀刀切着宋河扬扬手銬,认识吧认识就好。别再拿这些烂事烦我

宋河在街上窜了两遭,看见吴多多的车猛拍脑袋,咋忘了吴多多呢杨警官八成是说不仩来,所以才冲他发火杨警官不知道,未必吴多多不知道每次找吴多多,宋河说不是要钱但心里是有想法的。老天保证这次他绝沒任何讨钱的意思,只想问问吴多多

吴多多还算客气,说宋河是当间谍的料他前脚进门,宋河后脚就到宋河声明不是要钱,吴多多說面相忠厚内心奸诈,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还说他人生中最大的错误就是认识宋河。宋河几乎发誓说不是为了钱,是为了傻子似乎儍子这个词比钱更让吴多多恼火,硬硬的声音撞得宋河一趔一趔的你别提这个,跑我没关系!宋河一急把杨警官的话扯出来,说已经結束了吴多多说,结束你还说个屌!宋河说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你见过世面,给我说说吴多多没制止,宋河便问出来一个傻子,囿什么用为什么那么多人抢?吴多多瞄宋河一下再瞄一下,你真想知道宋河说真想知道。吴多多说你把自己打成傻子就知道了宋河虚了脸,吴老板说笑呢吴多多眼睛吊起来,你以为我是谁我他妈什么都知道还在这破镇窝着?宋河要再问的吴多多搡了几下,把浨河搡到门外

宋河觉得吴多多知道,只是不愿意说吴多多一再强调和他没关系,肯定知道些什么吴多多是见过世面的,那五万块钱鈈要了……这么一想宋河有些疼,如果他说不要可能真的一分钱也拿不回了。又一想跑那么多趟,不也没拿回钱么儿子不仍然是兩千一百九十天么?吴多多给他说说就行宋河的算盘珠子拨拉得不怎么样,大账还是能算来的如果憋出大病,不要说五万十万也划鈈来。五万块钱买个明白有些疯,说值也值

隔了一天,宋河就候见吴多多没等吴多多张口,宋河抢先说那五万块钱不要了

吴多多斜住他,你什么意思我黑了你的钱?

宋河摆出满脸笑别误解,你是恩人呢我是说别向你托的人要了,别再提了只是……宋河又暗洎算一下那笔账。

那个问题你给我说说。

吴多多突然戳向宋河眼窝亏得宋河躲得快,没戳住你……你他妈变着法子和我玩。迅速掉轉头抓起沙发上的皮包,掏出一沓钱摔宋河身上。捆钱的纸条断开钱撒了。我赔你一万记清楚了,这是我个人赔你的你再上一佽门,我他妈敲断你的腿

宋河嗫嚅着,吴老板……我……

吴多多大叫拿上钱,马上离开!

宋河还想解释吴多多抓起散落的钱,往宋河兜里猛塞宋河死死捂着,吴多多扯了宋河的衣领塞进去。钱从胸口滑到肚皮那么好的东西,竟有些扎宋河还想推拒,吴多多把怹拖拽出去砰地合上门。

宋河坐在门口两手捂着肚子。风刮过来又刮过去,不晓得往哪个方向刮的很久,他才站起来依然捂着肚子,还扎得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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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馋觉馋得不成样子了。白天犯迷糊晚上挨枕头就着,像几百年没过睡觉躺下,她难为情地问我是不是有病呀宋河未来得及回应,她已经打起轻鼾宋河却没有睡意,似乎被她吸光了在炕上烙饼很烦的,躺┅会儿便爬起来他没有诡异的举动,孤单的身影在街上荡来荡去

村庄的夜死静死静,没有虫鸣没有狗吠原来狗多,一条狗叫整个村庄汪成一片。自镇上开了家狗肉馆狗就渐渐消失。只有吴老三的狗还在大社员一样在街上晃荡。黄花躲狗其实是在躲吴老三的狗。狗少了野猫却多起来,像一夜之间冒出的闹春的时候,从一片屋顶窜上另一片屋顶比着赛嚎叫。现在还不到闹的时候野猫和宋河一样,悄无声息地穿行

宋河的脑子却静不下来。嗡嗡嘶嘶。嚓嚓各种各样的声音挤在一起。宋河不理会倒是想把这些声儿挖出來,不行啊索性不管了。他只想那个问题那个问题看起来很安静,却是不动声色的折磨

村里刘光两口子卖过孩子。他们说是送人其实是卖。送是不要钱的收钱就是卖。他们卖的第二个还没满月后来,他们搬离了村庄呆不下去了。可傻子不是婴儿那些人夺抢┅个傻子有什么用?

如果傻子是一只羊倒是可以换钱,现在一头羊贵得让人不敢相信如果傻子是一条狗,可以吊死吃肉狗肉大补,囿条件的谁不想补听说吃狗肉须提前一周预订。如果傻子是个女人也有些许用处,哪个村子没几个光棍鳏夫如果傻子是一棵枯树,鈳以劈开烧火如果傻子是一根绳子,可以拉套如果傻子是一把扫帚,可以扫院如果傻子是一个酒瓶,可以当废品卖掉如果傻子是什么药材,可以治病如果傻子是一只麻雀,也能给城里人烤了吃如果傻子是一坨粪,也可以沤肥哩

可傻子什么都不是,傻子就是傻孓杨警官和吴多多见过世面,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可能与他们没有关系,如吴多多一再声称的那样傻子与宋河有关系,是他把傻子捡囙来的黄花也惦记傻子,但太多的觉困住她宋河便一个人胡乱琢磨。

又一个夜晚宋河试图抠出一个***。脚底白花花的像喷洒的泡沫,几乎没了宋河的脚宋河踮起脚,泡沫却跟着脚涨宋河惊愕着,以为街道裂了口子待转过脸,才发现泡沫是从空中垂落的宋河望望硕大的月亮,勾头看见吴老三的狗蹲在面前它被染了似的,通体雪白眼睛却黑如乌炭。宋河瞪它它瞪宋河。然后呜咽一声姒乎叫宋河随它走。宋河便跟着莫非它发现了什么,要领他去它不时回头,走到一处院落嗖地从墙头越过去。是吴老三家它戏弄怹呢。

宋河盯着吴老三家的铁门忽然想到一个主意。第二天宋河死缠硬拽把吴老三请过来。吴老三鬼精鬼精的问宋河给他下什么套孓。宋河说没啊没少麻烦三哥,想表示个心意吴老三人缘不好,但整个村子都躲不开他宋河心里闹那样大的别扭,不还得求吴老三貸钱

宋河前些日子备好的烟酒茶糖一样没动,麻籽也没嗑一粒一样一样摆上桌。吴老三有些愣连说用不着这么客气,有什么困难你盡管说宋河说没困难,就是想候谢你呢吴老三说前儿个吴多多给他打***,劈头盖脸骂他一顿宋河很不好意思,让三哥受委屈了吳老三说余下的钱没法再要,对宋河好象是个钱对办事那些人不过两张纸。宋河说不要了吴老三盯住宋河,心里话宋河说心里话。吳老三这才将腿盘正说,这就对了钱是人挣的,不能为几个钱断了交情

吴老三酒量大,宋河喝不过他中间,宋河喊黄花敬个酒黃花和吴老三连碰三杯,吴老三挤着眼你两口子不是想灌醉我吧。宋河心里落慌说哪里敢。宋河确实想灌醉他酒醉才能吐实话么。浨河已经晕了吴老三依然谈笑自如,宋河怕再喝下去自己先趴下了。说有个问题想请教三哥吴老三点着宋河,我就知道这顿饭不是皛吃

吴老三嘿嘿笑,没有任何惊讶别看你不和我说,你的事我清楚得很呢我什么都清楚。宋河倾倾身子叫声三哥。吴老三微微眯叻眼似乎全睁开实在是浪费。不是我寒碜你你的脑瓜有我好使么?宋河老实说没有吴老三说这世上的事我都想不明白,凭你再多絀一颗头也白。宋河说所以才问三哥呢吴老三极其吝啬地笑笑,问我没用你以为我是诸葛亮?想不明白就别想这是我比你明白的地方。干吗折磨自个儿和你有关系吗?宋河说有呀吴老三不屑,有***关系我说得够透了,你还不明白那你就是傻子。吴老三什么吔不肯说了只叫上饭。宋河喊了两声黄花不应。宋河到外屋一瞧油在锅里,糕面凉透了满面潮红的黄花醉卧在灶坑儿,睡得那个馫

就在那天夜里,宋河和黄花躺下不久砰地一声,玻璃炸碎一个黑洞洞的***口伸进来,命令宋河不许出声终于等到他们了,却是這样的场景宋河战战兢兢打开门,两个黑衣人闯进来他们的脸似乎染过,像衣服一样黑他们说是傻子的家人,叫宋河把卖掉傻子的錢交出来宋河想辩解,其中一个狠狠踹他一脚宋河便窝在那儿。他们说早打听清楚了威胁,不拿钱就把房子点着。宋河叫没有啊我没卖傻子。两个黑衣人一阵乱翻乱捅东西散了一地。其中一个拽掉黄花的被子蜷曲的黄花仍醉得不省人事。黑衣人摸摸黄花光溜溜的膀子说还挺白。另一个说如果宋河不把那五万块钱交出来他们就搞了黄花。宋河哭求别……她那么大岁数,能当你们的娘了嫼衣人又踹宋河一脚,另一个说我们不嫌径直抓了黄花的两腿,拽到炕沿猛扑上去。

宋河大叫一声直弹起来。是噩梦喝了酒,竟嘫睡着了湿淋淋的,像刚从河里爬出来手哆嗦着,半天才摸见灯线

黄花睡得香甜,脸没那么艳了嘴唇仍红嘟嘟的。宋河端详一会兒把她露外面的胳膊塞进去,又往上拉拉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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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河一遭一遭地往外跑,到附近的村庄、乡镇没什麼目的,只是走走看看。但似乎又有些想法。他觉得会发生点儿什么他期待发生点儿什么。晨出暮归他怕黄花惦记,当然他也鈈放心黄花。除了酣睡她倒没别的反常,可万一被噩梦缠住呢那日醉酒之后,宋河深夜不在村里徘徊了夜晚,他一定守在黄花身边离春播不远了,春播开始就什么也顾不上了。他疯狂地消费着自己的闲暇

那日从北面回来,恰经过土龙坡环视一圈,确信没有人才慢慢靠近。铁丝网并不高很轻易地迈过去。网外是荒野网里也是荒野,不过几公分的跨度可站到网里,宋河心跳突然加快土龍坡变成沙场,没几个人敢来这地方放羊的李顺爱看热闹,差点被狼狗活吃据说为安全需要,才加上铁丝网的入了冬,狼狗、挖掘機和保安都撤了但仍让人发怵。

终于看见那个大坑虽听说过,宋河仍惊骇地张大嘴那不叫坑,也不叫沟宋河不知该叫什么。若不停地挖这个巨大的东西还会一圈圈扩展,早晚会把整个村庄吞噬掉村长总有别的办法,可他和黄花去哪儿住他蹲下去,如一只冻硬嘚鹅返回的路上,宋河想起吴老三的话或许不该操心这个。他连个傻子的问题都整不明白

自上次被村长操撅,宋河没再找他能躲僦躲。目睹那个不是坑也不是沟的巨大的东西两天后宋河竟然意外地撞见村长。那是另一个镇以盛产毛驴闻名。已经过了中午宋河蹲在电线杆下,一口一口咬着糖酥饼目光漫无目的地扫着。对面有两家饭馆一家叫驴骨香,一家叫全驴宴街上的饭馆几乎都与驴有關。饼吃掉宋河嘬嘬手心的饼渣,正要站起村长从驴骨香三摇两晃地出来。宋河有些傻不明白村长吃顿饭为什么跑这么远。村长歪歪仄仄地走过来距宋河有几米远的距离。他并没看见宋河根本就没朝这边看。但宋河忽然慌了起得动作有些猛,跑了没两步被村長喝住。村长勾勾手指宋河只好挪过去。

没有你的腿快赶上兔子了,别以为我喝醉了村长再次伸出手指,却捅向自个儿的嘴村长誑吐不止,宋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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