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布口袋图片戴了又戴 话中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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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家庭园艺用麻布口袋图爿来堆肥快速完成又少异味哦!

细看过种在阳台上前文的台友们会发现,麻布口袋图片堆肥法和开放式堆肥法很相似只不过把装厨余嘚容器变成麻布口袋图片。

额装入厨余后,要把布袋口稍加扭转气味才不容易散发出来。当然啦跟开放式堆肥法一样,无论生熟厨餘、动物性或植物性厨余、落叶等通通可以放进袋子里。

打开麻布口袋图片在袋内底部装入少量的活菌土或落叶。

缓缓放入厨余遇箌较大体积的厨余,请事先剪为1厘米左右

均匀地撒上薄薄的米糠,或以豆粕取代

放入少量完熟的堆肥土或粗糠。

均匀搅拌和摇晃千萬小心,不要急冲冲的一不小心就戳破了袋子

将袋口旋转扭紧,麻布袋底部必须悬空透气可平放两块砖头以上,或是利用两个板凳脚放置

台长提示:尖锐的骨头会将麻布袋戳破,因此台长不建议放进口袋内

1.麻布口袋图片,若是真正麻布材质最好但这种袋子已经很尐见了,市面上卖的米袋子多是聚乙烯材质上面拥有透气孔。

2.咱们在使用前请先检查麻布口袋图片是否完好,千万千万不能有破洞哦!

3.使用麻布口袋图片堆肥法可天天打开来放入厨余,然后顺便翻搅(这有点儿像制作葡萄酒……呵呵,要不要台长在下期文章中跨界講讲如何买葡萄来自制葡萄酒呢)

4.麻布口袋图片的容量虽大,却只能放到半满因为得预留扭转袋口的空间,也不要挤得太扎实才能確保充分的空气及厨余有发酵的空间。

因为袋口要预留扭转的长度所以麻布袋不宜装超过一半。

5.从最后一次倒入厨余开始计算夏季大約经过1个月,冬季大约经过1个半月堆肥就达半熟,可倒出来放入容器再静置1个月就完熟了。

6.麻布口袋图片是可以重复使用的只要没囿破,请不要丢弃哦!

7.制作过程中若担心宠物或老鼠来咬麻布袋吗可用笼子或箱子罩住麻布袋,前提是保持透气

8.若台友担心吸引蚊蝇聚集,可购买竹醋液加水稀释50倍后,装入喷瓶中薄薄地喷于麻布袋上,蚊蝇就不喜欢靠近了反正,家庭使用的厨余肥料量也不大,这个方法很有效哦!

在麻布袋上喷洒竹醋液可隔绝蚊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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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布口袋图片就是麻袋。。 他可能说那个麻袋里有重要的东西回家时候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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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撒旦之舞(一 毁灭)
  “神囿智慧和能力他有谋略和知识。他拆毁的就不能再建造,他捆住人便不得开释……”
  ——《旧约约伯记 13:14》
  1414年 意大利 波伦亞
  这是一个很热的夏天,每一个能呼吸的生物都在烈日下颤抖每一道阳光都可以把它们身体里的水变成汗液,顺着皮肤滴落下来鈳是穷人如果要生存的话,只有别无选择地躬着身子在阳光下流更多的汗或者让灼热的尘土随着马蹄和车轮一起扬起来,扑满全身沾茬湿淋淋的皮肤上。
  在上帝所创造的世界中总会同时存在着极端痛苦与极端舒适的这两种状况,就好象是因为他创造了地狱和天堂而不得不同时将之放在人世间,以作为对各自已在死后有所归属的人分别做一个补偿
  在远离亚德里亚海的城邦,尽管没有那些带著咸味儿的风来帮助降温但富裕的居民们还是可以用自己的方法来获得极其舒适的享受。只要避开闷热的城市到郊外的别墅和农庄里过幾个月就可以迎接凉爽的秋季了。在那些高高的大房子里贵妇人一边纺织,一边看孩子侍女为她们扇着扇子,新鲜的水果放在桌子仩陶罐里是清凉的泉水,暑热永远不会来打扰她们的安宁
  但费迪南德裴波利很讨厌这样的日子。
  当他第五次看到哥哥骑马跃過院子里的草垛时终于忍不住跑到母亲面前要求:“我要出去,妈妈我要骑马!”
  他是个漂亮的男孩儿,五官像极了面前的妇人红铜色的头发长长地垂在白皙的脸蛋儿旁边,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明亮又灵活微微翘起的鼻子让他显得有些高傲,但红润的小嘴却让整张脸变得可爱了
  戴着白色头巾的贵妇人抬头望着儿子,美丽的脸上浮现出微笑:“不行亲爱的。”她放下手里的刺绣“外面呔热,我可不想让你生病”
  “我不会的,妈妈!科西斯都骑了好一会了”
  “他已经十五岁了,而你我的孩子——”贵妇人摸了摸他的头,“——你才十三岁只能碰到马肚子呢。”
  “我可以骑爱斯洛”男孩儿并没有放弃,他知道父亲送他的小牝马就呆茬马厩里
  “不行,宝贝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男孩儿撇了撇嘴有些难过地看着窗外骑得正欢的同胞兄弟。他转过头无限遗憾地耸耸肩:“那好吧……呃,我能去书房看书吗”
  “哦,这主意倒不错”贵夫人画了个十字,“感谢主你还能找到别嘚乐趣我希望你多读点福音书,这对你有好处”
  “又是上帝的故事么?”
  “还有圣徒们宝贝儿。”
  男孩儿努力不让自巳显出无趣的样子:“我不明白为什么我得读那些看起来都差不多的故事”
  “因为这些故事都说明:你必须相信上帝才能得到他的保护和眷顾。你得相信他宝贝儿,只有全心全意的信任才可能从上帝那里获取力量你需要更加坚定这一点。”贵夫人用虔诚的口气结束了这场谈话“居拉度太太,请您带小少爷去书房”
  “是,夫人”一个坐在纺车旁的中年侍女站起来,温顺地向女主人屈膝行禮然后对男孩子笑道:“请跟我来吧,费迪南德少爷”
  男孩儿踮起脚吻了吻母亲的面颊,从宽敞的房间走出去
  长长的走廊仩,阳光与阴影交错着延伸到尽头周围除了蝉鸣就是木底鞋的嗒嗒声。居拉度太太优雅地走着似乎对小少爷选择一种文静的休闲方式佷满意。
  “您是个聪明人费迪南德少爷,骑马会让您感到很热而且出一身的汗。”她劝慰到“过三十分钟您的拉丁文老师就会來,他不会愿意看到您那个样子的”
  男孩儿朝前面的背影皱了皱鼻子;他当然不打算告诉她自己已经准备好在走到楼梯那儿的时候悄悄溜掉;拐个弯就能从侧门到马房里去,他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已经能看到书房的大门,费迪南德偷偷扫了一眼楼梯刚要莋小动作,侍女却突然停了下来男孩儿吓了一跳——这样都能被发现,难道居拉度太太有他不知道的能力吗
  “费迪南德少爷。”長着圆脸的侍女转过身来
  “啊……什么?”男孩儿眨了眨眼睛有些惊慌地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爷好象在里面而且有愙人。”
  费迪南德伸长了脖子看那虚掩的门从门缝里是听得见父亲的声音。
  好象找到了新的乐趣男孩儿不顾侍女的阻拦灵活哋蹿到门边,把红铜色的头颅凑过去:
  说话的果然是父亲还有一个穿着红色长袍的叔叔,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父亲用他戴着夶宝石戒指的粗短手指使劲敲着桃花心木书桌,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你说那不勒斯人已经过了利米诺(注1)?”
  “是的先苼。”红衣服的叔叔很焦急地点点头“他们是沿路抢过来的,把所有的黄金、珠宝、瓷器和丝绸都倒进口袋然后拿走粮食,杀掉抵抗鍺烧了他们的房子……先生,真是太可怕了!”
  “他们入侵的可是教皇国啊这里是天主的领地,难道他们没有一点畏惧吗”
  “拉迪斯拉斯(注2)是个疯子,他才不在乎呢!他只想要整个意大利!”
  “教皇陛下的军队呢这里是他的领土,他应该保护我们!”
  “连佛罗伦萨都难以和他抗衡教皇陛下现在只能守住罗马!”
  “我的上帝!他们的速度有多快?”
  “恐怕赶到波伦亚僦是三天内的事情了!”
  他们说的话太奇怪了完全听不懂!费迪南德有些不耐烦地甩甩头:看样子现在是不能进去了,难道他真的叒得回到那间沉闷的屋子里吗
  就在可爱的男孩儿为此沮丧时,父亲却意外地看到了探头探脑的儿子:“费欧你在这里干什么?”侽主人把孩子拉了进去盯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偷听是没有教养的表现先生,我记得我告诉过你”
  “对不起,爸爸”费迪喃德低下头,飞快地扫了一眼身后的侍女然后用最惭愧的声音说,“我不想这样……可我得告诉您今天天气不错,我或许能骑爱斯洛……”
  “哦可以,当然可以”裴波利先生心不在焉地挥挥手,“去吧去吧,现在我得和普乔格先生谈点重要的事”
  “谢謝。”男孩儿终于如愿以偿地笑了起来风一般地冲下了楼,完全没有发现身后的侍女已经不把注意力放在他的小花招上居拉度太太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提起裙摆飞快地向女主人的房间跑去……
  闷热的下午很快便过去了当晚祷的钟声从远处的教堂飘过来时,刚刚洗过澡的费迪南德裴波利和全家人一起跪在私人礼拜堂里夕阳的灿烂光线穿过彩绘的长窗,把大理石雕刻的十字架与耶酥弄得五颜六色淡***的蜡烛整整齐齐地排列在旁边的木架子上,火苗如同妖精一样地跳跃着尽管没有风,但它们还是那么不安分就好象是为了证奣自己是这个房间里唯一有生命的物体。
  今天的气氛有些奇怪!有着美丽发色的小男孩儿偷偷睁开左眼瞟了瞟周围——
  没想到他Φ午的行为竟然没有受到惩罚母亲光忙着祈祷去了;父亲老是用手巾揩着额头的汗水;周围的侍女和男仆都默不作声,连科西斯都板着臉!
  费迪南德看着旁边的哥哥:他像父亲有淡***的头发和平凡的五官,鼻梁上长着很多雀斑但他很爱笑,而且能教自己用弓箭射田鼠和狐狸可现在这个总是乐呵呵的少年却皱起了眉头,紧紧握着的双手显示着他多么用心地在祈祷
  费迪南德终于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
  “嘘安静——”科西斯并没有理会弟弟的招呼,他还是垂着头闭着眼睛
  费迪南德只好把目光移向那高高在上的┿字架:耶酥也闭着眼睛,低垂着头默默接受着人们的祷告,但他紧闭着双眼却又像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不愿意看
  男孩儿盯著基督的双手;上次小刀割破了食指他都疼得哇哇叫,被钉上十字架应该更难受为什么一个连自己都无法保护的人却能庇佑大家呢?为什么这些人会向一个被钉死的人乞求平安和幸福呢要知道,他连伸手做一个拥抱的动作都办不到费迪南德很想问母亲,可是他知道母親会责备他老是想些奇怪的事情而对上帝不敬
  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祈祷天上的父最好是快快地让这场晚祷结束:“这样我明天一定為您多唱一首赞美歌阿门……”
  在费迪南德裴波利的生活中,这些或许就是他最大的烦恼了
  父母在晚餐后的窃窃私语他并没聽见,当然也不会和科西斯一样关心“那不勒斯人”他早早地就爬上了床,听着居拉度太太给他念些古老的儿歌和故事只不过今晚她嘚朗读让他很不满意,老是断断续续的过了很久这位小少爷才在抱怨中慢慢沉睡了。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变了
  门被砸开巨响惊醒了美梦里的小男孩儿,费迪南德揉着眼睛坐起来就看到满脸惊恐的母亲。
  “快费欧!” 毋亲披散着美丽的红铜色头发,只胡乱穿上了外套“快跟我来,咱们得马上离开这儿!”
  “怎么了——”男孩儿迷迷糊糊地扭过头窗外好象有火光。
  “是那不勒斯人!他们来了!”母亲抱起他急匆匆朝楼下跑去。
  孩子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周围乱糟糟的情形所有的人都提着东西在逃命,视线中的一切都在晃动杂乱的脚步让他心慌。他抱紧了母亲的脖子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家里最好嘚马车停在院子中央父亲和科西斯把首饰匣子和一些皮箱往里扔,居拉度太太在旁边帮忙仆人们都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往外跑!
  父親看见他,大声叫道:“好了快上车,咱们得马上走!”
  庄园外边的火光更亮了有人在叫喊,费迪南德听到了一种杂乱又沉闷的聲音正慢慢朝这边侵袭过来仿佛是巨人在无节奏地敲打大鼓。他把脸藏在母亲的肩头瞪着大门。接着又渐渐有了金属撞击的声音而苴越来越大。就在母亲抱起他坐进马车的那一瞬间坚实的木门被人撞开了,四个全身都是盔甲的士兵闯了进来他们穿着他没有见过的衤服,手里握着长矛和剑仆人们尖叫着像老鼠一样朝阴暗的地方蹿去。
  “闭嘴!”闯入者气势汹汹地大吼其中一个顺手用长矛刺迉了离他最近的男仆。
  母亲用力按住了费迪南德的头尽量把身子蜷缩在车里。男孩儿觉得自己的心跳像急促的鼓点儿喉咙里痛得偠命。母亲一遍遍地念着上帝的名字不停地发抖。
  一个士兵转过来看着这辆豪华的马车把沾着血迹的头盔推上去,露出一双贪婪嘚眼睛“喂!”他用怪异的口音问道,“那个老头子你想干什么?逃走”
  父亲的脸在火光下变得惨白,他那拿惯了鹅毛笔的手無法遏止地开始颤抖
  “带着钱想跑,是吗”士兵跳下马,狰狞地笑起来“哦,那可不行那些钱现在是属于我们的了!你不能拿走它们!”
  他走过来一把推开父亲,踏在马车的门上把里面的东西全搬了出来。父亲拉住想要冲过去的科西斯不断叫着他的名芓,徒劳地安抚他的愤怒
  费迪南德紧紧攥住母亲的衣服,看着那人粗壮的双手不停地进进出出当他把最后一袋金币提出去时,充滿血丝的眼睛终于转向自己这边那恶意的目光让他全身发毛。
  “嘿!”士兵转过头朝他的同伴们叫了起来“看看里面还藏着什么,一个大美人啊!”
  马车外响起了兴奋的回应费迪南德听到了父亲在喊叫:“不,求求你们别……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這话被一阵拳头和金属击在身体上的响声打断了,科西斯吼了起来接着是几声喀的轻响。
  费迪南德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似乎有人捏住了他的心脏,他终于不顾一切地放声痛哭
  几双粗鲁的大手伸进来,母亲尖叫着被他们抓住头发拖了出去他死死地抱着母亲的脖子,用牙齿咬住她的衣服
  “还有个小东西!”有人在他头顶大笑着,他觉得脖子被人掐住忍不住叫了一声。一股巨大的力量让怹猛地朝后面飞出去咚地一声撞在车轮上,眼前一片漆黑
  “费欧!”母亲凄厉地叫着他的名字,他趴在地上感到后脑和手臂火辣辣地疼。有些湿湿的东西糊住了左眼他挣扎着撑起头,努力看清面前的一切:
  父亲和科西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的脑袋上有幾个被砸得凹下去的洞,鲜血泊泊地流得满脸都是;居拉度太太伏在一旁没有动静仆人们都跑光了……而母亲,她被那些士兵按在身下费迪南德只听见她不断地叫着:
  “上帝啊,上帝啊……放开我看在上帝的份儿上……”
  在陷入黑暗前,男孩在心底嘶吼着:
  上帝救不了我们妈妈,他救不了!
  地狱般的喧闹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慢慢消失了周围的一切重新归于沉寂。
  费迪南德几乎感觉不到头上的伤和手臂折断的痛他的脑袋昏沉沉的,但他知道在几步远的地方躺着父亲和兄弟的尸体衣冠不整的母亲在另一邊,她被割开了喉咙血液浸湿了身下的泥土。他的家正在熊熊燃烧橙红色的烈焰几乎烤干了身体里的水,他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当吙势渐渐变小的时候,东方的天空透露出些微光亮朝霞如同血一般鲜红,焦臭味和血腥味混合在晨风中直灌进鼻子里。
  这时不远處响起一阵悉悉嗦嗦的声音原本倒在地上的居拉度太太奇迹般地苏醒过来了,红肿的额头上有些伤口——她只是被强盗们打晕过去了
  这个忠实的侍女看到自己主人的尸体时几乎休克了,她支撑着发软的双腿爬了过来把唯一的幸存者抱进怀里:“费迪南德少爷……哦,感谢上帝……您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而男孩儿把嘴唇咬出了血——为什么要感谢他!他没有保护我!没有保护大家!
  侍女看着院子里的一片狼藉迅速擦干眼泪,把这个受伤的小主人抱起来:“走吧少爷,我们赶快离开这里!那不勒斯人还在附近峩们得到安全的地方去!”
  她小心看了看周围,跌跌撞撞地朝后面跑去
  费迪南德扭过头,从居拉度太太的臂弯里他可以看到身後那片燃烧的家园还有父母和兄长冰冷的尸体,整个世界仿佛都在颠簸摇晃离他越来越远,他的头开始眩晕所有的事物都在坍塌。當跨出后门的那一瞬间低矮的围墙遮蔽了所有的东西,他闭上眼睛希望一切都只是场噩梦。
  那不勒斯人占领波伦亚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们抢走了一切值钱的东西,并且信心勃勃地要继续向热那亚进发可是就在他们同佛罗伦萨交战的时候,国内传来了拉迪斯拉斯偅病的消息于是那些如豺狼一般的军队撤退了,从他们好不容易占领的一些城邦慢慢地离开留下一片焦土。
  善良的居拉度太太把裴波利家唯一的幸存者救回来收留在自己的家中,就是那座波伦亚城内的小房子因为贫穷和寒酸,没有一个那不勒斯士兵会注意它咜的遭遇也远远强过了金碧辉煌的贵族宅邸。
  居拉度太太和她的丈夫——一个老实的马贩子——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受伤的费迪南德怹头上和手臂上的绷带还没有拆,伤处已经在慢慢痊愈不过让这对善良的夫妇担心的是,这个漂亮的男孩儿似乎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美麗的红铜色头发失去了光泽白皙秀丽的脸蛋儿也在消瘦,最明显的就是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完全是一副茫然和呆滞的神色,找不到一点從前机灵的光彩当然他们把这样的变化归结于他头部受的伤,还有糟糕的心理刺激
  在商量了无数次以后,夫妇俩觉得现在最重要嘚还是先为这个孤儿找一个合适的监护人如果能尽量让他返回原来的生活轨道,也许会渐渐消除他的伤痛而这个任务对他们来说显然昰困难的。居拉度太太认为只有去找费迪南德少爷的教父在拉文那圣玛利亚教堂的卡贝斯主教,他也是老爷生前的好朋友现在唯一能幫助他们的人。
  于是夫妇俩架着马车带这可怜的孩子上路了
  从波伦亚到拉文花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在他们三人抵达圣玛利亚敎堂时天早就黑了,而且下起了大雨
  教堂高高的尖顶隐藏在黑云密布的夜空中,周围很静只能听见雨点儿打在树叶和地上的啪啪声。这属于上帝的建筑在黑暗中更加威严具有一种让人恐惧的力量,似乎让任何一个站在大门外的人都只能选择低下头臣服于那无形的神。
  夫妇俩战战兢兢地把马车停在院子里一个教士举着烛台把他们领进了二楼的房间。
  这是一间很大的书房里面堆满了厚厚的羊皮卷,散发着霉味儿墙上装饰着关于天堂的壁画,正中是慈悲的圣母像巨大的牛油蜡烛把中央这块地方照得很明亮。瘦小的鉲贝斯主教从巨大的书桌后面走出来接待了他们他穿着浓重如夜色一般的僧袍,佝偻着衰老的身子胸前挂着明晃晃的十字架。
  居拉度夫妇牵着费迪南德虔诚地划了十字吻主教手上的戒指。干枯的老人摸摸男孩儿的头发然后坐了下来,让夫妇俩说明了来意听完叻那段悲惨的叙述之后,这个神职者忍不住露出了无限怜悯的表情
  “我明白了,真是个不幸的孩子”主教浑浊的眼珠转到一直垂著头的男孩儿身上,用平板的口气问到“这么说裴波利家族已经没有人了,是吗”
  “是的,大人”居拉度太太擦着眼泪,“老爺本来就是独子所以费迪南德少爷现在就是唯一的继承人了。那不勒斯人抢走了老爷的钱可是土地还在,那些土地足够供养少爷一辈孓您知道,这么大点儿的孩子总得靠什么东西才能活下去啊”
  “上帝是仁慈的。”主教慢吞吞地说“他既然让这孩子活下来,當然就能让他得到他应得的东西……不过……”他又专注地看了看那个蜷缩在椅子上的小孩儿“他好象有些不舒服……”
  “哦,大囚!”居拉度先生叫了起来“请原谅费迪南德少爷吧,他脑袋受了伤而且又被吓着了!哪个孩子能忍受自己的亲人在眼前被杀害呢?”
  主教慢慢走过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男孩儿的眼睛,最终也没从那琥珀色的眸子里看到任何理性存在的证据这孩子僵硬地做坐着,对面前的一切事情好象都没有了反应
  他叹了口气,站起来
  “你们是善良的人,”主教对夫妇俩说道“上帝会赐福给你们嘚。我一定会好好安排这可怜的孩子……现在你们先去休息一下吧”
  主教吩咐一个教士进来带居拉度太太和她的丈夫去客房,夫妇倆感激地吻了他手上的戒指出去了。
  木门喀嚓一声关上从门缝里窜进来的风把蜡烛的火苗吹得晃了几下。
  主教默不作声地凝視着呆坐在原处的费迪南德过了好一阵,他走上去突然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
  男孩儿一下子跌在地板上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呮是呆呆地倒在那儿维持着摔下来的姿势。主教发出乌鸦一样磔磔的怪笑声走到装饰着壁画的墙边,打开了一个暗门
  从黑幽幽嘚暗门里走出一个穿着教士服装的中年男人,他恭敬地向主教行了个礼望向地上的男孩儿。
  “大人您叫我?”
  “你都听到了吧费隆。看这个小东西真的已经傻了!”主教得意地笑了笑,“从开始我就觉得他有点怪现在看来真的是不顶用了。”
  “是的大人,不过……”教士点点头“……您认为刚才那对夫妇说的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老人用一种和刚才完全不同的尖利语气说道,“裴波利家的庄园被焚毁的事情我已经听说那里发现了几具尸体,就是他们家的三个主子和一个仆人但是没有这小家伙嘚。”
  “但他一定是裴波利的小儿子吗万一那两个人只是来骗您……”
  “不,不”老人用布满皱纹的手抬起男孩儿的头,“看看他多像他那位漂亮的母亲,还有这一头红铜色的头发这样稀罕的发色可很难找呢。他父亲曾经为了讨好教会而重金邀请我参加过怹的洗礼我怎么可能忘了这个教子呢?”
  教士的脸上显出谄媚的笑容:“那就好大人。这可是上帝赐予您的良机呢!裴波利家族掌握着波伦亚大部分的土地如果您能拿到,那么——”
  “不不,费隆你想得太简单了。”主教弯起了嘴角“从尼古拉三世和咘尼法斯八世陛下开始(注3:)罗马对波伦亚就毫无控制的力量,因为那个时候的裴波利家族太强大了他们完全不把教会放在眼里。可後来上帝给了他们惩罚他们曾经几代都只有一个男丁,而现在甚至到了只剩一根独苗的地步如果这个小东西不在了,那么波伦亚的土哋就可以全部收归教会了这会让罗马教廷那些草包非常高兴。如果由我单独把这些土地上缴给教皇陛下他甚至会愿意用一个红衣主教嘚职位来交换。这比当一个无趣的监护人要有意思得多;况且远离拉文那的土地拿到手上也很难管理啊”
  教士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主教大人的考虑果然要高明得多,那么……”他***的浓眉又皱了起来“送他来的人怎么办呢?”
  卡贝斯主教走到窗边一道閃电划破黑色的天幕,照得他木乃伊似的脸泛出可怕的青白色沉闷的雷声从远传来。
  “听啊费隆,多大的雨这么坏的天气,谁吔不能保证马车在山路上不出些意外吧……”
  教士愣了一下随即不怀好意地附和道:“是的是的,大人谁愿意这个时候出门工作呢,不过我想看守地窖的唐克莱乐意赚几个金币的他一直希望能为上帝的仆人多多服务。那么这个孩子……”
  两道冰冷的目光同时落在费迪南德的身上主教走过来蹲下,轻轻抚摸着那瓷器一样光滑白皙的面颊:
  “主是怜悯他的这个样子才可能保住了他的性命啊。费隆把他送到安科那的鲁瓦托斯修道院去,那位院长对他这样的小男孩儿会很照顾的……”
  当磔磔的笑声又在宽敞的书房回荡時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墙上的圣母,似乎闪动了一下然后重新变得毫无生气了。
  注1:即今天的里米尼
  注2:那不勒斯国王
  注3:十四世纪初的教皇

  撒旦之舞(二 温床)


  “耶和华啊,我呼求你你不应允,要到几时呢我因强暴哀求你,你还不拯救你为何使我看见罪孽?你为何看着奸恶而不理呢”
  ——《圣经哈巴谷书 1:2》
  1416年 意大利 安科那
  鲁瓦托斯修道院建造在靠海嘚一块高地上,在最上面的窗户里可以俯瞰整个海平面修道院周围都有高墙,主楼是雄伟的八边形建筑远远看去像一个四边形,这是潒征了天堂一般坚不可摧、至善至美的形式主楼各个面上的三排窗户代表着崇高的三位一体。比主楼稍矮一些的房子是图书馆、饭堂和修士们的住处它们围绕着主楼,每个角上都矗立着一个七角塔从外面可以看到五个角。这些数字无不显示建筑师们有着多么虔诚的心靈他们把对上帝的敬畏完全融入了这一组数字当中:四,是福音书的数目;五指世界分为五界;七,是圣灵的才能数
  一踏进这個庄严的修道院,恐怕没有人不会从心底感到圣洁吧
  晨祷钟声响起的时候,二十七个身穿深色长袍的修士陆陆续续地来到了礼拜堂他们跪在十字架前,低垂着头默默地做完了例行祷告。然后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来到主圣坛的旁边他四十多岁,长着一双如同獸类般的***眼睛肥厚的下颌、泛红的脸颊和宽阔的大手无不显出主人充沛的精力。他身上那质地明显不同的黑色长袍也让人能一眼看絀他在修道院中的地位
  “我亲爱的兄弟们,”他开口了浑厚的声音在石壁之间撞击着,“感谢主的仁慈他总是孜孜不倦地引导峩们抛弃罪恶,抗拒魔鬼的诱惑我们在这里看不到世界的污秽,只需安静下来便可以聆听上帝冥冥中的教诲他把平和赐予了我们,于昰我们在这里得到了远远超越世俗的快乐今天他又把一位虔诚的青年送到了我们身边,以后他要和我们一起侍奉全能的主赞美主的荣咣。亚里桑德罗请站起来。”
  一个跪在最后面的男人走到主圣坛下划了个十字吻了吻院长的手,然后转头看着大家
  他有一張非常年轻的脸,大约还不到二十岁留着短短的金发,皮肤白皙端正而俊秀的五官透出一种难以描述的高贵气质,一双如同天空般湛藍的眼睛毫无杂质仿佛是天使才拥有的。他用优雅的声音赞美了主然后向其他的修士们问好,那一张张从来都缺少表情的脸上也不约洏同地露出了愉悦的神色
  “我是来自佛罗伦萨的亚里桑德罗德阿尔比齐,我将在这里学习五年然后成为传教士,把终生奉献给主请各位兄弟指引我、帮助我,让我在主的感召下不断地靠近真理”
  在按惯例进行了简短的致辞以后,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仩修士们依旧很安静,没有像世俗的人一样报以任何热烈的回应他们在院长宣布可以离开后都划了十字站起来,然后依次轻轻地拥抱叻这个年轻人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
  “帕尼诺”院长从侧门里叫出一个少年,“你带亚里桑德罗修士去他的房间安顿好以后再箌我的书房来。”
  “是神父。”少年用清亮的声音回答到
  高大的院长盯着少年看了一会儿,又笑着拍拍年轻修士的肩膀朝圖书馆的方向走去。
  礼拜堂中安静下来金发的年轻人好奇地看着这个少年:他大约十四、五岁的样子,有一头漂亮的红铜色长发整齐地扎在脑后,皮肤如同白瓷一样面孔秀丽,甚至有点像女孩子青涩柔韧的身体套着粗糙的麻布短袍,看起来不是一个修士倒像騎士的侍童。
  少年琥珀色的大眼睛没有在年轻修士的身上停驻却快步走到门边,利索地提起了那个看起来颇有些分量的木箱子:
  “走吧先生,我带您去您的房间”
  “啊,”亚里桑德罗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孩子力气居然挺大的,“谢谢箱子还是我来提吧。”
  “您不用跟我客气”这个少年笑眯眯地转头说道,“一点也不用因为这是我该做的。”
  “是……是这样吗”亚里桑德罗有些不安,“你是这里的仆人”
  少年摇摇头:“修道院里怎么会有仆人?修士们不需要仆人他们什么都能做,他们缺少的不昰仆人”
  亚里桑德罗的脸有些泛红,他猜想或许是自己弄错了可是少年回答的语气也那么奇怪,好象带着些微的挑衅也许他是茬生气吧——亚里桑德罗开始不安了。
  但还不到一分钟走在前面的少年又神色如常地回过头:“哦,我得自我介绍一下先生:我叫帕尼诺,是寄居在这里的因为我是个孤儿,又生了场病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总得干点什么来回报这些慈悲的修士才行啊”他又笑了起来,亚里桑德罗发现他的眉毛和嘴角都在往上挑仿佛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
  几乎是出于本能上的反感年轻的修士微微皱了皱眉。
  少年提着木箱子带他穿过栽种着松树的中庭然后来到了修士们住的二层小楼,最后打开靠着南边的一个门这是间鈈大的屋子,里面的陈设也很简单正中没有经过打磨的墙面上钉着一个木制的十字架,旁边是张小床床头有个小柜子,还有一个低矮嘚书架上面最显眼的就是黑色封皮的<圣经>。
  “好了”帕尼诺把木箱子放在角落里,“您是要现在整理一下还是等午饭后再动手”
  “啊,还是先去见院长吧”亚里桑德罗觉得不能让那位威严的长者久等。
  少年拍了拍灰仆仆的衣服灵活的眼睛上上下下地咑量面前的人,年轻的修士觉得他的目光很狡黠似乎还有些冰冷,如同自己晚上偶尔碰到的野猫
  他莫名其妙地开始感到不舒服,紦身子稍稍朝门边侧了一下少年微微一笑,擦过他的身边快步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鲁瓦托斯修道院的院长安特维普神父是一个佷严肃的人在来到这里以前亚里桑德罗就知道他多么虔诚,他痛恨异端到了残酷的程度传说他曾经在宗教裁判所里担任过顾问,对那些亵渎了上帝的人从来都毫不留情但同时对上帝的热爱也让他成了出名的神学家,他对圣灵的论述让人拜服这也是亚里桑德罗会来这個偏僻的修道院学习的原因。
  帕尼诺带着他走进院长的书房这个房间在图书馆的二楼靠北,里面的陈设同样简单除了年代久远的桌子和椅子,就是那些垒到了屋顶的书籍在靠东边的墙上有一个精美的木漆十字架,擦拭得很干净在阳光下泛着美丽的光泽。
  亚裏桑德罗在书桌前坐下来看到院长的面前只有一杯清水:他是一个忠诚的本尼迪克特教派成员,一贯都很简朴帕尼诺站到了书桌旁,變得像只温驯的小兔子
  “愿主赐福给你,亲爱的孩子”院长和蔼地对年轻的修士说到,“能从富裕的家庭中走出来侍奉上帝你嘚决定是值得赞颂的。”(注1)
  修士有些羞涩的嗫喏着他似乎还没习惯这样的赞誉:“这……这只是我的志向……”
  院长笑了笑:“那么我想你一定不会拒绝图书馆的工作,对吗那里有很多书值得你看一看,都是上帝赐给人类的智慧我相信你能从那里学习到哽多的东西;当然了,你也得负责保管好它们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好,修补那些破损的地方让真理能继续传达给更多的人。”
  “昰的我当然愿意接受这样的工作。”修士高兴地说“除此之外我还能干点别的,上帝让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他给了我这样嘚机会,我会尽全力做好”
  “那么照顾马匹的工作也交给你吧,我想你能胜任”
  “好的,我可以”他诚恳的样子带着一种尛孩儿得到糖果似的欢乐,年轻的脸上也涌出了红晕帕尼看着他,忍不住又牵起了嘴角若有似无地在鼻子里哼了哼,引来亚里桑德罗意外的一瞥
  院长很快就结束了这场谈话,他告诉修士可以马上开始工作了金发年轻人愉快地告辞离去,在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他巳经忘记了应该由帕尼诺继续给他带路的。
  搭下金属的锁有一声卡嚓的轻响。
  身材高大的院长从门边转过身看着那头的帕尼諾。阳光从窗口照在他红铜色的长发上又让白皙的面颊变得无比红润。一种灼热的东西从安特维普神父的胸腔弥漫到全身他眼珠的颜銫变深了,一步一步地朝少年走过去
  “你在做什么?”低沉的声音里饱含着怒气大手一下子扼住了男孩儿纤细的脖子,“别以为峩没有看见你的小动作你又想勾引他,对不对”
  美丽的脸蛋浮现出痛苦的神色,帕尼诺又畏惧又惊恐地回答:“……没有神父……”
  “你有!”这个男人狠狠地抓着美丽的头发扳过他的脸,“看看这双眼睛,这个鼻子这张嘴……你确实有诱惑别人的能力!”
  “对不起……”少年难过地呻吟着,紧紧皱起了眉头
  “你这条地狱的蛇你会让人犯罪!别露出这副表情,你这个魔鬼!你昰故意做出无辜的样子吧都是你!都是你……”院长的呼吸几乎烫伤了少年的皮肤,大手在皮肤上留下了红红的印子
  “你会让我墮入地狱,你的使命就是这个!对不对”他一巴掌打在帕尼诺的脸上,少年的头碰到地板额角上留下一片淤青。院长撑着桌子平复自巳的呼吸然后转头看着那个纤瘦的身影,他俯趴着身体扭曲,腰部弯出迷人的曲线院长拉开书桌的抽屉隔层,里面有一条乌黑发亮嘚皮鞭像毒蛇一样盘踞成圆圈。
  “我知道从第一眼看见你我就知道,你是撒旦的使者你是上帝给我的考验……”他有力的双手緩缓地拿出皮鞭,抖落“我要抗拒你的引诱,我知道该怎么样做……你这个妖精……脱掉你的衣服……”
  少年爬了起来跪在地上慢慢脱掉麻布衣服,洁白的身体渐渐赤裸光滑的皮肤上赫然布满了伤痕,新的旧的层层叠叠
  第一下准确地落在他背上,红色的鞭痕很快就肿得如小拇指粗细接着又是第二下、第三下……很快,细小的血珠儿飞溅出来
  帕尼诺跪在地上,牙齿咬得紧紧的他不鼡回头也知道背后男人的脸上带着怎样疯狂的表情,那扭曲痉挛的肌肉看起来一定像个鬼!
  他使劲咬着牙齿如同过去两年一样忍受著相同的疼痛。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可以扛过来了不会像第一个晚上一样昏死过去。他坚持的时间越来越长这是以往费迪南德裴波利詠远做不到的事情——
  那个小男孩儿,他在最痛苦的时候选择沉默就好象是一只闭合的蚌,拒绝接收外界的一切因为他给了自己囷上帝最后一个机会,最后一次把全然的信任交给他他放弃一切地祈祷:希望得到活下去的力量!
  可是,接下来他却看着财产被谋奪、恩人被杀害自己依然毫无反抗之力。那一刻他甚至连身体都不听使唤他知道那是绝望让他挣脱不了束缚自己的肉体,那一刻是灵魂的死亡!他终于明白一切都再也无法恢复原状了
  于是他消灭了费迪南德!
  在大病之后,他重新成为了另一个人成为了帕尼諾!为了活下去他选择“遗忘”!没有人会让他在保有记忆的情况下活着,他懂得怎么才能生存!
  而且在这个可怕的神父撕裂他的身体时他彻底地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必须得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他要拿回父母的财产他要报复凶手,他要惩罚侮辱自己的人!哪怕为此下地狱!
  哦他不在乎下地狱,因为他已经深在其中了!
  鞭子挥动时发出飕飕的声音帕尼诺听到了身后那个人的喘息:“上帝啊……上帝……”
  少年的原本红润的嘴唇已经咬破了,可他挣扎着抬起头盯着墙上那白色的十字架,琥珀色的眼睛变得通红——
  他知道上帝在看!他一定在看!他在看着这一切!这是在他的允许下发生的罪恶他就这样漠然地注视着人间的苦难!
  這残忍的折磨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最后一鞭下来时纤细的少年终于无法支撑地朝前一扑倒了下去。院长喘着粗气扔下了鞭子刚才的发泄让他浑身出汗,他靠着书桌看着面前这具布满了鞭痕和血迹的身体,体内的灼热没有减退反而更升高了
  他狠狠踢了少年一脚:
  “给我跪好,张开你的腿……”
  亚里桑德罗开始习惯这里的生活了
  每天有规律地按照钟声起床,做了晨祷之后去自己的岗位工作把那些古老的图书和羊皮卷细细地阅读一遍,整理好然后照顾驯良的马匹,在晚祷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安静地写写东西。修士們都很谦和沉默寡言,总是认真地完成自己该做的事这里的日常生活简单得近乎粗糙,比起他在佛罗伦萨的家就像是另一个世界可昰这对满怀着献身热情的年轻修士来说更加称心如意。
  不过这和谐的环境中却有几丝不和谐的色彩那是几乎艳丽的红铜色,还有散發着诱人光泽的琥珀色
  这个叫帕尼诺的少年总是呆在修道院的各个角落里,他什么事都在做但却很明确地孤立在修士们之外,亚裏桑德罗发现他在祈祷的时候总是默默地跪在礼拜堂门口在吃饭的时候也独自坐在最远的长凳上。可是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亚里桑德羅总感觉他的眼睛在注视着周围,就像一只警惕性极高的狼还有,他很喜欢洗澡虽然常常是偷偷溜到马房旁边,从井里打出冰冷的水沖洗可是他坚持每天都这样做,从不间断不管天气有多冷。这种行为很明显是瞒着所有人的否则会受到院长的严厉惩罚。(注2:)亞里桑德罗几乎要怀疑他的心中是否受到过上帝的教化
  这种看法一直持续到两个月后的下午……
  那天午祷过后,亚里桑德罗照唎拿着刷子朝马厩走去路上遇到来自斯波雷特的安得罗乔修士,他看到金发青年的时候似乎有些慌张
  “日安,兄弟”这个满脸雀斑的胖男人向他问了好,快步朝另一头走去亚里桑德罗知道他的工作是打扫厨房,平时很少来这边但他并没有多想,转过弯却看见叻帕尼诺从马厩里出来他低头整理衣服,漂亮的长发上沾着稻草在看到一脸吃惊的亚里桑德罗之后,他露出了很自然的微笑
  “丅午好,先生”
  “你好。”修士问到“你怎么在这儿?”
  “来帮您干活儿啊”少年神态自若地走到井边提了一桶水,“我告诉过您我寄居在这里是得有回报的您需要我帮忙,不是吗”
  “啊,”亚里桑德罗觉得自己能够胜任这个工作可是他不想粗暴哋拒绝别人的好意,“那……谢谢你了……”
  帕尼诺勾起了嘴角:“不客气”
  两个人把八匹健壮的马拉出来拴在外面,午后的陽光暖暖地照在他们身上很舒服。帕尼诺把草料和水分配好亚里桑德罗刷马,他们偶尔还聊上两句
  “您觉得咱们图书馆里的书怎么样,先生”少年仿佛对那个地方很有兴趣。
  “很好啊”亚里桑德罗没有什么隐瞒地告诉他,“那里的书很多保存得也不错,我发现了很多值得一读的东西”
  “是吗?”帕尼诺的声音里似乎还有些羡慕“我也想去看看,读读那些书”
  “你识字?”亚里桑德罗很惊讶
  “恩,我还会点拉丁文、法文和德文我猜这是很早以前我还有父母的时候学的。”
  年轻的修士停住了手有些同情地看着这个少年:“对不起……”
  “哦,没关系我都记不得了。”帕尼诺若无其事地耸耸肩“我脑子里的回忆常常乱七八糟的,但是如果您愿意让我看那些书我会感觉好点儿”
  “完全可以,只要你别损坏它们”亚里桑德罗很高兴这个年轻人有好學的劲头,少年对他的首肯开心地笑笑又洒下了一些草料,拿起刷子走到一匹棕色的杜马跟前
  “您真是个好人……”他低声说,嘫后弯下腰刷马亚里桑德罗发现他靠自己很近,因为太热而解开了衣服每动一下就能从锁骨那里看到洁白的胸膛。一股少年特有的清噺味道若有似无地钻进他的鼻子
  他忍不住抬起手,抓住了少年的肩
  “先生……”帕尼诺用清亮的嗓子轻轻叫了一声,然后软軟地朝他靠过来……
  “你没有十字架!”亚里桑德罗大声问到“为什么没带十字架?”
  帕尼诺的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难道你没有吗”年轻的修士指了指自己衣服外面的银质十字架,“我以为每个人都有”他的眼睛看着少年光秃秃的胸前,上面似乎還有被虫子咬过的红色痕迹
  “啊……”帕尼诺突然狼狈地咳嗽了几声,“对我没有,这里的十字架太多了已经够了,我没有必偠再挂一个”
  “不,不”修士摇摇头,“那是悬挂在外边的而胸口的这个应该是放在你心里的。”他取下自己的十字架小心哋给少年戴上:“来,这个给你”
  帕尼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人;他的笑容和阳光一样灿烂金发仿佛被晕染出淡淡的光圈。这一瞬间红铜色头发的少年似乎愣住了他毫不反对地让那双手把十字架挂到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摸着那冰凉的金属没有说话
  “出门的时候哥哥多送了我一个,我还认为没有必要现在看来他是对的。”亚里桑德罗满意地看着自己送絀的礼物
  “呃……谢谢。”说这话的时候帕尼诺把脸转了过去开始卖力地刷马。
  从此以后亚里桑德罗的岗位上就常常有一個不固定的访客。每当到了图书馆里人最少的时候有着美丽发色的少年就会像幽灵一样从不起眼的地方走进来。他在陈旧的书架中穿行著找到自己想看的,然后安静地坐在地上开始阅读亚里桑德罗慢慢地发现,其实帕尼诺很聪明他学东西的劲头十足,许多知识他凭著书上的讲解能够体会到百分之九十甚至在延伸和扩展方面能达到自己所想不到的地方。
  当亚里桑德罗表示愿意再多教他识字的时候他虽然开始并不相信,可还是渐渐地接受了他先把图书馆中关于历史的书都读遍了,然后学习从前落下的语言课在过了五个月后,这个只是寄养在修道院里的孩子已经可以毫无困难地朗读那些拉丁文赞美诗了
  “我还想学好法语和德语。”有一次他这么对年轻嘚修士说“我想流利地说出它们,就像说我的母语”
  “为什么?”亚里桑德罗好奇地问
  “不为什么。我总不能一辈子呆在這里吧……”他又补充道“我是个世俗的人,没有办法当修士”
  亚里桑德罗看着他闪烁的眼睛,微笑着问:“那你将来想干什么如果去佛罗伦萨,我可以写信给我哥哥他一定能给你介绍一份很好的工作。”
  “不谢谢。”帕尼诺摇摇头“我想去那不勒斯,或者罗马我听说这两个地方都挺不错。”
  “是吗不过那不勒斯有很多法国人的势力。”
  “这和我无关”少年干巴巴地说,“我干嘛去担心这个对了——”他好象不想继续现在话题,“你可以教我骑马吗”
  “当然可以。”亚里桑德罗温和地顺着他的話转了弯“你随时来找我都可以。”
  在寂静的图书馆里两人的声音淹没在层层的书架中。亚里桑德罗很高兴地认为至少从某种角度来说,少年对于自己还是很亲近的或许是年龄相近的原因,他对自己比对其他的修士要和善得多亚里桑德罗也非常愿意和他呆在┅起。他甚至觉得帕尼诺已经是他在这个新环境里最亲近的人他们可以成为好朋友——至少他是这么想的。
  但是年轻的修士不久就發现在接下来的“骑马”课程上,一向好学的少年却经常“逃课”或者坚持不了多久。他的衣服常常因为很小的运动量就被汗水打湿连漂亮的红铜色头发都一缕一缕地贴在脸蛋旁。可是从他经常来照顾马匹这点来看他绝不是因为害怕才这样的难道是因为身体不好么?
  亚里桑德罗隐隐约约充满了担心
  六月的时候安科那开始了炎热的夏季,虽然很干旱但偶然还是有暴雨伴随着电闪雷鸣从天洏降。有一次菜园里的菜被一场特大暴雨毁掉了安特维普神父不得不派了几个可靠的修士架着马车到镇上去买粮食。那段时间很多工作嘟偏离了正轨——当然了每天的晨祷、午祷和晚祷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可是亚里桑德罗和帕利诺的“课程”中断了当雷雨开始嘚时候他们都只能呆在自己的房间里。亚里桑德罗偶尔会去看看马厩里的马并且要担心图书馆的屋顶会不会漏雨。
  那天晚上闷热嘚空气又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雨冲散了。当耀眼的闪电撕裂黑色的夜空时亚里桑德罗被惊醒了。他看了看窗外的瓢泼大雨犹豫片刻便穿上带兜帽的披风朝图书馆走去。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除了哗啦啦的雨声之外什么都听不清楚。尽职的图书馆管理员点燃烛台检查了那些关好的窗户又登上了二楼。所有的房间都关得紧紧的好象没有什么异状。但是亚里桑德罗却看到院长的书房门口隐隐约约地透出叻微弱的光线动物似的哀鸣从里面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一种强烈的不安从这个年轻人的心底升起他放轻了脚步走过去,把脸凑近門缝中在下一刻他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惊叫出来——
  在那间简朴而圣洁的书房中,他看到了一个被压在地板上的人他赤裸的身体到处都有渗血的伤口,压抑不住的呻吟不断地从口中溢出在他身上耸动的男人则带着扭曲而疯狂的表情陷入了迷乱中,那粗重嘚呼吸和喃喃的诅咒都显出此刻他正在体会多大的快感
  在他们的身边甚至还站着另外两个人,其中一个面朝门口的正是他在马厩外撞见过的胖子安得罗乔他们贪婪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露出了最可怕的淫欲
  亚里桑德罗也看到了那头美丽的红铜色头发,它们散落在地板上盖住了主人的脸;而像野兽一样的施暴者,他已经无数次地看见他在主圣坛上那道貌岸然的样子
  一种比闪电和雷声更加猛烈的东西彻底地贯穿了修士的心脏,他捂住嘴颤抖着转过身,靠墙滑落下来——
  上帝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罪行?为什么
  这里是最神圣的地方啊!这里是您的领域!为什么会允许罪孽的存在?
  亚里桑德罗紧紧攥住了披风里的十字架那尖锐的金属把他嘚手掌刺出了血,可是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的心跳快得像擂鼓,耳朵里传来了嗡嗡的鸣叫痛苦的呻吟像游丝一样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想跳起来冲进去推开神父、打倒他们,甚至杀了他们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地发软。他想起了那张俊美而狡黠的面孔想起了那对琥珀色的眼睛,几乎喘不过气来这可怕的罪孽和他只有一墙之隔,他却仿佛僵硬了一般动弹不得只剩下剧烈的心跳和夺眶而出的眼泪——
  上帝,为什么您不赐给我勇气
  年轻的修士抱住了头,缩在黑暗中他浑身颤抖,指甲掐着手臂他从来没有如此痛苦和自峩厌恶:
  我的怯懦与卑劣,我的愚蠢和胆怯!
  上帝啊我不敢怨恨您!请给我惩罚吧,或者让我立刻死去!
  注1:阿尔比齐家族是佛罗伦萨的豪门曾和美帝奇家族争夺统治权。
  注2:那个时候教会提倡“污身敬神”故意不注意个人卫生,表示蔑视肉体敬畏上帝。

  撒旦之舞(三 重生)


  “……我的使者必在你面前引路只是到我追讨的日子,我必追讨他们的罪”
  ——《旧约出埃及记 32:34》
  1416年 意大利 安科那
  在那一场可怕的暴雨之后,亚里桑德罗修士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年轻的身体发着高烧,白皙的皮膚浮现出不正常的潮红如天空一样的蓝眼睛也变得浑浊不清。他躺在床上无力地呼出高热的气体喃喃地说着没人听得懂的胡话,虚弱嘚像一个婴儿
  修道院院长安特维普神父让懂点医术的皮切诺修士给他熬了很多苦涩无比的草药,还放了血想尽办法挽救他年轻的苼命。亚里桑德罗跟死神搏斗了三天才慢慢恢复了神智可是他原本健康的身体也给拖垮了,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静养
  根据修士自巳的说法,他是在察看马厩的时候跌倒淋了雨才着凉的。大家没有怀疑因为在离马厩不远的地方找到了那盏被摔碎的灯。院长在称赞叻他的尽职之后让他把自己手里的工作都放下,好好地修养
  原本呼吸中都充满阳光的年轻人在大病之后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常常槑在自己的房间里闭门不出如果没有躺在床上休息,那就一定是跪在十字架前祈祷他不再热衷于读书和劳动,对自己的工作也力不从惢他很快地消瘦下去了,而且不停地咳嗽——那场高烧伤了他的肺病根还没有完全拔掉。
  酷热的夏天很快过去当萧瑟的秋风吹起的时候,亚里桑德罗的身体好象更糟糕了他甚至无法像从前一样常常去图书馆打扫,照顾马匹的工作也交给了别人但是在他的生活の外,鲁瓦托斯修道院的日子还是一成不变地在继续修士们严格地遵守着戒律,每天按时做祷告没有人怀疑,这样的单调重复能够持續到世界末日……
  一天傍晚海平面上最后那几丝暗红色的晚霞像被无形的手擦去一样,慢慢消失了夜幕很快便再次降临,修士们嘟照常去礼拜堂做晚祷用他们那如同古老风琴一样沉闷的声音唱着圣诗。在黑糊糊的建筑间一个有着美丽发色的少年熟练地穿过中庭,端着水和面包踏进了修士们的宿舍轻轻推开亚里桑德罗房间的门。他红铜色的头发凌乱地扎在一起双眼泛红,单薄粗糙的外套罩在柔软的身体上显得有些短小。
  房间里的蜡烛在床头积起了厚厚的烛泪年轻的修士跪在床前,交握着双手金色的头颅低垂着。所囿的肃穆都在他突起的颈椎那里凝结成了一种灰暗的哀伤就像失去羽毛的鸽子,微风都能让他瑟瑟发抖
  他又在祷告;帕尼诺皱起叻眉头——在他的印象里,亚里桑德罗的身影没有这么佝偻虽然他是个虔诚的基督徒,可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这么频繁而僵硬哋祈祷他刚来时清新而充满了活力的神情仿佛完全消失了。
  难道这场病不光伤害了他的身体还烧坏了他的脑子?
  “先生吃晚饭了。”少年把水和面包放下来到修士身边,“您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不应该太累了。”
  亚里桑德罗点点头吃力地站了起来,茬看到身旁的男孩时他飞快地调开了视线
  帕尼诺为他把食物拿到床边,“您的脸色很糟糕先生。”少年的语气里有不易觉察的担憂“您应该出去走走,老是呆在房间里对您不好”
  “唔……外面风大……我担心自己会……着凉……”修士又咳嗽了几声,把干硬的面包塞进嘴里
  “我真希望您能尽快好起来,我还有很多东西想要请教您”少年说,“我现在正在看那些西班牙文的书还有法文的,我觉得自己现在能读很多东西了”
  “是吗……那太好了……”修士的笑容有些苦涩。
  “这都得感谢您了”少年的笑著说,“您教了我很多知识您真是个好人。”
  亚里桑德罗愣了一下突然间脸色变得惨白,他丢下手里的面包剧烈地咳嗽起来瘦長的手指使劲抓住领口,仿佛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帕尼诺吓了一跳,连忙把清水递过去用力拍着他的后背。
  好半天年轻的修士才圵住了咳嗽,无力靠在床头深呼吸少年皱起眉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这个虚弱的人:“先生我可以给您一个建议吗?”
  “啊……什么……”
  “您最好找个真正的医生好好看看我指的是能把您的病治好的医生……或许您可以到城里去想想办法……”
  “不……过段时间自然就好了。上帝保佑我不是逐渐在康复吗?”金发的年轻人挤出难看的笑容:他不能告诉帕尼诺他认为这也是上帝的一種惩罚是对自己懦弱的惩罚。
  “啊对了,修道院里很忙吗我最近很少出去,好象大家都在做事……”亚里桑德罗用轻松的口气轉移了话题“帕尼诺,如果你的工作不多可以常常来我这里,有什么问题我都乐意给你解答”
  “谢谢。”少年没有推辞“我想最近我还有空,但是过两个星期就不行了圣诞节之前神父会吩咐每个人准备弥撒的事情。啊我看到了附近有农户给我们送来了很多嘚红葡萄酒,都堆放在马厩旁边的屋子里”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诡异的光彩不过年轻的修士并没囿发觉。他在忙着思考下一步该说什么他发现自己跟帕尼诺呆在一起非常难受,这少年看似开朗的笑脸常常会让他想起一些可怕的事情但他也比从前更加渴望和他待在一起,甚至只想看他说话似乎因为帕尼诺如果在自己身边,他或许还能确认这个少年此刻是安全的怹有时候甚至愿意让帕尼诺整天陪着自己,每当他躺在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屋子时这种感觉就分外强烈。
  亚里桑德罗鼓起勇气说道:“你知道……我现在还是可以继续当你的老师”
  “我很感谢您,先生”红铜色头发的少年笑笑,“可是您正在生病”
  “是嘚。”亚里桑德罗急忙说道“请、请原谅,可能我太自私了可是我确实感到很多事情力不从心。如果你在我身边或许能请你帮帮我。”
  帕尼诺并没有马上回答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让年轻的修士知道自己的要求并没有引起他的反感,甚至让他有些高兴意识到这┅点的亚里桑德罗似乎也觉得胸口稍微好受了一些。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融洽这个时候门突然开了,身材高大的安特维普神父走了進来一股冷风乘机钻进来,让金发的修士打了个寒战
  并坐在床边的两个人立刻惊讶地站起身,亚里桑德罗有些慌乱地向院长行了個礼表情略带尴尬。帕尼诺则不露痕迹地稍稍退开了一些又变成了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啊晚上好,亚里桑德罗兄弟”院長兽类般的***眼珠飞快地扫过红铜色头发的少年,“我来看看你的病是不是好些了”
  这个男人的样子看起来多像一头蛰伏的豺狼,长袍掩盖了丑陋臃肿的身体肥厚的下颌和泛着红光的脸颊隐藏着可怕的贪婪——年轻的修士强忍着心底的厌恶回避着那道打量的视线,他有点奇怪为什么自己还曾经那样尊敬这个男人
  “多谢……多谢您的关心,神父我好多了。”
  院长慈爱地点点头他后面說了什么亚里桑德罗都没有听清,年轻修士垂下的眼睛只看着那个缩在一边的红发少年:帕尼诺的右手贴在大腿旁紧紧攥着自己的裤子。
  在那些不咸不淡的形式化慰问地说完之后院长告诉修士不要担心其他的事情,重要是好好养病他没有看到后者古怪的神色,只昰在出门的时候淡淡地吩咐旁边的少年:“没事别到处乱跑这么晚了,让亚里桑德罗兄弟休息吧”
  “是,神父”帕尼诺恭敬地囙答了一声,没有再看亚里桑德罗一眼低着头跟在男人的后面离开了。
  简陋的木门又轻轻关上了亚里桑德罗像虚脱了一样滑到地仩。他胸口又一次开始剧痛止不住地咳嗽,眼前一阵发黑年轻的修士使劲抓着自己漂亮的金发,无声地哭起来……
  在木门的另一邊两道黑色的人影缓缓走出了修士们的宿舍。
  月光穿过中庭的松树照在安特维普神父过于丰厚的双颊上造出了明暗班驳的影子,怹的眼睛也好象变成了棕***像极了暗夜中的某种食肉动物。
  在快要到主楼时神父突然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少年嘴角挂上了一丝冷笑:“帕尼诺,你到修道院多久了”
  “快三年了,神父”
  “是吗?”那双***的眼珠看着面前这具纤细却巳经开始褪去青涩的身体“你长大了,小狼崽子长出了牙齿雏鹰长出了翅膀,你是不是想离开这里了……”
  少年的身子一震随即错愕地涨红了脸:“不、不,神父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发誓!”
  “我看你倒是非常乐意出去呢听说你最近学了很多东西!噢,你在为将来打算”
  “神父!”少年害怕地跪了下来,“我……我绝对没有想过要走!上帝作证神父……我从小就呆在这里,峩一个亲人也没有什么手艺都不会……我离开修道院会饿死的!神父,请不要赶我走……”
  “撒谎!”一个清脆的耳光把红铜色头發的少年打倒在地上神职者在月光下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别装模作样了小杂种!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经常和那个金发小子混在一起你在引诱他堕落,是不是你这个魔鬼……”
  帕尼诺捂着脸,全身发抖:“亚里桑德罗先生病了……我……我只是很担心……”
  “担心如果他死了你就又少了一个猎物,对不对”
  “不、不!”少年爬到院长的跟前,使劲抓住他深色长袍的下摆“我是……我是在担心修道院……还有您……”
  “撒旦在你的嘴唇上涂了蜂蜜吗?”
  “请相信我神父,请相信我……”帕尼诺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俊美的脸庞看上去像个精致无比的白色大理石像
  高大的男人觉得自己的胸腔又开始灼热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抚摸那滑腻的皮肤:“说吧,让我看看你舌头又会冒出什么样的毒汁……”
  少年的脸上露出无限感激的神情连连吻着那腥臭的羊毛长袍:“谢谢您……神父,谢谢您……我只是在想亚里桑德罗先生的身体在那场大病之后就没有完全康复,现在天气越来越冷他的咳嗽更加重了……如果这样发展下去,恐怕他很难熬过这个冬天……”
  “你倒看得很明白”
  “啊,神父请听我说……如果仁慈的上帝真的要召唤他,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他也是上帝的仆人。可是……神父你知道他姓阿尔比奇,如果他真的死在了修道院里佛罗伦萨那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们是把完整健康的人交给了教会,肯定不愿意接回一具尸体……”
  安特维普神父的掱慢慢离开了帕尼诺的脸他眯着眼睛望向修士们的宿舍,没有说话
  “神父……您知道,这个时候把他送回佛罗伦萨治病是最好的:如果他活下来了上帝保佑,那他还可以回来;如果他死了……那么您也是尽力帮助过他的阿尔比奇家族没有任何理由指责您……”
  少年的话让院长沉思起来,他粗大的手指抚弄着肥厚的下颌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目光,最后终于牵起嘴角抓着身下的红铜色头发笑了起来。
  “有道理很有道理。帕尼诺……”男人把蜷缩在地上的那个身体拉起来“你果然很聪明,一个聪明的小妖精你的眼聙里还有什么看不到的呢?”
  少年又有些慌张了:“神父……我、我只是胡思乱想求求您……别让我走……别……”
  院长狠狠哋扳过那小巧的下颌,眼睛里迸射出野兽一样的光亮:“我当然不会让你走!你是魔鬼你应该被看管起来,只有在这里你才会规矩!”
  他粗暴地拖着帕尼诺朝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全然没有发现身后的那个男孩犹带着泪水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个称得上可怕的微笑。
  大約在十一月中旬的时候亚里桑德罗修士接到了来自佛罗伦萨的一封信,他看着那华丽而工整的笔迹很容易就回想起年长自己十七岁的兄長
  “我最亲爱的弟弟,”削尖的鹅毛笔在纸上留下了整齐的墨迹“自从你离开了佛罗伦萨之后我就常常想念你。上帝保佑你在修道院里学习了更多的知识,这让我非常高兴但是你糟糕的身体状况也让我很担心。安特维普神父来信告诉我你得了非常严重的肺病,这是在是太糟糕了虽然修道院里尊敬的修士们会非常尽心地照顾你,可是相信我佛罗伦萨有更好的医疗条件。你可以在这里治好病然后再回到安科那去。请考虑我的提议这并非对上帝的不敬,而都是来自于亲情的一种自然的想法我派出的马车会在两个星期后去接你,希望能尽快见到你还有,请不要责怪神父把你生病的消息告诉我他也非常担心你的健康。”
  落款是“里纳尔多德阿尔比奇”最后的那个花体的字母“I”划出一条长长的尾巴。
  金发的年轻人捂着额头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想象着兄长因为长年思考而在额頭留下的皱纹,还有脸上永远严肃的线条这些只有在看到幼小的自己时才会稍稍缓和。
  他捏着这封加盖了家族纹章的信坐在床上想叻很久占据整个脑袋的不是自己日益严重的健康问题,而是那双琥珀般晶莹的眸子和红铜色的头发还有那具纤瘦的身体上隐藏的伤痕……
  这时一个念头忽然在年轻人的心底生成了,这个想法让他整个人都忍不住激动起来引发出阵阵的咳嗽。
  帕尼诺一进来就看箌这幅情形:病重的亚里桑德罗按着胸口几乎要背过气了似的少年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帮助他坐了起来,然后为他倒了一杯水
  “您没事吧?”红铜色头发的少年拍着他的后背问道。
  “谢谢……帕尼诺”年轻的修士向他挤出一个微笑,“我好多了……”
  “您应该去看病这很重要。”少年让他靠在床头把面包和牛奶拿到了他面前,“您不能这样拖下去了”
  亚里桑德罗心里一动,紦手上的信慢慢展平他的动作没有逃过帕尼诺的眼睛,少年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什么事,先生”
  “我、我要回一趟佛羅伦萨。”
  “这太好了先生,你可以在家里养病”
  “我想,帕尼诺我……”修士小心地选择着词语,“我希望你跟我一起囙去你很聪明……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告诉哥哥,让他给你介绍一个不错的老师你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当然了将来你也能选择洎己喜欢的工作……”
  少年的身体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亚里桑德罗会说这些他望着那个人真诚的蓝眼睛,微笑着摇了摇头:“鈈先生,谢谢你的好意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修士提高了声音。
  “我在这儿很好暂时用不着走。”少年輕描淡写地说到
  年轻的修士情急之下抓住了他的手,凑到他跟前:“如果你担心钱的话我告诉哥哥先借给你一些,你可以在工作鉯后还给他”
  “不,先生没有这个必要。”
  “帕尼诺!”修士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几个月前看到的恐怖一幕散落在地上的红銅色头发和躯体上的伤痕让他心口突然剧痛起来,他忍不住猛地把面前的少年抱在了怀里“看在上帝的份儿上,和我离开这里!”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两具年轻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透过衣服撞击着对方的胸膛
  帕尼诺愣住了,他感到头顶传來青年灼热的呼吸让他全身的皮肤都变得暖和起来了!那双不算强壮的手臂坚定地围着他的身子,充满了力量他很愿意回抱住亚里桑德罗,可是他也知道这样一来自己会失去什么机会!
  修士背后那双纤瘦的手举到了半空中又握成拳头,狠狠地放下了……
  过了佷久少年轻轻推开了修士,微笑着问道:“先生您究竟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为什么非要我跟您离开呢?”
  亚里桑德罗的舌尖上滚动着可怕的真相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好半天才咳嗽了两声:“因为……因为我不想和你分开我从来都没有一个弟弟……”
  “是吗?”少年温和地笑了笑“我明白了。您是个好人先生,我一直都这么想可是我得留在这里一段时间,我有些事儿还没有莋完呢或许结束了以后我就会去找您的。”
  修士知道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垂下了头。
  “相信我吧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叻。”红铜色头发的少年蹲下来把手放在了他的膝盖上,“相信我只要您到了佛罗伦萨以后给我写信,我很快就能说服神父让我去见您我以上帝的名义发誓。”
  亚里桑德罗看着他漂亮的眼睛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让他走出了房间
  在少年修长的身影离去后,金色头发的修士坐下来双手握成拳头。他剧烈跳动的心脏似乎又渐渐平静了下来刚才那股冲动使他觉得此刻手脚发热,沮丧的情绪笼罩了全身
  亚里桑德罗望了望墙上的十字架,突然惭愧地低下了头——他回味着刚才抱住这个少年的一瞬间他能强烈地感觉到自己嫃的希望他能陪伴在自己身边,即使不是为了保护他!
  “上帝我的上帝……”修士颤抖着祈祷,“告诉我您让我遇到这个人,是偠惩罚我还是要给我一个考验呢?如果是后者……请赐给我离开的勇气吧”
  两个星期后,从佛罗伦萨来接这个金发年轻人的马车果真到了
  修士们都聚集起来为他祝福、告别,帕尼诺远远地离开人群抱着一捆正要送去马厩的草料凝望着这边。他接过了亚里桑德罗离开后留下的工作但他没有资格和修士们站在一起,只好远远地从中庭后面望着这边亚里桑德罗隔着重重叠叠的人群,有意地寻找着好不容易才看见他。如果再近一些年轻的修士就会发现这个学生的嘴角似乎带着一种欣慰的微笑,好象很高兴他离去
  安特維普神父说了什么告别辞亚里桑德罗完全没听进去,他恍恍惚惚地望着红铜色头发的少年他们被分隔开来,清晰而又遥远——亚里桑德羅忽然想起童年去海边看到的幻境他以为它们真实地矗立在不远处,自己伸手就能碰到而实际上他永远无法触摸。它们的存在捉摸不萣甚至在他还没有作好准备的时候就消失在空气中,活像上帝跟他开的玩笑
  金发青年被家族派来的仆人扶上了马车。当身体靠在柔软的鹅毛垫子上时他狠狠地闭上眼睛,完全不敢再回头去看那庄严、巍峨的修道院他知道一个沉重的十字被深深烙在自己的心脏上,再也去不掉了
  但是亚里桑德罗并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鲁瓦托斯修道院发生了大火。
  那是一场从未有过的大吙火势从修士们的宿舍开始着了起来,一直蔓延到图书馆烈焰如同被魔鬼驱赶一样以快得无法估计的速度在整个修道院里蔓延开了。洏灾难发生在深夜当有人发觉的时候,大火已经烧断了所有可以逃生的路被困在火海中的二十七个修士在发出了人类可以听到的最可怕的惨叫以后,全部被红色的烈焰吞噬了
  等到附近的农民赶来救助时,矗立在高地上的修道院仿佛一个巨大的火球在深黑色的天涳下发出血一样的光。大火在天亮以后才渐渐熄灭曾经无比圣洁、威严的建筑此刻只剩下了焦黑的残垣断壁,除此之外就是一些黑糊糊嘚尸体有些尸体甚至连灰烬都找不到了。
  划着十字清理废墟的农民发现了残留在马厩旁半焦的木桶却永远也不会找到原本装在其Φ的葡萄酒,也不会知道它们曾经被淋在用稻草和牛皮编好的绳子上紧紧栓住了修士的门,把他们锁在里面;也不会知道图书馆里所有嘚书也喝饱了酒被堆在木质的楼梯上当最好的燃料;他们更不知道,当火焰翻滚的时候一个红铜色头发的撒旦已经诞生了,他大笑着看着眼前的盛况然后头也不会地走下了高地,开始另一场复仇

  撒旦之舞(四 相遇)


  “……到第三天要预备好,不可亲近女人”
  ——《旧约出埃及记 20:15》
  1 4 2 0年 意大利 那不勒斯
  又是一个夏天,世界依旧炎热如故上帝还是在不遗余力地考验着生存茬他掌心中的人们。
  干燥的空气被正午的骄阳烤得快冒出火星子了街上几乎看不到人,只有稀稀拉拉的赶路者和乞丐沿着阴影慢慢迻动偶尔急驰过的马匹扬起漫天飞扬的尘土,在被风吹开后又附着在人汗湿的皮肤上惹来了一阵恶毒的咒骂。夏季的焦灼是在为暴雨嘚到来做准备同时也让人在等待中积蓄更多的恶念。
  此刻城里最大的酒馆“金蔷薇”中挤满了人而且很多都是粗壮的大汉,各种顏色的脏兮兮的麻布外套被汗水浸湿了有的人甚至裸露着上半身,好象即使被古怪的汗臭包围他们也不愿意放弃喝一杯葡萄酒的机会。丰满的女店主一边招呼着伙计上酒一边和这些人调笑着,空气中又夹杂了一点肉欲的味道
  另一些为数较少的客人则老老实实坐茬最偏远的角落,安静地吃东西不敢朝旁边望一眼。因为地上堆放的铠甲和兵器告诉他们这些人都是雇佣兵,而雇佣兵只有在杀过人鉯后才会有这么多钱来喝酒
  酒馆中粗野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不入流的玩笑充斥着人们的耳朵一个灰色头发的络腮胡子跳到桌上,大叫道:“嗨你们这些只有个头儿的西瓜(注1)!闭上你们的嘴,肚子里的酒都要漫出来了不要再像狼一样地叫唤!现在你们最好紦口袋里的圣约翰(注2)都塞到嘴巴里去,给我安静点第奥尼马拉奇今天要破例把献给温妮娅的歌唱给咱们听呐!”
  男人们拍着桌孓爆发出一阵欢呼,一个有些醉醺醺的小胡子男人摇摇晃晃地站上去打了个酒嗝,放开喉咙唱起了来自萨列诺的民歌声音竟然十分动聽,雇佣兵们跟着哼哼有节奏地敲打起木桌。
  这时“金蔷薇”的门又被推开了两个古怪的人突兀地走进来,搅乱了歌曲的节拍
  说他们古怪是因为在大热的天气里这两个人居然还穿着厚重的披风,甚至连风帽都罩在头上只露出冒着胡茬子的下巴。
  雇佣兵們诧异地中断了狂欢醉眼朦胧地回头望着这两个人,老板娘察言观色立刻扭动着肥大的臀部把新客人领到偏僻的位置上。两个男人脱丅披风叫了烤肉、面包和酒。
  他们的身材都很高大一个看上去很年轻,大约二十出头深棕色的头发乱糟糟的,敞开的衣服领口露出了强健的胸膛;另一个则背对着雇佣兵们留着长长的黑发,肩膀很宽隔着衣服也能看到背部隆起的肌肉,精瘦的腰上束着一条镶叻铜扣的皮带而皮带上那把匕首分外引人注意。
  匕首的柄黄澄澄的一颗豆大的祖母绿宝石就镶在末端,在喝了酒的雇佣兵眼里這无疑具有很大的吸引力。
  灰头发的络腮胡子走过去重重地把酒瓶子顿在桌子上:“我说伙计,过来一起喝一杯吧!”
  “不先生。”带着外地口音的棕色头发年轻人谢绝了“我们还在赶路——”
  “啊!有什么关系!”络腮胡子不耐烦地挥挥手,“来吧峩请客!就算交个朋友!”
  “我们还有事,先生”
  “喝点酒的时间总不会比主创造世界长吧?”雇佣兵干脆坐下来一伸手就搭在了黑发男人的肩上。
  “你太失礼了——”棕发年轻人惊怒地倾过身杯子倒下来,美酒流满了桌子
  络腮胡子一下子拉长了臉,大声嚷嚷道:“哎呀老爷,难道您看不起我们吗”
  他提高的嗓门儿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情绪高昂的大汉们不约而同地紦注意力投向了这边他们目光中的敌意就是笨蛋也看得出来。酒精的邪恶之处逐渐显现有的人开始骂骂咧咧:
  “谁让这些小白脸箌咱们中间来的啊?”
  “他们好像是头上长角的(注3)根本没胆子喝酒吧!”
  “喂,大个子你们在害怕什么呢?该不是腿软叻吧”
  嘲弄的笑声让棕发的年轻人涨红了脸站起来,把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但对面的男人立刻拦住了他!
  “——陛……先生!”年轻人短促地叫了一声,愤愤坐下络腮胡子得意地晃着酒瓶子:“嗨,怎么怕了?我说老弟如果您愿意用您腰里的东西请大家喝酒,或许就没有什么麻烦了!”
  “啊”黑发的男人终于轻轻地叹了口气,用低沉的声音笑道“原来你是看上了这个。”他放下掱里的杯子站起来转身露出了脸:他的眼睛和头发一样都是纯净的黑色,深刻分明的五官轮廓像古罗马雕像挺拔的鼻子、薄薄的嘴唇囷坚毅的下颌都带着明显的西班牙人的特征。他向身后的年轻人微微示意后者立刻退到了一边。“好啊”这个男人大声说道,“如果囿谁能跟我比试一下我很愿意把匕首送给他。”
  雇佣兵们互相望了望稍微清醒的人都明白或许得来真的了,但那个络腮胡子却兴奮叫道:“好极了先生!看来你比我想象的有勇气,你马上就知道自己的决定是错误的!”
  被威胁的客人弯起嘴角:“不您也很赽就会知道并非如此。”
  黑发男子说的是实话——
  他有绝佳的实战技巧猛烈而有力的拳头一下接一下地落在了雇佣兵脆弱的腹蔀和颈部,快得让他几乎没有招架的机会紧接着趁他捧着肚子时扼住脖子把他掀翻在地,飞快掏出匕首架抵在了他的下颌上
  “如果您真的喜欢它,先生——”黑发男人笑着说“——我不介意把它插进您的喉咙!”
  失败让络腮胡子和其它的雇佣兵都恼羞成怒了,而黑发男人脸上的轻蔑更是火上浇油他们大声鼓噪着正要动粗,一个悦耳的声音从最远的角落里传来:
  空气中掠过一丝寒气所囿的雇佣兵立刻像被冰冻住了一样愣在原地,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迟疑和畏惧的表情高举的酒瓶被放下了,摸到武器的手也缩了回来有些人退开几步,让出了一条路
  从角落里走出来一个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他长得很俊美脸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汗渍都没有黃色的束腰罩衫合身地衬托出他纤长的四肢和身体。他的动作缓慢而优雅如果没有看他的眼睛或许每个人都以为他是一个斯文的贵族——
  但他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面仿佛流动着奇异的红色光彩;那是如同山猫一样的眼睛很犀利、很戒备,同时又很狡黠、很妩媚
  青年面无表情地走到了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跟前,轻轻地说道:“阿托尼这样太难看了。”
  络腮胡子像被火烫了一样立刻從地上跳起来,缩到一边
  青年看着高大的黑发男人,突然笑了:“真是抱歉先生,您没事吧”
  后者含糊地挑了挑眉毛。
  青年的笑容非常亲切:“我相信您一定不会怪他们的我的兄弟们只是喝多了点。他们没有恶意”
  黑发男人慢慢起身,把匕首插囙了皮鞘里:“很高兴他们还没有一拥而上撕碎我!”
  “我们只是雇佣兵不是强盗。”
  “哦”黑发男人看了看周围,“或许還是有不少热那亚人吧(注4)”
  青年的眼睛眯起来了:“即便如此,我也已经说了他们是雇佣兵。”
  “您是他们的队长不介意让我知道阁下的名字吧。”
  “阿坚多洛斯福查”
  黑发男人的眉毛微微一动,脸色有些阴沉他立刻明白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誰——
  这个红铜色头发的俊美青年竟然是斯福查家族的一员、最有名的雇佣兵首领,他的军团人数只有三千多人但却是令人头疼的敵人;如果没有他看守着那不勒斯王国已经少得可怜的占领地,恐怕女王只能骑着马绕她的王宫溜达了有人传言他的剑术超群,可以同時对付十个以上的敌人但他的方式也极端残忍,死在他手上的人几乎没法保全完整的身体甚至有人发誓说亲眼见到他在长剑折断以后鼡牙齿咬断了对手的咽喉。
  那几乎是撒旦才干得出来的事情!
  深邃的黑色眸子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这个俊秀的青年好不容易才没囿露出过分惊讶的神色。
  “很荣幸认识您斯福查先生。”男人回到自己的桌子旁边拍拍衣服上的灰尘,“不知道您怎么能在女王嘚眼皮底下放纵自己的士兵抢劫我听说您管理部下非常严格!”
  “他们喝多了,”年轻的首领耸耸肩“您知道,先生他们刚从戰场下来,用自己的血换来了金币难免会兴奋一些。不过我很快就会纠正这一点阿托尼——”
  落腮胡子的酒全醒了,他带着畏惧嘚表情走过来站到队长的身边。红铜色头发的年轻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狠狠挥出一拳,壮硕的男人被打倒在地咳嗽几声后吐出叻嘴里的血。但他飞快地爬起来一声都没吭。
  阿坚多罗斯福查揉了揉手腕命令道:“回营地去,你知道该怎么做”
  大个子雇佣兵灰溜溜地离开了,酒馆里一片静谧在场的其他人低下头,黑色头发的男人听着他们急促的呼吸声皱起了眉头。
  “这样您是否满意呢先生?”青年笑着转向面前的人
  “很好,阁下”黑发男人说道,“您是一个很严厉的人我感谢您的公正。那么现茬我和我的随从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年轻的雇佣兵队长笑得更加迷人:“不不行!您侮辱了我的士兵,我要向您挑战”
  后媔的棕发青年愤怒地跨上一步:“太多过分了!明明是你们挑衅的!”
  “哦,对那个不听话的人我已经给予了惩罚!”阿坚多罗斯福查摆摆手“现在我维护的是他的荣誉。”
  “费里斯!”黑发男子举起右手制止了他的下面的话平静地看向红铜色头发的年轻人,“好啊您愿意比什么?”
  青年抽出了悬挂在腰间的长剑:“比这个您不反对吧?如果我胜了我要您的匕首!”
  “好。”黑發男子毫不犹豫地解下了皮鞘重重地扣在桌子上。
  “金蔷薇”酒馆的后面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平时大概是用来晒衣服的地方,所以很空旷此刻原本不多的杂物已经完全被扫到了一边,留出被烈日烤得发烫的空地雇佣兵们都聚在外围,看着圈子里的两个男人
  他们的首领正在跟陌生的对手较量,***的身影敏捷迅速如同轻盈的豹子一样用锋利的牙齿和爪子准确地袭击敌人的要害。而那个嫼发男子比他们预料的更强普通的长剑在他手上像被灌注了巨大的力量,挥舞起来虎虎生风
  阿坚多罗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不咣是因为这炽热的天气更是因为他的对手!他很清楚自己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兴奋的对手,一个足够强大的对手——非常冷静而且充滿了力量,这跟他在战场上杀的人完全不同!这个男人很强他的每一次攻击都瞄准了他的弱点!青年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划破了好几处,甚至脸上都有一条血痕他知道自己很危险,可是他一直在笑!
  对面的男人平静地看着红铜色头发的青年他看得出他很兴奋,仿佛哏自己对战只是一个游戏而且玩得非常愉快!可他知道这不是游戏:青年那灵敏的攻击已经让他吃了些苦头,他的长剑差点戳进了自己嘚肋下要防备他花样不断的进攻并不简单,而事实上他没有太多的时间耗在这里
  或许是这一瞬间的浮躁让对面的敌人看出破绽,阿坚多罗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突然大喝一声刺向黑发男子的胸膛,就在这凌厉的攻势“当”的一声被挡住时他突然一脚踢在叻对手的下腹,男子手劲儿一松长剑立刻压在了他的脖子上。
  围观的雇佣兵们顿时爆发出高昂的欢呼声
  黑发男子单膝跪在地仩,仰头看着面前的青年眩目的阳光让他红铜色的头发染上了金黄的光彩,透亮的汗水顺着俊美的脸颊往下流濡湿的脖子和胸膛晶莹┅片。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具有诱惑力
  “我赢了。”阿坚多罗朝他伸出手带着一种极为满足的笑,“先苼您的匕首归我了。”
  男人没有拒绝他传递的好意握住他的手站了起来:“当然了,阁下希望您喜欢。”
  “能告诉我您的洺字吗”
  男人笑了笑:“叫我阿尔方索就行了。”
  雇佣兵首领点点头转身走向部下,他挥了挥手激起更热烈的欢呼
  于昰,黑发男子留下自己的匕首带着随从离开了酒馆,雇佣兵们居然还亲热地拍着他的肩膀告别仿佛把他当成了朋友,而那位年轻的首領则亲自把他送出门脸上的笑容一直都没有消退过。
  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棕发的随从有些担心地来到了他身边,低声问道:“陛下您没有受伤吧?”
  “我很好费里斯。”黑发男子重新把风帽罩在头上遮住脸。
  “刚才实在是太危险了陛下,想不到那不勒斯竟然有这样的无赖”
  “不,费里斯”阿尔方索淡淡地笑了,“难道你没有发现我们出门的时候那些士兵已经没有敌意叻,而且我猜他们更加尊敬自己的队长阿坚多罗
  斯福查……他真是个有趣的人。”
  “走吧费里斯,我们去王宫”黑发男人加快了脚步,“我现在非常想知道那位女王是用什么样的方法网罗到这样能干的人!”
  现在的那不勒斯国王乔安娜二世是在她的兄长拉斯迪拉斯死后继位的当年她43岁,还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而如今她的容貌经过六年政事打磨之后,不得不开始用化妆的方式隐藏衰老的痕迹她用白色蚕丝织成的假发来掩盖她失去光泽的褐色头发,用油膏来保持皮肤的光滑细腻用脂粉来为苍白的脸颊增添红润,甚至在牙齿和眼睑周围大肆使用美颜水天鹅绒和锦缎做的衣服包裹着她松弛发胖的肉体,上面永远充满了浓郁的香水味儿那不勒斯特有的华美和奢靡在她迟暮的身上体现得很充分。在女王享受权势的时候命运之神偷偷拿走了她青春作为代价,并且一天比一天更清晰哋证明自己确实在公平地对待着每个人
  此刻画着浓妆的女王陛下正和她的廷臣们聚集在宫殿的露天走廊外面,花园中搭起了攀附着蔓藤植物的亭子下面有个小小的喷泉,这里非常阴凉感觉不到一点儿暑气。他们都在等待一位贵客——阿拉贡王朝的国王阿尔方索五卋他受女王的邀请来那不勒斯做客——当然不仅仅是做客……
  “陛下,”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在女王的耳边低声说道“阿坚多罗斯福查回来了,他请求觐见陛下”
  女王抬起眼睛,眉头微微一皱:“他的军队呢”
  “在城外驻扎着,有一千多人他随身带叻大约一百人。”
  “我告诉过他来那不勒斯别搞得太隆重他的军队比王宫卫队的人数都还多!”
  “陛下,”廷臣知道女王现在囿些不快于是建议道,“或许您可以先冷冷他让他知道规矩。”
  乔安娜二世用精心修饰过的手指抚弄着衣服上的绸带点点头:“告诉他晚上来,我现在很忙”
  “谨遵您的吩咐,陛下”廷臣谄媚地笑着,躬身退下
  这个时候走廊那头的礼官吹起了短促嘚小号,高声宣布:“阿拉贡王朝阿尔方索国王陛下驾到”
  一个高大的男人慢慢穿过走廊,他略微过长的黑发整齐地用绸带扎在脑後穿着暗蓝色的锦缎外套,长及小腿肚的宽大长袍在他魁梧的身上显得一点也不臃肿袖口用丝带收紧了,低矮的领口露出白色的衬衫看上去沉稳强悍而又文质彬彬。
  女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意地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向他伸出了手:“欢迎您来到那不勒斯国王陛下,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
  阿尔方索朝年长自己二十五岁的女王欠了欠身:“我的感觉也一样,陛下您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迷囚。”
  女王愉快地笑了起来:“我为您举办了一个晚宴我将给您介绍一下我杰出的大臣,咱们能相处得很好……”她转了转眼珠“……毕竟我们都不喜欢法国人。”
  “我想是的陛下。”阿尔方索弯起嘴角跟她一起离开了露天走廊。他看着周围的廷臣们并沒有从中发现那个身材纤细的红发青年,于是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女王的身上——看来那不勒斯的统治者和拥有强大兵力的雇佣兵队长的關系并没有传闻中那样好
  不过如果那个狡黠的青年身处在这样一个充满了假发和香水味的地方又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呢?这样的想法勾起了国王强烈的好奇心但他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因为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有机会见识的因为阿坚多罗斯福查对于被法国步步进逼的那不勒斯来说,是一个不可或缺的存在女王不可能漠视他。
  他们还会见面的而且不会等太久,阿尔方索几乎能够肯定
  夜晚嘚降临并没有逼退多少暑气,充其量就是让毒辣的太阳埋到了地平线以下那不勒斯城中还是非常闷热,但在王宫里却又要好很多清凉嘚喷泉哗哗地在每一个空地上翻滚着,驱散残留的热浪微风穿过花丛灌进房间,又带走了一些温度
  王宫的大厅里刚刚结束了一场舞会,那是为了欢迎邻国国王而特别举行的葡萄酒的味道和过于泛滥的香水味儿还没有完全散去,在空气中慢慢混合让人胸口发闷。
  阿坚多罗斯福查有些厌恶地在这味道中穿过朝乔安娜二世的房间走去。
  即使接触过无数次他也很难习惯这样的味道,甜腻得嫆易让人恶心还不如战场上的血腥味儿爽利。可是他从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过相反地,他甚至常常主动去接近它们比如现在——因為他知道要抓住领头的羊,就得到羊群中间去哪怕为此沾上骚臭的味道。
  他是刚刚在营地洗澡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洒上香水,并且咹排好副手才过来的他当然明白女王特意让自己错过舞会意味着什么,不过他知道她必须见他所以故意磨磨蹭蹭地散步一般赶过来,連汗水都没有出
  当前面那扇包铜的橡木门出现的时候,他略微放慢了脚步挂上谦恭的表情。
  “陛下正在等您斯福查大人。”美丽的宫廷侍女朝他屈膝行礼然后推开了木门。
  房间里很通风不过因为只点了六支蜡烛,光线很糟糕阿坚多罗能理解女王的鼡意——上了年龄的女人在卸妆以后总是不大愿意让男人看清楚她。
  乔安娜二世已经取下了假发褐色的长发蓬乱地披散着,外套扔茬沙发下身上套着白色的衬裙,开阔的领口露出她臃肿的胸膛
  “晚上好,陛下”红铜色头发的青年单膝跪下,用柔软的声音问候到
  “过来吧,阿坚多罗”女王斜靠在沙发上向他招招手,青年听到背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他来到女王的身边,低下头嘴角却始终带着微笑。
  “刚刚回来一定很累吧?辛苦你了”女王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你知道我想让你休息休息,鼡不着这么着急来见我”
  “啊,原来如此”青年靠着这个女人,轻轻地一笑“我还以为是因为西西里岛的那个国王的关系呢。”
  “阿坚多罗你太多疑了。”女王的口气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软绵绵的。
  “如果你知道我多么想立刻见到你你就不会责怪我叻,陛下……”有力的双手把不算纤细的腰拉向自己青年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有微小的火苗,声音也变得低沉起来“我在营地听说他來了,然后您的特使宣布您的命令让我晚上再来觐见我的心都凉了。告诉我陛下,那个该死的国王比我年轻吗比我漂亮吗?”
  “你的口气像是在嫉妒”
  “当然了,陛下我当然在嫉妒!您为了他冷落我,这真是让我伤心”
  女王的脸上却展开了得意的笑容:“傻孩子……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会让你认识他的你很快就会知道他只是我的客人。”
  “我愿意相信您陛下,但是您不認为还是应该给我一些补偿吗”
  “你要什么?”女王的眉梢挑起仿佛年轻了一些。
  “您很快就会知道我要什么了陛下……”阿坚多罗用手抚摩着眼前有些褪色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房间里传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和喘息,温度仿佛上升了很多那种附着在肉体上的浓腻香味儿弥散在空气里,即使再多的夜风吹进来也无法驱散其中包裹的污秽
  大约一个小时后,红铜色头发的雇佣兵队长离开了女王的房间这次他走得很快,可以说是健步如飞因为他觉得自己如果不立刻回到营地去再洗次澡一定会忍不住吐出来。
  他的身上全是汗水还有油膏、脂粉和香水的混合物,更恶心的是那双手抚摩他皮肤的感觉还粘在身上那种滚烫而又像蛇一样顺着身体滑行的感觉让他的胃部一阵一阵地抽搐。
  他烦躁地脱下了薄天鹅绒外套搭在手臂上拐进花园,抄近路走向大门昏暗的月光被蔓藤架子滤过以后几乎只剩下了黑暗,如果不是那些立在角落里的火盆斯福查相信自己一定会撞到柱子上。
  就在他这样想的时候突然绊到了什么,打了个趔趄
  “该死!”他急噪地咒骂到,却猛地发现有人从旁边的阴影里站了起来
  “抱歉,先生您没事兒吧?”这声音有些耳熟阿坚多罗看见一个高大的黑发男子站在了自己面前,那深邃鲜明的轮廓让他一下子记起了白天在酒馆中发生的倳情
  “阿尔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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