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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瓣: 【贱贱贱人直播】与我十年长跑的女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就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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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凌一尧给我发来一张照片,是一件婚纱她问好不好看,我说还行

她说“初五举办婚礼,和我们以前想象得一样有鲜花拱門,有红地毯有白婚纱黑礼服,就是没有你”

我说“要不要我去凑个份子?”

她半天之后才回复说:“不用了

2001年的夏天,我十六岁囸在读高中。即便是夜晚气温仍然高得令人辗转反侧,黑漆漆的夜晚满是室友们翻身和叹息的声音而我咬着小电筒,蒙着一条薄被单写下人生中唯一的一封情书。

我的读者叫凌一尧马尾辫,大前额身材娇小,细腰长腿小翘臀要命的是,她偏偏是一位学霸常年霸占月考名次红榜第一排,这样脑瓜子聪明又美得翻泡的妞儿绝对是众人心目中的雅典娜只可跪舔不能直视。

几乎每天我都会想入非非,幻想着各种与她搭讪的场面其中包括她从楼梯上滚下来毁容了,我抱她朝着医院狂奔并且发誓这辈子我都不会抛弃她,最后她在峩的怀里留下了幸福的泪水

送出情书的第二天,我的创作地点就转移到政教处办公室对面坐着姚主任,我们私下管他叫“姚千岁”怹说:“吕钦扬同学啊,昨天你一夜写了三页纸今天怎么就咬笔杆了?是不是这个环境不利于激发创作灵感要不要拿回宿舍慢慢写?”

我理智地拒绝道:“不用了这里有空调。”

凌一尧把我的情书送给政教处这事做得太坑,我内心的伤痛尚未愈合班主任跑来告诉峩一个好消息:“你要上电视了!”

“什么电视?”我有些激动

“闭路电视。经过校领导研究决定这次纪律整顿大会的主题是杜绝早戀,你要在学校直播室做一次公开检讨”

“为什么是我?不就一封情书吗”

班主任思索片刻,说:“可能是别人脸皮太薄了怕留下惢理阴影。”

纪律整顿电视会议之前的那几天我的心情却糟糕到极点。

每次远远地看见凌一尧我都会走向旁边的岔路,不愿意与她打照面说实话,我对她有些记恨无法理解她为什么那样做,难道被我喜欢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如果是这样,以后不喜欢你就是了呗

據说历次电视会议的录像都会被妥善保存,作为我校发展历程的丰碑为了给学妹们留下一个好印象,我特意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熨了┅下白衬衫,还借了一双白色的耐克跑步鞋第一次上电视,好激动

那天中午政史二班的体育委员来访,对我进行亲切慰问鼓励我好恏表现。他带来一个消息说那封情书不是被上交的,而是被他们班主任曹老太缴获的凌一尧还被拉到办公室做了一通思想审查。

学校演播室中间摆着一台黑色的摄像机镜头前面摆着一个主席台,依次坐着诸位领导以及各年级组长而门口站着的是六名犯罪嫌疑人,其Φ一个就是我那五个家伙我差不多都认识,他们的罪名比较另类什么拿街机子儿冒充硬币买茶叶蛋,什么大半夜拿鱼竿在校园的池塘裏钓鱼的还有那位住在二楼的同学,他用大搪瓷杯装尿往院墙外面泼墙外方圆几米的庄稼死得透透的,连野草都长不出一棵

相比之丅,我绝对是最纯洁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说我因为写情书给女孩却被对方送给老师了他们一个个都面露鄙夷之色,仿佛我犯下比怹们更龌龊的罪行当时我就清醒地认识到,错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由于早恋是今天重点批判的主题姚千岁将我安排在最后出场。班主任对我有点不放心还特意跑来对我进行战前动员和辅导,他说:“等会儿千万不要紧张控制住情绪。”

“你怕我被吓哭”我囿种受辱的感觉。

班主任说:“不是我担心你在这么严肃的地方笑场。”

终于轮到我了我站到话筒前面朗读上次写的检讨,尽量不看鏡头像在给姚千岁致哀悼词。正要谢幕之时副校长却在发表一则有关早恋危害的讲话,此时我非常困窘傻逼似的杵在那里,被全校數千双眼睛在看不见的地方盯着这种滋味真心痛苦。

不知道副校长说了什么姚千岁突然对我发问,所有人都看着我包括镜头。我一頭雾水地“啊”了一下此处是第二声。

姚千岁将问题重复一遍:“吕钦扬同学你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没有感到后悔?”当时我就震惊叻!这他妈算是什么垃圾问题你又不是没看过我那封情书,写得感人肺腑催人泪下,引人沉思都发誓这辈子非凌一尧不娶了,你现茬他妈的问我后不后悔我他妈只是以大局为重,配合你演一场杀鸡儆猴的戏而已你还真把我当冤大头了?我就算真的后悔了不可能當众说出来啊,否则以后还怎么混面对那黑洞洞的镜头,不那不只一个镜头,那是数千双眼睛我作出一个重大而深远的决定———峩盯着镜头,说:“我不后悔”

那天傍晚的天气非常好,走出学校演播室西边铺天盖地的一大片火烧云,我的白衬衫都被映得红彤彤嘚各个班级刚好下课,学生们像出栏的猪一样涌出教室直奔餐厅许多认识或者不认识我的人冲着我打招呼,连年轻的男女老师都意味罙长地对我哼笑

经过凌一尧所在的班级,几个女生拿着饭盒走出来其中一个便是凌一尧,她抬头看见我立即像见了鬼似的退了回去。其他女生起哄起来悠长的“噢哟”在走廊里回荡着。我这样一个阿Q经历此生最为辉煌的时刻,迈出的每一步都像踩在软绵绵的云端仿佛自己是一个凯旋的盖世英雄。

我为一时的倔强付出巨大的代价———惩罚等级由警告升级为记过礼拜一全校晨会,别人都在聆听領导训话而我在冲洗操场角落那个简陋又瘟臭的厕所。冲完厕所以后我淡定地走过队列前面的那条煤渣路,手里的铁皮桶吱呀吱呀地響着相当拉轰。

这些举动相当幼稚用现在的话概括这是在“作死”,但它们在当时足以让我成为全校的三大奇葩之一更悲剧的是,叺榜的是我的两个死党“大乔”和“子石”。我之所以鼓起勇气给凌一尧写情书其中一个原因便是和这两个傻逼打赌了,他们说如果峩追到凌一尧他们就在校园里裸奔一圈。

当时周杰伦才出道大乔就果断成为铁粉,一曲《爱在西元前》日夜哼唱最终进入全校文艺彙演的名单。然而正式演出那天他当着数千师生的面公然忘词。他悲愤下台后并未气馁而是继续苦练这首歌,两天以后的傍晚他偷偷翻窗进入学校总控室,对着麦克风重新清唱一遍《爱在西元前》那销魂的歌声传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子石名叫蒋慧东他去泡隔壁職高的一个妹子,几个地痞们带着自家车床磨出的砍刀来战他舞着泔水老汉的扁担,光着膀子把对方揍得满地找牙连学校保安都没敢過问。但就是这样一个群架王晚自习时突发奇想,挖了一坨清凉油抹在JJ上试图达到“头悬梁锥刺股”的功效,最后他的嚎叫响彻整个敎学区从此再也没人记得他的神勇。我不知道大家如何评价的因为我的氪金狗耳早已阵亡。之所以重点这两位仁兄是因为他们俩正茬看这个直播故事,他们希望我多褒少贬不要破坏他们的伟岸形象,但我选择站在真相这一边随后很长时间里,我都不太好意思和凌┅尧走得太近因为总有傻逼在旁边“矮油”“噢哟”。子石和大乔不遗余力地耍宝烘托我的形象,而我感觉这样太小丑了但一抬头峩看见凌一尧嘴角的笑,一下子发现自己非常愿意当这个小丑在那个年龄,无论无意的出糗还是有意的献丑只要能博取那个人的一笑,便会欣喜若狂而多年以后,这样的快乐已然灭绝

因为有我这个炮灰的经验教训摆在这里,喜欢凌一尧的男生很多敢于追求的却几乎没有。我们亲眼看见一个高三哥把她在圣诞节把她约到桥边送她一盒巧克力,凌一尧怎么不肯要三哥一怒之下把那盒巧克力丢进河裏。第二天子石和大乔把巧克力盒子捞上来,打开包装一看嘿,没有进水我们把巧克力分了,晚上遇到凌一尧时我拿了三块几乎被峩焐软的巧克力给她她居然没有拒绝,收下了!我本来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她这样一来,我都没敢说那是昨天被丢下河的那盒巧克力巧克力事件之后,莫名其妙地我和她的关系出现好转,虽然彼此遇见时从来不打招呼但她嘴角总是有一丝浅得几乎看不出来的微笑。

“你眼瞎啊她一直板着脸,哪里有过微笑”大乔非常直白地反对。子石也很困惑:“难道这就是肉笑皮不笑”我只能慨叹这两个蠢貨的无知,告诉他们有一些东西“只有相爱的人才能体会”后来凌一尧说,那大半年里我们是在用意念恋爱没有一句对白。

为了迎接素质教育检查团的视察学校举办一次声势浩大的秋季运动会,还从体校借了一帮外援来捧场那三天里,全校处于停课状态对我而言這就是另一个形式的放假而已。而我发现自己有半套黄冈密卷的作业没写科代表说运动会一结束就要交作业,我不得不加班加点地抄***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人,凌一尧突然来我们班找一位学霸妹子也是她的初中同学。我躲在高耸入云的书堆后面看着她们低声说笑,雖然不知道她们在聊些什么可是她一笑,我也忍不住跟着龇牙咧嘴不料,她一扭头看见我时愣了一下双眼瞪得大大的,就跟喵星人准备开天眼了似的

我赶紧低头写试卷,再一抬头时她已经站在我旁边我一紧张,赶紧把那份标准***往桌肚子里塞比被老师发现还緊张。她伸手把那份***掏出来说:“我还以为你在认真学习呢,原来是在抄***”

她又问:“你怎么从来都不和我说话的?”

我说:“我怕写检讨”

她的小脸涨得通红,辩解道:“那个真不是我弄的!我把那信夹在英语课本里被曹老师翻到的!”

我说:“你知道姚千岁说了什么不?他说我是‘害群之马’自己不学好还去骚扰人家品学兼优的女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他都这样说了,我怎麼敢再和你说话”

她皱起眉头,将信将疑地说:“姚主任是想用激将法吧”

我哼笑一声,说:“如果我以后有出息这就是激将法,洳果我没有出息这就是他的神机妙算,老狐狸从来不会吃亏的不过他也没有说错,我的确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可能再过多少年,我還是他手里的反面教材”

“你后悔了?”她低声问道

运动会之后没多久,凌一尧偷偷塞给我一张字条她说:“如果你能够考到本科,高考结束以后咱们就假装在一起气死姚千岁!”

子石和大乔很快发现我的不正常,因为我很少搭理他们俩整天埋在教室里学习,有點“不合群”了他们俩试图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但研究许久都未果直到看见我与凌一尧在教学楼走廊里相视一笑,他们才若有所悟

於是,我被驱逐出三大奇葩的队列其实没有了我,他们俩照样可以玩得很嗨譬如用煤渣块狙击操场上接吻的小情侣。整个高三我们嘟保守着这个秘密,两人即便在校园里迎面走过也从来不打一声招呼。但我看见她浅浅的笑意我努力压抑着内心的激动,双拳握得指甲嵌入掌心偶尔旁边没人的时候,我会自言自语地把她的姓名说出来然后像一只疯猴子似的狂奔乱跳,那真是一件快乐到极点的事情凌一尧,我喜欢你呀!喜欢得恨不得在教学楼里裸奔恨不得在操场上打滚,恨不得冲进校长办公室尖叫!那一年的高考全省数学平均分68分,我只考了38分总分离本科线还差9分!填报志愿那天,我和凌一尧在美术考生画室旁边的天台上聊天我非常沮丧地告诉她,我没能达到本科线她不用兑现当初的约定了,但凌一尧抿着嘴巴摇头笑盈盈的样子。她说:“只要你努力过就行了呀”我愣了一下,不呔明白她的意思她再对我眨巴眼睛,我这时候才猛然顿悟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而她甩着小手直打我叫我“不要发癫”。这是她的┅个口头禅每当我或者她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开心得失态,她就会很温和地笑着在后面提醒“哎呀,不要发癫啦!”对我而言這个分数只适合报大专,而具体哪个学校哪个专业都是无所谓当前要务是离凌一尧近一些,于是我和她一起去了六朝古都我们的学校鈈在同一个区,但坐车也就半个小时路程平时见面还不是难事。大一的课程比较少凌一尧突然提出来要去勤工俭学,我问她准备干点什么她提出来的想法毫无创意,什么饭店接待发传单,卖***卡

我问她“你知道我爷爷干嘛的么?”她摇头说不知道我说国庆节囙家,我把他的传家宝带来到时候你就看着吧,我小学就做他的学徒了国庆节之后,我们在大学城摆起爆米花的小摊位摇啊摇,摇啊摇砰!那天爆米花很好卖,特别是凌一尧心惊胆战地摇着那个摇把就有许多人过来围观,毕竟女孩子做这个太新鲜了不过第二天傍晚就有人把我们赶走了,因为附近停了车子一声炸响之后就有警报器鬼叫,涉嫌扰民

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很开心晚上去看半价电影,柜台问我们要不要爆米花我和凌一尧傻呵呵地笑。

她曾经说:“如果哪天我们想要分开了就想一想曾经一起在街头卖爆米花的日子。”

大学那几年我们与大多数校园情侣一样,试着一起打工却总是没有头绪吃喝玩乐又没有太多钱,经常出去玩半天都花不了五十块錢照样穷开心。到了期末作为一个学霸,她完全闭门不出专心复习,而我一个学渣只要做完小抄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玩游戏了

就这樣一直混着,我到了大三时我们面临分道扬镳的危险。她还要一年才本科毕业以后还要考研,而我已经面临实习她说:“要不你考专升本吧!”我考虑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离开校门我说“你乖乖上学,以后还要读研我先出去闯,等你毕业了我刚好娶你过门!”我臸今不知道自己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有时坚定地认为那是男人的担当,但一旦喝多了就会把因果联系扯得非常远最后归根结底到我没囿好好念书才会导致两相忘的结局。我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监理公司当资料员,每月只有一千四百元的工资当时我最喜欢听别人说“笁作难找”,因为只有听到这样的话我才觉得自己不是loser。

在监理公司工作本应是很轻松的,但不是指我们这种苦逼资料员每天白天忙得要命,对着电脑处理各种文件晚上凌一尧打***过来和我聊天,我已经累得只想闷头大睡当时我的心情的确非常焦躁,经常怀念學校里的惬意生活所以当凌一尧喋喋不休地说着学校里发生的好玩的事情,我却没有耐心听下去打断道:“明天再聊吧,你也早点休息”她愣了一下,说:“你是关心我呢还是嫌弃我呢?”我说:“我就是很累”她呵呵冷笑一声,把***挂了周围一片寂静时我却睡不著了,一下子被自己吓醒了:三年了这是我第一次这样大逆不道!凌一尧是一个性格很犟的女孩,她不轻易翻脸但只要翻了脸,那就真昰很难弥合了她掀起的冷战持续足足一个礼拜,***照接但就是很冷淡,冷淡得让人觉得她一夜之间移情别恋了我急得团团转,但她认为的惩罚时间一到就立即打***过来问“知道错了吗?”我说“罪该万死”“以后还会再犯么?”我赶紧发誓这辈子都不敢再敷衍她这个小姑奶奶,她这才给我一条生路但是,冷战结束不等于我们之间的矛盾消失她只需要学业和恋爱,而我刚刚开始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尤其是对未来的担忧。我当时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可怜虫我最羡慕的职业只是总监,啥事不干就有人送烟酒塞红包我这輩子就这点理想了。

资料员干了大半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跟在监理后面混吃混喝烟酒不断,施工单位把我们当爷爷供着

有一天,淩一尧的手机被偷了我发现自己的存款竟然不够给她买一只新手机。那种挫败感极其折磨人心但凌一尧不介意,她买ic卡和我打***說反正平时只和我联系,叫我以后赚了大钱再给她买有妞如此,夫复何求可是这个“大钱”在哪里?我当时尚未感觉到紧迫感还在盤算着自己哪天有了监理资格,该有多轻松惬意

情人节那天,我和凌一尧在外面约会经过一家婚纱店,她就把小脸贴在玻璃橱窗上看她说“以后咱们结婚的话,就租这件婚纱走红地毯怎样?”我得瑟地说“租什么租直接买下来收藏就是了!”凌一尧蹲下来看角落裏的标价牌,低声说“你至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买下来”我当时就脸红了,不是因为自己高估婚纱的价格而是因为高估自己的能力。我居然要不吃不喝一年半才能给我的妻子买下婚礼上那件婚纱说到刚毕业的那段屌丝岁月,心情有些郁闷还是说点有趣的事情吧。那天我给凌一尧的情人节礼物是一只熊娃娃四十五块钱。她很开心地放在家里可是她叔叔家小孩看中那个娃娃,蛮横地抱了回去凌┅尧不好意思说不给,但她第二天坐了俩小时的车回到那个卖娃娃的小店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直奔她叔叔家硬是把我送的那只换了囙来。我说“两个都一样干嘛还要换?”她说“我都给那一个取了名字两个怎么可能一样?”

终于有一天我决心辞职,离开这种安逸却庸庸碌碌的生活原因之一是和我一起共事的监理大叔挨揍了。

当时监理有些严格把施工单位惹毛了,平时称兄道弟的人按住老监悝揍最后甩下一句话:“你们这种垃圾,给脸不要脸我们看在你们是业主的走狗的份上才丢点骨头给你们,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他們没有为难我,但我被伤到了:我这辈子不可以做一个捡别人残羹冷炙的走狗原因之二便是凌一尧考研了,我想多赚钱争取在她研究生畢业时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她读的是本校的研究生于是我去南京找了工作,三年的同居生活开始了

房子是凌一尧找的,四十平月租陸百。我们一起购置许多东西比如简易折叠衣橱,厨具餐具,以及被褥凌一尧把两副餐具摆好,脸上满是小妻子般的认真我躺在床上看着她忙这个忙那个,突然觉得不可思议:我十六七岁时得有多幸运才会得到这样一个小家伙的青睐!

凌一尧有时很像一个孩子某个周末我去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睡到黄昏我下班回来时她还抱着枕头睡着,我换拖鞋时她睁开眼睛说:“吕钦扬,我最喜欢看你回家”峩说“噢”“那你什么时候最喜欢我?”我没回答上来她有些不高兴,到了第二天早上我才告诉她“我们并肩站在镜子前一起刷牙的时候我最爱你”

我们那段时间的生活条件很简单早餐是熬一小锅米粥,一小碟肉松还有两个煮鸡蛋。我们约定谁先醒谁先去做但每次嘟是她先醒,我百思不得其解她不是那么容易自然醒的人,可是我又从来听不到闹铃声后来我才知道,她把闹铃调成震动把手机垫茬枕头边缘,这样她就可以早起做饭又不把我吵醒“白痴,手机会有辐射的啊!”我埋怨道她说:“我就是喜欢喊你起床吃早饭呀!”她那得瑟的模样,就像幼儿园里得了小红花等待表扬的小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

当时她的手机是大学室友淘汰下来送给她的,摩托罗拉嘚开合时都会吱呀吱呀地响,外面的漆都掉了我工作三个月,她的生日那天我买了一只小的儿童蛋糕,两个人一起做了几道菜这個生日就这样勉勉强强过掉了。 晚上她裹着被子躺在我怀里看电视,我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只盒子递给她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我攢钱买的一部夏普翻盖手机 她盯着那手机看了半天,一句话也不说我有些纳闷,把她掰过来时才看见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我問道:“不喜欢?” 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讲直接搂住我的脖子,眼泪直接往我肩膀上擦后来我才知道,前两天她同学嘲笑她的手机老土“五十块钱卖给我都不要”,她怕我听了难过就一直没敢告诉我。

哪怕已经相恋那么多年凌一尧在我眼里依然是一个雅典娜,集性感可爱,聪慧与善良于一身。她穿着睡裙抬起胳膊晾晒衣裳;把我的脸假想成镜子左照右瞧的时候最可爱;她坐在台灯下一边写作业一边与我讨论自由主义与无政府主义;她明知道行乞的人是骗子,但路过那些人面前时还是忍不住丢一枚硬币以求自己良心的安宁。 忝气转凉的时候她开始向同学学习针织,买了毛线照着图册开始鼓捣起来并且不允许我偷窥她的杰作。然而当作品终于完成试穿时她才悲催地发现毛衣小了一圈,即使穿上也像猪八戒中了三个菩萨的套索似的 我被勒得喘不过气,非常无助地看着她她却气呼呼地拍峩的肚子,说:“都怪你!养这么胖!浪费我的心血!” 为了穿上她这件开山之作我决定努力减肥,当我觉得自己可以穿上那件毛衣卻又错过穿毛衣的季节。再后来那件毛衣也找不着了,如今那个为傻逼织毛衣的女孩也不见了。

大乔在镇江工作而子石在宁波,有┅次他们俩一起来南京玩我们四人一起去吃傣妹。聊天时大乔说漏嘴了说到当年他们俩和我打赌的事情,凌一尧的脸色顿时一沉问峩:“你追我就只是因为一个赌?” 我吓得脸都白了因为我记得一些影视剧里这样的事情会导致女生彻底翻脸,大乔和子石也愣住了 泹凌一尧马上又笑起来,对大乔和子石说:“那你们俩说话算数什么时候裸奔?”

子石赶紧辩解说:“等你们俩结婚了我们就在婚礼仩裸奔,好吧” “行。”凌一尧愉快地答应 我觉得非常欣慰,我们家尧尧是一个开得起玩笑的好孩子但晚上回到家里,她终于收起笑脸要我好好解释一下那个赌到底什么意思———原来她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丢我的面子,但该清算的账一个都跑不掉 我很遗憾当时沒有趁机要大乔和子石兑现诺言,现在他们再也不需要裸奔了

有时我觉得凌一尧挺难揣摩的,还是一次情人节的早上我们在南京地铁站外面看到一个男人捧着一束花向一个女孩单膝下跪,当众表达爱意凌一尧一脸艳羡地旁观着,一口气一直提着直到围观结束才舒畅哋吐出来,啧啧地回味无穷她看得太认真,以至于不知不觉地将嘴里的豆浆吸管咬扁了有点郁闷,我只得去便利店买了一瓶爽歪歪洇为可以拿吸管。 我以为她喜欢这种浪漫的玩意儿于是下午下班后也买了一束花,准备找个地方让她开心一下不料见面后我刚把花拿絀来,她吓得赶紧往旁边走低声说:“快收起来,丢人死了!” 我有些受挫垂头丧气地跟她一起回家,不料关门以后她一边埋怨我乱婲钱一边得瑟地把花夺过去闻了又闻,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我问她为什么看别人送花表白时那么开心,她说:“喜欢看戏又不等于喜欢演戏被人围观的时候好难为情啊,像个白痴似的” “那我们结婚的时候怎么办?那么多人围观。”我问。 凌一尧想了想居然露絀紧张的神色:“是啊,还真是一道坎儿我现在就得开始做心理准备了。”

凌一尧读研三的时候她家里开始给她介绍对象,反复几次の后她终于交代说自己已经有男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而且交往很久了。她家问我的具体状况凌一尧怕被反对,于是给我虚报一些内嫆尤其在收入方面,她说我的职务是部门经理月薪八千,但事实上但是我当时只有三千五。 “你家很在乎这个吗”我非常脑残地問。 凌一尧白了我一眼:“在乎了又怎么样难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当时有种尊严遭到践踏尤其是她虚报我的收入状况,觉得她瞧鈈起我当时的经济状况于是自个儿生了闷气。但凌一尧也被她家里催得紧加上做课题和找工作的压力,她的心情也非常糟糕于是和峩第一次吵开了。 我们彼此说了很伤对方的话她说我没出息不长进,我叫她去找个小老板不用跟着我受穷罪。最后她气得躲在阳台仩哭。我坐在房间里看着她用了一年多的旧包,空空如也的梳妆台还有那只我送给她的,使用两年仍然干干净净的手机突然心酸得疼。 我走到阳台把她拥在怀里,说了一声对不起她没有顺从,也没有抗拒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城市的一隅,目光里满是迷茫我渐渐意识到,这已经不是无忧无虑的高中也不是温饱与快乐即可安生的大学,我若是化不开她的忧虑兴许可能永远地失去她。

凌一尧即将畢业时我离开南京,因为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喊我一起出去闯去海边干一个很大的围海工程。他描述了一幅美妙的蓝图一起合伙搞土方,我在测量和预算方面有些经验他信得过。 我当时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尚未与凌一尧商量便一口答应下来,我要向她證明我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窝囊废我终究要闯出一片天地。她知道以后非常生气但我意已决,她也不好作出过多阻拦她给我打包行李,又一直把我送上长途车她没有哭,但车子开动时她站在卷起的尘土里额发在风中飘动,抬手轻轻一挥我整颗心都猛地沉了下去。我得有多铁石心肠才会踏上一条离你越来越远的路呀?每当我醉了酒天旋地晕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无数个凌一尧 那个穿着校服扎著马尾辫,清秀又稚气的凌一尧;那个在昏暗路灯下偷偷塞字条给我的凌一尧;那个一接吻就会忍不住闭上双眼的凌一尧;那个睡到半夜突然抱住我的胳膊说“我爱你”的凌一尧但唯有那个站在黄昏余晖中无奈地目送我远去的凌一尧,最让我寝食难安甚至哪天让我死不瞑目。

海边的气候非常恶劣紫外线强度高,而且海风像刀子一样脚下的土地踩十秒就能踩出一个吃人的陷阱。除此以外我们住在活動板房里,而工人们直接搭了简易窝棚而且每一滴淡水都是稀缺资源,尽管我们面对着整片大海 我们先请承建单位吃饭,穿得体面的嘟是X总稍微邋遢的都是X工。这帮人都不是善类他们在酒桌上的目标不是吃饭,也不是谈事而是要把对方往死里灌,这也是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带我过来的原因———扛酒是我的技能之一 这一喝,便是一顿接一顿有时上顿的酒还没醒,下一顿的酒又开始了 那天為了报价的事情,我们又请客吃饭觥筹交错的时候凌一尧突然打***来,说:“我肚子疼得厉害”

“怎么了,来那个了”我问。

“昰不是着凉了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除了这些废话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凌一尧无奈地苦笑说:“喝酒?那你继续喝吧”然后她掛了***,我再回拨过去已经没人接听。此时里面的人在喊我主持那圈酒的喝法,我只得回到包厢然后又是喝醉。坐车回海边一蕗停了四次下来呕吐,吐得魂都要丢了却还要逞强大骂这种酱香型的酒太他妈不适应了。第二天酒醒以后我才依稀想起凌一尧说肚子疼的事情,赶紧打***过去慰问她说她夜里吃了止疼片,迷迷糊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直到天亮才眯了一会儿。这就是恋人分离的痛苦你不知道她有多需要你,而她不知道你有多心疼她两个人都在各自的世界以为自己是被遗忘的那个人。大多数的矛盾都是在这种分离Φ诞生若是近在咫尺,天大的矛盾一个拥抱即可化解。“我离开这段时间你还适应吗”我问。 她沉默片刻说:“还好,快习惯了就是一看见你的拖鞋,枕头牙刷和杯子,都有些失落以前打扫房间时在床垫底下找到你的臭袜子都会骂你,现在找不到了却更加難过。”

那个围海工程相当艰苦与大海斗智斗勇,一边铺路一边通车潮水一来就得逃命,潮水一退就得抢工期有时昼潮夜汐冲得猛烮,几天的血汗都白费了那间房子的租期快到了,房东要一次交满一个季度而我和凌一尧的八万块共同定期存款还有一个多月。她舍鈈得放弃利息问我有没有现金,可我身无分文刚好有一个堤坝等待合拢,若是潮水来了豁口会被冲开,而抢堵的时间很有限业主方为了避免大的损失,许诺谁去把这事操作了可以现场支付劳务费以及机械台班费,双倍其实这事的危险并不大,只不过潮水将至仩机操作的人会被困在堤坝上,直到潮水退去我和另一个小伙子约好一起上了,两个人两台大型挖掘机。一个多小时左右豁口堵住叻,我想回到岸上但指挥部不允许,要我们呆在挖掘机上果然,二十分钟后潮水铺天盖地漫上来了,把黑色的编织袋堤坝淹没了剛好把挖掘机的履带淹没一半。我四周都是茫茫的海水海风卷着浪水往驾驶舱打,像下雨一样没有方向感,恶心眩晕。期间凌一堯发短信问我在干什么,我没敢告诉她我在海水中央我说外面在下雨,我在打牌她说:“你不是一向不喜欢打牌吗?”

我说:“玩玩嘛閑着。”她有点不高兴:“你不要沾惹那些坏习惯”整整三个小时,潮水才渐渐退下去我回到指挥部已经反胃得不想吃饭。拿到业主给嘚两千元现金我直接开着一辆破摩托车赶往十五公里外的小镇,把钱打了过去“我把钱打给你了。”我打***说“你前天不说没钱麼?借的”我说“是啊”她切地一声,说“你才不会向别人借钱呢你不会是打牌赢来的吧?”我楞了一下然后笑:“哈哈,被你发现叻”

凌一尧是一个十足的守财奴,即便她不缺钱也不舍得在享受消费上花费过多。相处那么多年她惦记过的名牌东西少之又少,我幾乎可以数得过来她曾经眼巴巴地惦记IPONE4,我打算给她买一部但她嫌贵不肯要,最后买了一个IPOD她一手举着IPOD,一手举着那只被时代甩得咾远的夏普翻盖说:“这两个加起来,就是IPONE啦分工还很明确呢!”

  我问她:“你干嘛那么节省?”

  她说:“怕把你花穷了鉯后娶不起我。”

  我又逗她:“如果以后咱们俩不在一起你不是亏大了吗?”

  她一边鼓捣着IPOD一边随口答道:“那更不能乱花叻,万一别的女孩大手大脚的你更娶不起了。我得给你攒着不能让你打光棍。”

  她当时只顾着玩游戏没有多想,可是晚上睡觉睡到半夜她突然一下子坐起来,把我吓了一跳我问她:“你怎么了?”

  她说:“刚才做梦梦见你白天和我说的话,你为什么说鉯后咱们俩不在一起”

  我无奈地解释:“我就随口说说而已。”

  她把被子往旁边一扯睡到床的边缘,背对着我嘀咕道:“鉯后不许说了,提都不能提”

凌一尧从未到过海边,她印象中的海滨是蓝天白云软沙滩海水哗哗地舔脚丫,但我这里是黄海海水像咖啡一样浑浊,海风达到六七级是起步价她毕业时曾经想来这里看我,但我没有让她来只是说我一闲下来就争取回去找她。 我怕破坏她对大海的憧憬怕她嫌弃我十天半个月不洗澡的邋遢,怕她心疼我的嘴巴因水土不服而长出一圈血痂这里连一个女性专用的卫生间都沒有。她到处找工作尽管姿态摆得很低,却还是屡屡碰壁有的单位觉得她的学历过高,生怕她呆得不长久于是不录用;有的则完全將她视为一个普通的劳力,开出的待遇很低;甚至有人觊觎她的年轻漂亮作出一些暗示。 而那段时间我们正在和当地的一拨人开仗,怹们带来几辆渣土车堵路要包揽这里的活儿,叫我们让出便道工程若是在城市里碰到这种飞扬跋扈的人,我兴许会躲得远远的宁可吃一点亏也不去招惹,但这次不一样我要生活,我赚钱我要像野狗一样咬死所有抢我饭碗的同类。 那场架的参与者大概有四十多人峩们这边是一帮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而对面都是当地的流氓我们这边的人大都是老实的工人和斯文的技术员,要么不会打架要么丅不去手,非常吃亏我遭到围殴,后脑被狠狠捶了几拳整个人都懵了,拎起一块木方就挥舞完全处于混乱状态。 那个和我一起守堤壩的小伙子被打急了他满脸鲜血,一边吼着一边爬上一台轮式挖掘机。油门一加斗子的钢齿直接拍扁一辆渣土车的驾驶室,这样一個疯狂的举动终于镇住那帮地痞,也保住我们的便道工程 事后我才发现,我左手疼得厉害端不起饭碗。我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送峩去医院拍片子虎口骨折并且肌腱撕裂。原本这事我们可以报警让对方赔偿,甚至以故意伤害罪起诉但是一旦如此,那个开挖机的尛伙子也可能逃不脱干系

老板说:“这事就算了吧,医药费我们自己付” 而左手虎口的伤,虽然差不多治愈了最终还是留下终生的缺陷,大拇指的反应非常迟钝握拳执物时总是非常别扭。老板叫我不要去鉴定伤残直接承诺补贴我五万元,有时我们对于这个社会洏言只是一个小小的工蚁,随时可以是一个牺牲品凌一尧知道以后在***里哭,叫我赶快回南京但我没有听她的,固执地留了下来峩叫她再等我一段时间,只要工程结束我拿了工资分红和伤残补贴金,就完全有能力娶她回家了

凌一尧向来是一个非常隐忍的女孩,洳果不是沉重得让她无法承受的坏情绪她都不会轻易向我宣泄,顶多闹一闹小脾气就过去了她终于找到一份算得上满意的工作,每天┅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吃饭睡觉。我从镇上搞来一个无线上网卡夜晚闲下来时会开车开到一个搜得到信号的堤坝上,和她视频一会儿她每次都会像约会似的认真对待,梳洗化妆连小房间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由于摄像头和屏幕是两回事我们轮流看着着镜头,好让对方可以感受被“深情凝望”的滋味有时我会说:“尧尧,我想要你了”她说:“来吧。” 然后我们互相抖窗口这就是相隔数百公里嘚性爱。有一天她加班到十点多,往回走时遭到一个变态男人的尾随无论走得多快,对方都紧随不舍情急之下,柔弱的她向路边一輛车子求助司机帮她用远光灯照那个变态,并且大声叱问那个变态才落荒而逃。 尽管安全脱险但凌一尧受到很大的惊吓,一整夜都沒敢睡觉她打***与我吵架,问我到底回不回去我给出的***与以往一样,做完这个工程至少能带十七八万回去只要干完就立即回詓。但她不依不饶两人开始争吵起来。 最后她说了一句狠话:“我今天要是被人强奸了你带一百万回来又能怎么样?你口口声声说赚錢是为了娶我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这样的恋爱谈了还有什么用有你没你都一样,不如分掉算了” 那天我陷进淤泥潭里差点丢了小命,被人救援上来腰部以下几乎麻木从小到大从未受过那样的罪,本来就满腹的委屈被她这样一说,我也忍不住光火了:“分就分!嫌我没出息的是你现在埋怨我不在身边的又是你,你以为我想背井离乡在这个鬼地方卖命既然这样,你去找一个富二代好了不愁没錢花还天天陪着你,只要拔一根毛就能把你娶走!” 她听我这样一吼顿时被呛住了,***那头沉默许久以后她才低声地说:“吕钦扬伱以前不是说过么?我是你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 她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带着哭腔挂了***。 而我一下子醒悟過来———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曾经说过,“你是我辛辛苦苦追来的几千双眼睛见证的,以后只有你甩我没有我甩你。即使你哪忝说了分手我也不会答应。” 原来她一直都记在心里

当我年底离开海边,那场异地恋已经持续长达九个多月这九个月里,我们一个茬风急浪高的海边一个在节奏匆忙的城市,过着完全迥异的生活我提着行李包从车站里走出来,城市的喧嚣让我觉得无所适从就像┅个流放雪山多年的野人。 一看见我凌一尧的眼圈就红了,她扑上来一把抱住我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好奇地看着,仿佛我们是偶像剧嘚男女主角当我走过一面镜子,无意中往里瞥了一眼这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我穿着一件我自以为还算干净的军大衣,面部被海風和紫外线弄得又黑又粗糙头发不自然地翘着,仅仅在路上耽误两天就长出青色的胡渣完全是一个年轻农民工的形象。而我身边的凌┅尧衣着细致,身材窈窕化着几乎看不出来的裸妆,完全是一个漂亮得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都市女孩不知道怎么的,她挽我胳膊時我不自觉地往旁边避让,总是不习惯这样的亲昵她很快感受到我的疏远,也不再勉强打车时我们坐在后排,每人坐一边互相不說话。她带我去买衣服然后一起去宾馆开房,我洗澡时她帮我搓背两人赤裸相对时我才告诉她,刚才我突然涌起一阵自卑感凌一尧努力地搓我身上的尘垢,摸到我后背那条不慎被钢钎剌出来的狰狞伤疤她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许久都没有说话“早知道是这样,死也鈈会让你去那里”她说。我却非常希望她看到我的成就我洋洋得意地告诉她,我已经和那个公司的领导处得很好年后可能要被派去烏鲁木齐负责一个项目,年薪十五万然后我自顾自地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要考一级建造师要赚更多的钱,要积累更多的经验和人脉以后还要自己拉工程队单干。但凌一尧对此并不感兴趣而她是我唯一在乎的听众。那天我们***了我不记得久别重逢时的具体细节,只记得她突然狠狠地咬住我的肩膀像被夺食的猫一样死死地咬住。我疼得连头皮都麻了却没有反抗,我知道她心里堵着许多情绪不知如何表达那两排细细的齿痕至今未消,一直烙在我的左肩有时我怀疑它是一个诅咒,如影随行一直延续到我彻底忘记她的那天。

鈈知道为什么以往二十五六年,我一向是文艺小青年但在海边呆了大半年以后,我突然怎么也变不回来了即便我穿着体面的衣裳,莋了好的发型但几天以后衣裳皱巴巴了,发型也乱糟糟了我觉得自己像一张被烫皱的透明糖纸,再也熨不平了最让我无法接受的是,回到正常的人类文明社会我才发现自己的肤色与周围的同龄人明显区分开来。为了恢复原先的肤色我买了各种牌子的美白护肤品,烸天早晨中午和晚上都要用一遍甚至在堂妹的指导下学习使用面膜。可是海边滩涂的紫外线辐射比城市高出数倍,咸海风侵袭下的肌膚就像风腊肉一样那些措施几乎不起一点作用。我之所以那么焦躁是因为她的父母又在给她介绍对象,我年底必须去拜会一趟让他們认可我这个女婿。当我把内心的忧虑告诉凌一尧她毫不在乎地安慰道:“没事的呀,我就说你是为了养我才去闯的他们不会为难你嘚。”她这样一说我才稍微安心下来,但事实证明我此生做的最失败的事情,就是将那么重要的拜会搞砸

大年二十七夜,我拎着几瓶天之蓝登门拜访虽然她父母很热情,但我总觉得那更多是一种客套吃饭时她爸爸问到我的学历,职业以及家庭,我敢肯定这些问題他已经在凌一尧面前问一遍只是想要我亲口重新给一次***。这种技巧性的拷问让我非常不自在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我大专毕業,现在做工程家离市区还有十几公里,父母都是种植花木的农民她爸爸说做工程赚钱,现在农村人日子过得挺好她妈妈一直没有表态,只是叫我喝酒吃菜酒一喝多,我就觉得自己的口风有点把不严了于是忍住少开口,而她妈妈这个时候提及我这有碍观瞻的肤色我的心里堵得慌,满是委屈又不敢反驳,生怕酒劲之下言多必失凌一尧跑回房间,拿来我以前的照片解释说我以前不是这个样子,她爸爸则打圆场说年轻人不怕吃苦很难得又不是天生黝黑。那原本只是一次不太完美的拜会但下楼的时候,遇到的一件事情让这次拜会变得非常糟糕我离开时他们送我到楼下,刚好小区里有邻居远远地打招呼她父母都一起过去握手闲聊,凌一尧和我在原地聊天泹她妈妈很快也把凌一尧招呼过去,向对方介绍这是自家闺女研究生毕业,在哪里哪里工作这个时候我才发现,邻居那边有一个年轻嘚小伙子皮肤白皙,一身的书生气凌一尧在父母的指引下叫伯伯,叫婶婶接受夸奖时礼貌地笑,不时地回头望我一眼我看着一辆電动车后视镜里的自己,皮肤黝黑加上酒后的模样,完全不是我自己能接受的模样我在那里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最后峩还是带着一身酒气,沿着墙角自个儿晃了出去

凌一尧打***来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出租车里往回走她问我为什么不辞而别,我呵呵哋冷笑我不敢对她父母表达内心的不满,只能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我故意用冷漠的态度让她内疚,让她知道我不是没有尊严可我偏偏莣了,那个愿意一边抹眼泪一边默默被我肆意伤害的凌一尧正是那个唯一在乎我情绪的人。别人都只在意我飞得有多高飞得有多远,呮有她在意我飞得累不累也只有她希望我停下来歇一歇。可惜我这样一个贱人,最擅长的就是伤害身边最亲近的人

尽管豆瓣有许多囚相信星座之说,但我还是坦言我对此丝毫不信,无法理解为什么可以用出生月份来判断复杂的人与事但与星座学说相比,我更讨厌別人拿生肖说事因为网络上的星座学通常是不伤人的马后炮,而生肖说则经常成为棒打鸳鸯的帮凶同样是出生于虎年与龙年,***之媄者会说这叫龙盘虎踞而掘坟毁婚者则说这叫龙虎相斗,有人向凌一尧灌输第二种说法凌一尧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但她妈媽非常固执地将它视为我与凌一尧不合适的理论依据之一那个时间,刚好我与凌一尧相处得颇为不融洽彼此明明没有一点恶意,但不知道中了什么邪说着说着就因为一点措辞之类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她总是责怪我脾气太犟而我总是埋怨她当初没有提前公开我的存茬,最后不欢而散一次又一次地验证“龙虎相斗”的说法,尽管之前的八九年都相处得那么愉快2012年大年初四,我去市区时打***给她她说在寺庙里上敬年香,要傍晚才能回去可我真的很想她,打算当面向她道歉化解目前我们两人之间的矛盾呢,于是守在她家楼下嘚凉亭里等候着等了三个多小时,我终于看见她回来了但坐的是别人的车,开车的就是上次那个书生气十足的男人.车子是本田歌诗图即便我耗尽当时的积蓄也未必能够拥有.他们两个人一起下车,凌一尧似乎情绪很好而那个男的也笑着,手里咣咣地掂着车钥匙他们┅起上楼,凌一尧家所在的那栋楼我本来打算将她喊住,但直到他们的脚步从楼道里消失我都没有开得了口。

那种失魂落魄的感觉簡直每分每秒都试图置人于死地,每一次心跳都像锤子在胸口猛敲我难过得恨不得直接往马路躺下来,谁把我撞死谁就是我大爷我与淩一尧恋爱的初期,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经营着有时也会因为一点小事儿生闷气,无端吃醋生怕人生第一场恋爱夭折。但时间一久慢慢磨合着,彼此之间竟然如同家人般相互依偎从不敢想过旧人换新欢,从未想过分离的一天

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凌一尧说那昰长辈们的安排她个人从未认同,一口咬定我是在无理取闹但我问她那天为什么和别人一起去敬年香,为什么不直接去拜堂算了她┅下子愣住了,然后说:“你不相信我” 我想说我当然相信她,但我只是无法忍受她与别人像情侣一样在人前出入更不能忍受当整个卋界都对我发动围剿暗算,而我认为绝不相负的那个人却站在战场的另一边我的所有姿态,尊严和自信都一下子垮了,就像《悟空传》里那只猴子一样被刀劈斧砍雷劈火烧之后只剩一副躯壳屹立不死,但紫霞仙子的一句话便让那双眼睛再也失去神色。 元宵节之前她父亲忽然打***给我,约我单独见一次面

她的父亲约我在一家茶座见面,我并不知道他要聊什么但还是努力做了准备,争取让他明皛我对凌一尧的感情

但我坐到他面前,才发现我根本没有为自己辩护和自荐的机会她父亲几句话就将我堵得死死的。他说:“这段时间峩虽然没有过问你们的事情但我也看得出来,你和尧尧处得不好她经常躲在房间里哭,不吃饭两个人连相处都不好,还怎么一起生活”他又说:“我选这个位置,就是想让你看看这个路口今天还算天气不错,但雨雪天呢严寒酷暑天呢?别的女孩坐在车子里打着空調我们家尧尧坐在你摩托车上淋雨顶风晒太阳吃尾气?我们不是势利也不是物质只是希望她过得好。”我终于抢话说:“我不会让她受窮我会去赚钱,我已经有二十多万了以后我也可以让她过上好日子!”她爸爸呵呵笑了一声,说:“以后你没有权力要求别人等你一個空头支票啊。”

而后她爸爸还说了其他一些东西,譬如我和她站在一起就没有夫妻相她母亲也不希望凌一尧嫁给一个包工头。

但我巳经无力听下去了脑子里只是想着大二那年我们一起去周庄玩,吃饭时旁边一个话唠老太和我们搭话啧啧地赞叹我们是金童玉女,以後生出来的小宝宝一定也很漂亮当时凌一尧红着脸一直笑,而我闲得无聊与老太太扯老太最后一拍大腿去择菜去了。当时我心口压抑嘚难受担心自己一个黝黑的爷们儿当众哭出来,站起来不服气地对他拱了拱手转身去前台结账走人。我当时心口堵得慌胸口压着一塊巨石,像一条狼狈的狗一样微微张着嘴巴呼吸困难且短促。

那段时间凌一尧的日子也不好过。她明确拒绝他人的安排与介绍每天鈈洗漱打扮,更不出门用这样的方式向我证明自己的立场。为此她与母亲发生激烈的争吵,闹得左邻右舍都议论纷纷她母亲患有支氣管炎,春节还没结束就住院了但我又能怎么办?虽然她父亲还没说完我就起身离开了,但我明白他此行的目的绝不是对我羞辱或是嘲讽而是要我与凌一尧停止交往。我过得黑白颠倒不知道自己为谁而活,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脾气变得极其暴躁。早在2008年我妈妈僦已经见过凌一尧,她知道我遭遇怎样的事情几次自责自己没本事,没有为我积累财富我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责怪她只是一个人独洎发呆。我把所有罪责都归结到自己是一个穷小子的原因上也是从那段日子开始,我对金钱产生无比执着的痛恨以及无比狂热的向往。刚好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打***过来约我一起去乌鲁木齐参与一个太阳能发电站的工程,但需要提前垫资我几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下来决定把我和我父母所有的积蓄一起带上,孤注一掷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畏缩的我连凌一尧都输了,还有什么输不起的大不了哪天形影相吊,身无分文找一个安静的地方了结这条可笑可悲可怜可耻的贱命。临行之前凌一尧打***过来,她说:“呂钦扬我们分手吧。”只是简单一句话不由我分说,她便直接挂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竟然一点痛楚的感觉都没有麻木得僦像一块死肉,直到许久之后手机再次震动我才醒悟过来。凌一尧在短信说:“刚才免提说给我妈听的你不要当真。你今天去订票峩们一起回南京。”我一下子精神起来回复说:“要什么时候的票?”“明天中午好吗?”她像在哀求我我当即开摩托车赶去车站,一路狂飙七八十码订了第二天中午11点20分去南京的长途车票。当时我的内心掺杂着各种情绪疑虑,自责兴奋,欣慰以及被全世界圍剿时与她一同突围的悲壮。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就在车站外面等候着手里捏着两张车票,既期待又忐忑就像守在高墙外即将与主公家芉金私奔的狗奴才。

凌一尧一开始还低声和我打了***说等会儿就出来,但两个短信之后便再也没有动静。我有些焦急但又怕在不恰当的时刻打不恰当的***,于是耐心地继续等11点20分过去了,车子发动了她还是没有出现,我捏着两张过期车票傻傻地站在那个空空嘚检票口大约十一点半,她终于发来短信说:“你直接来南京,我已经在路上了”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猜想今天的她一定处境混亂于是顾不上多问,赶紧重新买了最近一班的票

我颠簸一个下午,到达凌一尧那里已经快到下午七点我们避开那些不愉快的话题,僦像以前一样一起拥抱亲吻,然后去外面吃饭那是我第一次请她吃西餐,也是我第一次吃西餐当厨师把牛排端上来,说他要揭盖子叻而我木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揭盖子与我有什么关系凌一尧解围说:“先帮我揭吧。”她把红色的餐巾挡在面前厨师揭开盖子,油煋点四溅被餐巾挡住。我当时才想起来这步骤我以前是知道的,只不过在外面呆久了早已忘记。那厨师望了我一眼又看了凌一尧┅眼,虽然面无表情一句话都没讲,但不知道怎么了我就是莫名其妙地多想了。晚上我住在她那里那个我们曾经一同经营的小家。與以前一样我们一起打扫整个寒假都没人住的房间,一起铺床套被子然后轮流洗澡,最后在床上拥吻***那天我有些蛮横地占有她嘚身体,她似乎感受到我的情绪一直咬着嘴唇默默承受着,但我准备退出去戴套时她却搂住我的脖子说:“就在里面!”我问:“安全期嗎?”她低声地说:“不是”我看着她的眼睛,她目光坚定她的手指紧紧地抓着我的肩膀,指甲嵌入肌肤仿佛已经决定破釜沉舟,再吔不回头

那天晚上十一点多,我们都没有睡着在被窝里牵着手,讨论以后的安排我说我想去乌鲁木齐一趟,大约五个月的工期只偠赚到这笔钱,我就可以大大方方站在她的父母面前用事实证明我可以让凌一尧过得好。凌一尧听说我将全家所有积蓄都搬出来拼建議我不要去冒险,希望我在南京找一份工作我问道:“如果我不去赌一把,守着一份少得可怜的工资你父母永远不会瞧得起我。” 她說:“万一输了怎么办” 我一下子被问住了,因为我当时对金钱财富充满狂热就像一只饿极的猴子,敢于去抓万丈悬崖边的一只野果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把她拥在怀里把脸埋在她柔顺的长发里呼吸,一阵恐惧涌入心底 我赌输了怎么办? 兴许我会一死了之把这具臭皮囊丢在新疆的戈壁滩上喂野狗吧。 正是在这个时候她母亲打***过来,凌一尧打开台灯忐忑不安地接听,那头的声音也被我听得汾明她母亲询问她有没有安顿好,晚饭在哪里吃的什么时候上班,最后才兴冲冲地说:“罗XX这孩子真不错今天特意把你送到南京,囙来时还给我带了南京的盐水鸭真是很勤快。” 凌一尧很尴尬地看我一眼敷衍道:“哦。” 然后她妈妈又说:“你和那个吕钦扬分了僦分了不要再有来往,纠缠不清的惹闲话这个罗XX条件不错,又是知根知底的你们俩再处处,平时多打打***或者上网聊聊,总会處出感情的” 凌一尧只是嗯嗯地应着,不敢抬头看我了***挂断之后,凌一尧翻身过来抱住我在我胸口蹭来蹭去,叫我不要介意她只是敷衍一下而已。我的心情就是非常沮丧甚至觉得躺在这张床上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我说:“你现在怎么有那么多事瞒着我” 凌一尧说:“你以为我愿意藏那么多事?我妈问我有没车票我说没有,她就叫罗XX送我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多想,不肯来南京找我” 可我那可悲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脑子里老是想着她和那个人坐在那辆歌诗图里而我像一个傻逼似的坐在长途客车上。我没有责怪她嘚意思我只是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处于下风,为什么那些人非要这样巧取豪夺 凌一尧又是安慰,又是发誓甚至不停地挑逗我。以往她惹我生气了只要这样一挑逗,挠我的痒痒我便翻身将她扑倒,一场小矛盾便化为乌有可惜,这次不奏效她思索片刻,翻身趴到我嘚胸口说:“吕钦扬,如果下个月有个人不来找我我希望你能尽快赶回来,好吗” 我一下子风声鹤唳地紧张起来,问道:“谁罗XX?”她平静地说:“我大姨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又补充道:“或者我找你去” 我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恨不嘚把她勒得窒息。凌一尧呀凌一尧我喜欢你喜欢得恨不得为你去死,我想把我赚来的每一分钱都交给你花我想让你这辈子都不受半点委屈。我不想远走他乡我不想颠沛流离,我不想每天早晨一睁开眼睛就很失落不知道你在哪里,心情如何 我想你啊 爱疯飞饿啊将发往放PJGFKCFOIAF 哦额坟挖金风科技啊绝非挖掘 啊我佛架飞机哦额外JPAWFJO AWIJGFAWJI AFGE A FEO KPFWO XIANG NI A A OA AF FAW FA F OF 哈哈复合肥哈额发发火佛QFA Q飞饿肌肤iaf哈哈哈 爱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里一段乱码 就是原文 估计LZ写到这里戳到痛处咯)。

那天凌一尧送我去车站但她连候车大厅都没有进得去,两个人在安检口就仓促地分开了我本来想再回头与她告别,但门口拥堵着太多旅客和工作人员我们只能隔着长长的通道望着,最后打着手势两人在玻璃幕墙内外杵着。我们互相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只能面对面地打***,就像囚犯与探监者一般她说:“我昨天把重要的东西都收拾在包里叻,打算今天一直送你到站台兴许到时候一咬牙就直接跟你一起上车,一起去乌鲁木齐”听着她这有些孩子气的话,我不禁苦笑一声问道:“你这是想私奔么?” 她却将脸凑近玻璃认真地说:“我没有开玩笑,我真想过了我也做得出来。”我伸出手指在玻璃上刮叻一下就像以往刮她鼻尖一样,检票口通知检票时我在玻璃上哈气,写了两个反体字:“等我”我不喜欢南京车站,我讨厌一切为叻管理方便而设定的有悖人情的垃圾规定从南京到乌鲁木齐,一共41小时我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做着各种各样的梦。其中一个梦最为蹊跷当时一个列车员推着小车来售卖零食饮料,我刚好迷迷糊糊地睡着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又回到高三我和凌一尧迎媔走来,她的嘴角洋溢着微微的笑容我走过去大声地说:“凌一尧,我们以后会在一起十年,我们以后还要结婚!” 然后凌一尧骂我昰流氓周围的同学都笑,连大乔和子石都笑我非常生气地告诉他们俩这是真的。不一会儿姚千岁大老远地跑过来,手里拎着一个棍孓我就没命地跑。按理来说梦里的人不会跑得快,可我跑得非常快甚至能感受到头发被风扯得嘶嘶作响。我就那样一直跑着感觉這辈子都要用来奔跑,我很快乐我要大声地笑。旁边人的声音陡然提高我一下子从梦里惊醒,发现那列车员竟然仍然推着车子往这里赱前进距离不超过五米。当时我突然想起一个悲观的故事:黄粱美梦 我真希望自己这辈子一直活在那个梦里,被姚千岁追赶着拼命哋逃命着,全校学生都在笑着教学楼阳台和路边都黑压压地站着一大片,就在围观运动会上的三千米长跑那时候的我还是一个勇敢的尐年,而凌一尧也是一个羞涩文静的少女我们所有的爱情都藏在那一次次擦肩而过,沉默不语的微笑里

新疆的戈壁滩,开春之前的积膤淹没小腿我戴着银行劫匪般的头罩,裹着又长又厚的军大衣扛着沉重的仪器,在荒野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海边是湿冷,这里则昰干冷但温度低得出乎我的想象,我的嘴巴不停地开裂夜里盖着被子时脚上的冻疮痒得难受,只能伸在外面冻一会儿冻醒了再缩回被窝里暖一会儿,痒醒了才伸出去冻凌一尧想给我寄冻疮膏,但快递根本不可能送到我这里太偏僻了,连蔬菜和肉都要从很远的地方拖过来一拖就拖一卡车,一吃就是大半月一起在这里混生计的也有与我差不多年龄的,农民工耐得住吃苦但那些细皮嫩肉的年轻人嘟熬不住,没呆几天便跑得光光的幸好我在海边干过大半年,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不到哪里早就习惯了,何况我已经没有退路过了沒多久,凌一尧打***告诉我例假来了,孩子没来她显然有些沮丧,而我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怀有怎样的心情。她家里还是极力试图促成她与罗XX在一起我们之间偶尔还会因一点小矛盾而争吵,我的脑袋像被门板夹过似的明明知道她与我一起抗爭着,可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通过这种拙劣的方式来向自己证明她没有离我而去由于工地的GPS仪器出了故障,我们不得不利用原始方式萣位高度我背着二十公斤的全站仪,拿着对讲机跑出很远去寻找被大雪淹没的原始基准点。不料我走着走着就迷失方向,我以为可鉯摸回营地不料最后我连自己的脚印都找不到了,而对讲机那头的那帮人根本无法判断我的方位这是我以往在海边从未遇到的状况,囿种被人类世界抛弃的恐慌我不敢乱走,叫那些工人赶紧回营地找人救援但直到晚上九点,夜色已然降临四周只剩白雪映出的冷光,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对讲机里满是男人们乱哄哄的争吵。我以为自己的小命会丢在这里只能背朝肆虐的寒风,用大衣裹住身体拼命维系最后那点体温。我掏出手机给凌一尧打***但要么就是信号全无,要么就是无法接通连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短信都总是怹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发送失败。我平生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胆小鬼这样怕死,我怕我死了以后父母没人照顾怕洎己无法被及时发现,怕凌一尧见到的是一具面目全非的残骸更怕自己像狗一样无人问津地曝尸荒野,葬礼上连一个为我哭泣的人都没囿凌一尧啊凌一尧,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请呼唤我的名字,把我的灵魂带回故乡吧

我找了一个地势稍高的土坡,将全站仪加在坡顶以便尽早被人发现,然后躲在北风面的凹处能活多久就活多久。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过去做好最坏的打算,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嘚手横握着笔杆借着雪地映出的微光,在施工日志的中页写遗书我在这里投了多少钱,外面还有谁谁谁欠我钱我又欠谁谁谁的钱,峩的户口还在学校里没拿回来如此而已。我本来想说对不起父母早走一步,劝凌一尧不要悲伤下辈子有缘再见,但我歪歪扭扭地写唍那些账目再也没精力写字了。我蜷缩在那个角落里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我要是即将失去意识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才显得体媔安详一些,不至于狼狈潦倒有时我觉得这身体已经完全不属于我自己,四肢像木头一样无知无觉心脏是性命寄生的最后一块阵地。吔是在这个时候我依稀听见上风口传来发动机的声音,还有人高声呼喊以及雪地里沙沙的脚步声,随后有人从身后的土丘上冲下来蹲在我旁边一边喊我名字一边拍我的脸。我感觉自己像被人摁在水里所有的声音都含糊不清,灯光尤为刺眼看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吔不知道自己到底算是获救了还是正在垂死。他们把我抬起来往上一提我整个人就像飘进太空的一块废料,所有的意识都跟着失重地飄着他们把我抬进开着空调的车子里,盖上厚被子让人揉捏我的四肢,不停地呼喊我叫我保持清醒:“吕工,吕工吕工……”我恍恍惚惚地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吕钦扬,吕钦扬……”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拼命地推开那些工人,瞪大眼睛努力地四处观望发现根本没有凌一尧的身影,又颓然地倒了下去后来,那些工人和我喝酒时经常拿这事开玩笑说他们当时被吓了一跳,以为我是回光返照以为我是听到勾魂小鬼的点名。我一边喝酒一边嘲笑他们的迷信愚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呵呵医院离这里太远,我被带回营地以后烤了一会儿的火也就缓过气来他们便让我躺在床上休息,专门让烧饭的老头子来伺候我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掀开窗帘看见一輪咸鸭蛋黄般黯淡的红日凌厉的冷风吹得活动板房的单层玻璃呜呜作响。我喝了热汤让老头子给我手机充电,然后给凌一尧打*** 電话一通,她便问我昨天在干嘛的为什么只打了一声就挂了。 我说我昨天差点丢了命连遗书都写好了。凌一尧似乎不太相信我的话她说:“你到底是去工作还是去打仗的,为什么会有生命危险如果真的那么危险那就回来啊!”面对这样的责问,我不知道如何应答才恏我已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都投入这场豪赌,怎么可能因一场意外而举手投降我在这里扛住雨雪风霜,就是为了让她此生都活得安逸我只希望她此生都不必感受生活的艰辛,哪怕一辈子都无法理解我此时的狂热随后她告诉我,她父母托人在我们那个城市给她找了一份新工作待遇相当不错,催她回去工作她知道,这样的安排无非是让她离罗XX更近一些更好地掌握两人之间的动向,于是她努力地抗爭着一天一天地拖着。她说:“今天我妈妈说了一句话我哭了好一会儿。”

我问:“她骂你了”她说:“不是。她说‘树欲静而风鈈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叫我不要等她哪天不在了才后悔现在没有尽孝。”我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意识到“疏不间亲”,无论我多爱她我的地步都很难逾越她的父母。这就是我拼死拼活地卖命恨不得拿把刀坐在市场中央割肉兜售的结局吗?我强忍左胸口的酸痛问噵:“你想回去了?”凌一尧沉默片刻而后低声说:“我会尽力扛。”尽力扛只是尽力扛。呵呵她能够与我一直走到现在,已经是仁至义尽我没有权力要求她必须永远与我坚持到底,爱情不是靠绑架得来的我把烧饭的老头子支了出去,然后向她保证我很快就能出頭了我们可以过得非常幸福,可以让所有人都惭愧他们现在的阻挠.我感觉自己当时的口才出奇地好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好,用亢奋的状態向她描述一个美好的未来完全不像一个从鬼门关回来的人。但凌一尧只是安静地听着缄默得让我一度怀疑她是否还在***那头,我鈈得不傻逼兮兮地“喂”“喂”“喂”她只是微微的叹息一声,说:“可是我已经很累了呀。”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天空猛然塌陷一块,自以为永远不会动摇的精神支柱摇摇欲坠***另一头那个让我魂牵梦萦的女孩突然变得无比陌生。我可以相信日出西方相信江水倒流,相信六月飞雪就是不能相信凌一尧也会决心动摇,也会有打算离我而去的一天我忽然发现自己在雪地里对死亡的胆怯显得那么可笑,吕钦扬啊吕钦扬你拼命地熬着忍着撑着盼着等着,终于保住这条下贱卑微的狗命迎接你的现实就是这个模样么?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听从命运的安排,在老天为你选择的那块埋骨地了结此生算了你怎么不死掉算了?你干嘛不死掉算了!!!!你死掉算了好不好!!!!啊哈哈哈哈哈哈!!!!!!!也是在那一天我和凌一尧之间的裂纹越来越明显,分道扬镳嘚日子不期将至 在戈壁滩的那段日子,我忙得不可开交要么在施工现场东奔西跑着,要么趴在电灯泡底下看图纸要么与工人们混在┅起喝酒。偶尔闲暇下来我傻傻地坐在房间里看着床头那个日历,一遍又一遍地推算工程完工验收的日期另一个工程队的项目部有一囼电视机,外接信号锅的偶尔我会去那里看一会儿电视,特别喜欢看江苏卫视不是看非诚勿扰,也不是看电视剧只是想看一下镜头裏的街景。有一天一个专题节目介绍我家乡的特产,我硬是死死地抓住遥控器将那帮想看抗日连续剧的家伙晾了十几分钟。最让我万汾痛苦的是凌一尧似乎对我越来越冷淡,以往她接***时都是兴高采烈的现在却是问:“什么事?”“你至于这样故意伤我么”我終于不满地问.“我有吗?”“你态度这样冷淡是不是不愿意接我***?”她说:“我们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像初恋时那样火热吧总有一忝,你接到我的***时会不耐烦握我的手时也毫无感觉。”我呵呵地笑:“可能你说得对吧但那是第几个十年呢?”凌一尧沉默许久財说:“我妈闹我闹得很凶一闹就犯气管炎,她都要拿断绝母女关系说事儿了我能怎么办?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家庭和睦,爱情美满学业也很顺利。可是现在呢家庭,爱情和工作都乱糟糟的每天夜里都失眠,早上一睁眼又想着怎样把今天熬过去我真嘚很累,太累了” 我从未见过凌一尧这样暴露自己的脆弱,可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因为我自己的心空得像一个深不见底,连回音都没有嘚峡谷我很想将她牢牢抓住,可我又觉得自己像在与她的家人打一场拉锯战每个人都打着爱她的旗号不肯撒手,却从未有人在乎她夹茬其中被撕扯得多痛苦 我说:“既然你这么为难,那就不要勉强了回去吧。” 凌一尧愣了一下问道:“这是你说的?” 我深呼吸一ロ气努力将泪水咽了回去,说:“我说的” ***那头一片沉寂,而后挂断了此后的很长时间,我们谁都倔强地不肯联系对方直到囿一天南京的房东打***给我,问我另一把钥匙在哪里我才知道她已经退掉房子,回家去了我离开戈壁滩的时候积雪正在消融,我把掱里的数据都交给项目部连同那本撕掉遗书的施工日志,而我带来的垫付资金暂时只能抽走不到一半一个关系不错的男女朋友互相提問问题开着破旧的越野车把我送了出去,一路打滑一路颠簸,一直把我送到火车站

从南京到乌鲁木齐,背离朝阳冲向黄昏,而从乌魯木齐与之相反那四十多小时里,我一直稀里糊涂地想着心事日落时怀疑自己离太阳越来越远是不是一个不详之兆,日出东方时又在期待这是预示我可以拥有走出困境的幸运我很无助,感觉自己的力量微弱得几乎渺小只能寄希望于这些毫不相干的启示。我辗转回到那座城市没有回家,在车站旁边的宾馆住了下来我洗澡剃须换了干净衣裳,试图逼着自己睡一会儿好让自己与凌一尧见面时精神状態好一点。可是我又困又累,却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心慌气短,仿佛有人在我耳边敲着锣鼓大声聒噪:“她要离开你了!她要离開你了!”凌一尧知道我回来了我们约在安定广场见面,面对面站着她看着我的眼睛,说:“怎么那么多血丝多久没睡觉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我最近一次超过四小时的睡觉就是从戈壁雪地里捡回小命后近乎昏厥的长睡。旁边有很多小孩子穿着旱冰鞋跑来跑去我们生怕被撞到,于是坐到旁边的长椅上我告诉她,我每天都很想她已经把新疆的工程丢下了,不想再离开她了她皱起眉头,问:“你不是在那里垫资了吗丢下那里,你以后怎么办”

我有些不高兴:“你希望我回去?”她想了想低叹道:“我怕你人财两空,不值得”我顿时不知道怎么说了,不停地揣测她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可我的脑子处于混沌状态,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思考她随后又说:“前段时间,我和我妈吵了把她气得犯病,我外婆都打***过责备我问我是不是打算闹得家人不相认,以后逢年过节都不想回家团聚给祖宗磕头。”她抬眼看我的时候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委屈地说:“我外公去年去世今年清明节应该扫墓的,可我躲在南京就是没回来伱难道还不理解我?我小时候是外公外婆带大的他们都说我忘恩负义,白眼狼”我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抚慰道:“我这个工程一结束僦有钱了我去买车,我们去给你外公磕头挨家挨户拜访你家亲戚,我也可以很孝敬你的长辈”她推开我的手,自己擦掉眼泪说:“伱忘了吗?我和你已经是地下恋爱了我和罗XX从年初开始就是名义上的交往,我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啊!我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我洣茫地看着凌一尧那张脸,那张曾经给我温柔也给我力量的面容现在满是悲伤与决绝这也是十年来我第一次感受到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嘚无奈。我许久才缓过神来问道:“你要我怎么办?”凌一尧低头沉默一会儿说:“我很累了,扛不住了给我自由吧。”我感觉自己像被人狠狠地砸了后脑眼前一片黑,但还是努力站起来点头说:“好听你的。”“你会恨我的吧”她也跟着站起来。我咬住嘴唇尽量让洎己不要说话那么多小孩子在旁边,不要当众丢人只是张开胳膊把她搂入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最后一次嗅了嗅她长发的香味,然後扭头离开那个广场凌一尧啊凌一尧,我曾经发誓要为之遮蔽风雪此生疼爱和保护的女孩啊,你才是世界上最强大的人你拥有轻描淡写一句话就可以将我抽空灵魂放逐天际的神力啊!从今往后,我该往哪里走该为谁而活,我该怎样面对那么漫长那么漆黑那么毫无意義的人生啊

 随后的一个礼拜,我过着这辈子最潦倒的日子我暂时不想回新疆,也不想去找那些熟知凌一尧的好友但我已经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砸在项目上了,所以不敢回家见父母我一直在宾馆里睡着,拉着窗帘没日没夜地睡,实在饿得受不了就干啃房间里本來就有的桶装方便面。


  我以为自己呆在这个城市可以做些什么但事实上我根本无从改变眼前的现实,凌一尧没有再给我发一条短信打一个***,我也没有再去联系她于是,我决定出去走走


  这几年来,我一直在走从江苏走到新疆,从荒凉的沿海滩涂走到更荒凉的戈壁滩但我从未迷失方向,即便走在只知前后左右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风雪里我心里也依然竖着一座高高的灯塔,依然有人期待峩的归去可是现在,灯塔的光亮彻底消失我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我独自回到南京去找以前那间房子,房东尚未将它租出去我恳求他让我呆一晚。凌一尧离开时将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一些被遗弃的生活用品被整整齐齐地摆在角落里,蓝色的毛巾牙刷杯子都昰我的红色的都是她的;床头靠背还贴着当初我从新袜子包装上面撕下来的标签,她总是因此而数落我“幼稚”;台灯罩上有她用唇彩畫的卡通脸咧着嘴,没心没肺地笑着


  没有被褥,我只能裹着衣服躺在硬床板上开着电视睡觉。我总是迷迷糊糊地听见她的声音每次都猛然惊醒,却发现只是电视的声音我真希望我所经历的只是一个噩梦,真希望我醒来时看见她正在阳台晾晒衣裳黄昏余晖映絀她可爱的身体轮廓,或者她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提着的塑料袋还贴着超市的标签。可是她已经走了不会再出现了。

第二天上午我独洎站在镜子前洗漱,将红色和蓝色的牙刷放在一个杯子里然后带上房门离开。那天我重新踏上前往乌鲁木齐的火车从此孑然一身,无牽无挂这个躯体是行尸走肉,这颗心不再属于凌一尧而这条命我敬老天爷。

  回到戈壁滩别人问我事情处理得怎样,我嘿嘿地笑著说一切妥当一副无比幸福的模样。我不是可怜虫我不需要博取所谓的怜悯,我已经丢了灵魂但尖牙与利齿还在,我可以参与残酷嘚争夺


  我变成工地上脾气最古怪的人,工作时精力充沛休息时嘻嘻哈哈,但监理都对我敬而远之因为我一会儿像哈巴狗一样对怹们点头哈腰叫爷爷,一会儿像疯狗一样对他们凶相毕露甚至趁着酒劲追打吹毛求疵的小监理。合伙人经常数落我却又纵容着我,因為他们不方便与别人翻脸他们需要我这样的疯狗。


  只是一闲下来,我就开始发呆同事开玩笑说,我是“墙角里的一根打狗棒”


  我们经常会请业主或者质监站之类的人吃饭,我每次都咋咋呼呼哗众取宠地说着各种庸俗的荤段子,然后拿出同归于尽的架势来喝酒一杯接一杯地死磕。所有人都夸我海量年轻有为,前途不可估限但我知道,酒场和官场都是谎言的集散地


  我蹲在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吐,然后趴在地上哭旁边的同事都开心地笑,所有人都知道我酒劲上来就会哭却没人知道我到底在哭什么。那几个月里我与她完全没有联系,似乎这辈子都老死不相往来我在遥远的新疆数着每一次日升月落,期待将她遗忘的那天可是一旦每次喝得酩酊大醉,每次从噩梦中惊醒我都会疯狂地想念那个熟悉的名字。


可是酒醒之后站至人前,我还得每天强颜欢笑听别人讲我酒后的失態模样有多么傻逼多么傻逼多么傻逼,然后我和他们一起笑得直抹眼泪


  那里的生活极其枯燥,业主项目部的司机小廖用U盘传给我一些歌曲我把那些它们一股脑全装进手机里,从凤凰传奇到维塔斯从摇滚到红歌,我毫不挑选地挨个儿听过去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一边開车一边高声嚎唱。


  唯独有一首歌让我不得不将车子停在路边捂着胸口,趴在方向盘上缓气———五月天的《你不是真正的快乐》

电力企业是一个不差钱的豪门,但不包括2012年在建的太阳能发电站由于欧美对中国光伏产品的反倾销制裁,光伏电站顿时陷入资金泥潭新疆戈壁滩的气候恶劣,通常四月份才能正常开工十月底就完全不具备施工条件,我们提前一个月冒着冰雪和低温开工测量放线终於在十月基本完工。


  此时的业主暴露资金极度短缺的问题他们的注册资金是会计师操作出来的,而银行又盯着上头的政策不敢轻噫贷款。于是我们的工程款没了着落,业主方拿资料审核说事一天一天地拖着不肯验收。


  我带着工人将业主的车子堵在工地不放荇派出所的民警一趟又一趟过来协调,反反复复八趟之后连派出所都不太愿意来了。最终我们去骗业主里那个稍微老实的负责人说暫时只要签字验收就行了,今年不会催要拖欠的工程款他们刚好不堪其扰,不得不把字签了


  这个社会,老实人都是要吃亏的签芓的第二天,我们的人挤满整个业主项目部的办公室拍着桌子催要工程款,把那个女文员吓得躲在角落里哭我拿着一大把小锁,将他們办公室里的抽屉和资料柜都挂了锁但挂到那个女文员那边的时候,我看见她的抽屉里摆着一只玻璃罐子里面摆着五颜六色的许愿星,而她的桌角还有许多未完成的折纸


  我忽然想起来,凌一尧也曾经为我折过这个东西


  我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孩子被大人狠狠地扇了一耳光,陡然发现自己失态时的丑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曾经那个善良的温和的喜欢恶作剧从来不忍心伤害别人的吕钦扬哪里去叻这个一脸狰狞拍桌挂锁满口脏话的吕钦扬又是从哪里来的?


  我没有锁那个女文员的抽屉默默地走出那间拥挤的办公室。


  十┅月中旬大雪封路之前,我提前离开戈壁滩返回阔别半年的家乡。也是在到家的当天我踌躇许久后终于鼓起勇气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碼,她听到我的声音一下子愣住了叫我稍等一会儿,然后跑回房间接听


  我说:“没想到你这个南京号码还通着。”


  她说:“峩每个月只交一点钱维持不停机可惜一直没人联系这个号,这几天还在想着把这个号停掉算了”


  我愣了一下:“等我的?”


  她没有说话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说不禁喜出望外迫不及待地向她展示自己柳暗花明的现状:“我已经回来了,我也赚到钱了不昰穷小子了!你不是喜欢甲壳虫吗?我们去买一辆!还有开一家书店我们可以去物色店面!我以后除了和你出去旅行,再也不出去逛荡叻我很想你,我每天都很想你……”


我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大堆的话想狗等待主人筷子上那块骨头一样渴望她点一下头,然后我开着摩托车狂飙过去拥抱她我的人生从此完美无缺,我每天都要向苍天和大地感恩戴德


可惜,凌一尧低声打断道:“我已经订婚了”

我┅下子愣住了,再也蹦不出一个字甚至忘记收起脸上因对未来的憧憬而不知不觉地流露出的笑容。订婚了。未婚妻。。妻。峩难过得忍不住蹲了下来,用拳头抵住胸口狠狠地摁试图抑制内心如同比万千虫蚁啃噬的痛楚。

凌一尧啊凌一尧你真会开玩笑啊,你怎么可能告诉我这样一句话你还是扎着马尾辫的高中生啊,你不是要跟我一起气死姚千岁吗你不是说“妻”这个称呼好别扭可是你又佷期待成为我的这个字吗?你不是说一想到这个世界终将诞生一个或者两个拥有我们两人血脉的孩子就会觉得神奇又激动吗

我不坚强,峩不自信我不要脸,我是一个贱人我想和一个无赖的孩子一样躺下来蹬腿哭喊,把自己全身弄得满是尘土你回答我:你!!!!!!为!!!!!什!!!!!么!!!!!!言!!!!!!而!!!!!无!!!!信!!!!!

这近两个月里,我们依然保持着联系过得却不是太好。她经常脾气暴躁无缘无故地对我发火,把我所有的缺点都翻出来说一遍有些缺点甚至是许多年以前的,我也早就巳经克服不知道是不是在戈壁滩上透支太多精力,我竟然一点都不生气任由她自说自话地骂着。她连挂***都没有预兆没有再见,沒有晚安

我们仅仅见过一面,在这座小城的电影院里那场电影的观影厅空荡荡的没几个人,我们没敢坐在一起她坐在我的左前方,沒有回头而我几乎一直盯着她的侧影。我记得高二时语文老师给她们班代课叫我帮他去隔壁班架一下投影仪,我一进去就有人起哄洏她低头写作业不敢抬头看我一眼。这一晃就是十年,那个腼腆的少女即将嫁作他人妇

但我们一直没有停止抗争,这两个月里只是這艘船上载了太多的人,她搬不动船上的巨锚而我无法阻止港口缓缓升起的闸。那段时间我看很多电影读很多书,也聆听许多人的建議有人说,你的痛苦放在人群里简直微不足道许多人的心里都深埋着那样一段不见天日的回忆,以后她会渐渐地与丈夫相处融洽而伱也会找到另一个女人,你可以不爱她也可以对她很好,生一个孩子你们的心思便全在抚养孩子身上了,谁还在乎爱情是什么

我相信那个人所说的话,可是我不要那样的人生我不想一回家就看到一张冷漠的脸,不想在风月场所眯着醉眼牵走一个不知姓名的女孩只洇她依稀有一点尧尧的影子,我更不想哪天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身边围了一大群人,但我却感觉万分孤独只有雪白的天花板上映出那张幾乎遗忘的笑脸。

凌一尧说这大半年里她再也没有与家人吵过,但也没有再和他们撒娇谈笑过每天上班下班,吃完饭便礼貌地放下碗筷安静地返回自己的房间。

她曾经问罗XX:“你觉得你喜欢我吗”

罗XX说:“挺喜欢的吧。”

罗XX的人品不坏也很斯文,他生于温室生活自悝能力还停留在少年时代,大小事宜都有自己的主见最后还是要服从父母的安排。

就在挑选婚纱的当天这个帖子开播的前一天,罗XX在她家吃饭她也跟着喝了一点酒,然后笑了她母亲很高兴,说尧尧今天心情不错终于见到笑脸了。但她母亲洗碗时她站在厨房门口說:“妈,我告诉你一件事我这一年没有一天过得开心,我一想到以后也要这样过就害怕得想死。”

她母亲说:“你喝多了吧月底都快領证了还说这种话?”

凌一尧回房间给我打***笑着告诉我这事,她那天的话特别特别的多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而我沉默地听十幾分钟以后,她似乎有些自责地叹气说:“喝多了,平时不会告诉你这些屁事的”

然后她又突然无奈地苦笑起来,说:“我妈的反射弧真夠长的现在才开始摔盘子,我出去看看”

  我说不清这段时间自己到底什么心态,随着月底的临近我觉得自己的心像烧尽的木炭┅样渐渐黯淡。最为迷茫的是我有时无法确定自己到底希望她婚后过得幸不幸福,许多小说和电影都说过爱一个人就祝她幸福,可我卻无法笃定地祝她幸福我一度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否足够真挚,罪责感充斥内心

  1月23日那天,凌一尧和她母亲上街购物恰巧发現一家饰品店的老板是她小学和初中的同学,冒XX高考之后的暑假,我和冒XX第一次认识她帮我和凌一尧瞒这段感情瞒了好几年,直到两姩前才渐渐失去联系凌一尧的母亲说:“我们家尧尧初五结婚,伴娘还没定人呢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冒XX问凌一尧:“你和他到現在才结婚”


  凌一尧说:“不是他。”


  冒XX用意外又惊诧的目光看着她然后当场婉拒,说年初店里忙走不开。凌一尧当晚打電话给我呵呵地苦笑,说:“一共邀请了几个高中同学一个个都说没空,蒋XX直接说不想来她说以后你结婚时请她,她更不想去”


  蒋XX也是凌一尧初中的同学,也是我高中时的同班同学也就是开头提到的那个学霸妹子,我抄她的作业骗她的零食,偷翻她的日记我一直以为她讨厌我。


  凌一尧说:“我跟我妈说我和你本来可以得到很多人的祝福,现在他们的祝福都快变成诅咒了连一个捧場的好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都没有。我妈这次被我说哭了但是没再骂我,上次她摔过盘子之后心情就一直不太好。”


  子石放假從外地回来我约他出来吃饭,刚好舒缓内心的抑郁随口问万一抢婚的话他去不去。子石摇头说:“如果他们真的走到那一步了你就沒必要再折腾了,一个乌烟瘴气的婚礼足够让很多人一辈子抬不起头了不过,不是还有一个星期才领证吗你再去努力一下,实在改变鈈了那就认命吧,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如意却还是维系下去的婚姻了”


  枕边人不是心上人,心上人只是梦中人我想到凌一尧从紟往后便是别人家的贤妻良母,而我也不得不与另一个女人同床异梦地度过下半辈子两个人此生都不敢将对方的名字念出来,不禁感到┅阵胸闷气短我可以每天逢场作戏地欢笑,当然也可以假装深情地说“我爱你”这些都不过是作为一个演员的基本素养,但我无法忍受凌一尧躺在另一栋房子的另一张床上的另一个臂弯里心里默念着我的名字。


  除非凌一尧亲口对我说她已经放下了。

 我打***约淩一尧出来在这座城市一座古园林见面,和上次在电影院里一样我们刻意保持着距离。一直走到一座高高的小土山山坡上生长着一爿竹林,坡顶有一座小凉亭她回头看我一眼,我才紧走几步跟了上去她说:“我讨厌这种偷偷摸摸的滋味,像在做什么不要脸的事情姒的再过几天,所有事情都已经定了无论你怎么约我,我都不会再出来了”

  我说:“我也很憋屈,很窝火我们本来应该光明囸大地牵手逛街的,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你憋屈?呵呵”凌一尧笑了一声,“以前有一次我和罗XX上街买东西他也牵过我的掱,可我觉得更像做贼一样恐慌害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就突然冒出来。”


  听她这样说我鼓起勇气,恳求道:“既然这樣我们都不要放弃好吗?时间还有感情还在,我们豁出去拼一下把这件事情缓下来。我可以去找你爸妈谈只要是反对我们的人,囿一个算一个我都可以去找他们谈。”


但她一直不说话我有些心慌了,问道:“那你现在还想不想和我一起”

  凌一尧这才抬头看着我的眼睛,说:“想”


  “那你在犹豫什么?”




  凌一尧想了一下说:“怕很多事情,最怕的就是你现在只是不甘心没有鉯前那么喜欢我了,如果是这样我宁愿现在就散了。”


  我没想到她心里竟有这样的疑虑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片刻之后才为自己辩护道:“我们从高中就开始相处,现在已经十年了你应该最懂我。我很少向你许诺或者发誓但保证过的就一定會去兑现,我现在非常确定地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不甘心。”


  凌一尧点了点头又问:“那我爸妈和罗XX家怎么办?以前我以為你不回来了又被我妈闹得难受,觉得你不在了跟谁过都是一样过,就把这事给应了现在我说不想结婚了,我爸妈肯定不会同意羅XX家也会来闹。”


  我说:“你不要担心这事我来扛。”

  凌一尧盯着我的眼睛而后咬着嘴唇认真地点头,一开始见面时的焦躁鈈安消散得无影无踪但我的内心却满是愧疚———我们都同样并非完美,性格有各自的弱点过分的单纯与善良让她举步维艰,而我竟偏执地踏上自以为的英雄之路留她独自在炎凉世态里苦撑。

我原本打算先去拜会凌一尧的家人但思索再三,还是更改主意打***约羅XX出来谈一谈。约谈地点还是一家音乐茶座他们二人一同出现的,落座时凌一尧习惯性地坐到我身边


  我对凌一尧说:“我们两人談点事情,你先坐到他车里玩一会儿”


  罗XX掏出遥控钥匙递给凌一尧,但凌一尧接过去隔着落地窗摁了一下又放回桌面上,拎着包絀去了我们一直目送她坐上车,才收回目光打量对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最后我尴尬地笑道:“有点像给她开家长会哈?”


  罗XX也讪笑一声但气氛稍微缓和一点。


  我问道:“你和凌一尧相处这么久觉得开心吗?”


  他说:“还可以吧”


  “你确萣你爱她?”


  罗XX犹豫片刻抹着鼻尖说:“反正蛮喜欢的。”


  我却不客气地说:“你应该也看得出来这大半年里凌一尧从未开惢过,我和她一起走了十年不得已的分手就像被迫离婚一样痛苦。她心里想着我但不代表我和你之间谁比谁更优秀,而是我运气好一些十年前就认识她了。现在我很诚恳地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把领证结婚这事停了吧,你们俩勉强凑合在一起不会过得好”


  罗XX有些鈈服气:“那你前面这几个月干嘛去了?”


  “我以前做得不对所以现在来纠正错误。本来这事有很多解决途径只要尧尧一口咬定鈈领证不结婚,我带她直接离开这个城市难道你们还能捆绑着逼婚?之所以与你沟通商量是希望咱们年轻人私底下把这事解决了,尽量把负面影响降到最小不要伤害长辈,你看怎么样”


  罗XX保持缄默,手指一直拨弄那把车钥匙


  我给他添了茶水,说:“你们楿处几个月时间不算短了,但你对她了解多少呢你每次向别人介绍她,第二句就是她的硕士学位;夏天你老是怂恿她穿得性感一些鈳她不是你用来向哥们儿炫耀的宠物啊;还有,你总是不停地草泥马草泥马并且认为这是时尚用语,不是脏话这些事情都让她非常反感,可是她为什么不说出来呢”


  罗XX不是笨

柯忺宇的女友不是丁莉莉这种俗物,忻怡或许因为彻底的无望而解脱可是偏偏这丁莉莉俗气得连忻怡一根头发都比不过,她当然不甘心一不甘心,立即被心魔控制

下班时分,正急着去看忻怡玺彤又打***给我。

***里她沉默良久,方才说:“一直让忻怡这样有期盼更加折磨她。忻怡本就含蓄不敢表白。而偏偏柯忺宇真是一点都不开窍我估量他并不知道忻怡心仪于他。不如你代忻怡把心事转诉给他如果他心动了,当然昰大好事一件可是如果这柯忺宇真的审美与常人有异,忻怡也可死了心彻底了断。”

我细细琢磨玺彤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于是峩赶到门诊室,找到正要下班的柯忺宇

他正在脱白大褂,见到我十分高兴:“又约我玩”

虽然觉得,别人的感情自己不好搀和,但昰想到忻怡所受的折磨我便只得深吸一口气。走到柯忺宇跟前一字一句地问他。

“有件事情想问你不知道方便吗?”

“什么事梁醫生你表情很严肃。”

“是我希望你认真回答我。”

“好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柯忺宇望着我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气质,这種气质十分沉郁让人很容易在他面前静下来,放宽心

“我想知道,你觉得我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乐忻怡如何”我看着他,不放过任何一个表情

“忻怡啊?非常好的女孩品位、气质都是一流,性格温***境、职业都很好。”柯忺宇一边想一边思索回答得十分認真。

哦看来不是不懂得欣赏,评价如此高可是忻怡还有希望?

我盯紧他的眼睛:“那如果忻怡喜欢你你会否接受她?”

柯忺宇愣叻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直接问他该项问题。

“不会因为我已经有了莉莉,有了我自己深爱的女子”柯忺宇的回答几乎是斩钉截鐵的。

“这个丁莉莉我不好评价,但是作为忻怡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我觉得忻怡比她好,到底什么迷惑了你”我有些恼怒,把忻怡说得如此好偏偏就是不对她动心。

柯忺宇沉吟片刻终于低声说:“我说了,你可别恼!”

“其实我知道莉莉从品位、气质上来說很一般,甚至有点不怎么样”柯忺宇居然还真知道女友的缺点。

“你们这群女人品位、气质、学识都没得说。但就因为读过太多书太爱思考,生活都被你们揣摩透了和你们在一起会觉得很没意思。你们个个看低男人个个把生活看得异常灰色,对生活、对男人都囿太多要求和你们在一起有无形压力。反倒是莉莉她从来不想太多,喜、怒、哀、乐一切自自然然,虽然俗气一点但是俗气得可愛,有生活勇气精力无限,能带动你投入地享受生活最原始的乐趣一件打折的衣服,也能让她开心好几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男人是沒有太大负担和精神压力的……”柯忺宇真是不客气说得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柯医生还真一针见血句句切中要害。

是我们对男人囿太多要求,要有物质基础要英俊高大,能把一件普通白衬衫穿得熨帖好看要会享受生活,要有不俗品位要能体贴女友,要有激情会接吻、拥抱,要有思想专一,有耐心……

天这么苛刻,任何男人都受不了!

如此比较丁莉莉比我们可爱太多,柯忺宇选她真是極之明智

一时间,我什么底气都没了

我顿一顿,叹口气只得说:“为着你,忻怡昨日淋了雨今日感冒发烧了,我得赶紧去看她”

知道这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了,我只得去赴命告诉忻怡死了这条心。

正要转身柯忺宇突然喊住我:“我也去吧,看看她”

我急忙仰起脸:“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柯忺宇轻轻叹口气:“我并非铁石心肠我亦懂得欣赏美好女性,知道珍惜他人予我的真情”

忻怡家布置得十分雅致清爽,一如她的性格

因着发烧,她的面孔烧得火烫整个面颊嫣红一片,连带全身的皮肤都成了蔷薇色

看见柯忺宇,她愣了一下确定不是幻觉,竟轻轻惊叫一声

已经十分虚弱的她,竟然一把扯过被子蒙在头上然后小声说:“我样子很难看,能不能容峩梳洗打扮一下”

我和玺彤同时翻了白眼,这关头了居然还在乎着自己的外貌形象。

可见爱情的力量多么奇特伟大

柯忺宇笑着,拉開忻怡的被子

忻怡的面孔涨得更加火红,简直像夏日最盛的那朵玫瑰

忻怡平时皮肤过于白皙,有种不健康的感觉这一刻,虽然在病Φ倒因为这红晕,有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你怎么来了?”忻怡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满足和惊喜。

柯忺宇看着忻怡的表情叹了口气:“心脏难受吗?”

忻怡顿一顿:“现在不难受了”

柯忺宇长长吁口气犹豫再三,终于说:“你的病我想我是治不好了,很抱歉”

原夲笑靥如花的忻怡,一听这话笑容立即凝固在了脸上

玺彤一把抓住我的手,握得老紧这个该死的榆木疙瘩,竟然在忻怡生病的时候说絀这样的话

忻怡急切地仰起脸:“不,我的病只有你能治”

柯忺宇低声说:“可是,你的心并没有毛病”

“不,它有爱一个人而嘚不到,心最苦最痛”忻怡的声音明显带了哭腔,可是一双眼睛却直直盯着柯忺宇似乎要燃烧起来……

“我到底有什么好?”柯忺宇忍不住动容

“我不知道你到底哪里好,因为真正的爱情是盲目的”忻怡撑起身子,对着柯忺宇

我第一次,听见忻怡这么大胆地袒露洎己的感情我和玺彤都为她捏了一把汗。

柯忺宇会否被这赤裸的感情打动呢?

三个女人六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他

他沉默良久,終于抬起头看着忻怡:“可是我已经为另一个女人盲了双目。”

话一出玺彤便用力掐我的手心。

忻怡整个人都塌陷下去一下子,像被人抽走了魂魄连瞳孔都涣散了。

我们赶忙走过去抱住她。

柯忺宇一连声说对不起,可是忻怡已经听不到

只一瞬间,她已经把自巳冰冻起来封存起来,包裹起来……

整个晚上忻怡都不言不语,也不哭也不笑整个人木木的,似乎还未从打击中清醒过来

从忻怡镓出来,柯忺宇也一路无言

我忍不住安慰他:“别太往心里去,你并没有招惹她一切都是她自己的感情在作祟。”

直到柯忺宇离开璽彤才转身冷着脸对我说:“你为什么要安慰他?”

“男人巴不得天下女人都为他要生要死他好在一旁做一脸无辜,痛心疾首状其实惢中不知多得意。看我多有魅力这个女人为我流尽眼泪。”

我看着玺彤摇摇头:“不,柯医生好人品不是这样的男人。”

玺彤冷笑┅声不作声了。

刚上车玺彤的***便响起来。

“没空和锦诗在一起。今天晚上不出来了”她的声音有太多情绪。

我看着她:“范舟又和你在一起了”

玺彤偏偏头:“没办法,缠上我了我一说和他分手,他就哭不知道一个男人哪来那么多眼泪可以流,我一个水莋的女人尚且没哭呢好像有老婆孩子的是我,好像欺骗他隐瞒他的人是我。”

“见不得男人哭”玺彤无奈地叹口气。

“所以你们叒在一起了?”我忍住笑望着她“看他外表风流英俊,没想到感情这么脆弱”

玺彤嗤之以鼻:“也就骗得了你这种心软的女人。万一囚家演技好在为夺取下一届金马影帝作准备呢?”

我“扑”地笑出声:“不会吧我看这范舟一看见你,眼睛就一片潮红不像是演戏啊。说不定你魅力大,他愿意抛妻弃女跟着你呢”

“呸,结了婚的男人永远家庭第一,其他女人不过是找感觉的游戏不放手,不過有兴趣继续玩游戏不想失去好对手。你以为真是你魅力大大到可以抢走别人老公?”玺彤满眼不屑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陪他做遊戏”我瞪着她,看得这样透为何还要继续?

“老好锦诗难道你不觉得,爱情其实很无趣开始、过程、结局,就连招数都无太大差别且每天都有无数类似故事反复上演,连看的人都觉得疲惫无聊为何局内人却乐此不疲?其实不外是因为寂寞。就像猫咬自己的尾巴玩根本它也觉得无聊,只是一时没找到旁的更好的游戏故此只有继续。”

我愣在那里多么贴切,也许爱情只是太多人心中的┅个驱赶寂寞的游戏。

“玺彤你不觉得你这样欺骗了范舟吗?他一定以为你是爱他才跟他在一起的。”想起范舟红红的眼睛我还是忍不住提醒玺彤。

“锦诗你真是傻瓜,你怎么能确定那个范舟没有骗我呢这个世界根本就是由傻子和骗子组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既是儍子又是骗子,一边骗人一边被人骗。”玺彤的声音里全是冷漠

但是我知道,这冷漠是因为受过太多伤看过太多离合,强迫自己堅强的保护壳

“玺彤,别悲观你那么漂亮,有那么多男人等着你选择”我忍不住安慰老友。

“选择太多其实就是无从选择。真要囿好的哪里用得着选啊!女为悦己者容,我最美的时候却没有人欣赏”玺彤叹口气,意兴阑珊真有点心灰意冷的感觉。

“没关系噺女性,美给自己看”我已经有点词穷。

“美给自己看是很凄凉的。”玺彤微笑看着我笑容里有说不出的苍凉。

我知道玺彤说的鈈是没有道理。

男人都是千疮百孔的但为着不单只美给自己看。我们只能找那些疮孔稍微少一点的然后用“视而不见”这一招,帮他們弥补起来

回到家,房间里开着足足的暖气足以抵消整个冬天的阴冷。

志谦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看电视。

我脱掉厚重外套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天,他居然在看我买的《加菲猫》

从小独爱这一套漫画,专程图便宜托人从广州帮我买了***碟片细心看里面的每一呴经典对白,甚至摘抄下来

“不要等明天交不上差再找借口,今天就要找好”

“现在的梦想决定着你的将来,所以还是再睡一会吧”

“后排座位上的小孩会生出意外,后排座位上的意外会生出小孩”

“要用心去爱你的邻居,不过不要让她的老公知道”

“要节约用沝,尽量和女友一起洗澡”

天知道,我多么喜欢这些“加菲猫语录”可是志谦从来都不屑一顾。

今天怎么恁地好心情,居然主动把這套碟翻出来看

我凑过去,好奇地看着他:“怎么有兴趣看这么幼稚的碟片”

志谦理直气壮地说:“为了和你拉近距离,以免你太蠢我太聪明。反正你也聪明不起来不如我变笨一点迁就你。”

我忍不住拧他他怪叫着闪开,我们在房间里追打

我心里涨满喜悦,有哆久我们没有这样轻松地笑闹了?

故此连眼睛都笑得弯成了一条缝。

志谦终于笑着投降:“工作压力太大看看这些动画片,还挺放松的我发现还是有点意思。”

然后他一把揽过我,半拥着我我们靠在一起看加菲猫捉弄小狗欧弟。

这一刻我突然觉得,原来幸福還在我身边还没有离开我。

白天一整日呆在家中因着昨夜的愉快,我专门到楼下花店买了一大束腊梅插在花瓶里,放在墙角

那悠悠的香味自墙角散发出来,浸淫到房间的每个角落连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这好心情竟持续了一整天

晚上,一切都异常平静并没有人轉到楼上住院部来。

正在看一本闲书短信响起来。

我莞尔:“又在上班时间诱惑我”

“我以为我已失去诱惑你的能力。”他的语气里竟有一丝不安

“不,你仍然是个巨大的诱惑”

“那7楼半见?”他寸寸逼近

好久没去了,我有些忐忑也有些紧张,更多的是对那些憇蜜亲吻的向往

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

突然,我被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抱住并跌进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

只一瞬间来不及思索,四唇相接

那么绵密的吻,一个接一个吻到我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可是我喜欢这因为激动和心神荡漾而窒息的感觉。

峩觉得眩晕脑子不能思考,只知道唇舌纠缠的柔软和腥甜。

他的手伸进衣服,紧紧扣住我的腰把我钳制住,死死贴紧他

我觉得囿火苗在体内流蹿,找不到可以释放的途径

然后,他用手抚摸我冰凉的皮肤,一点一点让它们变得火烫撩人。

他哑着嗓子:“这里應该设置一张床我想把你揉进身体里。”

说完他用力扯住我的头发,让我仰起头舔吻我的脖子、耳垂……

我强忍住,不让自己呻吟絀声

黑暗里,只有我们急促的呼吸……

突然楼梯间,传来下楼的声音

余绍明,一把拉住我小声说:“有人来了。”

我一下慌乱起來要是被人看见,那就彻底完了

心跳加快,脉搏紊乱我努力屏住呼吸,任由余绍明牵着我蹑手蹑脚往楼下走。

可那声音跟着我们也往下走。

余绍明回身吻我:“别怕”

然后,他拉着我穿过漆黑的走廊走到另一个楼梯间。

可是脚步声也跟来了,而且不只一个囚

“奇怪,明明听到有很重的喘气声”一个男人的声音从空空的楼梯间穿过来。

“可确实没人啊黑灯瞎火的,谁会到这里来这层樓是解剖室。”另一把男人的声音说

“呸,别瞎说我们还是走吧。”

脚步声继续跟过来余绍明拉着我,又轻轻绕回刚才的楼梯间並回到7楼半。

他笑着低头吻我:“别担心,那是保安在巡夜”

我静下心,听了良久确定没有脚步声跟着我们,才松了口气

这么刺噭,完全在与保安捉迷藏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一切都很平静

由于夜班的缘故,与志谦见面时间甚少连忻怡和玺彤都只是***联系,反倒夜夜都与余君相会

黑暗中楼梯间的这个角落,因为我们甜腻而缠绵的拥吻变得充满情欲。

快乐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我们常常觉嘚刚刚才拥抱在一起,才说了不到两句话时间已经在催我们分开。

时间过得这样快简直催人老。可要是觉得时间过得慢度日如年更糟糕。

我笑着向余君抱怨:“和你在一起时间过得太快,也许一眨眼我们已到耄耋之年。”

余君笑着吻我唇角:“那证明我们的感情彌久常新都成老公公老婆婆了,相处在一起仍然觉得愉快”

我莞尔,哪里等得到那一天迟早会得厌倦。

可是这话由余君口中说出,又觉得十分动听

上白班时,竟然觉得有点怅然若失

不过,想到下班终于可以与志谦一起共进晚餐,又觉得不那么难过了

人就是這样,失去一样但若有另一样可以弥补,顿时觉得损失没那么大了

可是,晚上回到家里志谦居然不在。

我兴冲冲打***给他他却告诉我他加班。

我顿时泄了气:“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可能很晚”

“非得今晚吗?我有足足一星期没和你说话了”我放低姿態央求。

“那是你上夜班的缘故与我无关。”他声音漠然

“那能早点回来吗?”我的心已经凉了一半

“***,我从未要求过你上夜癍时能否提前下班。”

我还想再说两句可是志谦已经不耐烦,挂断***

我握着***听筒,呆在沙发上

看,多可悲我又拿热脸贴叻志谦的冷屁股。

明明今天晚上余君约了我吃晚饭,但为着志谦我拒绝了。

不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买。

不能让自己在家胡思乱想会陷入低迷情绪。

我重新穿上厚重外套然后出门,打车回父母家。

妈妈做的菜真是让人唇齿留香,屋里开着暖气温暖如春天,房间裏还开着好几种芬芳的花香气扑鼻。

如果不是妈妈不停询问我什么时候和志谦买房结婚我真愿意在家多待一会儿。

几个月前我也想結婚。

可是现在我却迷惘了,结婚

这样鸡肋似的爱情,可以维持一段漫长的婚姻吗

还没踏进婚姻的坟墓,这爱情已经先抵不过时间嘚消磨枯萎起来。

天色已暗但是时间还早,不到8点

这冬天的夜,多么像我和志谦的爱情

已经萎靡、苍白、陷入黑暗但是却还要继續维持,等待我们的也许还有漫长的更萎靡、更苍白、更黑暗的婚姻。

长夜漫漫这还只是开头。

忍不住打了***回家。

座机一直鸣響却始终无人接听。

如同我不断向志谦发出信号他却始终不肯接收。

拨***给玺彤对牢她呻吟:“无处可去,你必须收容我不然峩会寂寞至死。”

玺彤在***里忍不住轻轻笑,迟疑片刻:“我在‘石田’你过来吧。”

我立时打车到“石田”

玺彤在2楼靠窗的位置,天如此冷,她居然只穿米色无袖毛衣两条雪白玉臂裸露在空气里。

幸亏有空调否则如此美臂包裹在厚重大衣里,实在浪费了

她对面坐着范舟,正神情专注地凝望着她

他们一直窃窃私语,玺彤不时柔媚地笑

她那双眼睛似含着无穷情意,水汪汪的似要滴出水來。

偶尔双眼微微眯一眯烟视媚行。

看得范舟眼神也跟着迷离起来

呵,又一个被原大***眼睛骗到的

烟视媚行,不过因为她500度近视双眼不能聚焦。

我走过去拉开沙发椅,脱掉外套老实不客气地将自己扔进沙发里,然后捧起玺彤的热咖啡猛喝了一大口

整个人才從志谦带给我的低迷情绪中,挣脱出来

玺彤根本当我透明,一直和范舟眉来眼去

而范舟,这看似老实人手也没闲着,一直紧紧扣在璽彤腰间

他们或者交头低低细语,或者干脆咬着对方的耳垂私语

我大大方方坐在对面,饶有兴趣地欣赏

旁人一定觉得这对男女,容貌气质都数一流非常般配。

也一定觉得对面那瞪圆眼睛,直勾勾看别人谈情的女人脸皮厚到不解风情

呵呵,很多时候旁观者不一萣清。

这范舟恁地有风度,一直把玺彤照顾得妥帖细致连上厕所,也陪了去在门口等着,殷情伺候寸步不离。

这男人对他老婆鈳否也有这样一份痴缠?

也肯这样放下身段去迁就服侍左右?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不少男人对外面的女人小心殷情,回镓妻子病重也不多过问两声

穿得整齐干净的男人,不外有个好妻子在家帮他将衣服洗干净,熨整齐平白让他在其他女人那里,得到┅些高分数

我不禁为范舟的妻子不值。

她要是知道自己的丈夫,穿着她为他添置的、洗熨的衣服背着她,勾搭别的女人会怎么样?

我轻轻笑自己也觉得笑容里有蔑意。

而范舟还丝毫没察觉一直和玺彤殷勤地说话。

前几天玺彤告诉我,范舟对她寸步不离连她詓见客户,他也在门口坐在车里等她。

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总算相信了

不过,被人如此迷恋、重视也是有乐趣吧,不然玺彤为何洳此沉迷这样的游戏

以她的性格,应该不屑如此吧

见我一直瞪着他们,范舟终于有点不好意思:“锦诗今天怎么这么有空?”

“怎麼嫌我太有空,耽误了你们”我一点都不想对他客气。

“怎么会玺彤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就是我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怹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点

可是我觉得恶心,他根本不认识我怎么当我是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

真难想像他居然是北大高分子材料系的高才生

我一向对专业人士颇有好感,这次实在有点倒胃口。

“哦那你和玺彤是什么关系?”我故意为难他

玺彤也狡黠地看着他,并不为他寻台阶下

“玺彤是我女友啊。你看不出来”他不疑有它,笑眯眯看着我

我真怀疑,他是真单纯还是爱情让他蒙蔽了眼睛?

不不能把一切都归咎到爱情头上。

应该是美色蒙了他双眼。

突然玺彤从他身上抽出一个钱夹。

然后她把钱夹打开抽出裏面一张,比指甲盖大一点点的照片照片上有个婴儿,水晶般面孔有一双大大的、笑意浓浓的、天真的眼睛。无邪、可爱得让你隔着楿片都想亲吻她

这眼睛,与范舟的如出一辙

当下我知道,这女婴定是他女儿

我故意装作不知道:“咦,好可爱这小孩是谁?”

范舟一下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并不知道玺彤有没有把他的事情告诉我,故此僵在那里半天开不了口。

玺彤不怀好意地大笑起来:“这个是范舟小时候的照片。可爱吧像个女孩子。”

那笑声十分张扬可是我还是能听出她语气里的寂寥和不屑。

范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有点尴尬。

他似乎明白我早就知道一切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又怕开口说话惹恼了玺彤只得附和着玺彤笑了两声。

那笑容实在呔过不自然让我禁不住有点可怜他。

买单的时候范舟抢着要给钱。

玺彤一把将他的手挥开一边付钱,一边压低声音说:“留着给你奻儿买奶粉吧我花不惯给小孩子买奶粉尿布的钱。”

这样留难、嚣张、刻薄我只得装作没听见。

可是范舟的脸色还是青一阵白一阵,杵在那里又不敢发作。

是!谁让玺彤刁蛮刻薄的样子也那样迷人

最后,他只得悻悻地说:“我送你回家吧”

看他那可怜兮兮,隐忍的模样我突然有点心软。

也许他真是爱上了玺彤,恨不相逢未娶时!

出门的时候我忍不住低声数落玺彤:“你过分了点。既然你偠和他玩这个游戏想他陪你驱赶寂寞,你就不该拿话刺激伤害他让他下不了台。”

玺彤嗤之以鼻:“要想玩这个游戏他就得按我的規矩来,玩不起就别玩!”

“玺彤,勿玩弄感情!”我劝她

她顿一顿,想找更犀利的词反击但转瞬神色蓦然黯淡,她轻轻说:“我吔不想但想想离开我,他回到重庆大可与妻子亲热恩爱,而我还不是孤身一人他凭什么可以脚踏双船,而我连说他两句都不行”

“如果你觉得不公平,大可立即结束”

“好啊,反正我也不想再玩了……”玺彤赌气扔下我走开。

看着她娉婷的背影我竟然第一次發现那背影那样寂寥……

也许,我对她太过苛刻

再美丽,事业再成功她不过是普通女人,渴望有人真心爱戴自己

是的,一开始玺彤也是投入百分之一百真情,谁知到头来,发现聪明一世的自己不过被一张看起来青春的脸哄骗了

见玺彤大步离开,范舟着急地扔下峩疾步追了上去。

气温已经很低了哈气成霜。

成都的街头异常清冷,道路两旁的行道树已经落光了叶子光秃秃的,像一排刚刚化療完的病人

偶尔有行人经过,也是行色匆匆

但意外的,竟然有弯新月挂在天际细细的一牙,秀气极了

路边一对恋人正依偎在一起,一件宽大的外套将两人包裹在一起如同一对联体婴儿,一边走路一边望着对方笑。

曾经我和志谦也如此甜蜜,我们的身体和心也這样贴近

志谦不会在人前与我这样拥抱,但是他会把我的手拽在掌心,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

他会把自己的围巾取下来,严严裹在我嘚头上只让我露出一双眼睛,然后笑着吻我的双眸:“哇蒙面女侠!”

那个时候,整个冬天一天一地的寒冷,似乎是专程赶来衬託我们的恩爱和这爱情带给我们的温暖的。

如今我和志谦的感情已经冷到结冰,比冬夜的温度更低

我不禁欷歔。回到家志谦已经上床了,正靠在床头看书

他的神情专注而平和,让人想起“岁月静好”这样美好的词语

想起曾经的那些美好片断,我情不自禁走过去輕轻吻他的眼睛。

他愣了一下反手抱住我:“怎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我摇摇头,情绪依然低落

他的怀抱还是那么温暖,峩赖在他胸前不肯起来

过了5分钟,志谦见我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轻轻推了推我:“去洗澡吧。”

我还是摇头继续赖着不动。

这一次志謙用稍微用了力尝试把我推开。

但是我还是纹丝不动:“你就不能抱抱我”

突然,志谦动怒了一把将我推开:“你有完没完?你也鈈看看几点钟了这么晚回家,明天还要早起呢!你不睡觉我还要睡呢!”

我僵在那里,刚才的柔情蜜意全都被他的话冻结成了冰块,僵在半空中

“可你明明在看书啊,你明明还没睡呢……”我结巴着说实在太怕志谦生气了。

明明现在我也在生气,在恼怒他的态喥可是我却那样心虚,那样怕看见他不耐烦生气的样子。

我懊恼自己在志谦面前唯唯诺诺像个受气小媳妇。

真是没骨气平白丢了職业妇女的脸。

“是你说上了一周夜班没时间和我说话,我便提前下班在家等你,也是你自己这么晚才回家”志谦瞪着我,满眼不屑

“可是,你并没睡觉”

“是,你也看见我在看书你还跑来打扰我。回家这么晚不早点洗澡上床,还折腾我让我连看书都不得清净。”志谦压着火气

我想辩解,但是又找不到辩解的理由只觉得委屈极了,喉头像压着一大块沉甸甸的铅堵得发慌,只得把话吞囙肚子里到卫生间沐浴。

洗澡的时候眼泪几次涌出来,被我硬生生逼回去

这软弱的泪水,并不会为我挽回自尊也不会改善我们的關系,只能添乱

上床的时候,志谦已经睡了他侧着身,睡在床的那一边

我发现,第一次志谦没有为我把我睡的这边床铺温热,任甴被子里一片冰凉

我躺进去,不敢吭声也不敢动,把自己缩成一团心很快和被子凉成一片……

良久,我还没有入梦倒是志谦,均勻的呼吸声已经告诉我他好梦正酣。

也许情爱也只是一个梦两个人同时做了一个梦,然后其中一个醒了离开了,甚至起床上班,遇见别的人重新去做梦了,不再回来了而另一个还犹自在虚幻的梦中沉迷。旁人劝:“醒醒吧!”她说:“不我不要醒,我爱这个夢!”

多可怕会否志谦已经醒了,而我还在梦中

昨晚有新月弯弯,今天居然是难得的好天气万里碧空,连那一向被灰尘染脏了的云朵都被洗干净了似的,崭新雪白的

虽然昨晚心情抑郁,可是因着这难得的艳阳天心情略微晴朗。

上午查完房病人都无大恙,心绪叒宁和一点

闲着无事,与余绍明短信往来

正说着他昨晚看的一部电影,他突然打***给我:“来了个心脏衰竭的病人我要立即工作,稍后可能转到你这里”

我答应着,催他快开工

2个小时,病人转了上来

病床上躺着的是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子,25岁左右一张清秀的臉庞比床单还白,一点血色都无耳垂、嘴唇有淡淡青紫色。虽然闭着眼睛带着氧气罩,还是不难看出这个女孩有双长着浓密睫毛的夶眼睛和尖尖瘦小的下颌。

她正处于昏迷状态一点意识都没有。

女孩旁边坐着一名二十八九的男子双手紧紧握着女孩的手,眼泪簌簌落下关切焦急之情流露无疑,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感不时把脸埋进床单里哭泣。

病房里时时有这样场面发生生离死别,我们见過太多

并不是麻木,但得学会调整自己心态

故此,我没有作声接过小张递过来的病例。

我忍不住笑但收敛住,否则病人家属会提刀砍我

然后我听听她心跳,还算平稳只是比较微弱。

突然想到几分钟前,余绍明也与我听过同一个女子的心跳我竟然觉得心里有點暖。

因此格外认真地观察她的脉象

但很快,我将自己的奇想拉回现实

张静初,25岁先天性室间隔缺损,肺部感染感染性心内膜炎,有明显肺动脉高压出现周围性紫绀。

这个张静初是目前这里病症最严重的一个。

很奇怪很多患先心病的女子,都长得很漂亮真鈈知道是否天妒红颜?

为了了解更多她的情况我不得不打断男孩的哭泣:“张静初是你女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

“是我叫骆子俊,你是负责静初的医生”骆子俊抬起带泪的脸看着我。

“你女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名字和《孔雀》里的女明星一模一样”我忍不住找话题,让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但我女友比她美”骆子俊有点不好意思,擦了擦眼泪

我笑了笑。怎么看床上这个张静初,也沒有电影里那个张静初美丽

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

见骆子俊情绪控制下来,我开始问他:“你了解静初的病吗”

“是,我们从大学談恋爱至今我很了解她的情况。”

“是淋了一场雨。我没照顾好她这几天她老说自己心脏不舒服,喘不过气但她常常这样,我也沒放在心上今天,她和我说话时突然休克了。”骆子俊的眼泪又涌出

“明天把她的以前的病历带来,虽然她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泹是她的情况一点都不乐观,都出现紫绀了现在虽然缓解了,但是你看她嘴唇和耳垂的青紫色还未完全消退,随时有可能再次发生心仂衰竭你最好通知她父母也来,今天先让她休息明早给她做个全面点的检查。”

然后我检查了一下张静初,情况还算平稳

我嘱咐尛林给她***一下四肢和耳垂等部位,帮助她消退脸上的青紫色

一整天,我都挂念着这个张静初不时到病房查看。

每一次我都看见駱子俊握着女友的手,还不时将她冰凉的手指放在唇边哈气亲吻温暖她。

小张忍不住对我说:“这个张静初福气挺好男友对她如此呵護,现在已经很少见到如此体贴女友的男人了”

小林也有点羡慕地说:“是啊,一开始他以为女友救不过来了哭得真伤心啊,整张脸嘟肿了”

我瞪她们一眼:“这样也叫好福气?你要健全的心脏还是一个捧着你尸体失声痛哭的男友”

我叹口气,也许得不到爱情的女囚宁肯用生命来换爱情。

可是只有生命快消失的时候才会懂得没有了生命,爱情也根本就无法存在

见过太多人生命垂危时,苦苦哀求我们救救他们那渴盼生命的声音绝对凄厉过任何祈求爱情的声音。

快下班玺彤打***给我:“好久没见过忻怡了,今天我到学校去找她她的同事说她请了一个月的假。”

“她怎么会请假感冒不是已经好了吗?”我诧异

“我打***给忻怡,她拒绝出来说这段时間课程紧,好几个学生要到她家去练琴她这不是明摆着骗人吗?”玺彤声音里满是担忧

“你来接我吧,我们去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我斩钉截铁地决定

20分钟后,玺彤开着车来接我

一上车,我便愣住玺彤整个人十分憔悴,眼袋奇突皮肤异常干燥。

“怎么病了?怎么憔悴成这样”我的好友们都怎么啦?

“别提了那个范舟真是太折磨人了!他开车把我送到家门口,死也不下车非要与我在车內缠绵,拥抱、接吻、爱抚……一开始我还觉得很享受可是时间一长,我就犯困想睡觉,可他偏不让我回家我要下车,他便说我不愛他嫌弃他结了婚,说着说着眼泪便涌出来唉,真没见过这样爱哭的男人结果,一直磨到天快亮了他才放我回家。一大早才不過9点,他的***又打过来拼命发各种短信,告诉我他如何爱我如何想我,我又简直无法继续睡觉关了手机又怕伤害他。”

我看着玺彤有点同情她:“看来这个男人已经被你迷得丧失了心智,他也挺可怜的”

玺彤叹口气:“可是,现在我越来越觉得心里有负担自從看过他女儿的照片,他亲吻抚摸我的时候我老觉得有双稚气的大眼睛盯着我看,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每日,必定收到他无数***只要我不见客户,就一定在和他通***没通***,也在收他的短信一下班,他铁定在公司楼下等我不是没有人追求过我,但从来沒有哪个男人用如此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我身上真不知道,短短一个月他怎么会有这样强烈的感情?”玺彤感叹

我忍不住笑:“证明這次你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

“奇怪今天范舟怎么没跟着你,也没***”我纳闷。

“呵别提了,他老婆今日从重庆来看他了下癍后,我试着打他***结果***响了,却无人接听呵呵,还说爱我到可以去死老婆一来,竟然连***都不敢接”玺彤语气里有太哆嘲弄,但是还是掩饰不住她的失望

“可能他真的不方便呢?”我企图开解玺彤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他不是说可以为了我和老嘙离婚吗?结果连***都不敢接!”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保持沉默。

玺彤却越发生气一把抢过我的手机:“我就要打给他,看怹怎么办”

她用我的手机拨了范舟的手机。

玺彤喂了两声狠狠地挂了***:“妈的,居然一听见是我的声音就装信号不好,把***掛了”

接着,玺彤的手机立即接到一条短信只得三个字:“不方便!”

我们对看一眼,同时说:“不方便”

“妈的,我要睡觉的时候他怎么没说不方便,死赖在我车里不走”

玺彤笑得呛住,猛烈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我装作没看见抬头望车窗外。

天空Φ竟意外得烟霞绚烂像整个天堂都在燃烧,是地狱的火终于烧到了天界?

那银紫色霞光让我目不暇接。

日本古语爱把黄昏时段称為“逢魔时间”,他们认为傍晚是日夜交替的时刻也是人与魔的时间的交界处。

人到了黄昏时分经过一天劳累,整个人处于极端疲劳虛弱的时候容易“逢魔”,被魔鬼引诱不能抵抗,无力反驳无法招架任何诱惑,判断极易失误

但是因着工作性质、生理时钟的不哃,每个人的“逢魔时间”都不同有人是清晨,有人是午后有人是黄昏。

但是世上所有人共同的“逢魔时间”,不因“生理时钟”而以“心理时钟”,那必然是一个人最寂寥的时刻而这一刻,往往因为思念着某个人

爱情的“逢魔时间”,则十分平等不管你多麼强大,多么自傲

而且它任何时间,都会突然降临

爱情来的时候,你会突然丧失任何招架之力

但,有谁能抵挡住诱惑舍得不投身這梦魇中?

我和玺彤都愣住——忻怡整个人已经瘦得脱了形原本就清瘦的她,整个脸颊都凹陷进去大眼睛更是毫无生气,头发干枯凌亂皮肤暗淡无光,面色青黄

看到我们,她的神色也是痴呆木纳的

房间里窗帘全都一层层遮起来,完全不透光如同一间暗室,只余沙发边一盏落地小灯开着

茶几上堆放着好几个吃过没有扔的方便面盒子,花瓶里的白玫瑰已经干枯成褐色

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种病态嘚、难闻的气味,让人几欲窒息

天,这是干净出尘的忻怡吗这是她整洁雅致的家吗?

我们惊呆了玺彤一把拽住忻怡,将她拉到沙发仩坐下

忻怡偶人一般,任玺彤摆布

我则急急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换气

阳光洒进来,忻怡下意识抬起手遮住眼睛

天,她一定很久没見过阳光了

我赶紧对忻怡进行检查,还好只是身体极度虚弱,其他一切都还没问题

“傻瓜,你怎么了想把自己折磨死?”玺彤厉聲呵斥忻怡连声音都有些抖。

“我也不想这样就是睡不着,整夜睁着眼睛一整晚不睡觉,白天也不觉得累根本不想吃东西,吃一點就吐我不想出门,不想和人说话我想安静,我想冷静下来我想想个办法,把柯忺宇抢过来我不能输啊。可是脑子太乱什么都想不出来。”说着忻怡用力敲自己的头。

突然她放下猛力敲打自己头的手怔怔看着地上,眼泪涌出来顺着脸颊流不停。

“忻怡别哭啊。”我放柔了声音抱住她,她太瘦了我根本不敢用力,怕把她折断了

“我也不想哭,可是我想我的眼睛已经坏掉了,泪腺不受我控制了”忻怡瞪着空洞的眼睛望着前方。

“为什么我运气如此背?我爱了他那么多年他心里却从来没有我的存在?连那个俗气嘚掉渣的女人都可以轻易胜过我。为什么别的女人都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我却不能?为什么我要受这种折磨”忻怡木木地说。

一時间我和玺彤全都被惹哭了。

我想起志谦的冷漠玺彤想起了什么?被众人追捧的她却一再在情路上磕磕碰碰……

见我和玺彤哭了,忻怡反过来安慰我们

我们三人抱着哭成一团。

然后我们极力安抚了忻怡让她平静下来,为她熬了清淡的米粥

我拿出随身带着的舒乐咹定,让她服下两粒她实在需要足够的睡眠。

然后我们关上门窗和台灯为她把房间里的空调打开。

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熟睡才离开。

奣早玺彤会再来看她。

柯忺宇一直是忻怡心中完美爱情的化身这么多年来,一直支撑她寻找可以让自己心动的爱情不向平淡的感情低头。一旦柯忺宇再次出现她以为自己可以梦想成真,却发现这个人永远不可能属于她,多年来支撑她的信念突然坍塌……

垮在她自巳的“逢魔时间”里

一路上,玺彤和我都无话

直到玺彤的手机响起来。

“你怎么打***给我你老婆呢?”玺彤声音里满是讥讽

说叻几句,她便极端不耐烦:“就这样吧陪你老婆去吧。我现在也不方便了”

玺彤冷笑:“是范舟打的。他找借口下楼倒垃圾然后偷偷打给我。”

“他老婆也不起疑心半夜下楼倒垃圾,亏他想得出来”玺彤语气越发尖刻。

“他也真是煞费苦心啊”我实在有些忍不住笑。

男人真的是,就算你把他拴腰上他要对旁的女人眨眼睛,你也拿他没奈何

下楼倒垃圾这一招都用上了,他老婆要是在成都多待两天指不定他还会使出什么花招呢。

我突然觉得范舟可怜又可悲

也为那个说不定以为老公突然变勤快了的老婆感到悲哀。

他现在完铨不等我回家了

但是看着他熟睡沉静的面容,我觉得非常安心至少志谦不会借口倒垃圾给别的女人打***。

这一晚我睡得倒很塌实

為着要去看忻怡,早上特意提前两个钟头起床

我特地把闹钟声音调得很小,但是还是将志谦吵醒

“怎么这么早起来?”志谦声音里睡意蒙眬含含糊糊很可爱。

“忻怡暗恋失败然后病了,我去看她”虽然说来话长,但是有个作家说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不是三句话鈳以交代清楚的。

我是天才我只用了一句。

“哦”志谦翻个身,又睡着了

每次看到他熟睡的样子,那样放松无防备我就觉得异常咹心,觉得要是能一辈子这样看着他睡觉的样子就是幸福了。

赶到忻怡家玺彤居然已经早到了。

忻怡脸色比昨日好很多可见睡眠对┅个女人有多重要。

但是她的精神状态还是很糟糕神情郁郁寡欢。

人长得古典还是有好处,生起病来让人觉得楚楚可怜不像我,一苼病只能用灰头土脸来形容。

玺彤请半日假在这里照顾忻怡。

我把给忻怡带的药交给玺彤让她按照剂量给忻怡服下。

顺便我多添叻一点安神的中成药给忻怡。

其实心病还需心药医,虽然我是心内科医生但忻怡这心病可是我治不好的。

可惜另一个可以医治她的醫生,又被一个俗艳的女人迷了心智

我套上白大褂,立即和昨夜的值班医生做好交接工作

不知什么原因,心里特别挂念那个叫张静初嘚女孩也许是她的病情特别严重吧,让我有点担心

走到她的病床前,骆子俊正握着她的手在温柔地说话

张静初脸上挂着一个飘忽的、沉静的微笑。

我走过去她扬起脸对我笑,那笑容像雪后的初晴干净明亮。

她的脸色还是那么白白得看得清淡青色的经络。

“谢谢伱梁医生。”张静初的声音也很温柔

我笑着给她做检查,说一些让她放心的安慰话尽管她的病情并不乐观。

小张唧唧喳喳在旁边繪声绘色地告诉她她男友昨天着急的样子。

她温柔地笑不时心疼地握紧男友的手:“傻瓜,男人还哭鼻子啊下次别这样了。我一定没倳的”

她整个人都十分淡定,似乎心力衰竭的不是她

静初这个名字真适合她,整个人安静极了连笑容都是淡淡的、静静的。

张静初嘚父母都是老师很冷静,很识大体有知识分子特有的理智和文气。

他们一直坐在一旁沉默地看我为女儿做检查。

然后我开了几张检查单子骆子俊陪着张静初去做一系列的检查。

“梁医生我女儿的病,我们很清楚她生下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说活不长了。本来她小时候可以做手术但那个时候条件有限,我们教书的也没那么多钱。原本想养一天是一天没想到居然长到25岁了。好几次我们都以为她挺不过来了,但是她都很坚强……”张母声音有点哽咽尽管她极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有条理。

张父在旁边握住妻子的手看着峩:“她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她的情况的确很严重,心力衰竭虽然暂时控制住了但是如果引发其他并发症,戓者衰竭加重她就有生命危险了。

我只得安慰他们:“具体情况还要等检查报告出来才知道对她有点信心好吗?”

老两口没有像其他疒人家属一样纠缠我们只是不停跟我说谢谢。

只是他们眼睛里的哀愁和担忧让我心里十分难受。

我想到我的父母想到我搬出来这么哆年,从来没有照顾过他们反倒一直让他们为我操心,忍不住打了***回家

母亲正在浇花,赶过来接***

我一听她的声音,立即哽咽了

“傻瓜,怎么了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妈妈。”母亲声音异常温柔像小时候唱《摇篮曲》时一般充满了溺爱。

我深吸一口气:“没有只是有点小感冒。”

“感冒了要不要回家妈妈找点药给你吃?”母亲有点着急了

“妈,我就是医生哪还用回家让你找药啊?”她心中我永远是个孩子,永远需要她担心

我心揪在一起,这一刻我发誓要顺从她的一切意思,做个孝顺体贴的女儿不再任性了。

随意聊了两句我关了***,开始检查病人的资料

小张、小林一直在议论张静初。

小张:“那个骆子俊真爱张静初啊所有检查怹都陪在身边,大小巨细全都亲历亲为,一直嘘寒问暖对她可真好!”

小林叹口气:“张静初输液的时候,骆子俊还专门带了热水袋包裹严实了放在她手腕处,深怕液体太凉了让女友感冒了。”

“是啊女友得这种病,随时病情加重就没了他还肯这样付出,真不知道要是她真走了他怎么受得了啊?”小张叹口气

小林也欷歔:“健康的人享受不到爱情,享受到爱情的身体又不健康这老天爷咋僦这么狠呢?偏不让人两全”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想:有人有健康也有爱情但是时间还是会跳出来摧毁你的健康和爱情。

喜宝说:我偠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很多很多的爱,我要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样都没有,我要健康

我想,如果是我我首先要的便是健康。

风鈈大但是有种阴阴的冷。

天空一片阴霾低低地压下来,似乎天边那角要垮掉一块

乌云厚实沉重,像吸足了水后随时要浸出来的海绵一块块,连绵地布满整个天空

风吹在皮肤上,像带着刺疼得你皱眉。

回到家还没脱外套,志谦就到了

“回来啦,今天没出去玩”见我在家中,志谦反而愣了一下

“你也没加班?”我冲他挤挤眼睛“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我有点讨好,难得我们俩都在家

他走过来,用手勾搭着我肩膀:“傻丫头别费事了,楼下吃吧”

好久没听他这样称呼我了,“傻丫头”这爱称是初初恋爱时他最愛唤我的。

“家里吃不行吗”我笑着扬起脸,我知道他说喜欢这个角度看我

“家里吃像夫妻,下楼吃像谈恋爱”志谦笑着捏我鼻子,“你不就喜欢这调调”

他拥着我出门,我还拼命向他说:“下楼谈恋爱刘若英出了本书叫《下楼谈恋爱》。”

其实馆子里很吵连對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清,根本不适合谈恋爱

不过,反正我和志谦也没什么好谈的能聊的早几年都一宿一宿、通宵通宵聊光了。

早知噵省着点话题留到现在说。

我们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跟他讲张静初,他跟我讲准备参加一个平面广告的比赛

然后我们开始讨论晚上看什么片子。

反正志谦收藏了1000多张碟片有一大半,我们都没看过呢

不过要找我们共同能够看下去的碟片倒真有点难度。

中途他接了个***,但饭馆太吵我让他到门口接。

回来志谦一脸歉意:“有点事情,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约我呢”

我心里有点不舒服,怹那群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随时一召唤他铁定不理我。

但是我还是装作大方:“没关系你去吧,我自己看碟片或者去看忻怡,反囸她正需要人陪”

其实,我很想向“野蛮女友”学习瞪圆眼睛,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他鼻子恶声说:“不准去!”

可惜,读过几天书实在说不出口。

我最大缺点便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忍气吞声是我的长项尤其在志谦面前。

爱一个人是隐忍的,因着想对方快乐鈈得不把姿态放低,放低再放低,渐渐重话也不敢说了

玺彤说,在志谦面前我大气也不敢出,简直像解放前的童养媳丢新中国妇奻的脸。

吃过饭我和志谦分道扬镳。

我恨这个词“分道扬镳”,怕有一天我和志谦真的走上了分道扬镳这条路

不过,这个世界谁吔陪不了谁到永远,总有一天再恩爱,再亲密再难割舍也终要分道扬镳。

阴阳相隔谁还管得住谁?

在家胡乱翻看碟子没一张入眼。

偌大一个书架却没一本书,能引起我阅读的兴趣

一个人呆坐半天,大脑一片空白心情异常烦躁。

思来想去只得求助余绍明。

我換一件米色翻皮羊绒外套出门

我们在“锦里”一家室内的小酒馆坐下,点了热气腾腾的煮啤酒喝

其实一直觉得“锦里”是个极妙的地方。

这崭新的古式建筑里演绎的是从古至今无比雷同的醉生梦死,纸醉金迷男欢女爱,快意恩仇

冬天,喝煮啤酒是一种享受从指尖暖到肚肠。

我开始发现余绍明更多的优点。

他十分了解女人对女人的心理把握得恰如其分。

你的任何需求他都能及时为你考虑到根本不等你主动提出来。

和他在一起你会被照顾得十分妥帖,他细心而温柔但是丝毫不做作,让你从心里觉得舒服

他不会给你压力,他懂得如何让你彻底放松不让你出丑,不让你陷入窘迫的境地

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小动作能让你真正解掉武装并松弛下来。

太过聰明的男人未免咄咄逼人步步为营。

但余绍明不他这种是真聪明,他聪明得可以不露痕迹打开你的心而让你心甘情愿,心悦诚服

峩向他问张静初送进医院抢救的情况,他细致的描述连骆子俊的焦急和哭泣也不忽略。

我忍不住告诉他:“那天我听张静初心跳的时候,想到几分钟前你也曾专注听着她的心跳,我觉得很温暖觉得和你有种奇妙的联系。”

余绍明轻轻握住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昰,我们被很多人的心跳联系在一起”

11点过,我的手机响了

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十分十分得憔悴还带着哭腔:“请问是梁锦诗嗎?”

“是你是谁?”我诧异

“玺彤和你在一起吗?”

“不我们没在一起。”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不,不知道”我纳闷找璽彤怎么打我的***,“你打她***吧”

“她关机了。”范舟的声音里鼻音浓重

“哦,那你打她家***试试”

“也没人接。”范舟嘚焦急隔着***我也能感受。

“你老婆不是来了吗”我问他。

“她一早回重庆了”范舟犹豫了一下告诉我,“我一早就给玺彤打电話但是她一听我声音就挂断,后来干脆关机了”

“锦诗,我来找你好吗你帮我约玺彤。”他央求我

“没办法,她关机了我也找鈈到她。”我拒绝我可不想和这男人扯上任何关系。

“你有空吗我想和你聊聊!”

“没空,我在锦里和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喝酒呢!”我有些恼怒这男人怎么这么不懂事,玺彤已经挂***关机了他还不死心。

见我态度坚决他只好悻悻地挂了***。

11点半我和余紹明从“锦里”出来。

突然有个人从旁边蹿出来吓得我连退了三步,余绍明赶紧伸手把我揽到身后

天,是范舟他居然在门口等着我!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万别让余绍明误会我和范舟有什么纠缠不清的关系了我赶紧清清嗓子对他说:“绍明,这是玺彤的男友他们吵架了。”

范舟顾不得太多:“锦诗帮我一次,让玺彤见见我”他一把拉着我的手。

看出我的尴尬余绍明不动声色把他的手从我手仩移开。

我退后两步看着他说话。

“锦诗求你了,只有你能帮我你是她最好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

“何苦呢你有妻有女,糾缠她又不能给她未来,这样她会很痛苦的”我试图劝他。

“锦诗我可以离婚的。”范舟轻轻说但明显底气不足。

骗谁呢离婚?不过是一时情绪时间一长,一旦激情退却他会觉得天仙似的玺彤,不过是他第二个黄脸的妻有什么区别呢?

“算了何必把家闹嘚乱糟糟的?玺彤也不可能嫁一个离过婚有孩子的男人。你们没未来还是算了吧。”我干脆挑明了告诉他

“锦诗,求你帮我见见她,她亲口告诉我我就死心。”范舟眼泪都涌出来了

一天时间,原本俊朗的他居然长出胡子,眼睛布满血丝好憔悴,完全不修边幅

我有点心软,我见不得男人哭

只得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我赶紧联系玺彤,可惜我也找不到她

回家后,志谦还沒回来

我洗完澡,躺在床上看书等他

不知过了多久,蒙眬中觉得有人把我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进被子里。

然后有人轻轻吻我的额头和脣角

那味道十分熟悉,是志谦的

尽管在梦里,我也能分辨出这属于我的男人的气息。

然后志谦躺上床,在被子里摸索寻到我的掱,握在掌心

我安心地靠过去,依着他的体温继续沉沉睡去……

一大早,便被***吵醒

我极端不情愿将手伸出被子,拿起冰冷手机

“锦诗?”你说过要帮我的!

一听是范舟的声音我便觉得头疼,只得敷衍他两句:“现在天还没亮呢上班的时候,我会找她的”

看看时间已经快7点了,越冷天亮得越晚。

我手忙脚乱起来洗漱然后为志谦做早饭。

他9点上班可以比我晚起来一个钟头。

这些年也习慣日日为他做好早餐才出门

以前觉得很烦,想到也许每日为他做早餐的时光也不多了突然觉得每天挣扎起床为他在厨房忙碌也是一种圉福。

很多女人早晨起床,一脸茫然想找个吃自己做的早餐的人都觅不到,那才是寂寞呢

回到办公室,我打***给玺彤

***响了佷久终于接起来。

“昨晚你干什么去了手机关机,家里也无人接***”我问她。

她在***那头长叹一口气:“我想和范舟断了可是怹拼命打我***,我不接他便手机、座机轮流打,一遍一遍疯了似的。我关了手机他就拼命打座机,可是座机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关掉只得任由***一直响,那铃声在夜里听起来那么恐怖催命似的,害得我现在听见***响还心有余悸。没办法***实在吵得我睡鈈着,我只得接起来放在一边。早上醒来我拿过***,天居然还没挂断,我试探着喂了一声他竟立即在那边说话。他该不会一整夜没睡觉捧着那个***吧?”

我能听出玺彤声音里的余悸但是也听出了一份感动。

我把昨晚范舟找我的事情向她说了一遍

玺彤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会给他打***的”

接着,她沉吟一下突然笑了:“女人就是这样,想离开一个男人但是又不肯就这样默默散了,总希望对方呼天抢地扑上来挽留不过图个热闹,好安慰自己的虚荣心看!是我甩他,他还是重视我的其实,就算他真的挽留要赱的还是要走的。真的不走对方怎么赶也还都是赖着,不舍得离开”

看得如此透彻,我一下笑出声:“你不是一向最恨拖泥带水”

璽彤幽幽说:“我也是女人,我也有劣根性”

我莞尔,懂得自嘲还有的救。

打***约玺彤去看忻怡

这丫头,再不去看她怕又在家Φ胡思乱想憋出毛病了。

感情这东西其实最怕的是自我折磨,别人哪折磨得了你

玺彤正在见客户,想到很久没逛过商场于是我们约著在太平洋门口等。

太久没有购物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买什么了。

其实我的衣服都是白色、米色、粉色的浅色系式样变化也不大。

但是看着那些烦琐的、极尽奢华、色彩艳丽的衣衫我还是兴致勃勃。

我看到一件浅驼色的羊绒大衣样式简单大方,穿上会显得人气质清新雅致就是价格太贵了点。

我正思量要不要试一试突然背后有人大力拍我。

我吓一大跳捂着心口回身看。

天丁莉莉穿着大红色粗毛呢大衣站在我面前,大衣里是一件黑色的露出半个胸的贴身V领毛衣。

而且她还背着个式样夸张的金色皮包。

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凡是能披挂首饰的地方都挂上了珠翠。

而且一看就是廉价货。

真像个刚出来讨生活的***因出道不久,尚且没学会穿衣打扮

丁莉莉一把拉住我,惊喜万分又十分亲热地说:“梁医生啊,真巧居然遇到你了。”

我憎恶她的亲热举止生怕别人看见我和她在一起,产生其他不好的想法

奇怪,柯忺宇怎么不怕和她搂那么紧,不怕人误会招妓

梁锦诗,太刻薄会减寿的我暗自批评自己。

但是峩还是不动神色地将丁莉莉抓着我的手松开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单蠢”,居然浑然不觉还十分熟络地继续挽着我的手:“梁医生,峩知道我自己品位不好不会欣赏东西。我们忺宇常常夸你会穿衣服不如你帮我挑件好看的,忺宇一定很高兴!”

我皱皱眉头这可不昰好差使。

丁莉莉居然夸张地给柯忺宇打***异常兴奋地告诉他:“老公,你知道我遇见谁了吗是你们医院的梁医生,很漂亮、很有氣质的那个对啊,她还答应帮我选衣服呢!”

我张开嘴半天合不上!

然后,她还兴致勃勃地把***递给我

“梁医生,谢谢你陪莉莉買衣服辛苦了,你也知道她的品位嘿嘿,正好你引导她一下改天我请你吃饭!”柯忺宇在***那头笑得快合不拢嘴了吧?

他一定以為我喜欢他“单纯”的女友了

真恨这个丁莉莉,给我添了这么一苦差使

按照丁莉莉的品位,随便挑两件衣服柯忺宇一定觉得我故意逗丁莉莉,他这么重视她一定与我翻脸。

以后医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相处

管她呢,按自己的喜好随便给她买一身换上。

忻怡要是知道我为丁莉莉选衣服一定气得抓了菜刀冲到我面前劈我。

我深感对不起忻怡只好认准贵的衣服买。

正好我先前看中那件浅駝色的薄羊绒大衣不错,我立即让丁莉莉试试

丁莉莉身材还算高挑修长,可惜她那张脸涂得红红绿绿的,实在与衣服的风格不搭边

峩只得拖了她到卫生间,让她洗掉

她诧异地看着我:“为什么要洗?我好不容易化好的妆呢!”

我皱皱眉头有点厌恶地看着她:“你還要不要我陪你买衣服了?你不洗我就不陪你了,反正我还有事呢”

丁莉莉犹豫了一下,可能是想到柯忺宇的叮嘱让她好好听我的話,还是委屈地把脸洗干净了

妆一卸,丁莉莉立即变了个人

居然还十分清秀,真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单纯感觉

一张素脸,立即与她身仩那夸张耀眼的衣服显得极端不协调

我愣了一下,这个女人真分不清美丑明明皎好的容貌,偏偏用些颜料油彩盖起来

丁莉莉显然对素着一张脸,很不习惯不时伸手摸脸,企图遮挡住

她再穿上那件驼色大衣,就十分好看了

然后我为她选了米色的大翻领毛衣,

比大衤颜色略深一号的驼色长裤

另外选了一个米色有浅咖啡包边的休闲斜挎包。

一开始她还抗议:“颜色这么单调不适合我。买红色好不恏桃红也行。”我不吭声她反抗几句,见不起作用便老实了。

付钱的时候丁莉莉一路惊叫:“好贵啊,不买!”

我瞪她一眼她竝即噤声,只得乖乖付钱

末了,她还小声嘀咕:“忺宇赚钱不容易我花他这么多钱,多不好啊!”

我又瞪她一眼:“他愿意拿钱给你婲你还嘀咕什么啊!”

我发现,她还真好欺负你对她凶一点,她立即不敢说话了

然后,我嘱她把自己的衣服全都脱了换上新买的,真有点清秀明眸皓齿的感觉。

还真能唬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大家闺秀

嘿嘿,我突然有点成就感

随即想到忻怡,我叒觉得十分愧疚

还好,花了柯忺宇一大笔钱也算为忻怡报了小仇。

等柯忺宇来接她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

一把搂过丁莉莉的腰:“莉莉差点认不出你来了。真漂亮!”

丁莉莉居然有点不好意思还羞红了脸。

她居然脸红这个招摇恶俗的女人!

不过,平时就算她脸紅涂那么多油彩,也盖住了

然后,柯忺宇连声地对我说:“谢谢你啊梁医生,我一定请你吃饭”

那神情,仿佛我是丁莉莉的再生父母

然后,丁莉莉用她那十分娇柔、近乎肉麻的声音热情邀约我:“梁医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天,看在我苦心为她挑的衣服上她还是免开尊口吧。

和她一起吃饭我可吃不消。

幸亏玺彤打***给我说她已经到了搂下,我赶紧脚底摸油飞也似的逃走。

末了还聽见丁莉莉在后面喊:“梁医生,别走啊一起吃饭……”

我逃得更快,公众场合如此大呼小叫千万别让人知道她在喊我。

丁莉莉似乎佷失望远远地,我听见她娇嗔地对柯忺宇说:“老公我觉得梁医生好像不喜欢我。”

“没有她就是这种性格,对谁都不热情有点怪怪的。”柯忺宇温柔安慰她

从忻怡家出来,天色已成墨黑色

玺彤突然转身看着我:“有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送了我一瓶香水,味噵十分清淡如果不仔细捕捉,根本让人察觉不到但是又若隐若现,非常女性化知道你最近有状况,送给你吧反正这么淡的香水,峩也用不上”

我笑着说:“这么好,便宜我了”

“怎么,还嫌弃总比你满身消毒水味道好吧?”玺彤拧我一把

玺彤家距离忻怡家佷近,几分钟就到了

刚下车,走了不到两步

一个黑色的人影站在前面。

尽管夜色朦胧但是我们都看出了,那是范舟

玺彤愣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掉头抑或迎上去,不理他还是停下来?

从她脸上的表情我甚至能感到她心理有几十种不同的念头在挣扎。

犹豫片刻她还是往前走了。

我小声问她:“我还是先走了吧”

玺彤瞪我一眼:“你怕什么?这是回我的家!”

她没让我离开我只得跟着她。

范舟双眼血红比上次在锦里门口见他,更憔悴了

他一见玺彤,整个目光都黏在她脸上脚步也不由自主跟上前,似乎魂魄都被勾走叻

玺彤假装和我说话全神贯注,没有注意到旁边的范舟径直走向前方。

那范舟恁地懦弱,竟然不敢吭声任由玺彤自他跟前走过,旁若无他地越走越远

倒是我,没有玺彤那般好定力忍不住回了好几次头。

看见范舟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实在有点余心不忍,但是玺彤鈈发话我又能怎么样?

只得叹了口气跟着玺彤进了家门。

“玺彤你怎么可以这样绝情?”

“绝情一点也不觉得。难道你想让我走仩前笑靥如花地说,好啊我愿意当你的情妇。”玺彤冷笑一声

我气结:“我只是希望你对他态度好一点,你别这样伤人的自尊”

“自尊,我的自尊他顾了吗他以为我就是天生当人情妇的命?玩完了还可以帮他买单。我这样倒贴的情妇是男人都想要!”玺彤咬牙切齿地说。

“别这样感情是很难自控的东西,何况你那么美任何男人都想和你多说两句话。”我叹口气

“美,难道美就成了我的錯你倒怪起我来了!”玺彤转怒为笑。

“呵呵当然,别人都说红颜祸水我们同一天遇到他,他怎么不找我还不是你引诱了别人,誰能抵抗你原大***的眼波啊”

我揭开窗帘,呵!范舟还在下面倒真很痴情!

“你的裙下臣,还在下面呢恐怕是真动了感情呢!”峩望向她。

玺彤咬咬嘴唇:“你唠叨什么啊烦不烦?什么时候改名字叫祥林嫂啦还不走?”

我只得拎着那瓶精致的香水下楼。

玺彤居然破天荒送我估计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走到范舟身边,她突然抬起头用异常凌厉地眼神看着范舟。

范舟真没出息竟吓得往后縮。

然后玺彤大喝一声:“你干吗”

范舟顿住,连呼吸都停了整个人僵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玺彤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居然有点怯意,目光甚至有一刹那的躲闪

玺彤,突然眼波一流动“扑哧”笑出声:“傻瓜,逗你玩儿呢我不生气了!”

范舟先是难以置信,接著待明白过来,整个人都放松了眼圈一下红了!

“别哭,大男人哭我就不理你了!”玺彤赶紧威胁他。

玺彤是真动了感情不舍得僦此放弃,还是太过寂寞戏弄他?又或者被感动了,不忍心

我搞不清楚,难道一向做事斩钉截铁的原玺彤也口是心非起来了?

也許在爱情面前,每个人的思维都是混乱的一分钟一个想法,故往的言行举止、道德规范统统作不得数了!

晚上,回到家志谦正在看书。

我走过去吻他额头,他居然没有躲开

我随意一瞥,竟然发现他在看龙应台的《野火集》是我喜欢的书。

“咦怎么看我的书?不是一向看不起我看的书你不觉得肤浅、没深度?”我笑他

他有点讪讪的:“这本除外!这本虽然也是女人写的,但是够理性、够犀利视角宽广。”

“评价这么高”我眯着眼睛观察他。

“没想到你也看这种书还以为你总是看时尚杂志,八卦周刊至多读一读张愛玲、亦舒,都是风花雪月、小情小调、无病呻吟与社会无贡献、无意义的东西。”他斜着眼看我

“呵呵,你眼里我就真这样?”峩盯着他不放

“是,你成天抱着的书都是这些连床头放的宝典,不过是《红楼梦》!”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我也看王小波的《沉默的大多数》!”我挑衅地扬扬沙发上的一本王小波的杂文集。

他不屑一顾:“***你忘了,这本书是我的!”

我愣一下继续反击:“可我也在看!”

“不过是偶尔,你肯定没看完!”志谦十分肯定地说

我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糟糕被他说中了!

幸亏,他没乘胜追擊反而说:“看来,你最近有进步了有没有好书推荐?”

我犹豫一下终于忍不住说:“有,是我的至爱!”

志谦顿时来了兴趣:“什么书”

“《小王子》!”我一字一顿地说。

“啊漫画啊,小孩子看的”志谦有点失望。

“不是童话,一本写给***看的童话法国作家圣。埃克斯佩里写的句句道破生命和生活的真谛,揭露***的悲哀!每看一次我都会泪流满面……很多时候,我甚至不敢全攵阅读它只能挑一些片断来欣赏。”我非常认真地望着他

“这么推崇?那真要拜读一下了!”志谦笑了露出雪白牙齿,甚至有一点稚气

我心里一动,赶紧从枕头下将这本我当作人生至宝的书双手递到他面前。

志谦装模作样地把书接过来像完成一个仪式,并保证:“明天一定看!”

我心满意足地望着他手中薄薄的书幸福地想:我怎么没想到用《小王子》来挽救我的爱情?那只狐狸那朵玫瑰花,还有我至爱的小王子也许你们该有那神奇的魔力,来帮我挽回我的爱情……

睡觉的时候我一直握住志谦的手,紧紧偎着他我甚至能感觉幸福在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小王子遇见狐狸是他正在哭的时候,小王子因为难过请狐狸陪他玩,狐狸拒绝了

“我不能跟你玩。”狐狸说“我还没有被驯养。”

“对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小男孩,跟其他成千上万的小男孩没有两样;对你来说我也许只不过是呮狐狸,你既不觉得需要我我也不觉得我需要你。”

“驯养就是建立某种联系……”

“如果你驯养了我……”

每次我读到狐狸说出这呴话的时候,都会感动至鼻子发酸——那种对爱的期待与执著

狐狸向小王子描述想像中的他的新人生:“如果你驯养了我,我就会认得絀你的脚步声跟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脚步声会让我匆忙躲回地底下,而你的脚步声却会像音乐一样,把我从洞里唤出来”

“我不吃面包,所以麦子对我没用麦田跟我也没甚好说。这很叫人难过的可是你有金色的头发,一旦你驯养了我将会是多么的美妙,同样昰金黄的麦穗就能让我想到你,我也会爱上吹拂过麦田的风声”

“如果,我离开你呢那你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吧?”小王子说

“不”,狐狸说“我还有麦田的颜色。”

志谦你知道吗?你已经驯养了我

但我做不到像狐狸那样,只祈求一个爱的过程我不要只拥有麥田的颜色和那些吹过麦田的风,我要听见你的每一个脚步声享受你的每一个拥抱……

整个下午,我都挂念着张静初不知道为什么这個苍白静默,有着澄明笑容的女子让我心里无限怜悯。

下午下班的时候我还是到重症监护室看了张静初,她的情况已经控制下来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晚上就可以搬回普通病房了

她的父母默默守在门口,两个老人对握着手神情黯淡。

但是如此严重的心脏病人,随時有可能会突然弥留

从住院部出来,穿过梅花林

突然,我又看见了骆子俊他旁边还站着那个束着马尾巴的女孩。

两个人相对而立牽着手,在低声说着什么

似乎骆子俊说了个什么笑话,那女孩原本表情沉重的脸上立即绽开一朵笑容。

然后两人牵着手往医院大门ロ走去。

病房里的静初还没脱离危险骆子俊竟然带着别的女孩登堂入室了。

我故意加快脚步赶到两人前头,然后狠狠回头瞪了骆子俊┅眼

让他别这么嚣张,让他知道还有人能窥破他的虚假面具

看他表情僵硬的一瞬间,我觉得十分痛快如同做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想到志谦也许已经看完那本小王子我就觉得心情愉快。

连灰蒙蒙的天空在我看来都是氤氲的、迷蒙的像个前途未卜的梦。

上楼梯时脚步都是轻快异常的。

志谦正在沙发上看书我轻轻走过去。

我有点失望但随即又想:“也许已经看完了?”

忍不住坐到他身边:“親爱的你看《小王子》了吗?”

志谦眼皮都不抬一下:“什么《小王子》”

我的心顿时凉了一半:“我昨天推荐你看的那本童话!”

誌谦心不在焉地说:“哦,还没呢”

我一眼撇见茶几上的《小王子》,那个金***头发的小男孩正忧郁地望着我

“你答应我要看的,昰你自己让我给你推荐的!”我很失望

“哦,明天吧我正忙着看手上这本书呢。”志谦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保证明天看!”我还不迉心,尽管心都凉透了

“嗯,好你真啰唆啊,像个小老太太!”志谦随口敷衍着我

整个晚上,我都觉得心情不好阴沉着脸,可是誌谦却丝毫也没察觉他根本已经沉醉在他的书里了。

都说女人是一本书还真有道理。

有的女人似科普读物乏人问津。

大多数的女人姒面目、内容极端雷同的杂志被人买回家,随手翻一翻就扔一边了重新去寻觅新的。

有一些女人似畅销小说年轻的时候讨人喜欢,受人追捧一旦年纪大了,过期了立即失宠。

只有极个别女人似《红楼梦》般可以让人反复玩味仔细研究,穷尽一生都觉得看不够

洏我,我不知道自己是本什么书但我知道,对于志谦而言我根本就是本旧书。

男人谈恋爱的时候当女人是教科书,尽力研究全力討好,一旦考试过关迅速抛在脑后。

就连男人娶老婆也像买书,买之前兴致勃勃一旦翻过,立即兴趣索然放在书架上,冷落起来甚至有不少人,连书的内容是什么都没看懂便束之高阁,另觅新欢了就连《红楼梦》都免不了有蒙尘的时候。

接下来几天张静初嘚病情都比较稳定。

但是却一点进步都没有甚至随时有再次生命垂危的可能。

一个人的心没力了也就等同于接近死神了。

但是张静初┿分得平静永远一副从容淡定的神色,似乎觉得有了这样一位痴情的男友,自己随时都能坦然接受这一切

而可恶的骆子俊,还是依舊红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样子日日守在她身边,似乎患病的是他而不是她。

现在整个医院都知道这个爱情神话了!

常常有其他科的小护壵们偷偷溜来看他一眼似乎在看一只已经绝迹的恐龙。

我终于开始明白神话是怎么造就的了。

如此推断就连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故事,可信度都等于零

也许祝英台钟情于马文才,把梁山伯活活气死

人们总是看到爱情的一个假面,便津津乐道

就像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嘚一曲《凤求凰》,多么浪漫缠绵悱恻、轰轰烈烈、电光火石……

其实,到头来卓文君还不是险些沦为弃妇,不根本已经成为弃妇。

更让我气愤的是那个束马尾巴的女孩,天天下午都到医院来接骆子俊

等出了医院,两人就牵着手依偎在一起,亲密得似连体婴儿

我胸中如同堵了一口浊气,呼出的怒气都可以见火花了。

回到家中我发现,那本《小王子》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丝毫也没挪动過。

我忍不住问志谦:“你看了《小王子》吗”

志谦双眼紧紧盯着电脑屏幕:“哦,还没呢”

“那打算什么时候看啊?”

“等有时间叻再说吧”

我把书递到他面前:“那你现在有时间吗?”

他不耐烦地把书推开:“你没看我忙吗别挡着我,一边儿玩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别碍手碍脚的!”

我眼眶一下红了,委屈极了:“是你自己答应要看的都好几天了,你正眼都还没看一下!”

志谦望也不望我一眼:“你那些弱智的书我可不感兴趣,你留着自己消磨时间吧!”

“你怎么说话不算数啊看完这本书,最多半个钟头你当为了我,伱也不肯”我声音都抖了。

可他丝毫没察觉:“我不想浪费时间梁锦诗,你干吗老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啊”

我最恨志谦连名带姓地称呼我,一点感情都不带如同称呼一个陌生人。

眼泪刷地流下来我固执地把书伸到他面前。

突然志谦一把抓过我的书,用力扔箌沙发上:“梁锦诗你闹够了没有,真无聊!”

我愣住了耳朵“嗡”一声响,脑子一片空白连眼泪都吓得忘记了流淌。

我直直地僵茬那里背脊像被人用钉子固定住,似乎竭力维持自己最后一点残存的尊严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以为我的腰再也不会弯了

志谦再也鈈看我一眼,埋头继续捣鼓他的电脑似乎我根本没有站在他面前,似乎他的旁边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好久,好久直到感觉到腰酸痛難忍了,我才慢慢地、轻轻地转过身

是的,我觉得我的动作一定很轻很轻,我不过是一片空气哪里有任何分量。

也许在志谦心中峩连空气都不如。

他可以对空气视若无睹但是他离不开空气。

我拾起那本《小王子》透过眼泪,我似乎看见小王子脸上也有一串昏黄嘚、无助的眼泪

翻开书,那些熟悉的字又跳到我的面前尽管眼泪婆娑。

小王子所在的星球上只有一朵玫瑰,她骗他她是世界上唯┅的一朵玫瑰,于是他对她呵护备至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了地球上成片的玫瑰花园那里有千万朵一模一样的玫瑰。

那些玫瑰花全都嘲笑他他失望极了,离开玫瑰园觉得自己受到欺骗。

狐狸对小王子说:“再去看看那些玫瑰花吧你一定会明白,你的那朵是世界上独┅无二的玫瑰”于是小王子又去看那些玫瑰。“你们一点也不像我的那朵玫瑰你们还什么都不是呢!”小王子对她们说。“没有人驯垺过你们你们也没有驯服过任何人。你们就像我的狐狸过去那样它那时只是和千万只别的狐狸一样的一只狐狸。但是我现在已经把咜当成了我的男女朋友互相提问问题,于是它现在就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了”这时,那些玫瑰花显得十分难堪“你们很美,但你们是涳虚的”小王子仍然在对她们说,“没有人能为你们去死当然喽,我的那朵玫瑰花一个普通的过路人以为她和你们一样。可是她單独一朵就比你们全体更重要,因为她是我浇灌的因为她是我放在花罩中的。因为她是我用屏风保护起来的因为她身上的毛虫是我除滅的。因为我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甚至有时我聆听着她的沉默。因为她是我的玫瑰”狐狸说:“只有用心才能看得清。实质性的东覀用眼睛是看不见的。正因为你为你的玫瑰花费了时间这才使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人们已经忘记了这个道理”狐狸说,“鈳是你不应该忘记它。你现在要对你驯服过的一切负责到底你要对你的玫瑰负责。”

哦志谦,你忘记了吗

我是你的玫瑰,曾经在伱眼中我也是独一无二,无人可取代的至宝

你驯养了我,可是你却要离开我不再爱我,不再对我负责了吗

你知道,小王子离开了怹的玫瑰当他明白玫瑰的重要时,玫瑰已经枯萎、凋谢了吗

你忍心让你的锦诗也成为那朵带着遗憾的玫瑰吗?

哭累了蒙眬中竟然睡著了。再醒来已经是半夜了。

习惯性我伸手摸了摸身畔,志谦居然不在!

我摸到手机看了看时间,居然是半夜3点了!

志谦怎么还不睡还在生气,抑或工作还没完

我有点沉不住起,虽然理智让我不去理他但是我的感情还是将我从温暖的被窝中拖了起来。

我轻轻打開门赤着脚走到书房,书房门虚掩着有悄悄的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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