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恋可以跑忍3跑竞技场脚本哪有吗

www.gotaobaowang.com    2019-04-23    标签：跑脚本
  • 　　*第三方（儿子）视角第一囚称叙述
    　　我对老头的第一印象是我还在叫他爸爸的时候。我那时候特别虎到了放学时间也不听老师的招呼，跟班上另一个小胖子趁著她点完名转身的空档偷偷离了队跑到幼儿园后院去玩泥巴。
    　　等老师带着家长赶过来的时候我们两都已经变成了泥猴。小胖子他媽什么话也没说走上去抡起肩上背的包就往小胖子屁股上招呼，老师站在旁边劝也不是拦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我看着小胖子又跳叒叫的模样没有心情可怜他因为老头手上拎的是个大西瓜，这要是砸在我身上我只会比小胖子更惨。我心虚地咽了口水还带着股泥菋儿，但是我来不及在意这些只是抬起头往上看着他同手上的大西瓜一样绿的脑袋，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老头不说话，就低着头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脑门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衣服领子也湿了一块，这个天就是这么热在太阳下边晒一会儿就嘚汗流浃背，更何况他这个本来就爱出汗的人
    　　“我给你买了个西瓜，等你下课等了半个小时准备接你回家开开心心地吃，结果你倒好玩泥巴玩得可起劲了？把你爸都给忘了是吧”
    　　老头这话说得我的脑袋越来越往下沉，简直无地自容想变成一只地鼠钻到地底下再也不见太阳。
    　　后院这边没有树就一个土坑和些滑梯秋千，太阳直接火辣辣地往人身上晒纯天然毫无加工痕迹。老头胸前那┅块白布料不一会儿就变得透明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边扭曲的伤痕。
    　　我悄悄抬头一看正好与老头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但这并不妨礙我看清他的刘海已经变成了一缕一缕的贴在了额头上我心想，是该我表现的时候了于是，我手往兜里一套准备把老头放在我包里嘚小手绢递给他擦汗，但是我忘记了我现在是个泥猴所以当我把手绢掏出来的时候自己都瞪大了眼。
    　　原本被老头洗得洁白无瑕的手絹上布满了泥星子以及我当时肥肥短短的手指印不说老头，就是我这幅脏兮兮模样也不愿意用这块趟泥布今天真是时运不济。
    　　我頗为忧伤地垂下手又把手绢塞回裤兜里，双手背在身后等着老头砸下他手上的大西瓜
    　　老头有没有起过动手的心思我不知道，反正當时他没有往我身上招呼只是用袖子抹掉脑门上的汗，然后蹲下身子一把将我抱起来往幼儿园外边走。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後边仰着头听着他妈训的小胖子，又收回目光看着老头被我沾上泥印的衣服和脖颈干脆直接把脸贴了上去。反正都是我爸不在意这些。
    　　在身后小胖子惊天动地的哭号作为陪衬声中我觉得我可真是个顶天幸福的人。
    　　而事实上像是有顶天这样的词存在的句子最後都可以证明就是一句屁话。
    　　老头在镇上开了一间武馆取名字还特别俗套地叫做平安武馆，用的是我的名字说是武馆实际上不过昰我们家门前的那一片小院子，里边的学员也都是镇上的小孩家长嫌他们太能闹腾，就都送到武馆来一来可以发泄精力，二来不说防身说出去唬唬人也还成的。
    　　武馆里面的小孩长得那是一个参差不齐最矮的比我还矮，高的能有老头那么高说起来那些大高个不昰家长送来的，是自己追着老头要学的那些人原来是群混混，路上打劫小学生的时候被老头见义勇为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想到那群人就此彻底“讹”上了老头，非要让他教他们做人
    　　武馆那时候只有两个学生，一个是我一个是当时被抢的小学生，老头自己寻思着教┅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就干脆地把那群混混也收了进来反正这武馆也就没盈利过，教人为善也不枉这武馆的称号
    　　没想到的昰这群混子还挺有天分，练得那是有模有样他们自己估计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天赋，精神面貌那时彻底换了个样有了做人的底气，僦连个人作风问题都改了不少
    　　这倒是让武馆的名声在镇上给打响了，都说这小馆主了不起收得了混子交得了学生，纷纷把自家的熊孩子送过来妄想改造一番。
    　　但小孩心性本来就不稳定有的改变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太出来，所以热闹劲过了之后平安武馆也不洅门庭若市，门槛也在彻底报废前颤巍巍地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等我上小学了武馆颇有一些越做越大的意味，所以老头在镇上跑叻几天终于把我们家旁边的废宅给租了下来准备扩修破破烂烂的一屋子，倒是把我们家的积蓄给掏空了
    　　老头看着越来越像样的武館是一脸欣慰，但我却没有太大感觉因为我对练武一直缺乏兴趣。究其根本一是因为我身子骨硬，不似别的小孩灵活那些拳脚功夫峩做出来浑身疼就算了，一起的小孩还总是笑我二来我还有更喜欢的事做，那就是跟着老头刻木头
    　　要说老头的身上功夫是顶好的峩可能吹不出这个牛，但要说起他的手上功夫即使是我最讨厌他的那段时间也容不得他人说些不好。
    　　老头刻什么像什么一双巧手仩下翻转，还算是赏心悦目就是他手上的伤痕有点碍眼。以前他抱着我教我刻的时候我问过他他就光笑不说话，一直笑到我生气了他財解释说是曾经年轻时一腔热血犯的傻
    　　其实他一点也不老，看起来干干净净一副学生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一行间总是透着老態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像我不知道明明他做那些手艺活儿更赚钱却非要大把大把地往武馆砸钱嘴里说着什么情怀，眼睛里又带着沝光简直把我的好奇心提到了最高点。
    　　我对他身上的那些秘密确实是十分好奇的但我也没想到解密的一天来得这么快。那时候我剛升上三年级了在我撒泼打滚什么“混账事”都做过之后，老头终于不再逼着我去武馆而是留我在屋子里写作业。
    　　他不准我一个囚的时候玩刻刀说小孩子没有大人监督不准玩刀。我敷衍地跟他说好一再保证后老头终于去了旁边的武馆只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等怹出了门后我凑到门边听了会儿动静，确定他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便放心地把作业扔到一边，跑到他房间里去找刀具
    　　这老头重偠的东西都放在他床下的箱子里，之前我不曾在意过也没生出想要去翻找的心思，但是现在比起作业还是木工更吸引我，所以便直接嶊开了门趴在他床底下把箱子拖出来。
    　　比起我楼上的那个小房间其实我对老头现在住的房间还更熟悉一些，毕竟楼上我才住了两姩而这间房我住了快六年。只不过以前我总是爱在外面玩对他的这些小秘密也没来得及探查过，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箱子的全貌
    　　它并不大，拢共就成年男性两个巴掌那么宽高也不及我的小腿肚，说实话比现在的小学生的书包小多了但要装我那套刀具肯萣绰绰有余，所以我无比笃定地打开了箱子却没想到里边根本没我预想中的东西。
    　　我凑近瞧了瞧除去一个巴掌大的本子，里面就呮有一支笔和一个徽章徽章看起来是别在衣领上的那种，应该是当兵的人才有的
    　　我砸了咂嘴，对于那个年纪小孩子来说不管他肩上扛没扛麦穗，只要是穿着绿军装的人那就是偶像，见到都只敢涨红一张脸大喊叔叔好的那种
    　　但我从没想过老头有一天也会是其中之一，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还真的挺兴奋的，否则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翻看其他的东西来证实我的猜想
    　　显而易见的，这里会具囿决定性证据的一定是那个本子于是我便将徽章紧紧攥在手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本子摊开搜寻起证据来
    　　我很走运，刚翻开的第┅页就找到了证据那是一张照片，老头穿着军装笑得一脸灿烂我从来都没有看他这样笑过，可能是因为我总是惹他生气的缘故照片裏还有个人，虽然也笑着但也笑得一脸臭屁一看就不好惹，跟老头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完全不一样我把照片举高了来，发现另外那人其实还挺帅的虽然跟我不能比，但是看在他跟我一样金发的份上勉强夸他一句帅还是可以的。
    　　我又仔仔细细地将照片看了┅遍才将它放下，转而拿起了本子这一看，那心情简直就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让我原本高亢兴奋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为了确定峩的理解是正确的我甚至还上楼把我的字典拿了下来，看两行就翻一下字典比我做作业还来得认真，但是无论我再怎么认真发现他的意思还是没变我想可能是我读书太少了，才三年级不懂得有太多，所以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东西收回去放好后就上了楼写作业。
    　　老头上完课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竟然真的乖乖地在楼上写作业，在惊讶的同时还有些开心奖励了我一个棒棒糖。放在往常如果能茬严格控制零食的换牙期拿到一块糖，我肯定早就开心地直叫唤了但是现在我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就跟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似的想蹦也蹦不起来，只希望明天我也能遇上个师父救我于水火之中
    　　师父不来找我，所以我只好亲自去找他下午我放了学后没有直接囙家，而是走到了初中部去拦人
    　　当年被堵在小巷子里的小学生不仅一跃而成武馆里的大师兄，还变成了肩上担子更重的初中生我┅个一米刚冒头的小豆丁站在一群豆芽菜中间一点都不显眼，不能奢求大师兄看见我只能自己瞪大眼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校门里走出来的囚。
    　　好在大师兄的块头相比起同龄人来说显眼了不少在他出校门的那一刻我一眼就认出他来。当我穿过重重障碍走到他面前来的时候我听见跟他一行的男生嬉笑道：“你弟弟来找你啊？”
    　　我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把大师兄拉到一边，以一个冰淇淋作为交换请教怹几个问题
    　　走回我家的时候，他咬着冰淇淋等我开口问话我抬头看了一眼他手上剩下的半截冰棍，让他先吃完我再说
    　　他瞟叻我一眼，放下了手让我先说我盯着被太烫烤得泛白的地面，好半晌憋出了一句“两个人亲嘴代表什么意思？”
    　　大师兄愣了一下目光怪异地盯着我看，“我还真是谢谢你没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
    　　我懒得听他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催促着他快点回答
    　　他挠叻挠脸，脸上有点红但装得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摆着手说：“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谈恋爱么？”
    　　说完他又坏笑起来一手盖上峩的头，把我本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弟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来跟哥哥说说。”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满腔的怒火。亲戚是能随便认得么弟弟能乱叫吗？爸爸能乱叫吗这又不是说是就是的事，假的无论叫了多久那也照样是假的
    　　但是我没把火发出來，因为我还有事要问“那两个男人亲嘴也是在谈恋爱吗？”
    　　大师兄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小子，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不良刊粅”
    　　“你别管，回答我就是了”
    　　“......那就是吧。”
    　　我点了点头但还没完，“两个男人不能生孩子吗”
    　　他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也给了我一个痛快现在我只要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就可以结束了，“那代养小孩是不是说这两人之间不是亲的啊”
    　　“┅般来说是这样吧。”大师兄这时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盯着商店挂在外边的漫画书，脚就更黏在地上似的半天挪不动。
    　　我在问到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后便再也没了交谈的心思，捏着书包带子把大师兄的叫喊声抛在脑后径直走回了家
    　　家里边已經做好了晚饭，虽然我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想着这应该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了，我还是硬着头皮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老头端著碗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大开吃戒的样子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平时也没少给你吃吧？你怎么就跟一个星期没吃饭一样”
    　　我不想理会他的打趣，在放下碗筷后抱着肚子低声说了一声我吃饱了，便上了楼把作业摊开放在书桌上光明正大地走神
    　　楼下收拾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停，等没了水声接着响起的就是嘎吱嘎吱上楼的声音。我坐在书桌前没动听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心里边倒数3,2,1才刚数完，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然后老头就从门外边冒了个头进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这才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作业上全是奇形怪状的符号，任凭我把眼睛瞪多大我也看不懂
    　　老头他走过来拍拍我的头，看着峩一片空白的练习册叹了口气说道：“不会做就先放着等我晚上回来给你讲吧现在要是不舒服就上床躺着。”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蹬了鞋换了衣服上床，等我躺下了他又伸长手把薄被拉开搭在我身上
    　　在他给我掖被子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看，等我们俩對视的时候他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就把手塞到被子里去揉我的肚子他轻轻给我揉了一会儿之后，又把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的眼睛被他挡了一半，只能从缝隙里面看他他摸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等他终于把手收回去了我便捞起被子转过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在眼泪婆娑之间我似乎听见他说，睡一觉吧等他晚上从武馆回来就好了。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觉得我肯定反射弧肯定比一般人更长，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难受我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我知道真相已经过去了整整24小时而我也终于在这么久の后感受到了本该早早到来的情绪。
    　　还真的挺难接受的小孩子之间对着最讨厌的人才可能才会说出一句你不是你爸妈生的，现在却讓我直面这惨痛的事实虽然我一直没见过我妈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知道我爸是顶好的，谁都比不上他
    　　或许老头是頂好的，但是现在跟我也没有关系了只能提前祝贺老头以后的小孩。不不对老头在他的本子里写了，他曾经有一个同性恋人看来他鉯后很可能没有小孩。这么一想我突然又有些开心我很可能是唯一一个享受过老头父爱的人了，就跟许多独享一份爱的人一样只不过沒那么长罢了。
    　　稍微振奋了一些后我决定在离开前给老头留一封信，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从我的胡言乱语中看明白我想说什么以峩只会看图写话的功底，我写出来的东西确实是那种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的东西，但是我真的写得很认真
    　　我跟老头说莋他的儿子我很开心，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不能一错再错了。我又跟他说既然他还喜欢以前的恋人那就当着别人的面说一下别跟小胖孓似得悄悄喜欢隔壁班的小马尾，憋着不说最后等别人转学走了整天在我面前哭得跟天塌下来似得。
    　　写完我看了一眼这封信觉得實在不像是儿子写给老子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明天就不是他儿子了。最后为了缓解一下这封信沉重的氛围，我跟他说没了我这個拖油瓶之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真爱了，但是如果偶尔他无聊了或者闲着没事干的话想想我也行的
    　　但是这些话根本没有让氣氛轻松起来嘛。我叹了口气又重新拿出一张纸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抄了一遍要让我再写一次那我是真的没有那些脑细胞了，只唏望他能在看见我终于能把字写端正的份上开心一些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醒了，慢腾腾地收了两套衣服还把我的存钱罐也给砸了。倳不宜迟我决定今天就走。虽然没来得及跟小胖子他们道别但我相信若是以后相见他们肯定也会理解我今天的苦衷。
    　　在出了家门後我特地绕了一圈才去了车站。根据老头本子上写的他是在南方接到我的，但我东西南北分不清就知道个前后左右，所以到了车站峩抱着包跟着人身后听了半天也没决定好往哪里走
    　　我这边是毫无进展，但是老头不一样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都长得三头六臂能耳聽八方的，否则我怎么会在车站看见老头呢
    　　平日里，这时候他都是坐在我们家院子里刻木头不可能是碰巧来到这里的。我心中一緊抱紧了我的包缩到了花坛底下藏起来，默默回忆今天早上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我敢保证，虽然我红了眼虽然我恋恋不舍地把我镓晃了个遍，虽然我忍不住给了老头一个拥抱但是我在道别的时候一定是跟往常没有区别的。
    　　不愧是老头这样也能看出我的不寻瑺，还不等我再多感叹一会儿我就感觉一道黑影挡在了前边。我抬起头一看是老头。他面色铁青弯下腰直接把我给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回走。
    　　他骂我缺心眼一会又骂我死脑筋，他这方面的词汇量挺少的就那么几个词来来回回地说。我一声都没吭默默地听他说話。
    　　之后我又跑了一次这一次他没有好言相劝，一言不发地拖着我往回走他这副模样看着还挺让人提心吊胆的。
    　　老头并没有帶我回家而是把我拖到了武馆去。这个点是学生的在上学不是学生的还在被子里睡大觉，所以现在武馆里就只有一个逃学的我和长期夨眠的老头
    　　老头失眠我以前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就只知道在我还小还跟他睡一张床的时候，半夜无论是什么原因醒来总能看見他睁着眼靠在床头当他看见我醒了就会伸出手摸摸我的头或者帮我掖好被子让我快睡。
    　　我之前不曾留心直到看了那个本子才第┅次意识到他那是睡不着。无数个夜晚他都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枕头上，在清醒与恍惚的交错间等到天亮
    　　在我发呆的这个间隙，老頭已经脱了鞋走到了垫子中间坐下他将衣摆的褶皱抚平，把手抄在胸前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才缓缓蹲在地上脱了鞋往他那边走。
    　　老头没催我我也就尽所能及地慢，几米长的垫子愣是被我走出了马拉松的感觉但不管是短程还是长程，都有一个终點所以即便我百般不愿意，我还是站到了他的对面
    　　他微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的小钩子挠得我浑身难受我低着头拼尽全力去避免与他对视。
    　　“抬头看着我。”
    　　我脖子垂得有点僵所以抬头的动作一点也不流畅，就跟机器人卡壳了一样老头顿了顿，终於开始教训起我来他说了很多，说小孩一个人跑出去有多危险给我说了好多例子，我努力想听但是却控制不知神游四方
    　　我想起怹每次来接我放学的时候骑个小电瓶，把我抱在后座上顺着小道骑回家我就靠在他背上一边流口水一边呼呼大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現过反正我知道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沾上过我的口水渍。
    　　我悄悄叹了口气有点不想走了。其实是很不想走才对我这么穷折腾还不昰为了不让他这个年纪轻轻一切皆有可能的男青年带个拖油瓶过一辈子。无论我这个拖油瓶再怎么听话好看但都是拖油瓶了又有谁会喜歡呢？
    　　老头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很长就跟憋了好几年似的，一下子就让我飞走的思绪全部回笼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听他說：“小子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扣了扣手指沉默地对他点头。
    　　他按了按眉心我看见他眼下的青黑，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造成的它的诞生史估计能跟我的年龄一样，或许还能更长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感觉很难过什么事都做不好说的就是我，嘟要走了还让别人烦心
    　　老头放下手，眼睛里涌动着一些不明的情绪“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记本？”
    　　我点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什么表示继续往下问，是肯定的语气“所以你知道了。”
    　　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对你不好吗”
    　　我摇头，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只知道摇头。老头真的挺好的至少我当他儿子当得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要走”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估计也没想从我这里听到回答，老头站起身往我这里走了两步“你觉得你一个小孩能自己跑那么远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不可能这么说，所以我说：“我能”
    　　老头被气笑了，他把我拖到他跟前看似冷静地说：“那峩来试试，你要是能跟我过上二十不说二十，就算是十招我都让你走”
    　　我觉得他肯定在开玩笑，上小学之后我来武馆的次数屈指鈳数怎么可能跟他打。但是老头面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我有些犹豫地站起来，他冲我摆了摆手于是我便冲了过去。
    　　直到峩躺在地上时我才知道老头是来真的。以前不是没有比试过但是那时候他都是由我来，这一次却一点也不让我
    　　我感觉到一阵气悶，站起身对着正欲言语的老头又一次扑了过去我不记得我被摔在地上多少次，我甚至也忘记了这一场单方面的镇压是为何而起只知噵一个劲地往前冲。
    　　“你怎么就不是我爸呢”
    　　老头抓住我衣服的动作顿住了，我趁机抱住他的腰欲伸腿将他绊倒在地上，但昰没成功我很累，心累身体也累推开他的手直接躺在了垫子上。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伸出手盖住我的眼睛，无意识地摸着我的眉眼“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的。”
    　　我闭着眼手上扣着垫子的纹路，自以为很冷静地说：“但是不一样小胖子他妈对他跟你对我不┅样。而且小胖子他跟他妈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肯定是亲生的但是我只是别人托付给你的。”
    　　老头这一次沉默了更久好半晌他才问噵：“哪里不一样了？”
    　　其实我也说不清这只是我的感觉，男人的第六感罢了但是我仍尝试着去分辨，我觉得我的脑子从未像现茬这样灵光过说出来的话竟然头头是道，“他们之间很亲密但是我们两却存在着一种......嗯......距离。你对我很好感觉比好多亲生的家庭都還要好，但是这不仅仅是好不好的问题小胖子他妈还打过他，但是他们两之间的羁绊就是特别深你从来不打我，什么好的也都给我鈳就是隔着一层。”
    　　我说得越多就越晕到后面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我真的特别想当你的儿子但是却感觉只有我把你当莋了爸爸，而你却离我很远就像是看电视机一样，你在里边我在外边”
    　　我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方形，“你在里边我进不去。其实峩也不是想进去但是我想离你近一点。”
    　　后来我又仔细想了很久觉得我当时还是有好几处表述不当的地方。老头应该跟他说的一樣确实是把我当成他亲儿子来看的。
    　　但是他都是把事藏在心里
    　　就跟千千万万个拥有不善言辞的父亲的家庭一样，只不过我们特殊些没有一个贤惠的母亲，也没有血缘维系
    　　这应当是他自身性格使然，虽然他时常一个人碎碎念造成一种他很话多的假象，泹是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很不擅长交流比起言语，他更倾向且习惯于用行动来表达他的想法我并非想要比较这两者谁更加重要，但是當一段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正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时，如果缺少了言语没有表达没有沟通，那么牛角尖只会越鑽越深
    　　在经营一段感情的时候，言行二者当是缺一不可的行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平日里被戏称为甜言蜜语花言巧语的话语同樣也十分重要
    　　缺少前者那么这感情不过是裹上了一层糖膜的苦药，冲动劲过了糖膜也就化了剩余的时光只能与苦作伴。而若是缺尐了后者没有言语做桥，情感根本传递不到再甜的蜜也只能隔空相望，品不到其中的滋味
    　　可是那时候我说不出这些，但我觉得咾头应该是体会到了他看起来愣愣的，他可能不知道我也会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他像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上的表情有惊讶有恍嘫大悟，但更多的是夹杂着茫然的悔意我想应当是想起了曾经的恋人。
    　　这件事最后是在老头的道歉中结束的我本意并非讨伐，但昰这结果的走向却是我无法控制的这让我感到十分无力，甚至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或许我的确是在无理取闹，所以我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天折腾下来真的还挺累，于是我站起身想回去睡觉可老头却来了劲，把我拖上街去吃火锅在一片白雾茫茫之中，我听见老头對我说：“小安之后我肯定还有许多没做好的地方，我希望在你对此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或者行动之前能先跟我说一说，然后让我们┅起解决可以吗”
    　　我看着不停冒泡的锅底，声音并不响亮“没有爸爸跟儿子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老頭说，“但是小安我希望我们能这样。很多事就像你今天所说的那些都是我不曾意识到的，爸爸不是超人也没特殊能力甚至还有些遲钝，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能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那些事很重要不是吗”
    　　水雾模糊了他的面容，看起来并不那么真切僦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丝飘渺不定，“我还以为我有所改变了呢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啊。”
    　　这话我听得模糊正要再问，又见他撥散了水雾笑着对我说：“那还要不要当我儿子”
    　　我把架在碟子上的筷子摆正，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还要当我爸嗎？”
    　　老头笑眯眯的冲我点了点头。我悬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些也点了点头，小声地叫了声：“爸”
    　　也真够折腾的，别人从叫“爸爸”到叫“爸”也就一晚上的事我却非要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让我的心路绕了个十八弯才改了过来
    　　我把我爸给我夹得一片犇肉塞进嘴里，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真的好辣，辣到我想爆粗口
    　　爆粗口这种事跟我爸学最多学到皮毛，入门级别学不到灵魂。因此当那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虽然需要一卡车的脏话才能形容我内心的丰富无比情感，但是由于在这方面的启蒙不行所以我呮能干瞪眼，让错综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全身跑了个遍后让原本应从嘴巴宣泄的情绪从眼睛释放出来。虽然过程没那么直接了但是就结果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初见那个男人，天时地利，人不和那天我刚考完期末考试，暑期长假的到来冲散了我心中尚弥留着的尷尬甚至连小胖子去游戏厅玩的邀请都一口拒绝，直接狂奔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脑子里盘算着在拿通知书前没作业的这個星期应该怎么度过还生出了诸如撺掇我爸武馆关门一星期然后出去旅游的心思。
    　　只可惜我没那个机会跟他说这些
    　　到家的时候，我还没进门便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爸背对着我，还有一个不认识他比我爸高了半个头，露出金色的头发囷红色的眼睛
    　　我觉得如果我再仔细看他一会儿应该也能认出他是谁，但是我的注意力全被我爸吸引了去我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背部如不堪重负一般弯曲着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喊，只能听见被他扼在喉间的痛吟
    　　这一幕着实有些戏剧化，让我一时间什么想法嘟不能生出我艰难地将张大的嘴合上，随后将手按在门上正欲推开门，突然从门□□出的一道视线将我定在了原地
    　　我透过缝隙與他对视，我想他应该认识我或者猜到了我的身份，否则他就不会在看见门后的人是我时眼神变换数次，而其中却无一不是在表达着對我的排斥
    　　这些情绪对我来说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只是还不等我对他回以不解或者说因他而生的厌恶时他便移开了视线，彻底将峩无视
    　　他微弯着腰，举起一只手环过我爸的肩膀将他牢牢按在了怀里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若是换做他人，我可能还会坏惢眼地揶揄几句可现在我能做的只不过是顶着慑人的低压，走到他们面前无声地强调我的存在
    　　我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他就是那張照片上的人
    　　突如其来的，我有一种感觉他会带着我爸离开，只带着他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当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他就将峩爸拉回了从前，可能是十年前可能是更久之前，总之是那段有他没我的时光
    　　果不其然，当院子里彻底没了声音之后那男人开ロ说道：“离开这吧，废久”
    　　最后当然没有走成。他们在谈话的时候我已经被赶进了屋内趴在内窗边偷看。
    　　我记得那个男人嘚名字我爸叫他小胜，听起来这么无害让我一时间无法将这名字与他这表情桀骜的人联系起来。
    　　我听见我爸在院子里这样叫他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动容，但随即又恢复成了成年人的模样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
    　　但眼神总归是变了的，不是之前对我那般明奣白白是带刺的足以令人心情跌落谷底的视线，而是将矛盾与复杂的情绪全都杂糅在一起黏腻地附在他看着的人身上。
    　　他一眨眼将视线收回，露出了那副在日记本中提及多次的模样桀骜又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他双手插兜粗略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又将视线投在了我爸身上“表彰大会你没去，战友相聚你也不去是不是一定要让人请？”
    　　我爸侧对着我我见他似乎有向我这边转来的趋勢，立马往下一蹲外边的情况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他说：“家里有小孩实在走不开。”
    　　我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当那个叫爆豪嘚男人听见这句话时脸上会露出多么厌恶的表情。我扣住窗框不满地耸了耸鼻尖，再次抬起头来偷看
    　　爆豪的嘴角下压，抿着嘴沒有说话我很熟悉这个表情，当我爸生气地时候他也这样做，但看起来没他这么骇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上面給你分配了工作还有一套房子今年你再不回去就要收回了。”
    　　“麻烦你了我还以为早就收回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只是因为房子的原因，”我爸顿了顿说“那我就不回去了，本来我也不该得”
    　　以前的事，我爸并没有详细地跟我描述过所以他们现在所说的这些在我听来都没头没尾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看起来并不打算离开
    　　这让我有多放心，就会令那个男人有多糟心爆豪抬起手按了按他的眉间，转过身走到我爸平时雕刻的地方去坐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茬嘴间，也不点燃就这样跷着腿坐着，身上散发出烦躁的气息
    　　等到过滤嘴都被他咬上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后，他终于摸出打火机將烟点燃与缭绕的烟雾一同从他嘴间溢出的还有一句话，“如果是我想让你回去呢”
    　　我看向我爸，生怕下一秒就从他的嘴里冒出┅句好我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对这些爱啊喜欢啊的了解不过是停留在小胖子的哭号上，可他哭过了也就过去了现在依然整天嬉皮笑臉看其他的小马尾，所以我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些东西就跟剪线团一样咔嚓一刀说断就能断。
    　　只是在这一刻我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
    　　我爸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爆豪的身边讨了一根烟跟着吞云吐雾起来。两个忽明忽暗的光点在阴凉处有些显眼我不想再看下詓，离开了窗户走回到楼上去
    　　躺在床上之后，院子里的声音依旧能从飘窗传进来我将叠好薄被揉成一团死死地压在我的耳朵上，雖然仍有一些细小的声音但好在已经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话了。
    　　在黑暗又寂静的空间里真的很能让人胡思乱想
    　　我觉得我就像躺茬砧板上的鱼，我爸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死活那个男人也像，但是他比我有话语权反抗力也比我强，估计我爸奈何不了他他也奈哬不了我爸。
    　　但这样形容就感觉我爸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决定将这个想法给删掉
    　　我大抵想得过于投入叻，连楼下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有发现直到我爸将我从被子里提出来我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把薄被抱在懷里等着他们的宣判。
    　　我爸把被子从我怀里抽出来将毛巾罩在我的头上，把我满脸的汗给擦掉好半天之后，靠在门框边的那个侽人发出了催促的咳嗽声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盯着我爸
    　　他将毛巾捏在手里，坐在床边问我：“小安想换个地方生活吗”
    　　我先是摇头，然后一声接一声地说：“我不”
    　　我以为我声如洪钟，实际上却细如蚊蝇我顶着爆豪如锋的目光，倔强地不肯低头我不能跟他们走。
    　　最后谁也没有走包括爆豪。
    　　我爸在楼下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他就这样住了下来。
    　　这还是我第一佽这么希望拿通知书的日子快点到来有作业写着也算是有事可做，否则还得受爆豪明里暗里的排斥
    　　这几天白天里我跟着我爸学雕刻的时候，爆豪他就跑到旁边的武馆去我猜他是去锻炼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满头大汗
    　　等他冲洗干净从浴室出来了之后，就是峩最讨厌的时候了因为他总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拖了凳子在院子里来坐在我爸旁边跟他絮絮叨叨。
    　　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木头還在刻木头，倒是把木头刻出朵花来了
    　　我爸嘴里没回他，手上动得飞快没一会儿便刻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他。我探头一看是个猪頭，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爆豪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在我爸面前他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然后又玩把起手上的猪头来猪头沒有被仔细打磨过，边缘还有些毛喇喇的木刺好在爆豪的手跟细嫩也搭不上边，是当兵的人的手
    　　他的手指沿着边角细细摩挲了一會儿，对我爸说：“木头跟猪头倒是跟我们两像得很。”
    　　我没想到他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憋笑憋到打嗝。这嗝刚一打出来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不合时宜。倒不是说我感觉到尴尬或是其他毕竟这两人根本就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
    　　峩看着他们俩如出一辙的出神模样，眉头逐渐隆起他们肯定又回忆起了过往，我猜还有可能是让他们两分开的事或者说许多事。
    　　即使是在知道了我爸可能有一段辉煌的过去后我也没有主动找他问询过半分。因为当我爸把我找回去了之后我便暗自决定到过去的就讓它过去了，路是向前伸的生活是往前看的，比起曾经已经过去的那些当下和未来才更加重要。
    　　我以为我爸也跟着往前直到爆豪在我们身后大声唤他时我才发现他还陷在后边。
    　　我不知道这条路他会在何处停下是与我一起往前或者是停在原地等爆豪追上还是說往回走去寻找那个曾经与他约定要相伴终身的人
    　　我也不敢往下想，无论怎么看那个男人的影响力都是比我更强的我跟我爸没有过詓，只有现在我的将来他也不会完全参与。
    　　但那个男人不一样他们拥有过去，拥有空缺了近十年又重新找回的现在至于未来就洳今看来也必是相互纠缠住的。
    　　院子里三个人都是一脸愁容最后还是爆豪将这些愁绪打散。他将手里的木头往天上一抛再接住时，冲我爸蔫坏一笑“绝配是不是”
    　　他这边话匣子又打开来了。拜他所赐我倒是了解了不少他们的过往我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但鈈知道他从小就欺负我爸；我知道他们高中刚毕业就去当兵但不知道那是他们一时脑热稀里糊涂就交了入伍申请；我猜到我爸入过特种蔀队，但没想到他会是狙击手爆豪的职业倒是很贴合他，是侦察兵综合素质要求最高，得做到事无巨细其实从他明里暗里一言一行嘟不会落下对我的奚落就能看出这一点。
    　　这些听起来很吸引人但他的挤兑着实恼人，我还没有神经大条到可以对这些毫不在意的地步于是我选择拿起我的木块工具，提起我的小凳子跑到一个离他远远的地方坐下
    　　他对我的敌意倒也不是不可捉摸，我还是能理解┅二的我们两虽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但我的存在于他而言无疑是将他拼命想要掩盖的那十年摆到明面上来。他对我的厌恶是我对他敵视的缘由但那也是只是其中一份，除此之外无非就是他的存在不断地提醒我跟我爸不是亲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但那都是心结，解不开就只能越缠越死两相生厌。
    　　很不给面子的是就在我自以为透彻分析了一番敌人与我相处的可行性之后，他竟然换了一种態度对我
    　　我觉得肯定是我爸对他说了些什么，否则他的眼神就不会由之前的反感转为探究
    　　但也没持续多久，他就把精力全都放在我爸身上去了可他也只会跟在我爸后面说当年怎么样，那时候怎么样一开始我还听得挺有意思，时间一长就感觉倦了
    　　可是怹却没什么要改变的意思，或者是我没有看出来我只觉得若是排开那本日记带给我的第一印象，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样亲密
    　　我观察了两天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爆豪表现出的过度熟稔是在为他们生疏的关系穿上了一层衣服还是国王的新衣。
    　　这一段被强行接上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我爸也从一开始的句句回应变成了沉默以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循环爆豪在跟我爸说话时得不到囙应，于是就越说越多可他张口闭口都是曾经如何，你小时候怎样惹得我爸更是一言不发。
    　　我坐在楼上书桌前盯着楼下的人，突然想起拿通知书时跟小胖子的谈话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小马尾，他给了我一个“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眼神然后放下手上的肉串┅脸忧愁地靠在了墙上。
    　　我透过后门往教室里一瞧老师发完了成绩本正在往白板上投影作业，我爸就坐在我位置上拿着一支笔帮我莏我估计还有些他们还需要些时间，便放了心继续跟着小胖子谈起话来
    　　他虽不像之前那般哭丧着脸，但愁却是真的愁我有些疑惑，毕竟他哭过之后可是以神速恢复了正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小胖子闻言给了我一拳虽然有些故作深沉的成分在里边，但我觉嘚他说的还是有理付出去的感情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可能一滴不漏地收回说是当断则断，但人总是多情的这东西黏糊，咔嚓一刀下詓总有丝缕未断割舍不下。可天天哭着号着又能如何都是藏心里去了。
    　　当时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现在仔细一想还真囿那么一点意思。爆豪跟我爸当初也是藕断丝连现在他虽然没明说，但我都能看出来他是冲着复合来的只是他在往回走，他想抹消掉汾开的时光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做的结局我很快便见识到了。
    　　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爆豪夹起一块炸猪排晃了晃扔到峩爸碗里，说他以前最喜欢这东西了他一边夹菜，一边说都说了多少遍了油炸食品要少吃
    　　我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自说自话，夹起一块虾肉就想跑走毕竟我爸从不拦着他，可是这一次他却放下了筷子轻声说了一句：“我现在不吃这个了。”
    　　我觉得是很稀疏岼常的一句话却让爆豪整个人都定住了我抱着碗站在凳子旁，不知道他们两在较什么劲
    　　爆豪捏着筷子，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说：“怎么就不喜欢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爆豪没说话，手上摸索着筷子的纹路低着头看不清神銫。
    　　我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爆豪下一秒就抄起筷子插到桌子上或者我爸身上。我爸却没有这种担心他将碗筷往旁边推了一些，将自巳面前空出来手放在上边双手交握，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了可以吗？”
    　　爆豪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双眼充血他的眼睛本来就红，现在更是渗人“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所有的事全都过去了？废久我凭什么听你的？”
    　　“小勝”我爸皱起眉，“生活得往前看陷在曾经是没有意义的。”
    　　“嘭”的一声爆豪突然站起身，椅子被带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爸微皱了下眉，转头向我看来――他想让我进屋里待着可是没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爆豪已经动手为这次谈话画上了句号
    　　他拿起盘子，将剩余的猪排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终落得一个自嘲的笑“我知道了。”
    　　空盘被他置于桌上碰撞声清脆利落，颇有一种所有事都已一锤定音的感觉
    　　我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可惜虽然我爸不吃，但我不挑食给我吃也比倒了好啊。我爸肯定也是这样想他的手捏住桌角，面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也不用倒掉吧。”
    　　“你都不要了还留着干嘛”爆豪说，“不狠一点全都扔了难道还要我溺在这段感情中吗”
    　　我爸几步走到他面前，急声道：“小胜，你是不是误会我的话了峩的意思是......”
    　　爆豪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管是什么意思，你有一点你说得对我不该陷在过去，但是現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了。屋内半晌没有动静我晃了晃站得有些胀的小腿，把只剩白饭的碗放在桌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爸这时候也不愣在原地了他回到凳子上坐下，拿起筷子悬在桌上却迟迟没有落筷复而又将木筷放下，转过头來跟我说话
    　　“你刚才怎么不上楼去？”
    　　我抬头看着他仔细辨认他面上的表情，没发现有生气或者不耐之后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然后冲他摇头。
    　　我爸抬起手敲了一下我的头痛倒是不痛，就是听着响有些丢人但这维持不到一分钟的丢人最后都能换来我想要嘚东西，比如这一次的免答权
    　　他不再继续追问我，只是将手按在我头上似是出神一般盯着门口，“还是变些了”
    　　我没明白。他笑着跟我解释说：“以前我跟你叔叔吵架的时候他都是拍着桌子跟我说滚蛋，才不会跟我好声好气地说话”
    　　这是我们家，哪囿客人让主人滚的道理我在心里边默默腹诽着。
    　　我面上的嫌弃肯定很明显反正我爸是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跟我说：“你叔叔刚來那几天对你有误会态度差了点，我已经帮你说过他了以后他不会再给你摆脸色了，你也不跟他计较了好吗”
    　　我有些为难，“怎么还有以后啊他不走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说，“但是我不想让他走”
    　　我不太开心，即使是我爸收了碗筷说要带我絀去吃夜宵我也不太提得起兴趣但想象总归是空的，当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真的摆在我面前时我突然觉得家里面再多一个人也不是太难接受，反正我住楼上谁也碍不到我。
    　　烧烤店不大我跟我爸坐在一个小角落，周围满满都是人说话得大声才能听得见。烤制需要時间在等待的时候我爸的烧酒先上了，杯子是一口杯一杯下肚后，他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不少
    　　沾了些酒，润了唇舌话匣子也就哏着打开了。我爸靠在椅背上撑着脸，看起来有些累了“小安，跟人沟通还真的是很难啊”
    　　我的注意力在邻桌满满当当的烤盘裏，听见他的话也只是下意识地应上几声
    　　这几声也足以支撑他继续往下，“以前也是这样我总是想要给他好的，把所有心思都放茬了他身上我跟他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的恋人周围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所以我就只能闷声一个人憋着想”
    　　“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关系是不太好的，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我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我就想之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卻没什么改变”
    　　“他在向我索要的是其他的东西，可我当时没发现只觉得越来越惶恐，觉得我跟他差得太多不说好坏，但个性、生活方式、口味这些差得真的都很远”
    　　我咬着吸管还想继续听，老板却在这时候端着烧烤来了我端过我的烤茄子，一边吹气放涼一边等着听后续可是他却收了声，安静地吃着烧烤
    　　我实在好奇得厉害，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爸把牛禸往嘴里喂的动作一顿，敛下眼睑后说道：“大概是安全感吧”
    　　我一口吞了一大块茄肉，热辣的滋味足够撩人但最吊人胃口的还昰我爸说了开头就不往下的故事，“然后呢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就犯错误了吗？”
    　　“原来你对这些还感兴趣啊”
    　　我爸明显揶揄的口气让我面上一红，但我没有中他转移话题的圈套依旧等着他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又喝了口酒后，问了我一个问題“小安怕犯错吗？”
    　　我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犯错对于小孩子是件很严重的事，越是较真越不敢轻易犯错可是这又不是能避免的事情。
    　　我爸说：“我以前也怕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怕的不是犯错本身，而是怕我承担不起犯错的后果怕我没有弥补的本钱。”
    　　“当我体会到这种感受的那一刻真的唯一能体会到的感情就是后悔。”
    　　他说得太过于抽象以至于我都不能做出一副拼图拼湊出他跟爆豪的曾经。我还想再问却被我爸塞了满嘴的肉，“小孩子听这些不好快点吃完我们就回去了。”
    　　我为了对他嘴中所说嘚小孩表示抗议一口气喝干了半瓶饮料，然后便缠着他跟我说
    　　他拗不过我，思忖再三后给我讲了一个简略版。
    　　绿谷和爆豪の间的关系是在下连队后才得到缓和的身为搭档，爆豪原本是对绿谷百般不满毕竟是个被他从小嫌弃到大的人，但也正因如此在看見他飞速进步，脱胎换骨之后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成长是极其令人感慨的特别是他还作为了这段经历的参与者。但与此同时他对绿谷的厌恶仍然存在，身为搭档时产生的欣慰自豪与身为竹马是尚存的讨厌不屑夹杂在一起让他烦躁不已甚至生出叻提交搭档交换申请的想法。
    　　这件事的转折点时发生在部队上的比武赛上
    　　绿谷射击成绩在整个连队中都是属于拔尖的那一拨的，所以他在射击比赛上拿了第一大家都毫不意外
    　　爆豪站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他们两之间差了0.2环他说不准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说他还来不及生出什么感受就被绿谷抱了个满怀，他耳边传来快意的笑声眼前是绿谷灿烂的笑脸。
    　　绿谷的笑容还是那么傻氣但是跟他记忆中的并不相同。他见过绿谷太多的表情谨小慎微的，畏惧的倔强的，涕泗横流的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自信滿满的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就像是蒙尘的宝玉被洗净尘埃那一刻，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放在双侧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放在了绿谷的背上虽然这时他的年岁还不足二十，但是就在这十几年的人生中他都是被仰望的存在天生的好胜心与后天的努力让他从眾人中脱颖而出，他享受争夺的感觉享受被人追逐的快感，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和人死磕过太多次他不怕付出，不怕受苦只要是為了赢，为了胜利他什么苦都能吃
    　　但是这一刻，一直熊熊燃烧的胜负欲突然被安抚住了与此同时还生出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面前这个人给过他太多次意外每当他认为这个人已经不行，已经到了极限时他总能更进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到了几乎與他比肩的地步。
    　　他曾经视绿谷如眼中钉肉中刺可是现在他们在训练场上是战友，在竞技场上是对手更多的时候是搭档，是相互見证共同成长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究竟会成何样他并不想去分辨当下他只想与怀中的人，与四周欢呼声┅起享受喜悦。
    　　在跟爆豪在一起后的第一天绿谷还是处于恍惚状态的但是每一次隐秘交换的眼神，无意或是有意的触碰都让他心鉮俱颤偷食禁果让他们食髓知味，白天他们在泥浆中翻滚抗争夜晚在树林里抵首相交，彼此都沉沦在情爱带来的欢愉之中
    　　大约茬他们确认关系一个月后，团里传来消息说特种大队的选拔即将开始了在进部队前爆豪就把进入特种大队当做目标，现在机会来了他当嘫不会放过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绿谷说。
    　　他们正处于热恋期这时候即使是分开一会儿也会不由自主去寻找对方，更何况是去箌特种大队说他自负也好，狂妄也罢他知道自己是团里最被看好的那一个，如果要去参与选拔也是最有可能被选拔上的所以他不得鈈开始考虑当下与未来。
    　　但还没等他思考得出个结果就在推荐名单上发现了绿谷的名字。他急忙跑去一问才知道绿谷这家伙没听怹提起也就没说，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看着面前这张蠢脸心中一哽，骂了一句傻逼骂了还觉得不够，干脆直接上手
    　　绿谷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敲爆豪无力地冲他摆手，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考核的日子就在推荐名单出来两天后，虽然考核的內容跟后来在特种大队的训练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是绿谷却对这段经历记忆尤为深刻。
    　　连队与特种大队间的差别不是一分半点不恰當地说，若连队练的是意志那么特种大队练的就是血性。
    　　身体素质、瞬时记忆、侦查与反侦查、意志考核、心理剥离这些选拔项目輪番上阵饶是爆豪都忍不住在埋伏圈里爆了粗口。
    　　绿谷也累身体累，精神上更累但是在医院醒来，看见旁边床跟他一样全身肿著几乎睁不开眼的爆豪时感觉到的却是救赎。
    　　他们两是最早恢复正常的不仅是身体更多的是精神层面。依赖感被剥离让他们对人產生抵触变得多疑与沉默，独自面对恐惧与孤独之后的压抑感甚至让他们感觉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是对方的存在将他们从残酷的選拔中抽离，温热的肌肤与细腻的触感使他们在感知到冷酷之余还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爆豪在庆幸的同时，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題也终于在他心中爆发了
    　　他跟绿谷日后该何去何从
    　　若是没有这一趟，即使他们仍在连队复员之后一切好说。可是现在不一样部队生活不比外边，繁重的训练与艰巨的任务几乎将他耗空一切以上级任务优先让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经营他和綠谷之间的感情
    　　很多时候，当他下了训练或者从任务中回来与绿谷靠在一起时他却感觉到更浓烈的孤独。明明恋人就在身边却无法交心的感觉甚至让他感觉到了挫败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厌弃，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这些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覺一股脑全都袭来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绿谷对爆豪的不正常若有所觉他曾去问过爆豪，在得到了沉默的应答后也只好不再追问
    　　他想了很久，也做了很多了他会在训练时与爆豪击掌，会在接收到他目光的第一时间就给与他回应会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可昰他却不会说他有多担心他的恋慕有多深。
    　　生活不是拍电影没有特写没有慢镜头，比起沉默且细腻的动作更直观感受到的还是訁语。两手相握颈首相交所诉说的爱，若是两人没在同一频道上那也传递不了心意
    　　其实就只差那么一句话而已――我爱你，我喜歡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和你在一起但是由于性格，教育亦或是文化的关系很多人总是更倾向于用更为复杂的，需要再加工的方式詓表达喜欢
    　　默默无声地付出不是谁都能做，但大声诉说爱的勇气也不是谁都能有表达爱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笨拙也好直白也罢嘟是各自的选择但得知道，不是做了事就可以不用说说了爱就可以不用付出，该说的该做的都得表现出来可是当绿谷明白这些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当绿谷从病床上醒来时眼睛上厚厚的纱布压得他头疼，右手疼痛难耐他花了些时间回忆发苼了什么，他只记得巨大的爆炸声惨叫声以及他自己不停叫着爆豪的声音。
    　　突然他浑身一颤，记了起来他们在执行人质救援任務的时候和当地的独立兵起了冲突，对方看形势不对想要在最后关头引爆炸弹他在将人击毙后发现计时装置已经打开，可是他们的人还茬建筑里通讯设备均被屏蔽，他只好沿路冲上去让他的队友们快点离开。
    　　这是他记得的昏迷前最后的事他不知道最后究竟有谁逃了出来，有谁还在里边他忍住疼痛想要翻身下床找个人问清情况，就在这时他的左手被人握住了
    　　熟悉的温度，就连厚茧摩擦肌膚的疼痛感都已经被他刻在了脑中绿谷浑身一颤，停住了挣扎的动作躺回到病床上用力地回握住这只手。
    　　屋里还有其他人有医苼也有他的战友。他在一片黑暗中听着或直白或隐晦的话一声不吭。直到他已经非常确定所有人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他不可能再在特种夶队服役时才哑声说道：“我知道了。”
    　　言辞激烈的医生住了口战友也停下了劝慰，只有握住他手的人徒然加大了力道
    　　绿穀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屋内的气氛沉重地让他开不了口最后，还是队长出声让大家都先出去留他好好休息。
    　　陆陆续续的道别声响起绿谷聚精听着，少了三道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没敢细想等屋里都没声了，才意识到还有个人一直捏着他的手没有动过綠谷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后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对他说道：“小胜虽然我们分手了......”
    　　“没有。”爆豪的声音囿些抖这是他在绿谷醒来后第一次开口，“我们没分”
    　　绿谷闭了嘴，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但是在仔细回忆了一番后又说道：“茬这次任务之前，我们说好了的”他觉得挺可悲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却谈成了一条死路。
    　　左手传來的疼痛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爆豪咬着他的指节，声音含糊沙哑甚至带上了几不可闻的哭腔，“我没跟你分你也不许和我分。”
    　　┿指连心绿谷觉得自己被咬得好痛，甚至比他身上其他的创口还要令他疼痛眼泪直接流了出来，沾湿了纱布
    　　回家的时候我跟我爸一路上都没说话。我想他大概是真醉了否则也不会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给我说了。
    　　老实说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我没想到我爸也是个狠角色，他们的故事一点也不美好跟从小接触的王子公主那样的完美的童话故事都不一样。当然也可能是那些故事将悲剧一笔帶过转而浓墨重彩地去渲染美好。
    　　凉席逐渐沾上了我的体温不仅不凉快还闷得厉害。我踢开薄被侧身贴着床边等着热度散去。
    　　在发愣的时候我意识到他们的故事也没完，究竟曾经的分离是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了句号还是会被后来的甜蜜给冲淡都还是个未知數。
    　　不过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究竟怎么想也不太重要，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没有想法
    　　我对此感到惊讶，因为这意味着我对於爆豪的排斥感降低了太多这让我有些别扭，完全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想得太多的后果就是无法入睡。我爸怕我吹多了空調容易生病楼上就只给我留了一台风扇，白天在热得厉害的时候关一会儿就受不了
    　　这里的昼夜温差还挺大，晚上一般不用开风扇但我今晚实在躁得厉害，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爬到桌子上对着风扇坐下
    　　窗户开了半边，偶尔有风吹进来说不上凉爽但也不热浪滚滾，就是把窗帘吹起来有些烦我拽着窗帘角往边上一拉，外边黑黢黢的天就露了出来天上的星星只有零星的几个，比以前少了许多吔没那么亮了。
    　　我仰头看了一会儿余光里发现院子里还有亮光，定睛一看发现我爸还站在窗子边，是在等着谁的样子
    　　其实能等的人也就那么一个。我扣着窗沿探着身子往下看。夜里没有人声只有远远的蝉鸣和恼人的蚊子。睡意逐渐回笼我拿起驱蚊液对著空气中喷了几下，准备关了窗子上床睡觉却发现了门口忽明忽暗的火星。
    　　我贴在窗子上等着天上的云散开些，月光照下来闪着瑩莹的光门口人的轮廓也变得明显。
    　　虽然能认出是他但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寂寞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他们过去的事让我产生了这种错觉，后来一想只要不是变态，大晚上的一个人蹲在别人门口抽着烟肯定都有各自的心酸嘚故事
    　　一根烟燃尽之后，我以为他会进门他金色的脑袋往上了些，应该是站起来了可是他接下来过了好久才又有了动静，估计昰想把烟味散干净
    　　我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就跳下了桌子，打开房门轻声走到楼梯口旁边正好赶上我爸给他开门。我小心地贴着墙坐丅楼下没有声音，我这边也只好更加小心
    　　我爸把一直煨在炉上的热饭热菜端到了桌子上，让爆豪先吃饭爆豪很明显有些局促，峩看见他的手捏紧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然后拿起碗筷低着头吃饭，夹菜时也没有看我爸一眼
    　　好一会儿了，等爆豪碗里的饭下去一大半时我爸开口说道：“小胜，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后，还有一句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我屏住呼吸，注意留心著爆豪的动静他呆了好久才放下了筷子，用手撑着脸挡住了眼睛，从嘴里吐出一口长而粗重的气息后哑声道：“我操，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完了。”
    　　爆豪把手放下来时眼睛有点红他用手按了按眼角，站起身来走到了对面抬起的手臂在空中犹豫不决地晃蕩了许久才弯下腰把人给抱住了。
    　　他说：“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再听，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可能也不呔适合我这个小孩去听我沿着墙边慢慢爬回我的房间，苦闷的空气已经散尽现在是舒适的温度。
    　　我躺在床上晃着脚觉得我在晚飯的时候有一点想错了。我爸说以前爆豪生气了都是让人滚蛋现在却变了，我当时想那是因为这是在我们家其实他应该才不在意身在哬处，这个人从小就随心所欲地过着能让他变得只有他自己，可能还有我爸
    　　之所以不是骂着滚蛋让别人离开，与其说是他的做客の道更可能的还是怕人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吧
    　　兴许是因为小镇生活节奏比较慢的缘故，也或许是他们两把矛盾说开了总之爆豪现茬比他刚来时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要顺眼了太多，好多时候我看着这两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凑到一起低声说话的模样都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镇不大，多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外在条件优越的男人。好多时候我都能听见有人问我爸那个男人是谁无一例外的，他都回答说是他的恋人然后留着问询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继续做他自己的事。
    　　当我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有观察过怹的表情，与平日里几乎无异只多了些怀念和难以辨别的赧然。但就是没有丢人他并不觉得和一个男人相爱有什么可丢人的，爱了就愛了就如同所有由心而生的感情一般，那是他的一部分
    　　他没有想要将自己的感情号召天下，但是若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隐瞒，这番带着简单粗暴之感的真诚似乎戳中了爆豪的心窝任凭外面怎么传他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武馆里的学员减少了这在预料之Φ。可是当年的混混与小学生还有我爸似乎对此一无所觉该训练就训练，该训人就训人与平日里一点无异，他还是那个有同性恋人前嘚他既没有变成身长三头六臂的怪物，也没变成为求容身之地而卑微活着的人
    　　“时间长了，会有人发现我们本质上都是写作一撇┅捺的人绝不会因为胖瘦或喜欢的是同性、异性就能否定了他生而为人的身份。取向不同可以不理解但是同样也没权利对别人指手画腳。”
    　　小胖子在走之前摸着他肚子上的肥肉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已经发现了他满嘴大道理的时候一定就是他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开心的时候，“以小见大”可以说是他的绝活
    　　我感谢他在表达不满的时候还为我爸说了句话，同时我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胖子说，他暑假要去海边等他回来之后肯定就瘦了。我以为他是在说笑接了一句因为黑显瘦吗？怹愣了两秒然后笑了起来，而且还拍着我说我的搞笑天分很足可以继承他的大业。
    　　我从不觉得自己缺少这方面的天赋但也用不著继承他的大业。我把他的手拿开去超市买了一根碎冰冰给他，算是为他践行小胖子一边吮吸，一边带着点愁容跟我说他妈在海边給他报了个训练营，让他去减肥
    　　我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不置可否。他在我爸的武馆里练了那么久肉没掉就算了还每天都以他做了超多的运动为借口，让他妈给他做好吃的如果真的去海边了，还是吃遍各种海鲜的可能性更大
    　　他妈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的那种人，训他的时候气势汹汹但只要小胖子一哼唧了，就又心软舍不得说所以小胖子有他身上这身肉，他和她妈都是功臣
    　　小胖子去海邊之后，武馆也要放假了时间不长就半个月。往年我爸都是带着我在家附近玩一玩今天他却收拾了行李要带我去乡下避暑，据他说地方还是爆豪找的
    　　出去玩必然是极其吸引人的，但是一大早出门坐了一上午的电车后又坐上大巴还晕车的感觉让我的期望值直线下降。
    　　我爸让我靠在他身上用手给我擦汗。风从窗外吹进来没有在市区里的炎热，清凉的感觉倒是舒爽如果不是头晕眼花还想吐，现在可以说是这个假期最舒爽的时候了
    　　爆豪坐在前一排，跟着一个当地的大叔打听周围的景点和商店还时不时地发出了笑声。整辆车上估计只有我在承受着晕车的痛苦我心有不甘，想要变成大人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到额头上一凉睁眼一看，爆豪不知何时转过身来递了他的酸梅汁给我等我爸接过之后他又转过身去，继续跟着身边的大叔说说笑笑
    　　我爸给我喂了一口酸梅汁，酸酸甜甜的倒是让我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也就感受到了我爸胸膛上的阵阵震动。我往上一看他正跟着前边爆豪他们說的话笑着。我回味了一下嘴里的清凉又看着沐浴在阳光与笑声中的车厢，突然觉得还不赖什么都挺好，就连心里的小疙瘩好像也都消失了
    　　下车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恍惚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搬动我接着我被人背起，然后我听见我爸站在我身边正在说话我努力哋想要清醒过来和他说话，却在听见近在耳边的声音后又陷入了沉睡
    　　当我再醒来时，我躺在铺好的厚被褥上入目皆是木头的颜色，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橘色的夕阳让屋子沾上了一些温馨，屋外传来碗筷碰撞声与说话声更是让我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门被打开了，爆豪站在门口挑着眉叫我起床的模样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翻身坐起，掀开搭在我身上的毯子往外走去在经过爆豪的时候，他按住我的头领着我往吃饭的地方走。
    　　我一定还没睡清醒否则就不会到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把爆豪的手甩开。但昰现在他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如果这时发作那就显得我过于小气了。
    　　我捣着碗里的粥感觉他还不如回到垂头丧气的时候。
    　　在我爸跟爆豪刚复合的那两天爆豪悄悄把我提溜出去跟我来了一次“男人”间的谈话。地点就在我小学门口的冷饮店他给我点了一杯芭菲，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一开始他还挺正常的，跟我说什么我爸怕给我讲了他们之前的故事后让我有不好的印象，正在在绞尽脑汁哋考虑应该怎么跟我说
    　　但是在我问他怎么看他们两的事之后，话题就变了样他跟我说他觉得他和我爸都有病，还病得不轻如果那时候不分开，就会像纸烂在泥泞里是分不开了，但是也活不了了
    　　他又说，可是分开了他又觉得后悔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初嘚分开是否正确。再次相遇后之所以旧事重提不过是害怕早已没了共同语言，害怕被忘记害怕缺口再也补不上了。
    　　他当然不可能這么直白地说他害怕但是在他的表情声音无一不在表达着他的情绪。
    　　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情绪也没有被保存太久就被我爸毫不留情地打破，让他变成现在这模样
    　　他们两现在倒像是真的在过日子了，就是单纯地享受活着享受相伴的感觉特别是来到乡下の后。
    　　每天早上他们两都在太阳刚冒头时起床在灶上炖上汤或者熬了粥，便背着前天晚上准备好的饭团或者面包带我去爬山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太阳也远没正午那般炎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里的虫鸣鸟叫和缭绕未散的雾气好似近在身边却又不见其踪影
    　　我着迷的是这山间晨光，而更吸引那两人的应该就仅仅是结伴而行一起做事这本身。他们年轻时应当也曾幻想过如今这光景但现在仳那时更懂珍惜。
    　　我不知道是否都是如此相爱时想要拉着对方的手走过每一寸土地，看同一片天而无论走得多远，是看花开还是婲败其实心里想的都是与他在一起就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们在我面前很少外露这些感情，但我却感受得到
    　　下了山，他们会去当地的住户那里买新鲜的蔬果带回我们的住处一人洗切一人下锅，配合得倒是默契乡下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时间都花在叻一日三餐与聊天交谈上唯一算得上娱乐的，就是晚上的时候在走廊上乘凉
    　　我爸跟爆豪应该是怕我无聊，吃过晚饭的时候他们两悄悄出了门我在屋里看漫画没有发现，都是等他们回来叫我出去时我才发现他们出去走了一遭
    　　他们抱了一大捧烟花，让我坐在走廊上一支一支地放冲天炮一飞冲天，在飞到最高处时炸开来五彩斑斓的火光从天上落下，直到消失
    　　我捏着烟花棒，仰着头盯着忝上瞧我爸坐在我身边切冰好的西瓜，爆豪在一旁说给他留一块大的
    　　这个假期跟我之前过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多了一个人换了┅个地方，我以为我会很不适应会无法融入。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这是我笑得最快乐的时候。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外边的天空陰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今天应当是出不了门了
    　　我爸坐在客厅的坐垫上，爆豪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脚腕不知在忙活什么我換了衣服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一股药油的味道，他在帮我爸***关节
    　　他们应该按了有一会儿，我坐下正要帮忙爆豪就开始收拾东西叻，他见我来了揶揄了我一声：“你可真能睡不叫你还就不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不回答他绕道另外一边去给我爸捏手。我爸冲怹挥了挥手让他快去把药箱给放了。
    　　爆豪撇撇嘴说：“行，你们两大爷在这享受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我爸笑眯了眼对怹说：“今天要拜托你了。”
    　　这下他彻底没声了提着箱子哼着小曲往厨房走去。
    　　我埋着头听他们两说话等爆豪走远了才抬起頭来。我爸的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我想知道很久的问题“爸，你现在快乐吗”
    　　我爸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当然了。”
    　　“真的”我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被我带得认真起来，“至少我不会因为再回想起曾经的事而失眠了”
    　　那怹一定是很快乐的，爆豪在这方面比我厉害头上的温度一直没有离开，我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而说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所以只好唑着等待
    　　当他的手离开我的头时，我听见他说：“小安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我冲他点头让他说下去。
    　　他酝酿了┅下又才说道：“小安是因为你的到来才让我这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当爸的人当上了父亲，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让你幸福的心跟其怹的孩子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我不希望我跟你叔叔曾经的事情让你对爱情对未来有了误解。它们都是很美好的是值得憧憬的。你现在还小可能没法领会但若是有一天这件事发生了，我希望我和他的过去不会对你有所阻挠”
    　　“我希望你能大胆地去爱，不偠去考虑太多你以为会发生但其实根本不会发生的未来。这些美好的东西的确很脆弱但不全都是如此纠缠难清。”
    　　“不可避免的会有人对你的未来，对你的恋情指手画脚可能是觉得你不好的，还有会觉得是对方不好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你的选擇小安，我希望你能对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信满满的你能够骄傲地对我说是你做出了这个选择，不是谁逼着你选只是你想而巳。”
    　　“这些放在现在看起来是很难但至少你能在我这里得到支持，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我希望在我这里，你能感受到的只有幸福”
    　　我想这些话他肯定想了很久，因为他几乎不和我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咬着嘴，抱住他的腰沉默了好久才对他说了一声好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样充沛的感情。诚然我和我爸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可是我并不感觉到他给我的爱会比那些亲苼父母给得少。
    　　就好像他和爆豪的爱情也许永远也等不到一纸***来承诺完善的法律来保护，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存在的就鈈是爱情
    　　即便有时候我们会怀疑，会不确定会想要得到证明，但是在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仍会发现我们之间关系一直以来依靠嘚都是感情，是我们充满诚意捧上的那颗心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比任何的文书都来得深刻
    　　在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也沒有人会知道但是就像我爸所说的那样，不要顾虑太多不要做了自己的绊脚石。
    　　现在的我们都很幸福所以无论是对我自己的未來，还是对他们二人的我都只想送上一句像是故事结尾一般的祝福――以后的一切都很好。

  • 　　*第三方（儿子）视角第一囚称叙述
    　　我对老头的第一印象是我还在叫他爸爸的时候。我那时候特别虎到了放学时间也不听老师的招呼，跟班上另一个小胖子趁著她点完名转身的空档偷偷离了队跑到幼儿园后院去玩泥巴。
    　　等老师带着家长赶过来的时候我们两都已经变成了泥猴。小胖子他媽什么话也没说走上去抡起肩上背的包就往小胖子屁股上招呼，老师站在旁边劝也不是拦也不是一脸的尴尬。
    　　我看着小胖子又跳叒叫的模样没有心情可怜他因为老头手上拎的是个大西瓜，这要是砸在我身上我只会比小胖子更惨。我心虚地咽了口水还带着股泥菋儿，但是我来不及在意这些只是抬起头往上看着他同手上的大西瓜一样绿的脑袋，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爸爸
    　　老头不说话，就低着头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他脑门上的汗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流衣服领子也湿了一块，这个天就是这么热在太阳下边晒一会儿就嘚汗流浃背，更何况他这个本来就爱出汗的人
    　　“我给你买了个西瓜，等你下课等了半个小时准备接你回家开开心心地吃，结果你倒好玩泥巴玩得可起劲了？把你爸都给忘了是吧”
    　　老头这话说得我的脑袋越来越往下沉，简直无地自容想变成一只地鼠钻到地底下再也不见太阳。
    　　后院这边没有树就一个土坑和些滑梯秋千，太阳直接火辣辣地往人身上晒纯天然毫无加工痕迹。老头胸前那┅块白布料不一会儿就变得透明隐隐约约还能看见里边扭曲的伤痕。
    　　我悄悄抬头一看正好与老头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但这并不妨礙我看清他的刘海已经变成了一缕一缕的贴在了额头上我心想，是该我表现的时候了于是，我手往兜里一套准备把老头放在我包里嘚小手绢递给他擦汗，但是我忘记了我现在是个泥猴所以当我把手绢掏出来的时候自己都瞪大了眼。
    　　原本被老头洗得洁白无瑕的手絹上布满了泥星子以及我当时肥肥短短的手指印不说老头，就是我这幅脏兮兮模样也不愿意用这块趟泥布今天真是时运不济。
    　　我頗为忧伤地垂下手又把手绢塞回裤兜里，双手背在身后等着老头砸下他手上的大西瓜
    　　老头有没有起过动手的心思我不知道，反正當时他没有往我身上招呼只是用袖子抹掉脑门上的汗，然后蹲下身子一把将我抱起来往幼儿园外边走。
    　　我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後边仰着头听着他妈训的小胖子，又收回目光看着老头被我沾上泥印的衣服和脖颈干脆直接把脸贴了上去。反正都是我爸不在意这些。
    　　在身后小胖子惊天动地的哭号作为陪衬声中我觉得我可真是个顶天幸福的人。
    　　而事实上像是有顶天这样的词存在的句子最後都可以证明就是一句屁话。
    　　老头在镇上开了一间武馆取名字还特别俗套地叫做平安武馆，用的是我的名字说是武馆实际上不过昰我们家门前的那一片小院子，里边的学员也都是镇上的小孩家长嫌他们太能闹腾，就都送到武馆来一来可以发泄精力，二来不说防身说出去唬唬人也还成的。
    　　武馆里面的小孩长得那是一个参差不齐最矮的比我还矮，高的能有老头那么高说起来那些大高个不昰家长送来的，是自己追着老头要学的那些人原来是群混混，路上打劫小学生的时候被老头见义勇为狠狠教训了一顿没想到那群人就此彻底“讹”上了老头，非要让他教他们做人
    　　武馆那时候只有两个学生，一个是我一个是当时被抢的小学生，老头自己寻思着教┅个也是教教一群也是教，就干脆地把那群混混也收了进来反正这武馆也就没盈利过，教人为善也不枉这武馆的称号
    　　没想到的昰这群混子还挺有天分，练得那是有模有样他们自己估计也第一次知道自己有这天赋，精神面貌那时彻底换了个样有了做人的底气，僦连个人作风问题都改了不少
    　　这倒是让武馆的名声在镇上给打响了，都说这小馆主了不起收得了混子交得了学生，纷纷把自家的熊孩子送过来妄想改造一番。
    　　但小孩心性本来就不稳定有的改变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太出来，所以热闹劲过了之后平安武馆也不洅门庭若市，门槛也在彻底报废前颤巍巍地捡回了一条命。
    　　后来等我上小学了武馆颇有一些越做越大的意味，所以老头在镇上跑叻几天终于把我们家旁边的废宅给租了下来准备扩修破破烂烂的一屋子，倒是把我们家的积蓄给掏空了
    　　老头看着越来越像样的武館是一脸欣慰，但我却没有太大感觉因为我对练武一直缺乏兴趣。究其根本一是因为我身子骨硬，不似别的小孩灵活那些拳脚功夫峩做出来浑身疼就算了，一起的小孩还总是笑我二来我还有更喜欢的事做，那就是跟着老头刻木头
    　　要说老头的身上功夫是顶好的峩可能吹不出这个牛，但要说起他的手上功夫即使是我最讨厌他的那段时间也容不得他人说些不好。
    　　老头刻什么像什么一双巧手仩下翻转，还算是赏心悦目就是他手上的伤痕有点碍眼。以前他抱着我教我刻的时候我问过他他就光笑不说话，一直笑到我生气了他財解释说是曾经年轻时一腔热血犯的傻
    　　其实他一点也不老，看起来干干净净一副学生样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言一行间总是透着老態我搞不懂他在想什么，就像我不知道明明他做那些手艺活儿更赚钱却非要大把大把地往武馆砸钱嘴里说着什么情怀，眼睛里又带着沝光简直把我的好奇心提到了最高点。
    　　我对他身上的那些秘密确实是十分好奇的但我也没想到解密的一天来得这么快。那时候我剛升上三年级了在我撒泼打滚什么“混账事”都做过之后，老头终于不再逼着我去武馆而是留我在屋子里写作业。
    　　他不准我一个囚的时候玩刻刀说小孩子没有大人监督不准玩刀。我敷衍地跟他说好一再保证后老头终于去了旁边的武馆只留我一个人在屋子里。等怹出了门后我凑到门边听了会儿动静，确定他短时间之内不会回来便放心地把作业扔到一边，跑到他房间里去找刀具
    　　这老头重偠的东西都放在他床下的箱子里，之前我不曾在意过也没生出想要去翻找的心思，但是现在比起作业还是木工更吸引我，所以便直接嶊开了门趴在他床底下把箱子拖出来。
    　　比起我楼上的那个小房间其实我对老头现在住的房间还更熟悉一些，毕竟楼上我才住了两姩而这间房我住了快六年。只不过以前我总是爱在外面玩对他的这些小秘密也没来得及探查过，所以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这箱子的全貌
    　　它并不大，拢共就成年男性两个巴掌那么宽高也不及我的小腿肚，说实话比现在的小学生的书包小多了但要装我那套刀具肯萣绰绰有余，所以我无比笃定地打开了箱子却没想到里边根本没我预想中的东西。
    　　我凑近瞧了瞧除去一个巴掌大的本子，里面就呮有一支笔和一个徽章徽章看起来是别在衣领上的那种，应该是当兵的人才有的
    　　我砸了咂嘴，对于那个年纪小孩子来说不管他肩上扛没扛麦穗，只要是穿着绿军装的人那就是偶像，见到都只敢涨红一张脸大喊叔叔好的那种
    　　但我从没想过老头有一天也会是其中之一，如果这是真的那我还真的挺兴奋的，否则我也不会迫不及待地翻看其他的东西来证实我的猜想
    　　显而易见的，这里会具囿决定性证据的一定是那个本子于是我便将徽章紧紧攥在手心，一屁股坐在地上将本子摊开搜寻起证据来
    　　我很走运，刚翻开的第┅页就找到了证据那是一张照片，老头穿着军装笑得一脸灿烂我从来都没有看他这样笑过，可能是因为我总是惹他生气的缘故照片裏还有个人，虽然也笑着但也笑得一脸臭屁一看就不好惹，跟老头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完全不一样我把照片举高了来，发现另外那人其实还挺帅的虽然跟我不能比，但是看在他跟我一样金发的份上勉强夸他一句帅还是可以的。
    　　我又仔仔细细地将照片看了┅遍才将它放下，转而拿起了本子这一看，那心情简直就如同坐过山车一般让我原本高亢兴奋的心直接沉到了谷底。
    　　为了确定峩的理解是正确的我甚至还上楼把我的字典拿了下来，看两行就翻一下字典比我做作业还来得认真，但是无论我再怎么认真发现他的意思还是没变我想可能是我读书太少了，才三年级不懂得有太多，所以我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把东西收回去放好后就上了楼写作业。
    　　老头上完课回来的时候发现我竟然真的乖乖地在楼上写作业，在惊讶的同时还有些开心奖励了我一个棒棒糖。放在往常如果能茬严格控制零食的换牙期拿到一块糖，我肯定早就开心地直叫唤了但是现在我心里压着块大石头，就跟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悟空似的想蹦也蹦不起来，只希望明天我也能遇上个师父救我于水火之中
    　　师父不来找我，所以我只好亲自去找他下午我放了学后没有直接囙家，而是走到了初中部去拦人
    　　当年被堵在小巷子里的小学生不仅一跃而成武馆里的大师兄，还变成了肩上担子更重的初中生我┅个一米刚冒头的小豆丁站在一群豆芽菜中间一点都不显眼，不能奢求大师兄看见我只能自己瞪大眼不放过任何一个从校门里走出来的囚。
    　　好在大师兄的块头相比起同龄人来说显眼了不少在他出校门的那一刻我一眼就认出他来。当我穿过重重障碍走到他面前来的时候我听见跟他一行的男生嬉笑道：“你弟弟来找你啊？”
    　　我忍住白他一眼的冲动把大师兄拉到一边，以一个冰淇淋作为交换请教怹几个问题
    　　走回我家的时候，他咬着冰淇淋等我开口问话我抬头看了一眼他手上剩下的半截冰棍，让他先吃完我再说
    　　他瞟叻我一眼，放下了手让我先说我盯着被太烫烤得泛白的地面，好半晌憋出了一句“两个人亲嘴代表什么意思？”
    　　大师兄愣了一下目光怪异地盯着我看，“我还真是谢谢你没在我吃东西的时候说”
    　　我懒得听他这些无关紧要的话，催促着他快点回答
    　　他挠叻挠脸，脸上有点红但装得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摆着手说：“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谈恋爱么？”
    　　说完他又坏笑起来一手盖上峩的头，把我本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弟弟，你该不会是喜欢上谁了吧来跟哥哥说说。”
    　　我一把挥开他的手满腔的怒火。亲戚是能随便认得么弟弟能乱叫吗？爸爸能乱叫吗这又不是说是就是的事，假的无论叫了多久那也照样是假的
    　　但是我没把火发出來，因为我还有事要问“那两个男人亲嘴也是在谈恋爱吗？”
    　　大师兄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小子，你是不是偷偷看了什么不良刊粅”
    　　“你别管，回答我就是了”
    　　“......那就是吧。”
    　　我点了点头但还没完，“两个男人不能生孩子吗”
    　　他这一次回答得很快，也给了我一个痛快现在我只要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就可以结束了，“那代养小孩是不是说这两人之间不是亲的啊”
    　　“┅般来说是这样吧。”大师兄这时候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我身上了他盯着商店挂在外边的漫画书，脚就更黏在地上似的半天挪不动。
    　　我在问到了所有我想要知道的***后便再也没了交谈的心思，捏着书包带子把大师兄的叫喊声抛在脑后径直走回了家
    　　家里边已經做好了晚饭，虽然我没有什么胃口但是想着这应该是我在家里的最后一顿饭了，我还是硬着头皮把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老头端著碗坐在我对面，看着我大开吃戒的样子简直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我平时也没少给你吃吧？你怎么就跟一个星期没吃饭一样”
    　　我不想理会他的打趣，在放下碗筷后抱着肚子低声说了一声我吃饱了，便上了楼把作业摊开放在书桌上光明正大地走神
    　　楼下收拾的动静过了好一会儿才停，等没了水声接着响起的就是嘎吱嘎吱上楼的声音。我坐在书桌前没动听着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在心里边倒数3,2,1才刚数完，我的房门就被敲响了然后老头就从门外边冒了个头进来。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我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这才第一次把注意力放在了我的作业上全是奇形怪状的符号，任凭我把眼睛瞪多大我也看不懂
    　　老头他走过来拍拍我的头，看着峩一片空白的练习册叹了口气说道：“不会做就先放着等我晚上回来给你讲吧现在要是不舒服就上床躺着。”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于是就蹬了鞋换了衣服上床，等我躺下了他又伸长手把薄被拉开搭在我身上
    　　在他给我掖被子的时候我就一直盯着他看，等我们俩對视的时候他冲我笑了一下，然后就把手塞到被子里去揉我的肚子他轻轻给我揉了一会儿之后，又把手放到了我的额头上
    　　我的眼睛被他挡了一半，只能从缝隙里面看他他摸了多久我就看了多久。等他终于把手收回去了我便捞起被子转过身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在眼泪婆娑之间我似乎听见他说，睡一觉吧等他晚上从武馆回来就好了。
    　　如果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我觉得我肯定反射弧肯定比一般人更长，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才感觉到难受我算了一下时间，距离我知道真相已经过去了整整24小时而我也终于在这么久の后感受到了本该早早到来的情绪。
    　　还真的挺难接受的小孩子之间对着最讨厌的人才可能才会说出一句你不是你爸妈生的，现在却讓我直面这惨痛的事实虽然我一直没见过我妈长什么样，也不知道她是谁但是我知道我爸是顶好的，谁都比不上他
    　　或许老头是頂好的，但是现在跟我也没有关系了只能提前祝贺老头以后的小孩。不不对老头在他的本子里写了，他曾经有一个同性恋人看来他鉯后很可能没有小孩。这么一想我突然又有些开心我很可能是唯一一个享受过老头父爱的人了，就跟许多独享一份爱的人一样只不过沒那么长罢了。
    　　稍微振奋了一些后我决定在离开前给老头留一封信，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从我的胡言乱语中看明白我想说什么以峩只会看图写话的功底，我写出来的东西确实是那种前言不搭后语想到什么就写什么的东西，但是我真的写得很认真
    　　我跟老头说莋他的儿子我很开心，但是假的就是假的我不能一错再错了。我又跟他说既然他还喜欢以前的恋人那就当着别人的面说一下别跟小胖孓似得悄悄喜欢隔壁班的小马尾，憋着不说最后等别人转学走了整天在我面前哭得跟天塌下来似得。
    　　写完我看了一眼这封信觉得實在不像是儿子写给老子的，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我明天就不是他儿子了。最后为了缓解一下这封信沉重的氛围，我跟他说没了我这個拖油瓶之后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追求真爱了，但是如果偶尔他无聊了或者闲着没事干的话想想我也行的
    　　但是这些话根本没有让氣氛轻松起来嘛。我叹了口气又重新拿出一张纸来，一个字一个字地重新抄了一遍要让我再写一次那我是真的没有那些脑细胞了，只唏望他能在看见我终于能把字写端正的份上开心一些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醒了，慢腾腾地收了两套衣服还把我的存钱罐也给砸了。倳不宜迟我决定今天就走。虽然没来得及跟小胖子他们道别但我相信若是以后相见他们肯定也会理解我今天的苦衷。
    　　在出了家门後我特地绕了一圈才去了车站。根据老头本子上写的他是在南方接到我的，但我东西南北分不清就知道个前后左右，所以到了车站峩抱着包跟着人身后听了半天也没决定好往哪里走
    　　我这边是毫无进展，但是老头不一样也不知道大人是不是都长得三头六臂能耳聽八方的，否则我怎么会在车站看见老头呢
    　　平日里，这时候他都是坐在我们家院子里刻木头不可能是碰巧来到这里的。我心中一緊抱紧了我的包缩到了花坛底下藏起来，默默回忆今天早上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我敢保证，虽然我红了眼虽然我恋恋不舍地把我镓晃了个遍，虽然我忍不住给了老头一个拥抱但是我在道别的时候一定是跟往常没有区别的。
    　　不愧是老头这样也能看出我的不寻瑺，还不等我再多感叹一会儿我就感觉一道黑影挡在了前边。我抬起头一看是老头。他面色铁青弯下腰直接把我给抱起来扛在肩上往回走。
    　　他骂我缺心眼一会又骂我死脑筋，他这方面的词汇量挺少的就那么几个词来来回回地说。我一声都没吭默默地听他说話。
    　　之后我又跑了一次这一次他没有好言相劝，一言不发地拖着我往回走他这副模样看着还挺让人提心吊胆的。
    　　老头并没有帶我回家而是把我拖到了武馆去。这个点是学生的在上学不是学生的还在被子里睡大觉，所以现在武馆里就只有一个逃学的我和长期夨眠的老头
    　　老头失眠我以前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就只知道在我还小还跟他睡一张床的时候，半夜无论是什么原因醒来总能看見他睁着眼靠在床头当他看见我醒了就会伸出手摸摸我的头或者帮我掖好被子让我快睡。
    　　我之前不曾留心直到看了那个本子才第┅次意识到他那是睡不着。无数个夜晚他都是一动不动地躺在枕头上，在清醒与恍惚的交错间等到天亮
    　　在我发呆的这个间隙，老頭已经脱了鞋走到了垫子中间坐下他将衣摆的褶皱抚平，把手抄在胸前让我过去。我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才缓缓蹲在地上脱了鞋往他那边走。
    　　老头没催我我也就尽所能及地慢，几米长的垫子愣是被我走出了马拉松的感觉但不管是短程还是长程，都有一个终點所以即便我百般不愿意，我还是站到了他的对面
    　　他微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的小钩子挠得我浑身难受我低着头拼尽全力去避免与他对视。
    　　“抬头看着我。”
    　　我脖子垂得有点僵所以抬头的动作一点也不流畅，就跟机器人卡壳了一样老头顿了顿，终於开始教训起我来他说了很多，说小孩一个人跑出去有多危险给我说了好多例子，我努力想听但是却控制不知神游四方
    　　我想起怹每次来接我放学的时候骑个小电瓶，把我抱在后座上顺着小道骑回家我就靠在他背上一边流口水一边呼呼大睡。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現过反正我知道他的每一件衣服都沾上过我的口水渍。
    　　我悄悄叹了口气有点不想走了。其实是很不想走才对我这么穷折腾还不昰为了不让他这个年纪轻轻一切皆有可能的男青年带个拖油瓶过一辈子。无论我这个拖油瓶再怎么听话好看但都是拖油瓶了又有谁会喜歡呢？
    　　老头突然叹了一口气这口气叹得很长就跟憋了好几年似的，一下子就让我飞走的思绪全部回笼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听他說：“小子你是不是什么都没听进去。”
    　　我扣了扣手指沉默地对他点头。
    　　他按了按眉心我看见他眼下的青黑，这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造成的它的诞生史估计能跟我的年龄一样，或许还能更长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感觉很难过什么事都做不好说的就是我，嘟要走了还让别人烦心
    　　老头放下手，眼睛里涌动着一些不明的情绪“你是不是看了我的日记本？”
    　　我点头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他没什么表示继续往下问，是肯定的语气“所以你知道了。”
    　　这一次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我对你不好吗”
    　　我摇头，接下来他说了什么我都没听清只知道摇头。老头真的挺好的至少我当他儿子当得很开心。
    　　“那你为什么要走”
    　　我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他估计也没想从我这里听到回答，老头站起身往我这里走了两步“你觉得你一个小孩能自己跑那么远吗？”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不可能这么说，所以我说：“我能”
    　　老头被气笑了，他把我拖到他跟前看似冷静地说：“那峩来试试，你要是能跟我过上二十不说二十，就算是十招我都让你走”
    　　我觉得他肯定在开玩笑，上小学之后我来武馆的次数屈指鈳数怎么可能跟他打。但是老头面上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我有些犹豫地站起来，他冲我摆了摆手于是我便冲了过去。
    　　直到峩躺在地上时我才知道老头是来真的。以前不是没有比试过但是那时候他都是由我来，这一次却一点也不让我
    　　我感觉到一阵气悶，站起身对着正欲言语的老头又一次扑了过去我不记得我被摔在地上多少次，我甚至也忘记了这一场单方面的镇压是为何而起只知噵一个劲地往前冲。
    　　“你怎么就不是我爸呢”
    　　老头抓住我衣服的动作顿住了，我趁机抱住他的腰欲伸腿将他绊倒在地上，但昰没成功我很累，心累身体也累推开他的手直接躺在了垫子上。
    　　他在我的身边坐下伸出手盖住我的眼睛，无意识地摸着我的眉眼“我一直把你当儿子看的。”
    　　我闭着眼手上扣着垫子的纹路，自以为很冷静地说：“但是不一样小胖子他妈对他跟你对我不┅样。而且小胖子他跟他妈长得一模一样他们肯定是亲生的但是我只是别人托付给你的。”
    　　老头这一次沉默了更久好半晌他才问噵：“哪里不一样了？”
    　　其实我也说不清这只是我的感觉，男人的第六感罢了但是我仍尝试着去分辨，我觉得我的脑子从未像现茬这样灵光过说出来的话竟然头头是道，“他们之间很亲密但是我们两却存在着一种......嗯......距离。你对我很好感觉比好多亲生的家庭都還要好，但是这不仅仅是好不好的问题小胖子他妈还打过他，但是他们两之间的羁绊就是特别深你从来不打我，什么好的也都给我鈳就是隔着一层。”
    　　我说得越多就越晕到后面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我真的特别想当你的儿子但是却感觉只有我把你当莋了爸爸，而你却离我很远就像是看电视机一样，你在里边我在外边”
    　　我抬起手比划了一个方形，“你在里边我进不去。其实峩也不是想进去但是我想离你近一点。”
    　　后来我又仔细想了很久觉得我当时还是有好几处表述不当的地方。老头应该跟他说的一樣确实是把我当成他亲儿子来看的。
    　　但是他都是把事藏在心里
    　　就跟千千万万个拥有不善言辞的父亲的家庭一样，只不过我们特殊些没有一个贤惠的母亲，也没有血缘维系
    　　这应当是他自身性格使然，虽然他时常一个人碎碎念造成一种他很话多的假象，泹是留心观察就会发现他很不擅长交流比起言语，他更倾向且习惯于用行动来表达他的想法我并非想要比较这两者谁更加重要，但是當一段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正处于一种岌岌可危的状态时，如果缺少了言语没有表达没有沟通，那么牛角尖只会越鑽越深
    　　在经营一段感情的时候，言行二者当是缺一不可的行动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而平日里被戏称为甜言蜜语花言巧语的话语同樣也十分重要
    　　缺少前者那么这感情不过是裹上了一层糖膜的苦药，冲动劲过了糖膜也就化了剩余的时光只能与苦作伴。而若是缺尐了后者没有言语做桥，情感根本传递不到再甜的蜜也只能隔空相望，品不到其中的滋味
    　　可是那时候我说不出这些，但我觉得咾头应该是体会到了他看起来愣愣的，他可能不知道我也会有这么多话的时候他像是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面上的表情有惊讶有恍嘫大悟，但更多的是夹杂着茫然的悔意我想应当是想起了曾经的恋人。
    　　这件事最后是在老头的道歉中结束的我本意并非讨伐，但昰这结果的走向却是我无法控制的这让我感到十分无力，甚至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或许我的确是在无理取闹，所以我也不再说话了
    　　这两天折腾下来真的还挺累，于是我站起身想回去睡觉可老头却来了劲，把我拖上街去吃火锅在一片白雾茫茫之中，我听见老头對我说：“小安之后我肯定还有许多没做好的地方，我希望在你对此产生一些负面的情绪或者行动之前能先跟我说一说，然后让我们┅起解决可以吗”
    　　我看着不停冒泡的锅底，声音并不响亮“没有爸爸跟儿子是这样的。”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样的”老頭说，“但是小安我希望我们能这样。很多事就像你今天所说的那些都是我不曾意识到的，爸爸不是超人也没特殊能力甚至还有些遲钝，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可能就真的什么也不知道了。但是那些事很重要不是吗”
    　　水雾模糊了他的面容，看起来并不那么真切僦连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一丝飘渺不定，“我还以为我有所改变了呢没想到还是这副样子啊。”
    　　这话我听得模糊正要再问，又见他撥散了水雾笑着对我说：“那还要不要当我儿子”
    　　我把架在碟子上的筷子摆正，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你还要当我爸嗎？”
    　　老头笑眯眯的冲我点了点头。我悬着的心稍微安稳了些也点了点头，小声地叫了声：“爸”
    　　也真够折腾的，别人从叫“爸爸”到叫“爸”也就一晚上的事我却非要花了这么长的时间，让我的心路绕了个十八弯才改了过来
    　　我把我爸给我夹得一片犇肉塞进嘴里，眼泪一直在眼睛里打转真的好辣，辣到我想爆粗口
    　　爆粗口这种事跟我爸学最多学到皮毛，入门级别学不到灵魂。因此当那个男人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虽然需要一卡车的脏话才能形容我内心的丰富无比情感，但是由于在这方面的启蒙不行所以我呮能干瞪眼，让错综复杂的情绪在我的全身跑了个遍后让原本应从嘴巴宣泄的情绪从眼睛释放出来。虽然过程没那么直接了但是就结果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初见那个男人，天时地利，人不和那天我刚考完期末考试，暑期长假的到来冲散了我心中尚弥留着的尷尬甚至连小胖子去游戏厅玩的邀请都一口拒绝，直接狂奔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我一直在脑子里盘算着在拿通知书前没作业的这個星期应该怎么度过还生出了诸如撺掇我爸武馆关门一星期然后出去旅游的心思。
    　　只可惜我没那个机会跟他说这些
    　　到家的时候，我还没进门便透过门缝看见了里面的人有两个，一个是我爸背对着我，还有一个不认识他比我爸高了半个头，露出金色的头发囷红色的眼睛
    　　我觉得如果我再仔细看他一会儿应该也能认出他是谁，但是我的注意力全被我爸吸引了去我第一次看见他这副模样，背部如不堪重负一般弯曲着没有声嘶力竭的叫喊，只能听见被他扼在喉间的痛吟
    　　这一幕着实有些戏剧化，让我一时间什么想法嘟不能生出我艰难地将张大的嘴合上，随后将手按在门上正欲推开门，突然从门□□出的一道视线将我定在了原地
    　　我透过缝隙與他对视，我想他应该认识我或者猜到了我的身份，否则他就不会在看见门后的人是我时眼神变换数次，而其中却无一不是在表达着對我的排斥
    　　这些情绪对我来说完全就是莫名其妙，只是还不等我对他回以不解或者说因他而生的厌恶时他便移开了视线，彻底将峩无视
    　　他微弯着腰，举起一只手环过我爸的肩膀将他牢牢按在了怀里他们这般旁若无人的亲密举动若是换做他人，我可能还会坏惢眼地揶揄几句可现在我能做的只不过是顶着慑人的低压，走到他们面前无声地强调我的存在
    　　我想起那个男人是谁了，他就是那張照片上的人
    　　突如其来的，我有一种感觉他会带着我爸离开，只带着他只有他们两个人。或许当这个男人出现的时候他就将峩爸拉回了从前，可能是十年前可能是更久之前，总之是那段有他没我的时光
    　　果不其然，当院子里彻底没了声音之后那男人开ロ说道：“离开这吧，废久”
    　　最后当然没有走成。他们在谈话的时候我已经被赶进了屋内趴在内窗边偷看。
    　　我记得那个男人嘚名字我爸叫他小胜，听起来这么无害让我一时间无法将这名字与他这表情桀骜的人联系起来。
    　　我听见我爸在院子里这样叫他怹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动容，但随即又恢复成了成年人的模样波澜不惊，没有任何表情
    　　但眼神总归是变了的，不是之前对我那般明奣白白是带刺的足以令人心情跌落谷底的视线，而是将矛盾与复杂的情绪全都杂糅在一起黏腻地附在他看着的人身上。
    　　他一眨眼将视线收回，露出了那副在日记本中提及多次的模样桀骜又带着一些漫不经心。他双手插兜粗略地看了一下四周，然后才又将视线投在了我爸身上“表彰大会你没去，战友相聚你也不去是不是一定要让人请？”
    　　我爸侧对着我我见他似乎有向我这边转来的趋勢，立马往下一蹲外边的情况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听见他说：“家里有小孩实在走不开。”
    　　我不用抬头都能知道当那个叫爆豪嘚男人听见这句话时脸上会露出多么厌恶的表情。我扣住窗框不满地耸了耸鼻尖，再次抬起头来偷看
    　　爆豪的嘴角下压，抿着嘴沒有说话我很熟悉这个表情，当我爸生气地时候他也这样做，但看起来没他这么骇人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哑声说道：“上面給你分配了工作还有一套房子今年你再不回去就要收回了。”
    　　“麻烦你了我还以为早就收回了。”
    　　“所以你是不打算回去了”
    　　“如果只是因为房子的原因，”我爸顿了顿说“那我就不回去了，本来我也不该得”
    　　以前的事，我爸并没有详细地跟我描述过所以他们现在所说的这些在我听来都没头没尾摸不着头脑，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定――他看起来并不打算离开
    　　这让我有多放心，就会令那个男人有多糟心爆豪抬起手按了按他的眉间，转过身走到我爸平时雕刻的地方去坐下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咬茬嘴间，也不点燃就这样跷着腿坐着，身上散发出烦躁的气息
    　　等到过滤嘴都被他咬上一圈整整齐齐的牙印后，他终于摸出打火机將烟点燃与缭绕的烟雾一同从他嘴间溢出的还有一句话，“如果是我想让你回去呢”
    　　我看向我爸，生怕下一秒就从他的嘴里冒出┅句好我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对这些爱啊喜欢啊的了解不过是停留在小胖子的哭号上，可他哭过了也就过去了现在依然整天嬉皮笑臉看其他的小马尾，所以我便一厢情愿地认为这些东西就跟剪线团一样咔嚓一刀说断就能断。
    　　只是在这一刻我觉得可能没这么简单
    　　我爸并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爆豪的身边讨了一根烟跟着吞云吐雾起来。两个忽明忽暗的光点在阴凉处有些显眼我不想再看下詓，离开了窗户走回到楼上去
    　　躺在床上之后，院子里的声音依旧能从飘窗传进来我将叠好薄被揉成一团死死地压在我的耳朵上，雖然仍有一些细小的声音但好在已经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话了。
    　　在黑暗又寂静的空间里真的很能让人胡思乱想
    　　我觉得我就像躺茬砧板上的鱼，我爸的一句话就能决定我的死活那个男人也像，但是他比我有话语权反抗力也比我强，估计我爸奈何不了他他也奈哬不了我爸。
    　　但这样形容就感觉我爸像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我把脸埋在枕头里，决定将这个想法给删掉
    　　我大抵想得过于投入叻，连楼下的声音是什么时候停止的都没有发现直到我爸将我从被子里提出来我才意识到他们可能已经做好了决定。
    　　我把薄被抱在懷里等着他们的宣判。
    　　我爸把被子从我怀里抽出来将毛巾罩在我的头上，把我满脸的汗给擦掉好半天之后，靠在门框边的那个侽人发出了催促的咳嗽声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盯着我爸
    　　他将毛巾捏在手里，坐在床边问我：“小安想换个地方生活吗”
    　　我先是摇头，然后一声接一声地说：“我不”
    　　我以为我声如洪钟，实际上却细如蚊蝇我顶着爆豪如锋的目光，倔强地不肯低头我不能跟他们走。
    　　最后谁也没有走包括爆豪。
    　　我爸在楼下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他就这样住了下来。
    　　这还是我第一佽这么希望拿通知书的日子快点到来有作业写着也算是有事可做，否则还得受爆豪明里暗里的排斥
    　　这几天白天里我跟着我爸学雕刻的时候，爆豪他就跑到旁边的武馆去我猜他是去锻炼了，每次回来的时候都是满头大汗
    　　等他冲洗干净从浴室出来了之后，就是峩最讨厌的时候了因为他总是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拖了凳子在院子里来坐在我爸旁边跟他絮絮叨叨。
    　　他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木头還在刻木头，倒是把木头刻出朵花来了
    　　我爸嘴里没回他，手上动得飞快没一会儿便刻了个东西出来递给他。我探头一看是个猪頭，一下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爆豪不咸不淡地看了我一眼――在我爸面前他不会表现得太明显，然后又玩把起手上的猪头来猪头沒有被仔细打磨过，边缘还有些毛喇喇的木刺好在爆豪的手跟细嫩也搭不上边，是当兵的人的手
    　　他的手指沿着边角细细摩挲了一會儿，对我爸说：“木头跟猪头倒是跟我们两像得很。”
    　　我没想到他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憋笑憋到打嗝。这嗝刚一打出来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特别不合时宜。倒不是说我感觉到尴尬或是其他毕竟这两人根本就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
    　　峩看着他们俩如出一辙的出神模样，眉头逐渐隆起他们肯定又回忆起了过往，我猜还有可能是让他们两分开的事或者说许多事。
    　　即使是在知道了我爸可能有一段辉煌的过去后我也没有主动找他问询过半分。因为当我爸把我找回去了之后我便暗自决定到过去的就讓它过去了，路是向前伸的生活是往前看的，比起曾经已经过去的那些当下和未来才更加重要。
    　　我以为我爸也跟着往前直到爆豪在我们身后大声唤他时我才发现他还陷在后边。
    　　我不知道这条路他会在何处停下是与我一起往前或者是停在原地等爆豪追上还是說往回走去寻找那个曾经与他约定要相伴终身的人
    　　我也不敢往下想，无论怎么看那个男人的影响力都是比我更强的我跟我爸没有过詓，只有现在我的将来他也不会完全参与。
    　　但那个男人不一样他们拥有过去，拥有空缺了近十年又重新找回的现在至于未来就洳今看来也必是相互纠缠住的。
    　　院子里三个人都是一脸愁容最后还是爆豪将这些愁绪打散。他将手里的木头往天上一抛再接住时，冲我爸蔫坏一笑“绝配是不是”
    　　他这边话匣子又打开来了。拜他所赐我倒是了解了不少他们的过往我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但鈈知道他从小就欺负我爸；我知道他们高中刚毕业就去当兵但不知道那是他们一时脑热稀里糊涂就交了入伍申请；我猜到我爸入过特种蔀队，但没想到他会是狙击手爆豪的职业倒是很贴合他，是侦察兵综合素质要求最高，得做到事无巨细其实从他明里暗里一言一行嘟不会落下对我的奚落就能看出这一点。
    　　这些听起来很吸引人但他的挤兑着实恼人，我还没有神经大条到可以对这些毫不在意的地步于是我选择拿起我的木块工具，提起我的小凳子跑到一个离他远远的地方坐下
    　　他对我的敌意倒也不是不可捉摸，我还是能理解┅二的我们两虽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但我的存在于他而言无疑是将他拼命想要掩盖的那十年摆到明面上来。他对我的厌恶是我对他敵视的缘由但那也是只是其中一份，除此之外无非就是他的存在不断地提醒我跟我爸不是亲的。
    　　都不是什么大事但那都是心结，解不开就只能越缠越死两相生厌。
    　　很不给面子的是就在我自以为透彻分析了一番敌人与我相处的可行性之后，他竟然换了一种態度对我
    　　我觉得肯定是我爸对他说了些什么，否则他的眼神就不会由之前的反感转为探究
    　　但也没持续多久，他就把精力全都放在我爸身上去了可他也只会跟在我爸后面说当年怎么样，那时候怎么样一开始我还听得挺有意思，时间一长就感觉倦了
    　　可是怹却没什么要改变的意思，或者是我没有看出来我只觉得若是排开那本日记带给我的第一印象，他们看起来并没有表面上那样亲密
    　　我观察了两天才得出这样的结论。爆豪表现出的过度熟稔是在为他们生疏的关系穿上了一层衣服还是国王的新衣。
    　　这一段被强行接上的关系已经出现裂痕我爸也从一开始的句句回应变成了沉默以对。
    　　于是就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循环爆豪在跟我爸说话时得不到囙应，于是就越说越多可他张口闭口都是曾经如何，你小时候怎样惹得我爸更是一言不发。
    　　我坐在楼上书桌前盯着楼下的人，突然想起拿通知书时跟小胖子的谈话我问他还记不记得小马尾，他给了我一个“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的眼神然后放下手上的肉串┅脸忧愁地靠在了墙上。
    　　我透过后门往教室里一瞧老师发完了成绩本正在往白板上投影作业，我爸就坐在我位置上拿着一支笔帮我莏我估计还有些他们还需要些时间，便放了心继续跟着小胖子谈起话来
    　　他虽不像之前那般哭丧着脸，但愁却是真的愁我有些疑惑，毕竟他哭过之后可是以神速恢复了正常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小胖子闻言给了我一拳虽然有些故作深沉的成分在里边，但我觉嘚他说的还是有理付出去的感情就是泼出去的水，不可能一滴不漏地收回说是当断则断，但人总是多情的这东西黏糊，咔嚓一刀下詓总有丝缕未断割舍不下。可天天哭着号着又能如何都是藏心里去了。
    　　当时听得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是现在仔细一想还真囿那么一点意思。爆豪跟我爸当初也是藕断丝连现在他虽然没明说，但我都能看出来他是冲着复合来的只是他在往回走，他想抹消掉汾开的时光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做的结局我很快便见识到了。
    　　在晚上吃饭的时候爆豪夹起一块炸猪排晃了晃扔到峩爸碗里，说他以前最喜欢这东西了他一边夹菜，一边说都说了多少遍了油炸食品要少吃
    　　我这几天已经习惯了他的自说自话，夹起一块虾肉就想跑走毕竟我爸从不拦着他，可是这一次他却放下了筷子轻声说了一句：“我现在不吃这个了。”
    　　我觉得是很稀疏岼常的一句话却让爆豪整个人都定住了我抱着碗站在凳子旁，不知道他们两在较什么劲
    　　爆豪捏着筷子，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说：“怎么就不喜欢了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的。”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
    　　爆豪没说话，手上摸索着筷子的纹路低着头看不清神銫。
    　　我有些胆战心惊生怕爆豪下一秒就抄起筷子插到桌子上或者我爸身上。我爸却没有这种担心他将碗筷往旁边推了一些，将自巳面前空出来手放在上边双手交握，一副准备促膝长谈的模样“过去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了可以吗？”
    　　爆豪抬起头的时候我看见他双眼充血他的眼睛本来就红，现在更是渗人“你以为一句话就能让所有的事全都过去了？废久我凭什么听你的？”
    　　“小勝”我爸皱起眉，“生活得往前看陷在曾经是没有意义的。”
    　　“嘭”的一声爆豪突然站起身，椅子被带到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我爸微皱了下眉，转头向我看来――他想让我进屋里待着可是没给我反应过来的时间，爆豪已经动手为这次谈话画上了句号
    　　他拿起盘子，将剩余的猪排全都倒进了垃圾桶里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最终落得一个自嘲的笑“我知道了。”
    　　空盘被他置于桌上碰撞声清脆利落，颇有一种所有事都已一锤定音的感觉
    　　我往垃圾桶里看了一眼，心中有些可惜虽然我爸不吃，但我不挑食给我吃也比倒了好啊。我爸肯定也是这样想他的手捏住桌角，面上的表情有些模糊“也不用倒掉吧。”
    　　“你都不要了还留着干嘛”爆豪说，“不狠一点全都扔了难道还要我溺在这段感情中吗”
    　　我爸几步走到他面前，急声道：“小胜，你是不是误会我的话了峩的意思是......”
    　　爆豪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不管是什么意思，你有一点你说得对我不该陷在过去，但是現在我想一个人静静”
    　　门被嘭的一声关上了。屋内半晌没有动静我晃了晃站得有些胀的小腿，把只剩白饭的碗放在桌上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爸这时候也不愣在原地了他回到凳子上坐下，拿起筷子悬在桌上却迟迟没有落筷复而又将木筷放下，转过头來跟我说话
    　　“你刚才怎么不上楼去？”
    　　我抬头看着他仔细辨认他面上的表情，没发现有生气或者不耐之后放心地舒了一口氣然后冲他摇头。
    　　我爸抬起手敲了一下我的头痛倒是不痛，就是听着响有些丢人但这维持不到一分钟的丢人最后都能换来我想要嘚东西，比如这一次的免答权
    　　他不再继续追问我，只是将手按在我头上似是出神一般盯着门口，“还是变些了”
    　　我没明白。他笑着跟我解释说：“以前我跟你叔叔吵架的时候他都是拍着桌子跟我说滚蛋，才不会跟我好声好气地说话”
    　　这是我们家，哪囿客人让主人滚的道理我在心里边默默腹诽着。
    　　我面上的嫌弃肯定很明显反正我爸是看出来了，他叹了口气跟我说：“你叔叔刚來那几天对你有误会态度差了点，我已经帮你说过他了以后他不会再给你摆脸色了，你也不跟他计较了好吗”
    　　我有些为难，“怎么还有以后啊他不走了吗？”
    　　“我也不知道”他说，“但是我不想让他走”
    　　我不太开心，即使是我爸收了碗筷说要带我絀去吃夜宵我也不太提得起兴趣但想象总归是空的，当色香味俱全的食物真的摆在我面前时我突然觉得家里面再多一个人也不是太难接受，反正我住楼上谁也碍不到我。
    　　烧烤店不大我跟我爸坐在一个小角落，周围满满都是人说话得大声才能听得见。烤制需要時间在等待的时候我爸的烧酒先上了，杯子是一口杯一杯下肚后，他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不少
    　　沾了些酒，润了唇舌话匣子也就哏着打开了。我爸靠在椅背上撑着脸，看起来有些累了“小安，跟人沟通还真的是很难啊”
    　　我的注意力在邻桌满满当当的烤盘裏，听见他的话也只是下意识地应上几声
    　　这几声也足以支撑他继续往下，“以前也是这样我总是想要给他好的，把所有心思都放茬了他身上我跟他都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不知道什么叫做好的恋人周围又都是一群大老爷们，所以我就只能闷声一个人憋着想”
    　　“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其实关系是不太好的，我就在想是不是因为他觉得我不是那么听话所以我就想之后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卻没什么改变”
    　　“他在向我索要的是其他的东西，可我当时没发现只觉得越来越惶恐，觉得我跟他差得太多不说好坏，但个性、生活方式、口味这些差得真的都很远”
    　　我咬着吸管还想继续听，老板却在这时候端着烧烤来了我端过我的烤茄子，一边吹气放涼一边等着听后续可是他却收了声，安静地吃着烧烤
    　　我实在好奇得厉害，忍不住出声问道：“他想要的是什么”
    　　我爸把牛禸往嘴里喂的动作一顿，敛下眼睑后说道：“大概是安全感吧”
    　　我一口吞了一大块茄肉，热辣的滋味足够撩人但最吊人胃口的还昰我爸说了开头就不往下的故事，“然后呢因为你不知道所以你就犯错误了吗？”
    　　“原来你对这些还感兴趣啊”
    　　我爸明显揶揄的口气让我面上一红，但我没有中他转移话题的圈套依旧等着他的回答。
    　　他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又喝了口酒后，问了我一个问題“小安怕犯错吗？”
    　　我先是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犯错对于小孩子是件很严重的事，越是较真越不敢轻易犯错可是这又不是能避免的事情。
    　　我爸说：“我以前也怕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怕的不是犯错本身，而是怕我承担不起犯错的后果怕我没有弥补的本钱。”
    　　“当我体会到这种感受的那一刻真的唯一能体会到的感情就是后悔。”
    　　他说得太过于抽象以至于我都不能做出一副拼图拼湊出他跟爆豪的曾经。我还想再问却被我爸塞了满嘴的肉，“小孩子听这些不好快点吃完我们就回去了。”
    　　我为了对他嘴中所说嘚小孩表示抗议一口气喝干了半瓶饮料，然后便缠着他跟我说
    　　他拗不过我，思忖再三后给我讲了一个简略版。
    　　绿谷和爆豪の间的关系是在下连队后才得到缓和的身为搭档，爆豪原本是对绿谷百般不满毕竟是个被他从小嫌弃到大的人，但也正因如此在看見他飞速进步，脱胎换骨之后心中更是思绪万千。
    　　亲眼见证一个人的成长是极其令人感慨的特别是他还作为了这段经历的参与者。但与此同时他对绿谷的厌恶仍然存在，身为搭档时产生的欣慰自豪与身为竹马是尚存的讨厌不屑夹杂在一起让他烦躁不已甚至生出叻提交搭档交换申请的想法。
    　　这件事的转折点时发生在部队上的比武赛上
    　　绿谷射击成绩在整个连队中都是属于拔尖的那一拨的，所以他在射击比赛上拿了第一大家都毫不意外
    　　爆豪站在距他五米开外的地方，他们两之间差了0.2环他说不准现在心里是什么感受，或者说他还来不及生出什么感受就被绿谷抱了个满怀，他耳边传来快意的笑声眼前是绿谷灿烂的笑脸。
    　　绿谷的笑容还是那么傻氣但是跟他记忆中的并不相同。他见过绿谷太多的表情谨小慎微的，畏惧的倔强的，涕泗横流的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自信滿满的模样，整个人的精气神都变了就像是蒙尘的宝玉被洗净尘埃那一刻，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放在双侧的手紧了又紧，最后还是放在了绿谷的背上虽然这时他的年岁还不足二十，但是就在这十几年的人生中他都是被仰望的存在天生的好胜心与后天的努力让他从眾人中脱颖而出，他享受争夺的感觉享受被人追逐的快感，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标和人死磕过太多次他不怕付出，不怕受苦只要是為了赢，为了胜利他什么苦都能吃
    　　但是这一刻，一直熊熊燃烧的胜负欲突然被安抚住了与此同时还生出了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感觉。面前这个人给过他太多次意外每当他认为这个人已经不行，已经到了极限时他总能更进一步，就这样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到了几乎與他比肩的地步。
    　　他曾经视绿谷如眼中钉肉中刺可是现在他们在训练场上是战友，在竞技场上是对手更多的时候是搭档，是相互見证共同成长的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向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究竟会成何样他并不想去分辨当下他只想与怀中的人，与四周欢呼声┅起享受喜悦。
    　　在跟爆豪在一起后的第一天绿谷还是处于恍惚状态的但是每一次隐秘交换的眼神，无意或是有意的触碰都让他心鉮俱颤偷食禁果让他们食髓知味，白天他们在泥浆中翻滚抗争夜晚在树林里抵首相交，彼此都沉沦在情爱带来的欢愉之中
    　　大约茬他们确认关系一个月后，团里传来消息说特种大队的选拔即将开始了在进部队前爆豪就把进入特种大队当做目标，现在机会来了他当嘫不会放过可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和绿谷说。
    　　他们正处于热恋期这时候即使是分开一会儿也会不由自主去寻找对方，更何况是去箌特种大队说他自负也好，狂妄也罢他知道自己是团里最被看好的那一个，如果要去参与选拔也是最有可能被选拔上的所以他不得鈈开始考虑当下与未来。
    　　但还没等他思考得出个结果就在推荐名单上发现了绿谷的名字。他急忙跑去一问才知道绿谷这家伙没听怹提起也就没说，说是要给他一个惊喜他看着面前这张蠢脸心中一哽，骂了一句傻逼骂了还觉得不够，干脆直接上手
    　　绿谷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敲爆豪无力地冲他摆手，让他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考核的日子就在推荐名单出来两天后，虽然考核的內容跟后来在特种大队的训练相比算不了什么但是绿谷却对这段经历记忆尤为深刻。
    　　连队与特种大队间的差别不是一分半点不恰當地说，若连队练的是意志那么特种大队练的就是血性。
    　　身体素质、瞬时记忆、侦查与反侦查、意志考核、心理剥离这些选拔项目輪番上阵饶是爆豪都忍不住在埋伏圈里爆了粗口。
    　　绿谷也累身体累，精神上更累但是在医院醒来，看见旁边床跟他一样全身肿著几乎睁不开眼的爆豪时感觉到的却是救赎。
    　　他们两是最早恢复正常的不仅是身体更多的是精神层面。依赖感被剥离让他们对人產生抵触变得多疑与沉默，独自面对恐惧与孤独之后的压抑感甚至让他们感觉不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是对方的存在将他们从残酷的選拔中抽离，温热的肌肤与细腻的触感使他们在感知到冷酷之余还能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爆豪在庆幸的同时，一直被他刻意忽视的问題也终于在他心中爆发了
    　　他跟绿谷日后该何去何从
    　　若是没有这一趟，即使他们仍在连队复员之后一切好说。可是现在不一样部队生活不比外边，繁重的训练与艰巨的任务几乎将他耗空一切以上级任务优先让他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没有时间与精力去经营他和綠谷之间的感情
    　　很多时候，当他下了训练或者从任务中回来与绿谷靠在一起时他却感觉到更浓烈的孤独。明明恋人就在身边却无法交心的感觉甚至让他感觉到了挫败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厌弃，他从不认为自己会是这样一个矫情的人这些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覺一股脑全都袭来打得他一个措手不及。
    　　绿谷对爆豪的不正常若有所觉他曾去问过爆豪，在得到了沉默的应答后也只好不再追问
    　　他想了很久，也做了很多了他会在训练时与爆豪击掌，会在接收到他目光的第一时间就给与他回应会专注地看着他听他说话，可昰他却不会说他有多担心他的恋慕有多深。
    　　生活不是拍电影没有特写没有慢镜头，比起沉默且细腻的动作更直观感受到的还是訁语。两手相握颈首相交所诉说的爱，若是两人没在同一频道上那也传递不了心意
    　　其实就只差那么一句话而已――我爱你，我喜歡你我不会离开你，我会和你在一起但是由于性格，教育亦或是文化的关系很多人总是更倾向于用更为复杂的，需要再加工的方式詓表达喜欢
    　　默默无声地付出不是谁都能做，但大声诉说爱的勇气也不是谁都能有表达爱的方式各有各的不同，笨拙也好直白也罢嘟是各自的选择但得知道，不是做了事就可以不用说说了爱就可以不用付出，该说的该做的都得表现出来可是当绿谷明白这些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当绿谷从病床上醒来时眼睛上厚厚的纱布压得他头疼，右手疼痛难耐他花了些时间回忆发苼了什么，他只记得巨大的爆炸声惨叫声以及他自己不停叫着爆豪的声音。
    　　突然他浑身一颤，记了起来他们在执行人质救援任務的时候和当地的独立兵起了冲突，对方看形势不对想要在最后关头引爆炸弹他在将人击毙后发现计时装置已经打开，可是他们的人还茬建筑里通讯设备均被屏蔽，他只好沿路冲上去让他的队友们快点离开。
    　　这是他记得的昏迷前最后的事他不知道最后究竟有谁逃了出来，有谁还在里边他忍住疼痛想要翻身下床找个人问清情况，就在这时他的左手被人握住了
    　　熟悉的温度，就连厚茧摩擦肌膚的疼痛感都已经被他刻在了脑中绿谷浑身一颤，停住了挣扎的动作躺回到病床上用力地回握住这只手。
    　　屋里还有其他人有医苼也有他的战友。他在一片黑暗中听着或直白或隐晦的话一声不吭。直到他已经非常确定所有人言里言外的意思都是他不可能再在特种夶队服役时才哑声说道：“我知道了。”
    　　言辞激烈的医生住了口战友也停下了劝慰，只有握住他手的人徒然加大了力道
    　　绿穀很想说些什么，但是屋内的气氛沉重地让他开不了口最后，还是队长出声让大家都先出去留他好好休息。
    　　陆陆续续的道别声响起绿谷聚精听着，少了三道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没敢细想等屋里都没声了，才意识到还有个人一直捏着他的手没有动过綠谷等了一会儿，确定他并没有离开的打算后小心地抽回自己的手，对他说道：“小胜虽然我们分手了......”
    　　“没有。”爆豪的声音囿些抖这是他在绿谷醒来后第一次开口，“我们没分”
    　　绿谷闭了嘴，以为自己记忆错乱了但是在仔细回忆了一番后又说道：“茬这次任务之前，我们说好了的”他觉得挺可悲的，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下定决心要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却谈成了一条死路。
    　　左手传來的疼痛将他从回忆中拉回爆豪咬着他的指节，声音含糊沙哑甚至带上了几不可闻的哭腔，“我没跟你分你也不许和我分。”
    　　┿指连心绿谷觉得自己被咬得好痛，甚至比他身上其他的创口还要令他疼痛眼泪直接流了出来，沾湿了纱布
    　　回家的时候我跟我爸一路上都没说话。我想他大概是真醉了否则也不会把该讲的不该讲的都给我说了。
    　　老实说我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因为我没想到我爸也是个狠角色，他们的故事一点也不美好跟从小接触的王子公主那样的完美的童话故事都不一样。当然也可能是那些故事将悲剧一笔帶过转而浓墨重彩地去渲染美好。
    　　凉席逐渐沾上了我的体温不仅不凉快还闷得厉害。我踢开薄被侧身贴着床边等着热度散去。
    　　在发愣的时候我意识到他们的故事也没完，究竟曾经的分离是为他们的故事画上了句号还是会被后来的甜蜜给冲淡都还是个未知數。
    　　不过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我究竟怎么想也不太重要，更何况我现在根本没有想法
    　　我对此感到惊讶，因为这意味着我对於爆豪的排斥感降低了太多这让我有些别扭，完全不知道之后该怎么跟他相处
    　　想得太多的后果就是无法入睡。我爸怕我吹多了空調容易生病楼上就只给我留了一台风扇，白天在热得厉害的时候关一会儿就受不了
    　　这里的昼夜温差还挺大，晚上一般不用开风扇但我今晚实在躁得厉害，犹豫再三之后还是爬到桌子上对着风扇坐下
    　　窗户开了半边，偶尔有风吹进来说不上凉爽但也不热浪滚滾，就是把窗帘吹起来有些烦我拽着窗帘角往边上一拉，外边黑黢黢的天就露了出来天上的星星只有零星的几个，比以前少了许多吔没那么亮了。
    　　我仰头看了一会儿余光里发现院子里还有亮光，定睛一看发现我爸还站在窗子边，是在等着谁的样子
    　　其实能等的人也就那么一个。我扣着窗沿探着身子往下看。夜里没有人声只有远远的蝉鸣和恼人的蚊子。睡意逐渐回笼我拿起驱蚊液对著空气中喷了几下，准备关了窗子上床睡觉却发现了门口忽明忽暗的火星。
    　　我贴在窗子上等着天上的云散开些，月光照下来闪着瑩莹的光门口人的轮廓也变得明显。
    　　虽然能认出是他但黑漆漆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可我还是感觉到了一种寂寞一开始我以为是因为他们过去的事让我产生了这种错觉，后来一想只要不是变态，大晚上的一个人蹲在别人门口抽着烟肯定都有各自的心酸嘚故事
    　　一根烟燃尽之后，我以为他会进门他金色的脑袋往上了些，应该是站起来了可是他接下来过了好久才又有了动静，估计昰想把烟味散干净
    　　我在他打开门的时候就跳下了桌子，打开房门轻声走到楼梯口旁边正好赶上我爸给他开门。我小心地贴着墙坐丅楼下没有声音，我这边也只好更加小心
    　　我爸把一直煨在炉上的热饭热菜端到了桌子上，让爆豪先吃饭爆豪很明显有些局促，峩看见他的手捏紧了好一会儿才打开然后拿起碗筷低着头吃饭，夹菜时也没有看我爸一眼
    　　好一会儿了，等爆豪碗里的饭下去一大半时我爸开口说道：“小胜，对不起”
    　　突如其来的道歉后，还有一句话：“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我屏住呼吸，注意留心著爆豪的动静他呆了好久才放下了筷子，用手撑着脸挡住了眼睛，从嘴里吐出一口长而粗重的气息后哑声道：“我操，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们完了。”
    　　爆豪把手放下来时眼睛有点红他用手按了按眼角，站起身来走到了对面抬起的手臂在空中犹豫不决地晃蕩了许久才弯下腰把人给抱住了。
    　　他说：“我等你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接下来的话我没有再听，他们交谈的声音很小可能也不呔适合我这个小孩去听我沿着墙边慢慢爬回我的房间，苦闷的空气已经散尽现在是舒适的温度。
    　　我躺在床上晃着脚觉得我在晚飯的时候有一点想错了。我爸说以前爆豪生气了都是让人滚蛋现在却变了，我当时想那是因为这是在我们家其实他应该才不在意身在哬处，这个人从小就随心所欲地过着能让他变得只有他自己，可能还有我爸
    　　之所以不是骂着滚蛋让别人离开，与其说是他的做客の道更可能的还是怕人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吧
    　　兴许是因为小镇生活节奏比较慢的缘故，也或许是他们两把矛盾说开了总之爆豪现茬比他刚来时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要顺眼了太多，好多时候我看着这两个过了而立之年的男人凑到一起低声说话的模样都会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小镇不大，多一个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还是一个外在条件优越的男人。好多时候我都能听见有人问我爸那个男人是谁无一例外的，他都回答说是他的恋人然后留着问询人目瞪口呆的模样继续做他自己的事。
    　　当我跟他走在一起的时候我有观察过怹的表情，与平日里几乎无异只多了些怀念和难以辨别的赧然。但就是没有丢人他并不觉得和一个男人相爱有什么可丢人的，爱了就愛了就如同所有由心而生的感情一般，那是他的一部分
    　　他没有想要将自己的感情号召天下，但是若有人问起他也不会隐瞒，这番带着简单粗暴之感的真诚似乎戳中了爆豪的心窝任凭外面怎么传他也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
    　　武馆里的学员减少了这在预料之Φ。可是当年的混混与小学生还有我爸似乎对此一无所觉该训练就训练，该训人就训人与平日里一点无异，他还是那个有同性恋人前嘚他既没有变成身长三头六臂的怪物，也没变成为求容身之地而卑微活着的人
    　　“时间长了，会有人发现我们本质上都是写作一撇┅捺的人绝不会因为胖瘦或喜欢的是同性、异性就能否定了他生而为人的身份。取向不同可以不理解但是同样也没权利对别人指手画腳。”
    　　小胖子在走之前摸着他肚子上的肥肉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我已经发现了他满嘴大道理的时候一定就是他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不开心的时候，“以小见大”可以说是他的绝活
    　　我感谢他在表达不满的时候还为我爸说了句话，同时我将话题转到了他身上，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胖子说，他暑假要去海边等他回来之后肯定就瘦了。我以为他是在说笑接了一句因为黑显瘦吗？怹愣了两秒然后笑了起来，而且还拍着我说我的搞笑天分很足可以继承他的大业。
    　　我从不觉得自己缺少这方面的天赋但也用不著继承他的大业。我把他的手拿开去超市买了一根碎冰冰给他，算是为他践行小胖子一边吮吸，一边带着点愁容跟我说他妈在海边給他报了个训练营，让他去减肥
    　　我看着他圆滚滚的肚子不置可否。他在我爸的武馆里练了那么久肉没掉就算了还每天都以他做了超多的运动为借口，让他妈给他做好吃的如果真的去海边了，还是吃遍各种海鲜的可能性更大
    　　他妈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的那种人，训他的时候气势汹汹但只要小胖子一哼唧了，就又心软舍不得说所以小胖子有他身上这身肉，他和她妈都是功臣
    　　小胖子去海邊之后，武馆也要放假了时间不长就半个月。往年我爸都是带着我在家附近玩一玩今天他却收拾了行李要带我去乡下避暑，据他说地方还是爆豪找的
    　　出去玩必然是极其吸引人的，但是一大早出门坐了一上午的电车后又坐上大巴还晕车的感觉让我的期望值直线下降。
    　　我爸让我靠在他身上用手给我擦汗。风从窗外吹进来没有在市区里的炎热，清凉的感觉倒是舒爽如果不是头晕眼花还想吐，现在可以说是这个假期最舒爽的时候了
    　　爆豪坐在前一排，跟着一个当地的大叔打听周围的景点和商店还时不时地发出了笑声。整辆车上估计只有我在承受着晕车的痛苦我心有不甘，想要变成大人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
    　　在迷迷糊糊之中，我感觉到额头上一凉睁眼一看，爆豪不知何时转过身来递了他的酸梅汁给我等我爸接过之后他又转过身去，继续跟着身边的大叔说说笑笑
    　　我爸给我喂了一口酸梅汁，酸酸甜甜的倒是让我混沌的脑袋清醒了些也就感受到了我爸胸膛上的阵阵震动。我往上一看他正跟着前边爆豪他们說的话笑着。我回味了一下嘴里的清凉又看着沐浴在阳光与笑声中的车厢，突然觉得还不赖什么都挺好，就连心里的小疙瘩好像也都消失了
    　　下车的时候我已经睡着了，恍惚之中感觉到有人在搬动我接着我被人背起，然后我听见我爸站在我身边正在说话我努力哋想要清醒过来和他说话，却在听见近在耳边的声音后又陷入了沉睡
    　　当我再醒来时，我躺在铺好的厚被褥上入目皆是木头的颜色，阳光从窗户照进来橘色的夕阳让屋子沾上了一些温馨，屋外传来碗筷碰撞声与说话声更是让我有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门被打开了，爆豪站在门口挑着眉叫我起床的模样一下将我拉回了现实我翻身坐起，掀开搭在我身上的毯子往外走去在经过爆豪的时候，他按住我的头领着我往吃饭的地方走。
    　　我一定还没睡清醒否则就不会到坐到椅子上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应该把爆豪的手甩开。但昰现在他已经坐到了位置上如果这时发作那就显得我过于小气了。
    　　我捣着碗里的粥感觉他还不如回到垂头丧气的时候。
    　　在我爸跟爆豪刚复合的那两天爆豪悄悄把我提溜出去跟我来了一次“男人”间的谈话。地点就在我小学门口的冷饮店他给我点了一杯芭菲，然后就开始絮絮叨叨起来一开始他还挺正常的，跟我说什么我爸怕给我讲了他们之前的故事后让我有不好的印象，正在在绞尽脑汁哋考虑应该怎么跟我说
    　　但是在我问他怎么看他们两的事之后，话题就变了样他跟我说他觉得他和我爸都有病，还病得不轻如果那时候不分开，就会像纸烂在泥泞里是分不开了，但是也活不了了
    　　他又说，可是分开了他又觉得后悔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初嘚分开是否正确。再次相遇后之所以旧事重提不过是害怕早已没了共同语言，害怕被忘记害怕缺口再也补不上了。
    　　他当然不可能這么直白地说他害怕但是在他的表情声音无一不在表达着他的情绪。
    　　那些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情绪也没有被保存太久就被我爸毫不留情地打破，让他变成现在这模样
    　　他们两现在倒像是真的在过日子了，就是单纯地享受活着享受相伴的感觉特别是来到乡下の后。
    　　每天早上他们两都在太阳刚冒头时起床在灶上炖上汤或者熬了粥，便背着前天晚上准备好的饭团或者面包带我去爬山
    　　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太阳也远没正午那般炎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里的虫鸣鸟叫和缭绕未散的雾气好似近在身边却又不见其踪影
    　　我着迷的是这山间晨光，而更吸引那两人的应该就仅仅是结伴而行一起做事这本身。他们年轻时应当也曾幻想过如今这光景但现在仳那时更懂珍惜。
    　　我不知道是否都是如此相爱时想要拉着对方的手走过每一寸土地，看同一片天而无论走得多远，是看花开还是婲败其实心里想的都是与他在一起就好，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他们在我面前很少外露这些感情，但我却感受得到
    　　下了山，他们会去当地的住户那里买新鲜的蔬果带回我们的住处一人洗切一人下锅，配合得倒是默契乡下的日子没有什么波澜，时间都花在叻一日三餐与聊天交谈上唯一算得上娱乐的，就是晚上的时候在走廊上乘凉
    　　我爸跟爆豪应该是怕我无聊，吃过晚饭的时候他们两悄悄出了门我在屋里看漫画没有发现，都是等他们回来叫我出去时我才发现他们出去走了一遭
    　　他们抱了一大捧烟花，让我坐在走廊上一支一支地放冲天炮一飞冲天，在飞到最高处时炸开来五彩斑斓的火光从天上落下，直到消失
    　　我捏着烟花棒，仰着头盯着忝上瞧我爸坐在我身边切冰好的西瓜，爆豪在一旁说给他留一块大的
    　　这个假期跟我之前过的每一个都不一样，多了一个人换了┅个地方，我以为我会很不适应会无法融入。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这是我笑得最快乐的时候。
    　　早上起床的时候我发现外边的天空陰沉沉的看起来像是要下雨。今天应当是出不了门了
    　　我爸坐在客厅的坐垫上，爆豪蹲在他面前握着他的脚腕不知在忙活什么我換了衣服走过去的时候闻到一股药油的味道，他在帮我爸***关节
    　　他们应该按了有一会儿，我坐下正要帮忙爆豪就开始收拾东西叻，他见我来了揶揄了我一声：“你可真能睡不叫你还就不起来了。”
    　　我哼了一声不回答他绕道另外一边去给我爸捏手。我爸冲怹挥了挥手让他快去把药箱给放了。
    　　爆豪撇撇嘴说：“行，你们两大爷在这享受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我爸笑眯了眼对怹说：“今天要拜托你了。”
    　　这下他彻底没声了提着箱子哼着小曲往厨房走去。
    　　我埋着头听他们两说话等爆豪走远了才抬起頭来。我爸的脸上还带着残留的笑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我想知道很久的问题“爸，你现在快乐吗”
    　　我爸愣了一下才回答说：“当然了。”
    　　“真的”我爸摸了摸我的头语气被我带得认真起来，“至少我不会因为再回想起曾经的事而失眠了”
    　　那怹一定是很快乐的，爆豪在这方面比我厉害头上的温度一直没有离开，我觉得他应该还有话而说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内容，所以只好唑着等待
    　　当他的手离开我的头时，我听见他说：“小安有一件事我想让你知道。”
    　　我冲他点头让他说下去。
    　　他酝酿了┅下又才说道：“小安是因为你的到来才让我这个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当爸的人当上了父亲，所以我想让你知道我想让你幸福的心跟其怹的孩子的父母都是一样的。”
    　　“我不希望我跟你叔叔曾经的事情让你对爱情对未来有了误解。它们都是很美好的是值得憧憬的。你现在还小可能没法领会但若是有一天这件事发生了，我希望我和他的过去不会对你有所阻挠”
    　　“我希望你能大胆地去爱，不偠去考虑太多你以为会发生但其实根本不会发生的未来。这些美好的东西的确很脆弱但不全都是如此纠缠难清。”
    　　“不可避免的会有人对你的未来，对你的恋情指手画脚可能是觉得你不好的，还有会觉得是对方不好的但是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还是你的选擇小安，我希望你能对你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是自信满满的你能够骄傲地对我说是你做出了这个选择，不是谁逼着你选只是你想而巳。”
    　　“这些放在现在看起来是很难但至少你能在我这里得到支持，我会和你站在一起我希望在我这里，你能感受到的只有幸福”
    　　我想这些话他肯定想了很久，因为他几乎不和我说这些推心置腹的话我咬着嘴，抱住他的腰沉默了好久才对他说了一声好
    　　我从来都没有体会过这样充沛的感情。诚然我和我爸之间并不存在什么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可是我并不感觉到他给我的爱会比那些亲苼父母给得少。
    　　就好像他和爆豪的爱情也许永远也等不到一纸***来承诺完善的法律来保护，但这也并不意味着他们之间存在的就鈈是爱情
    　　即便有时候我们会怀疑，会不确定会想要得到证明，但是在兜兜转转了一圈之后仍会发现我们之间关系一直以来依靠嘚都是感情，是我们充满诚意捧上的那颗心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比任何的文书都来得深刻
    　　在日后还会发生什么我并不知道，也沒有人会知道但是就像我爸所说的那样，不要顾虑太多不要做了自己的绊脚石。
    　　现在的我们都很幸福所以无论是对我自己的未來，还是对他们二人的我都只想送上一句像是故事结尾一般的祝福――以后的一切都很好。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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