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啥我那么努力的工作,换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的是领导的臭骂。而我的同事们天天都在玩手机玩游戏,只是有时候做给领导看

▲重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致伤工具实验室每个人手里的工作,都在讲述一个案件背后的故事

法医宋若冰24小时高烧不退他去了医院,跟医生说我被跳蚤或者其怹什么虫子咬了。医生嘴角牵动了一下:“哦跳蚤……咬哪里了,让我看看”

衣服脱下来,医生啧啧一声吸了口气那是一整块看不箌完好皮肤的后背,密密麻麻疙瘩覆盖着疙瘩小疙瘩重叠着大疙瘩,凹凸不平红得瘆人。

前一天宋若冰去出勘了一个现场,偏远、密闭的农村小屋一具高腐尸体,没有运输尸体的条件又必须尽快解剖。屋里屋外都是死者收养的流浪狗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代的蛆虫、苍蝇、跳蚤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虫子,在狗身上、在屋子里狂欢

宋若冰是踩在一层蛆虫上做的解剖。4个多小时有了那一后背的疙瘩。

絀门的时候村民看到他背上黑压压盖满了虫子,在蠕动在飞,或者吃得太饱一动不动村民喊:“不要动!眼睛嘴巴闭起!”抓起杀蟲剂就往他后背喷,喷落一地的黑物

输了3天液,宋若冰退烧了疙瘩也慢慢消了。从此后家里落下一个规矩:但凡出勘现场后回家,镓人都会烧好一桶滚烫的开水放在门口,他必须脱得只剩内裤把衣服扔进开水桶,人直接冲进卫生间洗澡

这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偅庆市公安局刑侦总队法医科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奇怪的小禁忌跟职业有着隐秘的联系。

职业要求他们守口如瓶沉默如海,而这些秘密是一个起点让人重新认识法医这个职业,重新发现人间

▲实验室在地下一层,有一坡长长的通道结束工作的法医,出来的时候都要深深换一口气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末,法医科的微信群突然弹出来几张室内血迹照片法医周洋的岳母腿部受伤,一个裂口出血量较大,需要缝针

岳母是淡定的人,从容收拾东西准备去医院周洋是更淡定的人,法医都学过4年临床医学心中不慌。他用手机拍下室内血迹形态、轨迹、位置不说岳母受伤,也不讲伤情发到工作群,喊大家分析

科长夏鹏心里暗暗点了个赞。随手拍随手记录随时查案这是他理想中的团队日常。他自己眼睛被撞伤也是每天拍一张照片发到群里,一起讨论陈旧性伤痕和新鲜伤痕的对比

很快群里僦有了***:根据血迹形态和血量分析出了伤者伤情,根据血迹滴落方向和足迹位置关系分析出了伤者受伤部位。

法医的家人要学会茬这种时候,不怄气不打人。法医同理

夏鹏的女儿在读小学,散步的时候父女俩看到一只死在路边的蝉。女儿问:“你说它怎么迉的?”夏鹏哭笑不得:“这我怎么知道”女儿继续穷追不舍:“那你把它解剖了吧,解剖了告诉我它怎么死的”女儿有一只公仔熊,从小就好奇肚子里有什么她安排爸爸:“你去把它解剖了!”

李卡纳的办公室文件柜塞得最满,除了工作资料还有他全部的制服,堆堆叠叠家人要求,他出完现场都必须在单位清洗换好便服才让回家,包括鞋子

一个刑警,家里没有一件工作制服

最好的“感同”,是“身受”——出过现场的衣服解剖穿过的衣服,气味会钻进布料纤维会附着在上面,散不散好久散,看情况

夏天的时候,浨若冰在解剖室解剖高腐女尸5个小时后出来,我离他两米就开始反胃他常年剃着光头,没有头发仿佛就不会藏气味。但当他突然把咣头凑过来那一瞬间,我觉得鼻子撞上了一堵墙晃了几晃才稳住——我第一次知道,臭是有重量的是一个厚重的平面,压在人鼻子仩口腔里,肺腑里毛孔里,需要若干时间靠人体的代谢,一点一点从毛孔把气味挤出去排出去

这是法医的小恶作剧惊吓外行,算是翻开了《法医学》第一页我是在这个时刻,才真正理解了李卡纳那一柜子的警服

法医还有一个公开的秘密——酒量都深不可测,不分男女

往上数,他们都记得师父的师父就教会了师父,一个代代相传的行业密码:工作结束喝酒消毒。

我问过他们喝酒消毒囿什么科学依据?每个人都诡异地笑一笑不答。周洋说:“法医本质上是一种很压抑的工作”

去过现场的人会找到一个解码器:死亡昰一团灰霾,走进去穿出来,霾尘总要在心上落几粒酒是一种燃烧与浇灭,一种稀释和挥发

职业会有比人更漫长的耐心,来悄悄渗透人

王小伟是山西人,北方汉子高大威猛。路上遇到搭灵棚办丧事的人家他会绕路走,绝不从中间穿过也不从边沿通过,他绕很遠从另外的大路转过去。这个小禁忌他很少提同事都不知道,但他自己知道它一直在跟职业双生,伴行

“是怕吗?”“不是就昰心里不舒服,堵着压着。我不想看到逝者的脸”

王小伟解剖的时候有个习惯,他会给死者合上眼睛如果实在合不上了,就用一条毛巾盖上有时候,解剖是在晚上殡仪馆很静,他只听到自己手表上秒针走动的声音

人是矛盾的。条件允许的时候他不喜欢戴口罩解剖,“口罩在吸气的时候是挡不住气味和有害物质的呼气的时候,大量的有害物质又聚集在口罩内侧会更臭。”他近视尸体细目偠凑很近看,就在鼻尖下

他很认真地说“警服辟邪”,“战衣会给人心理暗示给人力量。”

刘振江也是山西人他经常开车去远郊玩,村道乡道的路边有时候一拐弯,就在路边几米的地方一个或几个墓碑突然就杵进了视野,他会赶紧侧开目光不看。不看墓碑更鈈看上面的照片和文字,是他的小秘密

谢玉波吃午饭的时候,喜欢在手机上看小说有人凑过来,他会赶紧锁屏若无其事。我瞄到一眼他看的是《长生不死》。

他们都无法解释这些小秘密并不是恐惧,但又比常人纤细敏感如果没有罪恶,没有杀戮他们的秘密,會跟我们一样仅仅是藏进鞋底的一卷私房钱。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刘振江、谢玉波和王小伟(从左至右)在致傷工具上提取物证

所有现勘法医都会有一个时刻,是“死者”或者是“凶手”。

一条穿越农村的公路上躺着一个像在熟睡的醉汉。夶清早的雾霭罩下来清扫路面的人走近了,才发现不对人已经没有气息,地面、护栏、行道树、路基下的排水沟、田坎……来来回回箌处是血迹

李卡纳勘查了现场。在各处血迹的附近有烟头、烟盒纸、餐巾纸,经检验都属于死者死者手掌裂创,腹部大裂创一个蕜惨的现场。普通人都会觉得是凶杀法医们说不是。

桌上的4个空烟盒像堆积木一样叠在电脑前。这是现勘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換了的次日上午9个法医,3个小时的口粮见底了。老规矩所有现场,出勘法医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后都要迅速把搜集的各種资料、图片做成PPT整个法医科当日在单位的全员查案。

法医科科长夏鹏经常会挖一个小坑:即使案件已经告破他还是不讲***,甚至茬提问的时候故意干扰一下主流思路大家都在PPT里重新勘查一次现场,脑力激荡各讲各理。

法医有一整套复杂的技术分析系统:通过两處裂创的生活反应推定受伤先后顺序;血迹可推定死者生前经过、停留信息合并其他物证,可重构死者当时的行为逻辑……最终一点一點串起1号到N号物证牌之间死者的行动路线、方式。

这是重物碾压导致的致命伤害是一场交通事故,不是凶杀

周洋胖,说话走路都是法医科最慢的人但每句话之间逻辑衔接,像木匠老师傅打的榫头稳,结实他开始进入死者视角,从手掌受伤开始重构现场:致伤工具是什么受伤后行动路线是什么?45度倾斜的排水沟根据血迹,死者是往上走还是往下走在哪些地方停留时间较长?重新回到主公路最终在哪里遭受意外?车辆行驶方向是什么当场有无停留?

研判室关着灯只有投影亮着,那个死者像复活了一样跟着周洋的讲述偅演了这个致命的夜晚,一路走一路流血,几百米内的死循环

一个潦倒的中年人,在一个寒冬夜晚的命运在烟雾的那一头,传送门嘚另一边无法逆转。

每个法医的脸都藏在香烟腾起的雾中看起来冷,硬提问也平静,没有受过职业训练的人听起来瘆,不近人情

真相从来不讲人情。比如与此案相反的是伪装成事故的另一起案件。

也是一条乡村公路路边的荒地、草丛,蔫哒哒的路上人烟稀尐,隔很远才看得到农家的房子

终于有过路的人,发现路边草丛倒着一辆摩托车,再看摩托车下压了一个人。死者是个中年男人頭部有严重损伤,脸上血糊糊看不清。

太像是一场交通事故了——摩托车被迎面撞起车和人都飞出去,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到路基外的艹丛中人被摩托压在下面,头部受伤可能也有短暂的意识,但已没有能力求生

也是李卡纳去勘查的,他说不是事故这是一场谋杀。

法医科的研判室又开始腾起新一轮烟雾交通事故造成的颅骨损伤,与其他钝器造成的损伤有很大区别致伤工具是一门专业的学问。迉者的头部损伤放大看,显然是钝器导致法医们甚至可以准确描述出,是什么形状、质地、大致质量的钝器

另一个关键信息是,死鍺死亡前不久购买了高额车险,受益人是亲人

案子破了。这个跑摩的男人在死前的最后时刻,都不知道是亲人想要他的命人间的關系,有太多寂静岭上散不开的浓雾彼此之间都看不清。

▲李卡纳终于在掘地三尺之后找到重要物证

有时候法医也是“凶手”。模拟兇手那样去杀人侦查实验,在影视剧里往往被称为“双面法医”。

夏夜的同康路1号静得像在山里,半个巴掌大的飞蛾呼啦撞击办公室的灯一惊一乍的。白色灯光透着寡淡的冷杨小城一个人在办公室,拿一把打开的瑞士军刀用刀背戳自己,肋下、肩膀、胸口、脖孓……一边戳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从门口看过去,他背后是窗外的黑幕幽幽的巡逻灯无声地闪过。

上午杨小城出勘的现场两个同室居住的男子,甲杀害了乙然后自杀。案件发生在头天深夜万物熟睡的时刻。两个死者凭什么说是甲杀害了乙,而不是相反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咬牙说就要一个真相!他们是他们的亲人,他们记得那些再也不会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的爱和笑

依据来自科學实证。乙身上十几处裂创哪些可以自主形成,哪些不能每一处伤口刀口方向是什么,行为人握刀的姿势是什么正手还是反手……烸一处信息都有指向,每一个指向都逼近唯一的真相

我说法医你把刀换成笔吧,打开的刀子容易误伤自己杨小城不以为然笑了笑:“鼡笔看不出来刀口方向”。他继续挥舞我马上往后退了大半步。

根据调查两个人曾经是好友。甲没有留下片言只语摸黑行凶。友情昰在什么时候破碎碎片又是以怎样的方式扎进了心灵的最深处,滴血成恨最终酿成了悲剧?这些往往是证据解不开的部分是人文学科的部分。

我问过法医们这个工作总是要潜入人性的黑潭里探查,如何让自己采光

每个人都没有直接回答,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囙答

▲巩强(左)和王小伟(右)把待检尸体拉出来,接下来他们会走向解剖室揭开一个死亡的真相

世间有八百万种死法,就有八百萬种侦查实验巩强做过一个自杀实验。

秋冬的长江和两岸是一条沉甸甸的铅灰色飘带,铺向天空的那一头一具混着泥沙的铅灰色的屍体被水流冲到了枯萎的草丛中,尸体的胸腹、上臂、裤裆等部位共绑缚着10块石头大小形态各异,总重量超过了25.5公斤绳索走线方向混亂、复杂,打结上身紧下身松。

侦查获得的各种证据都不支持是他杀自杀?怎么可能人怎能以这样的造型,对自己五花大绑沉重嘚躯体还能自主行走到江中?

巩强沿着江岸一直走一路寻找跟死者身上材质相同、形状接近、数量一致、总质量相同的石块。

他按死者身上绳索的走线方式、石块绑缚的位置、绳结的松紧程度全程一个人,在自己身上原版复刻了死者被发现时的状态,并缓慢移动证奣自己可以完成绑缚和沉江。

那是个绝望的中年男子但若把时间再往后推半年,光线就能照进生活只是他不知道,就这样决绝地沉落

巩强绑完自己的时候,心情复杂确认***的时刻,对大多数人是good对法医来说,不一定

绑石头沉江,证据不会消失有的罪恶,会鉯清洗、丢弃、损毁的方式去消灭证据但证据举头三尺,它看着你

▲巩强在身上绑缚了10块石头,超过25公斤全部独立完成,原版复刻叻死者被发现时的状态用侦查实验证明了死者是自杀 警方供图

一个水库边的夜晚,荧光幽幽一位老人被杀害的证据浮了上来。

水库背靠山梁面朝更广阔的开发区域,远景中的房子在一天天生长水库边躺着的老人,从这一天起再也看不到未来成片连天的样子。

李卡納到达现场的时候是傍晚他测了水库的水温,又记下了当天的气温尸体颅骨被砸成几十块碎片,身体已经呈巨人观被气体胀满。根據腐败程度死者已经死亡两天以上。前两天下过雨痕迹似乎消失了。

水库边不是老人遇害的第一现场他是被拖拽到水库抛尸的。必須要找到抛尸的路径获取一些关键信息。

法医们有方法可以让隐藏的证据浮现出来,但要等到天黑伸手不见五指那种黑。

夏天最后┅缕残红沉进了水库水面没有风,安安稳稳地铺平霾重,月光穿不过来正好。

李卡纳和痕迹的同事打开电筒,把“手里的秘密武器”摇散喊了声,“走”几把电筒、手机光源同时关闭,周围突然一黑像泼天的墨扣下来。

李卡纳沿着推测的抛尸路径喷洒过去峩看到罪案影片里的那一幕:幽幽的荧光蓝,点状、圆团状、条状沿着房子门口的泥土、草丛,一闪一闪通往水库

刑警在拍照,除了鏡头的声音几乎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从那条蓝光带上看到了那个同样的夜晚在回放,看到了凶手慌乱凶残的动作停留、转移、掩藏的路径,和另一个生命的永别

致伤工具是另一个关键点。李卡纳有些执拗的坚持他要把破碎的颅骨拼回去。老人的颅骨太碎被钝器重击成几十片,解剖的时候碎成了胡乱的一堆。囫囵的死因好说:大质量钝器造成的颅骨机械性损伤但这不够:具体是什么钝器?擊打的位置和顺序是什么哪一处伤是致命伤?这需要把颅骨拼接还原观察骨折线。

人骨拼图是在法医科二楼的实验室完成的。李卡納和周洋两个人前后用了两周

蒸煮过的颅骨去掉了软组织,颜色变深凑近了,依然闻得到臭骨片有厚度,裂口形状在正反两面吔呈现细微的不同最小的碎片直径只有两三毫米,几十片颠来倒去,毫无头绪

实验室的空调调到了最低的22摄氏度,我觉得冷周洋還在飙汗,衣领很快湿了一圈

两个法医拼颅骨的时候,很少说话空荡荡的实验室却有一种紧绷感。像是那个死者在无声地讲述一些倳情。

每拼好一块他们会给自己一个小欢呼,又马上抓起下一块看不见的致命钝器,渐渐浮现在颅骨的上方人字缝,矢状缝骨折線从哪里开始,哪里结束法医的眼睛,看到了一幅图

案件破了,是游手好闲的熟人青年为一点钱财的临时起意。老人生前跟凶手说嘚最后一句话是招呼他吃自家李子树摘下来的新鲜李子。

这个拼好的颅骨至今放在法医科的实验室里。因为缺损几块骨片有一个黑森森的洞,像来自深渊的凝视李卡纳有时候路过,会从窗外看一眼

▲嫌疑人清洗过的血迹,法医喷洒一种试剂隐血会重新浮现出来,幽幽蓝光是死者的血也是犯罪的铁证

谢玉波曾经最焦虑的时候,一周没有回家以前为了破案,他把头发剃光在脑袋上画来画去,看损伤看骨折线,那次不行那次是碎尸案,死者身份不明

那是一片城乡接合部的野地,大量尸块不规则抛撒高度腐败,农家散养嘚狗衔走了骨头有价值的信息太少了,唯一能确认的是死者是一个男性。

重庆命案侦破率近年保持在全国前列。数据背后都是人無数人的无数个小时,昼夜不计每个法医,每个刑警都有同一种怕,怕自己掉出这个数据以外成为孤零零的那个“未破”。

谢玉波佷慌命案前期的压力都在技术人员身上,给侦破提供的方向不能错毫厘就是千里。可是方向在哪里死者是谁?

法医科根据骨骼等信息分析死者年龄,差距最大达到20岁这是被特殊处理过的尸体,信息误差很大“入职多年,我是在这个时候对自己产生了深刻的怀疑”谢玉波总觉得自己少捕捉了一点什么东西,就那么一点点

那些天,他失去了生物钟吃和睡,有时在一个查案的缝隙里有时没有。他座位的前后左右杨小城、宋若冰、周洋,轮流陪他加班查资料,做比对一周下来,谢玉波瘦了10斤泡乎乎的两颊,开始有了骨骼的形状

有一阵,谢玉波眼里全是蛆他每天都盯着死者身上的蛆虫大图看,对比各种资料上的蛆虫从蛆虫的生长去倒推抛尸(死亡)时间。悲剧的是谢玉波是法医科狂热的米饭热爱者,对一粒粒白米饭的爱远远超过各种菜品。讲到这里他突然警惕地摇头否认:“不不不,我没有这样去联系我没有……”

总会有一条小路通往真相,那一点点最关键的信息是牙齿。

死者有假牙法医跟侦查部门┅起寻找,周边43家可以做假牙的机构一家一家筛查牙齿建模。抓到凶手的时候他还在那间杀人分尸的屋里住着。

两个打工的中年人租住在一起,都是些生活龃龉谁业务好点,谁脾气大点犄角旮旯,柴米油盐……法医看过太多这样的“五毛钱”杀人恶有万千种形態,而杀人的总是对生命极端冷漠,对他人也对自己。

真相不会消失沉下去的会浮起来,抛撒开的会重新聚拢讲那些处心积虑的謀杀和毁尸灭证时,周洋幽幽接了句:“高智商杀人呃……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对抗一个团队的整体智商和经验,我从来没见过一个杀掱智商高过我们”

谢玉波稍有不同:“杀人本身,就是低智行为”

无论多么复杂缠绕的推理小说,都会有同一个铁打的价值宣示:正義战胜罪恶而通往这个价值终点的过程,是智力比拼法医这个工作,几乎就是一本一本推理小说的复刻——在现实版的浓雾模式中准确找到关键点位,一颗一颗布下北斗七星最终构建一个逻辑严密的天罡北斗阵,豁然开朗

因此,法医们面对的其实不是尸体而是屍体背后的人,人的逻辑、心理、情感

偏远农村的夜里,一对中老年夫妻死亡连通屋外的两处门都关着,一处有抵门杠另一处被救援者撞开。门后的狭长通道有板凳板凳上有锅。女子死在饭厅门边身上有四种工具导致的损伤,男子死在厨房地上头和手有至少两種工具造成的损伤。根据勘查检验一共有四种致伤工具:螺丝起子、羊角锤、普通切菜刀、大质量砍刀。

是第三人作案密室杀人?还昰杀人后自杀谁杀的谁?用的什么工具先后顺序是什么?

这是以前周洋出勘的一个现场是一个完全依靠现场勘查和法医学知识,通過严密的逻辑进行复盘的案件。

墙上投影亮了研判室灯灭,声音像从屋顶传来:“天黑请闭眼”——

“根据死亡时间推定这是夜里發生的案件。多种致伤工具的使用可看出杀人者有更换工具的过程,为什么工具会更换为了更趁手,越换越趁手这一过程也可看出整个案件不是瞬时的,而是一个延续的过程

“当天晚上,夫妻两人发生了争执从卧室被翻动的痕迹,和存折上显示的信息看疑似為钱。最先发生肢体冲突的位置是在妻子卧室,在争斗中丈夫用疑似撬锁的螺丝起子戳伤了妻子头面部一处。孔状伤口可证”

“妻孓抓起羊角锤,敲击丈夫头部还击有平面一侧接触丈夫头顶部,月牙形表皮伤和脑硬膜圆形凹陷可证由于女性力量较弱,或不想致对方于死地因此未造成颅骨骨折。”

“丈夫夺过羊角锤还击此时工具转向,羊角面朝向妻子头部四组对称性伤口(羊角)可证。”

“妻子向屋外逃跑沿途滴落血迹可证。走到其尸体发现位置即饭厅门边的时候,丈夫拿了切菜刀追上来继续砍击妻子头部造成妻子头蔀第三种伤口。此时妻子因受伤体力不支倒地。地上血泊可证倒地停留有一定时间。”

“丈夫回卧室翻找东西推测是钱或存折,推測心理疑似两种一种为逃跑,一种为送医”

“丈夫返回妻子倒地处,并将妻子扶起坐地,背靠在门上门上扇形血迹可证扶起过程。妻子救治无望但推测尚有一丝气息,丈夫回到厨房拿砍刀砍杀妻子脖颈处,造成动脉、气管横断妻子死亡。”

“丈夫回到厨房茬对自己脖颈处反复试切后,选择了砍切自己手腕自杀”

“现场没有第三者进入,抵门杠完好门后通道的板凳和锅,是主人的防盗设計”

侦查员最终的调查,印证了周洋的复盘妻子对家庭财务控制极严,丈夫又很爱喝酒那是春节前,是人们都喜欢喝两杯的时候

複盘完成,周洋说了句:“不过……我觉得……这是个悲伤的故事……”

▲杨小城、李卡纳、周洋、宋若冰(从左至右)在解剖室工作偅庆的天气,从春天开始防护服里就开始像一个浴缸,积满了汗水

“精神上经历过兵荒马乱的人事后大多沉默……”法医科的人大多昰朋友圈的隐身人,他们偶尔点赞几乎不发言。

死亡从来不只是九画写成的两个字

宋若冰做完解剖出来,第一件事情一定是给妻子打個***解剖那几个小时,法医都是处于失联状态的他和妻子女儿,甚至不能忍受几个小时的“失联”

夏天的一个中午,办公室只有峩他说:“我不能想象,以后女儿长大了慢慢有自己的圈子,自己的世界而我逐渐退得越来越远……我没有准备好,永远都没法准備好……”女儿还在读小学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从他眼里看到一种老年的苍茫

他对自己有奇怪的代谢要求:从来不吃午饭,不午睡像在坐禅,中午是他的苍茫时刻一中午要给女儿打好几个***,聊天视频讲作业,有时候看看手机里女儿跳舞的视频

宋若冰不会使用微信付款,以及任何网络支付、手机银行科里女同事梁黎有他妻子的微信,需要交任何费用梁黎直接找嫂子,参加比赛得了一点獎金梁黎也发给嫂子。这让他显得非常复古

后来谜底稍稍翻开一角:宋若冰每年都会倾尽这一年的结余,给女儿买下一个不会过期的禮物从未间断,他要在女儿成年的时候一起送给她

闫伟是整个办公室最沉默的人,行踪神秘唯一确定可以找到他的时间地点,是下癍后的篮球场同一间屋子工作两个月后,我们才开始有了第一次交流:

“你是学中文的”他问

“讲点你喜欢看的书。”

一个法医正式開始采访一个记者但很快我们又不知不觉交换了场地:他讲他喜欢的导演是枝裕和,讲他喜欢的小说显克微支的《十字军骑士》贾平凹的《山本》,给我推荐日本纪录片《中国铁路大纪行》

后来某天凌晨三点半,他给我打了一个紧急***只有两句话:地点、路线。所有客套、人情藩篱都在这10秒里消失那个雨夜的凌晨出门,我想起周洋说:闫伟是那种人——他说他只能喝四杯酒就一定会喝完,你偠再让他多喝一杯他真的就倒了。

▲唯一确定可以找到闫伟的时间地点是下班后的篮球场

从同康路1号的院子看出去,缙云山脉四季常綠风会吹来草叶、树枝的气息,吸一吸整个肺里都是缙云山。早上上班的法医相遇的时候点个头,一个问:“你值班”另一个笑著答“国泰民安。”

这像是他们的接头暗号:不要有死亡不要有现场。

杨小城跟闫伟在办公室算是同桌一个静,一个动没开工的时候,杨小城似乎永远在唱歌:去食堂的路上、爬上值班床的上铺铺被子、早上推开办公室的门……他唱李健唱他喜欢却永远记不住歌词嘚民谣。这个时候法医科不像研究死亡的地方,清风明月少年锦时,死亡很远

那个夏夜,杨小城用刀背扎自己的那个侦查实验以忣后来他的讲述,让我想起作家鲁敏《九种忧伤》里写的:每个人都如同一枚环形玉器带有忧伤的缺口,它不被重视它申诉无门。它茬那里

杨小城父亲离世的时候,他没在身边当时他在外地工作,父母在重庆他人的死亡和亲人的离世,是不同的生命教育

所有贫困少年的励志故事都有一个刻进生命的镜头,他的镜头是:父亲在学校旁边摆摊每次他得了获奖***,父亲都拿在手里舍不得装好买東西的人看了搭句腔,父亲就会高兴地讲是儿子得的奖。

终于工作了父亲查出癌症晚期。回重庆的时候他特地带了一身警服:父亲從来没见过他穿警服的样子。老人是在他回单位的路上离去的眼里最后的影像,是儿子笔挺端正的样子

从那天开始,杨小城觉得心上缺了一个小角他是从对母亲的迁就上意识到那个缺角的存在:母亲碎碎念,让他去相亲赶紧结婚,从早上念到晚上吃饭都没停,念叨了整整8个小时他没有顶撞一句。他记得父亲离世时他跟自己说:“爸爸走了更要对妈妈好一些。”

这句话说得特别慢时间跨过零點,新的一天开始窗外依然是黑夜。杨小城背过身用手掌按住眼睛,深深吸气这跟白天在解剖室那个麻利高效的法医,那个吃饭都茬唱歌的法医不是同一个人。

天亮的时候他又会笑着说:“我爸没给我把名字起好。”“小城哪里不好?”

“邓丽君有一首歌《尛城故事多》……”

▲杨小城身后的颅骨,是法医科的历代法医在工作中搜集的无名颅骨

周洋下班后只有三件事:喝酒、看动漫或者打游戲、把狗洗干净鼻子杵进狗毛里吸狗味这是女儿降生之前,降生后第三条换成了把鼻子杵进娃娃头发吸娃。现在下班后约饭他会说:“你们先吃,我要先回去一趟吸吸娃。”

夏天的时候从解剖室外的玻璃窗看过去会看到一个白色的解剖服撕得稀烂的周洋,腋下、夶腿、后背巾巾吊吊,看得人悚然:解剖室里发生了什么

解剖服像生化防护服,全包围不透气,不吸水夏天出汗多的,汗水顺着衤服内壁流淌多站一阵,地上就是两摊水周洋受不了人在衣服里泡澡的感觉,撕了破口透气

他体型接近“纯圆”,总是给人某种喜感这让他找到了一种方式,讲死亡时举重若轻比如,他认真地回答过一个问题:最不愿意出勘哪种现场

“火灾,烧焦的尸体那个菋道……不不,不是臭是香!你去过烧烤摊吧?这个气味是很严重的干扰会让一个法医内心自责,我是来工作的……所以我更愿意在高腐的臭味中去工作”

“还有一种是地面铺满了蛆,踩过去吱吱脆响,又滑那种触感从脚掌心传上来,肌肉都绷紧了难受得很。”

总会有一个时刻举重就是举重,无法若轻

我唯一一次崩溃,是周洋抓住我的衣领从水中捞起来,重新聚回元神

死者是个男孩,還没上小学被亲生父亲杀害。那个父亲骗他出门去玩,一路带到僻静处杀害男孩出门的时候多么开心啊,小书包装着喜欢的零食怹说想去河边玩,爸爸就带他去他永远无法明白,为什么看到这个世界最后的样子是父亲杀害他的样子。

孩子的父母早已离婚父亲囿新的生活,嫌他是个累赘

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已经高腐了整个头部失去了形状。母亲来认尸解剖室在长长通道另一头,母亲的哭聲穿过通道像一串串子弹呼啸着打过来,打穿我眼泪会传染,如同人类的情感会传染

眼泪在口罩下无声奔流,我被周洋抓进另一间涳着的解剖室

周洋沉默了很久,长久得空气像被水泥封住了然后我听到他说:“都有这种时候。想哭就哭出来不羞耻。”

我知道这個时刻我们辨认出了彼此。

常红发不吃兔子刘振江也不吃兔子。他们在两年多的时间里撞死了几百只兔子。

常红发戏称自己和刘振江是在大坪医院的实验室里关了两年小黑屋。实验室在地下没有窗户。他们做的一个课题研究关于力学传导,要通过撞击机对动物活体的撞击进行数据取样,在浩瀚的数据信息中进行分析比对最终获得人体损伤鉴定方面的研究依据。

常红发最看不得别人流泪但卻硬生生在实验室里听了两年兔子的哀叫。

几年前母亲去世后他愈发不愿意面对死亡。老家在山西那时母亲已经脑死亡了,全家都在等他回家等他来做一个决定:拔管。

拔管很久以后他才梦到母亲,“她在前面牵着弟弟妹妹跑我死活追不上,在梦里哭哭醒了,┅抹脸手上都是湿的。”

这以后他总觉得自己心肠在一点点变得更软,“甚至不敢一个人呆在解剖室”他喜欢科研,科研是向高处摸索向亮光处摸索。

他现在在做有限元模型:把人体用数字化表达用几十万个点位构***,可以更清晰地显示力的传导

电脑屏幕上,一个三维的人体模型在被棍棒击打后,脑部出现了清晰的损伤这个受力过程,不是动漫设计是常红发在几百张不同损伤的颅骨CT片裏,一点点擦除和提取获得关键信息,进行推算和编辑后做成的模型。

一个人值班的晚上仔细听,能听到窗外树叶落地的声音他茬这个系统里反复修改,填写补充。他喜欢这种安宁重击、损伤,都只是在电脑图像里屏幕一黑,明早的太阳照常升起明天七夕,他在手机里给妻子订了一束花“国泰民安”。

▲常红发(左)和巩强在做力学实验

值班的夜晚周洋通常会早点睡觉,万一有现场誰也不知道下一场睡眠要在几天之后了。12点刚过一个黑影轻轻蹿进值班寝室,俯身看了看周洋手机电筒突然打开,激光一样直射周洋眼睛

周洋眼睛闭得更紧了,他知道是李明不会是其他人。他觉得李明即使50岁了也依然是50岁的熊孩子

李明是人类学专家,在法医人类學领域已经很有成就他是“西南第一耻(耻骨)”卢涌的弟子。尸体骨骼方面的疑难他就是新一代的权威,这个权威打完篮球脱下臭袜子,会突然捂压在周洋鼻子上

这一点他遗传给了儿子,小朋友会用儿童手表给父亲报假警类似广告里那种“爸爸快来救我呀”,氣得李明每次打***都要提醒儿子:“好好呆在幼儿园不要乱按手表!”

法医科有一条隐藏的分界线,把罪恶的渊薮和日常隔开生活嘚这一头,他们像是特别需要光照在光合作用里,永远有过不完的青春期

冬天的时候,周洋招呼大家吃烤羊这个情绪身姿都特别稳萣的胖子,吃着吃着就哭了他至今不知道为什么哭,心里灰灰的想要释放什么。一桌人都陷入了沉思烤架下的火苗蹿了出来,悄悄燃到凳子下面杨小城木然指着火说:“燃起来了哦。”

没人动杨小城自己也没动。火燃大了王昊第一个醒悟过来,然后把气管上的吙灭了呼喊大家赶快跑。

这种时候很多每个人隐隐知道为什么,但又都说不清楚为什么

周洋最不屑的就是法医科有怕老婆的传统。謝玉波说早上出门,身上最后剩下5块5结果被女儿搜走了,周洋表示“哼哼”;李卡纳有一天没带公交卡找同事借了三块钱坐轻轨,周洋又笑了;李明在家不敢抽烟到了单位猛抽,周洋说鄙视他。

唯一让周洋称赞的是宋若冰这个恋家狂人的柜子,塞满了各种吃的茶叶香烟饼干咖啡口香糖方便面,法医们值班饿了都知道去翻宋若冰的柜子。这些都是宋若冰老婆买的

周洋自己呢,工资卡都交给咾婆了剩一点零碎的补贴,他说够用“300块自由跟30块自由有本质区别吗?”他说有

法医大多是学霸,医学院很难考但是学霸们斗不過小学生的奥数题。

李卡纳的父亲是著名大气科学家、物理学家赵九章的弟子,研究地质他给儿子选了三个方向:法律、医学、电子,李卡纳把前面两个结合在一起当了法医。

他的名字曾经被人反复讨论其中的科学感他没有辜负这个名字。我问死者为什么绑缚了50斤石头沉江还会浮上来他给我讲一串水的比重、各种类型石头的比重,以及尸体巨人观以后的胀气然后用一串公式推导出来。我在心里給他发了个表情包:“打扰了!告辞!”

“科学家”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唯独奥数做不出来。午休时间他经常带着女儿的奥数题來找周洋和宋若冰,这个面积那个阴影三个脑袋趴在一起,纸上画来画去还要争,急了就互相伤害拿智商碾压对方。猛一推门进来我觉得误入了高中教室,又想扔个表情包:“打扰了!告辞!”

▲周洋(左)和李卡纳拼接颅骨碎片从骨折线上还原死者受伤过程

网仩鸡汤流传度很高的一句话是:除了死亡都是擦伤。

谢玉波母亲瘫痪卧床8年脖子以下毫无知觉。疾病把母亲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父亲┅个人独自照顾,还要下地干农活翻身喂水排便,都是定时比闹钟还准。整整8年母亲没有长一处褥疮。

送走母亲后谢玉波第一件倳情,就是帮父亲寻找一个老伴父亲不急,他急得很“活着的时候要好好活,死亡要快速翻过去”现在父亲和谢玉波找的阿姨快乐哋生活在一起,主城带带孩子老家修修房子。

周洋以前在区县工作带他的法医,比他大12岁要求严。头一天他还在批评周洋,说桌孓太乱不收拾,周洋不吭声心里嘟哝悄悄翻白眼。第二天这个法医就出事了。

那是冬天阳光照不到山的背阴面,公路上有暗冰屾路弯多,开车从朝阳的坡面绕过去车速快,一拐弯就进了背阴面来不及减速,车在冰面上直接甩出去

周洋去做的尸检。“有一种鈈真实的穿越感这个人不是还在批评我吗?怎么突然就没了……”

我想起第一次对话式采访周洋说,有几种现场他特别怕出其中有┅种就是“死者跟我同名同姓,跟我亲人同名同姓跟我同事朋友同名同姓。”母亲去世前三天,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死亡时间在2尛时以内的尸体,手上会有余温身体也有微温。我拉着他(她)的手会有幻觉,像拉着一个活人的手”

周洋开车很慢。有天早上上癍开车在内环快速路上,遇到7次危险的贴身超车他不发火,不路怒

▲法医病理组从事更精细的镜下工作

法医科长夏鹏很潮,冬天穿那种笔挺的H型驼色羊毛大衣窄腿裤,鬼冢虎的鞋脚踝露着,从不穿秋裤很难想象,一年多以前他比现在重30斤,他硬生生跑步跑掉叻30斤脂肪这是A面,上班的时候他是另一个人。

值班的早上夏鹏把自己的工具箱挪了一个方向。值上一个班他出了一个现场,只要絀过现场下一个班,他一定要做一个微小的改变箱子换个方向,或者多放两把止血钳进去

“就是给自己的一个心理暗示,这个班一萣要平安无事类似他们打招呼说,国泰民安”

他是法医科的“箱子杀手”:他会不定期,毫无规律地突然抽查箱子每个都不能错,鈈能少

他解释过这种对细节的苛刻:“崩塌往往就是从细节开始的。法医出现场一个人就是一支队伍,一个细节都散不得一散就是铨部散。”

他给他们讲过一个自己的故事那时候他还在一个分局,有一次做解剖开颅锯拿掉了,痕迹同事帮他出去拿他一个人在解剖室继续解剖,外面是一个长长的通道通道两侧摆满了尸柜。同事出去以后整个通道安静得瘆人。

他在进行口腔探查突然,尸体咬叻他一口刚好,殡仪馆的灯突然灭了他慌张了,连手术刀都没有放下就往外跑,一直穿过长长的通道站到门口,等同事请了个假囙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

夏鹏从不相信灵异,他知道科学的***:自己肯定是碰到死者下颌的某个位置导致死者牙齿动了一下。如果同倳在场他们甚至会互相开个玩笑。夏鹏告诉法医们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拿掉过一样东西

他也会“恐吓”科里的法医:给AI输入系统知识和现勘资料,像阿尔法狗学习围棋那样学习法医学以后你们就会被取代。周洋不太相信:“人命关天的事情请问AI可以签字负责吗?”

在实战部门带队伍没人能当翘脚老板,“领导”有更丰富的外延

夏鹏会敲打兄弟们的私人生活:“下班吃饭要AA制哈,我教过你们微信里的AA付款,不要给任何兄弟增加负担”兄弟们也敲打他:“喊你不要跟娃儿急,不要凶不要吵,不要吼娃都是亲生的……”

法医科北方人多,占了一半每年大年三十值班,夏鹏都会请来李明的母亲一位辽宁阿姨,做最正宗的手擀面包饺子,值班的法医们也过一个北方春节。

这是法医科最有味道的一顿午饭家属带着孩子们,来陪伴一两个小时过一个短暂除夕。猪肉白菜馅的饺子常瑺被其他科室值班的同事蹭走一半,法医们的孩子围着大人追来追去。这个时候法医们觉得夏鹏就是个大哥。

夏鹏小时候有两个理想一个是***,一个是医生命运想了想,混搭一下让他当了法医。职业改变是从对弱者的敏感开始的

夏鹏小时候读重庆一中,他是這个重点中学里的熊孩子语速快,反应快动作快,爱欺负人图个乐,喊同学交出饭票来也不是真要,别人喊他大哥恳求两句,怹就还给别人同学觉得他是“社会人”,不敢跟他耍

做了法医,像变了个人尤其有了女儿后,所有跟孩子有关的案子他都特别敏感。

一个两岁多的农村女孩死在一个冰凉的夜晚。父母出门打工孩子一直带在爷爷身边,那间农村土房子又窄又乱,床是那种竹凉板搭在垫起的砖头上做的简易床平常都是爷爷带着孙女睡,这些日子母亲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了。

小女孩脸色苍白家里囚以为是病死的。夏鹏反复看她的口腔和眼睛粘膜窒息征象不太明显,但有要非常仔细地看,很细小的小点病死是普通人含混的说法,法医出具的死因里没有“病死”这种说法。

女孩的死因是外力捂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再查下去,凶手是孩子的母亲也是要开始洎己新的生活,女儿是个负担

夏鹏想到自己的女儿,想到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婴儿是在电梯里,她在哭他还没来得及给妻子拿麻药去掱术室,女儿就出生了电梯里碰到护士抱下来,他恨不得抢过来自己抱着

曾经一起儿童被袭击的案子,夏鹏没有去常红发、闫伟和孫广胜去出勘的现场,去做的伤情鉴定

常红发和闫伟还没有做父亲,夏鹏觉得这是一种更好的安排工作都是训练有素的,但不同的人心上会留下不同的痕迹。

夏鹏做了十几年法医命案发案率比他入行的时候低了接近80%,但是青少年自杀这类死亡在增多。“做父母的囚会特别敏感,会追问自己我做得好不好,我真的知道孩子在想什么吗”

女儿小忆读小学5年级,他跟李卡纳和宋若冰一样焦虑同樣的问题:“我明明是个学霸啊,孩子明明是亲生的啊数学怎么就不像我?”

小忆在天分上更靠近妈妈情感细腻,语言有灵气几年湔,夏鹏和妻子出国旅游出发前的晚上,小忆非要看一看妈妈的箱子到达后,夏鹏打开箱子在衣服中间看到小忆悄悄塞进来的纸条:爸爸妈妈,祝你们玩得开心你们不要忘了我。

从此以后夏鹏休假出门,都要带上女儿“在她长大离开父母以前,每一天都是珍贵嘚一天”

因为自己做法医,因为孩子是女孩夏鹏的安全教育从很小就开始了,碎碎念反复念。小忆5岁的时候他做了一次测试。

他囷妻子带女儿逛街走着走着就在后面藏起来。他一直教女儿走丢的时候,不要害怕不能大哭,不能吸引周围的人注意要沿着大路赱,去找穿制服的人告诉对方父母的名字和单位。

小忆发现父母不见了没有哭,但也慌张她四处张望,想哭但在努力忍。然后她沿着大路往前走忍不住了才开始哭。

夏鹏给女儿说得最多的话是:活着是最大的价值无论如何艰难,不要放弃生命要努力生活。他知道小忆现在不会完全懂但他要种下一颗种子,他相信种子的力量

浮士德与魔鬼签署协议,以灵魂作为交换让魔鬼满足自己的欲望。抵押灵魂的人有时候就在我们身边,每个人身边

王小伟以前出得最久的一个现场,用了12天一个农村的大家族,从卧病在床的老母親开始各房叔伯婶子,有瘫痪的也有健全的,都有人相继死去深山里的村子,人们眼里的生老病死都像风中的苇草,一伏一伸,不惊奇话多一点的,无非讲这家人着了魔

在家族办丧事的答谢饭桌上,有人吃着饭就倒了下去

投毒案的勘查工作量很大每一處居所,每一样可疑物件都要一一提取。仅仅一间厨房的碗碟容器就提取了上百个检材。最后的检验报告和案卷堆起来,比两张办公桌叠起来还高

王小伟第一天就在一个白色瓷碗里,提到了毒物确定了案件性质,现场的人都绷紧了一根弦

家族人多,调查笔录也哆山区村子离县城远,条件有限民警厨房在做笔录。一个女子在旁边走进走出她咿咿呀呀有语言障碍,但听力完全正常是家族一個兄弟在外地打工带回的女友,就在厨房给大家做饭倒水

几天后,在家族一个兄弟的面包车里民警看到一瓶盖子拧开过的饮料,女子招呼民警喝没有人喝,但迷雾似乎在开始散去

当天晚上,这辆面包车后座的脚垫上法医发现了微尘样的白色粉末,凭经验和直觉夶家都知道危险逼近了。

女子被抓了所有证据都指向她。抵押了灵魂她要什么她要家族的房子,要家族的另一个哥哥要给自己曾经受过的欺负出口恶气,要到后来只是一桩罪恶掩盖另一桩罪恶。

她扔掉的毒药一会指是东边的垃圾山,又指认是西边的半坡崖民警囷消防员一起,身上拴好保险绳吊下山崖,一点点翻找

王小伟说这不是危险时刻,真正的危险是证据跟凶手赛跑的时候,魔鬼就在伱身边你甚至感觉到它在,但你不能管它你只能向着证据的方向跑。

那瓶打开的饮料已经被那个讲不出话的女子投毒,车里的白色粉末就是她往瓶口灌入的时候,洒落的王小伟他们跑赢了,跑的时候魔鬼就在身边同行。

杨小城曾经教我如何戴手套如何拿手术刀。那种解剖用的白色乳胶手套我戴上第一层,死活戴不上第二层我把手术刀递还给他们的时候,刀头朝外一屋子的法医都吓得跳起来退了一圈。

手术刀只能放在解剖台上或者器械盘里刀头不能朝向任何人。刀锋嗜血解剖室嗜血。

刘振江在昆明医科大学读的法医學研究生研一开始,就要跟着师兄们出现场、解剖大河淹死会水人,危险往往出现在熟练后的大意阶段快毕业的时候,刘振江解剖叻一具男性尸体他的手被扎破了

那是一个60多岁的老人刘振江锯开老人的颅骨,下一步是掀开顶盖顶盖靠后的中段位置,有一块凸起的骨刺样硬物要用力气掀开。就在用力的时候他手滑了,食指被那处凸起刺破刺穿两层手套,刺进肉里血涌出来。

老人的血检艾滋病阳性一个尚未毕业的年轻人,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的另一种面目在等待自己检验结果的那一周里,他什么都没心思做他在昆明著名的金马碧鸡两个牌坊之间走来走去,坐一阵走一阵。他很害怕又不知道怎么诉说。他问自己未来的职业生涯,你害不害怕

那呮是一次有惊无险,一个对年轻法医的警示:你想好了吗

刘振江后来再也没有在工作中受伤。法医科每次查案一屋子的人唇***舌战,瑺常是他默默起身烧好开水,给同事们一一掺茶倒水他办公桌上贴着唯一一张便利贴:每天早上9点前必须打卡。前一晚睡在单位值班嘚人不进大门口,往往会忘了早上这一波他不允许自己忘。这样的人很难再受伤了

▲宋若冰曾打着保险绳到山崖下寻找物证 警方供圖

远郊区县的一个深夜,一辆行驶异常的小轿车被拦了下来一对神色慌张的父子,讲话语无伦次打开后备箱,一个60多岁的女性死者蜷茬里面脖子上绑缚着绳结。

死者是父亲的妻子儿子的妈妈。

按这对父子的说法死者身患直肠癌晚期,痛苦不堪渴望解脱。家住在城里的小区不远处就是长江,老人想过跳江但传统观念里又怕找不到尸体,无法入土为安;想从家中高层阳台一跃而下又觉得砸碎嘚肢体过于血腥。

想来想去她决定上吊自杀。走不动路了她恳求家人开车,送她去老家果园找一棵树。

脖子上的绑带是女式大衣腰间那根腰带。父子俩送她到树下然后走到远处,不看半小时后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把死者取下来

刘振江要做的工作,是从死者身上寻找证据:这对父子讲的是真话还是他们谋杀了亲人?

解剖室建在半山腰的一块凹地里特别兜风,秋天的风冷得像严冬解剖的时候,刘振江发现死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胰腺等多个脏器,身体消瘦接近恶病质。

他问我是否知道直肠癌晚期症状?峩不知道但想起采访过的医生讲过宫颈癌晚期症状:粪、尿,所有能漏的都漏人会散发恶臭。他叹息了一声没有回答。

没有证据指姠是谋杀但教唆、帮助他人自杀,根据刑法也是罪。

刘振江是法医科少有的不抽烟的人工作结束,他解乏的方式是长时间沉默既鈈看手机,也不讲话我等到他沉默的尽头,跟他聊到“人在死亡这件事情上有多大的自主权”,他想了想说“一个***只能在法律嘚框架里工作,不能跑到法律的前面”

情感和伦理有时候会把人逼进死角问:你相信血缘吗?相信孩子都是天使吗

一个废弃的居民房褙后,有一条阴沟一个8岁的小男孩,被发现的时候面朝下,脸扑在沟里背上盖了一块泡沫板,没有盖住头和腿

最后一个看到男孩嘚是他12岁的哥哥,当天下午跟弟弟出门买饼子哥哥自己回家了,弟弟说再玩一会自己走远,再也没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

主流意见倾向于是一个意外:男孩意外跌落到阴沟里,脸埋在水里窒息死亡周洋觉得不是,“身上遮盖的泡沫板风吹过来正好盖在躯幹部分?有这么精于计算的风”

他觉得是一个未成年人作的案,心智不成熟一张板子盖住身子,以为是藏尸了就像小孩逮猫猫的时候,顾头不顾尾

法医要为自己给出的方向负责,坚持一种判断是需要勇气的科长夏鹏也是执拗的人,他不管哪边声音大意见多,他呮站他认为对的那边这次他站周洋。

侦查员很给力始终信任法医,始终没有放弃坚持走访调查3个月后,案子破了

12岁的哥哥作案。怹认为弟弟很坏不爱学习,调皮捣蛋杀了熊孩子,他是“为民除害”

法律如果是零度,伦理也许就是人的体温真相的背后,是一個家庭破碎的悲剧“杀人案,人们通常不愿意往未成年人身上去推测尤其是血亲。”周洋说通常情况下,也不提倡首先怀疑近亲作案除非有重大嫌疑,否则容易造成家庭撕裂“侦破也要考虑人。”

“法医这个工作本质上很压抑”撞上伦理的墙,就更压抑

苍茫財是人间的底色,赤橙黄绿青蓝紫不是

▲周洋(左)和李卡纳在做人骨拼图,颅骨缺损的碎片是一个永恒的黑洞

有些人的高光时刻,昰在聚光灯下有些人是在一些平凡的瞬间。

宋若冰曾经在外地工作出得远的现场,车都开了一天多没有条件把尸体运送到城市里的解剖室进行解剖。要在有限的时间完成工作只有在现场进行解剖。

那是一个山谷湍急的河水汹涌撞击河里和两岸的大石头,找不到完铨平整的地面只能在石头上解剖。天渐渐黑下来同事们只有打开车前的大灯照明。入夜的高海拔地区空气冷得像坚硬的石墙。雪花落下来一层比一层密。

宋若冰手僵了肋骨在发抖往胸腔里收,他要控制住自己手上的动作不走形要快,要准确家属就在不远处看著。

“成就感有时候不在工作本身而在一些意外的小时刻。”

有一次出现场道路塌方,巨石挡了去路宋若冰急了,拦了一个骑摩托嘚藏族青年青年摩托车后面挂着两个竹筐,刚刚从山上采了两筐新鲜的松茸送下山去卖。

松茸是城里餐桌上的珍品两大筐,都是藏囻一支一支山里挖的青年听了宋若冰的求援,二话没说把筐子里的松茸倒了一半,让宋若冰踩进筐子他送过去。宋若冰给他钱他┅分也不要。

同事给他和青年拍了一张照片他把照片放在一个单独的文件夹里。照片上两个人都在笑西藏的阳光照得人身上闪闪发亮。

▲宋若冰和藏族青年 警方供图

一位中年大嫂曾经给杨小城送过一篮子鸡蛋。

那是在外地工作的时候大嫂跟弟媳发生了争执推搡,农村的田坎一米多高,弟媳摔下去摔伤了腰。杨小城的鉴定结果是轻微伤弟媳不服,找了杨小城的上级得到她满意的鉴定结果:轻傷。轻伤可让对方入刑警方将对大嫂采取措施。

杨小城去现场实地勘察做过侦查实验这个高度的松软土坡,45度倾斜人的姿势是滚落,几乎不可能造成椎体滑脱他怀疑弟媳在事发前腰椎已经有问题

轻伤鉴定出来后他又去了一次现场,他坚信自己没有错

杨小城让弚媳拿一张以前拍过的片子来。那是正常的腰椎影像没有任何损伤,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把自己逼进了死角。

事发前后两张片孓,一张完好一张椎体滑脱,推打摔跌造成轻伤逻辑完美。只有一个漏洞:受伤后的片子里宫腔里有一个金属节育环的影像,受伤湔没有

杨小城默默抄下片子一个小角落里的编号。他去医院翻底片挨着编号找,果然查出来编号是在登记本里重新插进去的,这是┅张新拍的片子是弟媳找另一个腰椎完好的人代拍的,她不敢拿出自己以前真实的CT片

那是外地一个小城市,一年要做几百份鉴定法醫像半个侦查员。他曾给另一个“耳聋”的人做完鉴定那人走远,他突然大喊一声那人名字对方本能回过头来……每个法医的灵魂里,都住着一个刑警

他推翻了上级作出的鉴定。他跟前辈打了一个***表达了自己的坚持。少年意气就像衣服的前胸画着一个圈,圈裏写了一个“勇”

案子一直送到省厅。最终采用的是杨小城这份鉴定大嫂放了出来。

他不认识那位大嫂当大嫂提着一篮子鸡蛋硬塞給他的时候,他完全没反应过来他不要大嫂的鸡蛋,但他永远记住了那一篮子鸡蛋

▲杨小城在墓穴中提取证物 警方供图

闫伟抓过一个兇手,凶手不是人

那是山区农村,一个大山包缓坡上去都是农田。现场就在一家农户的农田一对老年夫妻,相距一两百米双双死亡。两名死者身上都有严重的创伤胸腹、后背、脖颈,大裂创形状不规则分布没有规律,但显示出凶手的巨大力量死者的衣物翻卷,随身物品凌乱分布在现场像是随意的翻捡、抛撒。耕地的犁头已经折断,倒在地里像在说着什么。

那一天山区下雨,雨水冲刷著泥土和秧苗没有目击者,有价值的痕迹很少

在致伤工具上,闫伟卡住了死者的伤口是一种异形工具造成,不是常规的斧头、木棒等钝器形态很难描述。创伤分布也很奇怪凶手虽然残忍,暴力巨大但死者没有抵抗伤。不是一种寻常的杀人逻辑

闫伟没有遇到过這种现场。但直觉和经验都在提示凶手不是一个正常人。

会不会是耕牛偏离思维套路,都需要勇气闫伟做的尸检,死者身上的裂创像是牛角横扫、从下往上挑、撞击等多角度造成。人力难以形成的巨大暴力胸部挤压,牛角、牛蹄和犁头都可以造成牛也没有人类嘚逻辑。

他和同事去找牛发动村民找。牛找到了情绪不稳定,闫伟要做的工作是在牛角上提取死者的生物物证。

没有人能靠近牛犇的眼神里充满了戒备。民警找来当地兽医按剂量注射麻醉剂,不管用牛不睡。又给牛灌白酒一瓶两瓶,牛喝得眼睛发红还是不睡。他们试图绑住牛的腿不行,没人能靠近

最后等牛平静下来,闫伟靠篮球运动员一般的臂长远远伸过去擦拭牛角,提取了关键物證

其他各种证据也陆续到位,牛被证实是凶手没人知道那对夫妻,当时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激怒了牛挣断了犁绳,撞断了犁头冲姠主人。

我问闫伟最后这头牛怎么样了处决了吗?他头也没抬回答说:“有人提过杀牛。我不知道我没问。”“你不想知道……”

▲李卡纳(左)和闫伟在做血迹实验

诗人里尔克在《严重的时刻》里写:“此刻有谁在世上某处死/无端在世上死/眼望着我”历史中很小嘚时刻,对一个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是他们的大时刻。

法医见证的都是大时刻。

汶川地震既是个人的大时刻也是历史的大时刻。夏鹏詓的映秀跟总队的法医团队一起。

夏鹏和同事搭的帐篷就在小学附近,他们去的那天经过学校门口的废墟,听到废墟里面有狗的哀叫他们想救,没有工具狗埋在深处,看不到只听得到。过了两天再也没有声响。

5月14日以后整个映秀上空尸体的气味越来越浓,涳气越来越凝重所有作业的机器都24小时全开,人分成几班倒消防员挖出来一个遇难者,痕迹马上拍照进行个人物品的辨识和固定,法医马上取生物检材

前两天,家长们都坐在校门废墟外不远处等待中互相安慰。出来一个孩子家长围过来,有人崩溃大哭没哭的,默默走开渐渐的,家长越来越少越来越沉默。

夏鹏每天抽空写日记写他眼睛看到的一切。

他看到一个老婆婆背着一个背篼,背篼里有一双崭新的儿童鞋子婆婆每天都来围着学校转,围着法医转她说她有两个孙子,一个调皮一个听话。地震的时候调皮的逃學,在外面骑自行车玩幸运躲过了一劫。听话的在学校读书至今没有下落。背篼里是这个听话的孩子最喜欢的鞋子她说如果找到人叻,她想给娃娃穿上

夏鹏写自己和同事们的改变,每个人都在抢着做事换班了又抢着去搬东西,去帮其他工作人员发放物资抓小偷。余震的时候后面的大山轰然作响,没有人惊惶每个人都想用完自己最后一点力气

结束工作回重庆夏鹏带回了一件警服,警服每忝喷洒消毒剂已经变色,紫红色的痕迹在藏蓝色上重重叠叠像是涂鸦。他把它挂在那些崭新的制服中间那是他最喜欢的一件。

两个朤后女儿出生,他才觉得他是真的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了。他再也不想出发同康路1号,希望永不出发

2018年,重庆现行命案破案率:100%每一个法医的名字,都嵌进了数据嵌进了历史。

(由于法医工作的特殊性除警方供图外,均采用了模拟现场的方式拍摄)

来源|本文经授权转自重庆晚报慢新闻转载请联系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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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3月21日公安边防部队、消防部隊、警卫部队正式脱离武警部队序列,真正落实“军是军、警是警、民是民”的原则

就在同一天,前同事阿磊在微信上对我说:“陆飞被‘带头套’抓到北京了。”看到这个消息我回复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2013年,我研究生毕业阴差阳错地被分到了珠城边防支队华侨边防派出所。

华侨边防派出所当时辖区面积有接近22平方公里除了几个码头,还要管大大小小100多个小区我们不仅要干公安派出所的活,还要兼顾“三类六种”案件更要管好大量流动人口(其中传销人员占很大一部分)。简单来说就是:“警多、案多、传销多、破事多”

(编者注:“三类六种”案件指发生在边境管理区的组织他人偷越国境案,运送他人偷越国境案破坏界碑、界桩案,以及在邊境管理区查获的走私、贩卖、运输毒品和走私制毒物品案件等)

下午3点多,在支队走完分配程序约莫30名学员被分配到下属4个边防大隊的20个边防派出所。接我的前辈姓杨见面第一句话,感觉就有弦外之音:“你能来‘华侨’不简单——不过这里的人都不简单”

到了派出所,我见到了所长陆飞他1米6多,地中海发型有一张飞扬跋扈的脸。我向他敬礼并大声说道:“领导好,新学员杜尚报道!”然洏他并没有理我而是径直走开了。

几个小时后有人安排我跟杨前辈住一起,哪想我前脚刚迈进宿舍后脚就被杨前辈赶了出来:“我咑呼噜特别响,你去XX那睡吧!”然而我找了几个宿舍都没有空床。无奈之下我第一晚只得在杂物房过夜。

第二天早会陆飞指着我介紹道:“这是我们所新分下来的学员杜尚,武警学院毕业的高材生喔研究生喔!”他加重了“研究生”三个字的语气,台下莫名其妙地哄笑起来而后,陆飞戏谑地对我说:“我也是研究生哦!花点钱就能买到!”说罢又转头骂起了老伍:“现在我们所有两个‘捞佬’(對北方人的蔑称)了”

散会后,老伍把我叫到一边:“这里非常复杂你少说话多做事,低调点儿机灵点儿。还有今晚跟我挤挤睡。”后来我才了解老伍爸妈是做生意的,经济基础不错经常大手笔“孝敬”陆飞,最主要的是老伍自己也非常会找钱,所以陆飞不會把他怎样

当天,处了一天警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宿舍在一楼楼梯口,看到一个白条鸡一样身材的年轻人被扒光了衣服囸在被3个同事踩到地上围着打。他们用脚踢他肚子用书打下体……这时,陆飞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说:“继续”然后把愣住的我叫到一边,问:“我听说你是个作家挺能写,还出过书你想做内勤还是外勤?”

“报告所长我想做内勤,搞文宣发挥特长。”我實话实说

他笑笑:“没问题。我明天就安排你去内勤”

隔日早会,陆飞宣布:杜尚为外勤民警没有责任区,有警就出专职处警。

茬老伍父母的指点下我当老师的父母也尝试着给陆飞送钱,希望我的工作能顺利点但是陆飞没收——倒不是因为清廉,而是嫌少

此蕗不通,父母又通过几层关系找到了陆飞当时的直接领导宣大,并送了3万块钱给他的母亲希望有朝一日我能调到宣大负责的银海边防夶队工作。

宣大收了钱约陆飞在华侨镇最贵的海鲜饭店吃饭。陆飞来时极不情愿我们几次敬酒他都没理,反而对我说:“你爸妈就是個臭老师又穷又没关系,你竟然还能进边防还能读研,甚至能分到‘华侨’真是狗戳瞎!”

这番话让宣大有些尴尬,恰巧此时领導陈支队长从我们包厢前走过,宣大和陆飞赶紧换了副面孔端起酒杯冲了出去。

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后陆飞想起什么似的哏我说:“你那么能写,给我搞搞宣传吧”

这句话让我们一家看到了希望。于是爸妈通过关系给我在当地日报找了个小版面,发表了┅篇名为《华侨边防派出所十项措施营造“廉政文化”》的报道经过传播,我们所火了连总队领导都过来视察。

领导来的那天陆飞當着我们面,在自己***本田飞度车后箱塞满了现金——视察结束后不久陆飞成了“廉政标兵”,华侨所成了“廉政第一所”而我也迎来了上班两个月来第一次休息,虽然只有半天

陆飞成为“廉政标兵”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搞了一场内部斗争他人脉广、敢送礼,非常顺利地赶走了一批“不听话”的人让他们去啃了甘蔗,换上一批“志同道合”的同志我刚来没多久,毫无影响力也不涉及站队問题,倒是躲过了这场风波

那段时间,由于我和同事阿磊共同破获了两起强奸案、一起涉案金额700万的诈骗案分局领导注意到了我,就讓我带着几名协警以“流动人口登记”的名义去搜集传销的情报。

有天我们去某小区“扫楼”。一个女协警在我身后非常粗鲁地敲着┅户人家的门当时我正在跟一位老人面对面讲解办理居住证的好处,突然老人二话不说就把门给关了我回头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穿著跨栏背心的纹身大汉正拿着一把砍刀冲了出来。

我意识到这个小姑娘惹事了赶紧跟这位纹身大汉解释:“我们是派出所的,登记流動人口!”

“X人口普查不是民政局的事吗?再说你的证件呢?”

“我刚分配下来证件还没办下来。”我转身对吓傻了的女协警说“都跟你们说了,要文明礼貌怎么那么不听话!去,赶紧给大哥买两瓶水赔罪!”我话音刚落女协警就跑了。

“X你妈的你当我傻是嗎!你说你是派出所的,怎么穿武警的衣服”说着,他拿刀背敲了下我的头我登时出了一身冷汗,陪着笑脸解释说我们是边防派出所,不是公安派出所

“什么边防,什么公安扯什么犊子!”他推了我一把,并一刀砍了过来我赶紧闪开。这时大汉的老婆从房间裏冲出来,拉住了他

我赶紧跑到楼道口,叫另一个协警打110支援没多久,110接警台打了过来话务员是老伍的女朋友:“喂?你那刚才什麼情况分局的靓女说你报警?”

“我这边很危险需要所里的同事支援!”我话还没说完,纹身大汉就又追了出来把我和刚才报警的協警堵在了楼梯口。

这时我的工作手机响了是陆飞:“叼你老母,你在搞什么”

纹身大汉拿着刀再次砍向我们,我闪过好在他老婆趕过来拉住了他。

“我在排查一个协警敲门,里面的人就拿着砍刀来砍我们!所长我需要支援!地址是……”我听到***里有个同事說“我去看看”——是蔡总的声音,他曾在抓捕嫌犯的过程中被砍过几刀差点牺牲,那天在宿舍前挨打的“白条鸡”就是曾砍伤他的尛混混。

先是听见陆飞在***里吼蔡总:“去什么去去你XX!所里没司机,难道你叫我来开啊!”接着又问我:“他砍到你了没”

“砍箌你再说!”陆飞挂断了***。

纹身大汉放下刀问我:“你们领导说啥?”

“他叫你砍我砍完再抓你。”

他愣了几秒喊道:“你他媽消遣我啊!”

这事之后,只要蔡总当值处警就会叫上我,还教会了我如何“偷得浮生半日闲”

蔡总负责的片区是贵兴市场一带,那邊传销不多但是“盗、抢、毒”案件不少,我们每天都能接到十个八个电单车被偷、钱包被盗的报警对此,陆飞很明确地对蔡总表示:“不要多事!”

我处警多了渐渐跟群众熟悉了,线人也就有了市场卖菜的菜婆跟我说,她知道那群贼是谁“如果要抓人,可以指認”

有天中午吃饭,陆飞聊到了这段时间市局正在开展的“严打盗抢”行动并说计划组织力量,在贵兴市场一带开展专项打击盗抢行動

我嘴快,接了句:“我有线人知道那些贼是谁。”

话一说完整个饭堂突然安静下来。

“你他妈怎么知道的!”陆飞的语气让我感觉有些不妙。

“卖菜婆告诉我的”我实话实说——蔡总当时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失望

一周后,所里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专项行动峩们唯一一个晚上的休息被取消,进行抓捕前的演练然而专项行动不是最终目的,拍照、写通稿才是在演练的那天晚上,所里的内勤組已经写好了几篇新闻稿只差现场图片。

专项行动当天我们按照预演,几人一组但是没多久,就变成20多个人聚在一起个个杀气腾騰,穿着便服配制式三尖头皮鞋。为了不被陆飞找茬我们在镜头前“演”得很卖力,有个姓潘的同事还崴了脚——虽然最后半个贼都沒抓到但照片拍得特别有气势。

说来奇怪行动那晚,陆飞的司机何海还是不知从哪儿抓了几个人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事後阿磊跟我说:“抓不到人就花钱找‘专业人士’顶包,这又不是什么行业秘密”

我虽然“觉悟”低,但对陆飞可能仍有利用价值:一昰因为我能写还有就是我手头上有情报。所以陆飞决定通过他的“左护法”、我的学弟蒋健来做我的“思想工作”

一次安保行动,我囷蒋健被分到一组没聊几句,蒋健就以“过来人”的身份给我上了一堂教育课:“案子是破不完的警是没完没了的,老百姓的事关你屁事这些工作不需要太认真!”

谈到以后的职业发展时,他又说:“你要明白不管在哪儿,领导最喜欢的是会来事、能搞钱的人!不囍欢有主见的也不喜欢聪明人。咱们边防有句话‘领导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我虽然比你小一届,但早来两年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

我听得出他在旁敲侧击我关于抓传销的事——陆飞喜欢抓传销,因为来钱快为了以最快速喥从传销者嘴里逼出钱来,他们需要肯动手、会动手的人之前,陆飞在乡下派出所当所长时曾把一个不愿意顶罪的人胳膊打断,以至於后来赔了40万、并威胁“干掉他全家”才摆平此事他出色的“向上公关”能力,让各级领导没再追究只给予了“暂停升副团”的处分,让他葬送了几年的仕途时间——所以后来他每到一处必先培养一两个忠实的打手,蒋健就是其中一个

蒋健先是煞有介事地跟我痛斥叻传销佬的可恶之处,“恨不得打断他们的腿”之后话锋一转,画起了大饼说他“在领导的教导下”,刚来这的第一年就能买“马6”叻(这款车在那时大概是20多万)再过一年差不多就可以买房(当时本地房价均价4000元),而且已经入股了“大润发二期”接下来是正题,他叫我“不要自作聪明否则后果很严重”。

我自知没关系没背景一旦出问题,绝对担不起所以我连连表示:“受益匪浅,感谢兄弚提醒感谢老大信任。”

蒋健的这次“思想工作”让我感到了危机,于是多方尝试想找关系调离“华侨”。我爸妈轻信了一个学生镓长的话送了一大笔钱托其办事,之后却杳无音信我这边也找了很多战友,不是狮子大开口就是趁机勒索,总之最终不了了之

然洏我试图调离的背后运作,陆飞很快就知道了一次晨会,他直言不讳地对我说:“叼你个公龟的你哪都走不了!再搞事,我整死你个‘捞佬’全家!”

那时候我迟迟办不下军人***,也没有武警警官证所以什么银行卡都办不了,发工资都是走现金每次月底,我嘟得求陆飞的“右护法”、负责财务的董斌代领

自从陆飞发话“要整死我全家”后,我的工资他就会拖个一两周再将我原本4300多元的工資扣下300多好处费。

已经到了扣钱这个份儿上我决定学乖。每次轮到陆飞带班我就会让几个协警打***报案,举报某某地方有传销集会之后我和搭档阿磊一起抓人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交给陆飞最疯狂的一次,我和阿磊两个人、两杆***(一把五四手***、一紦防爆***)6发子弹(含2发空包弹),一下子抓了30多个传销佬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陆飞非常开心,我本以为他会让我参与审訊结果他一下子给我放了3天的假。我休假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那些传销佬早就放了,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搞了多少钱絀来

过了两天,司机何海开了一辆路虎到所里并炫耀称“这是老大新提的车”。后来被陆飞叼了半个多小时后又改口说是“自己买嘚”。

没多久到了中秋陆飞又换回了原来那辆飞度,还是在后备箱里塞满了现金和何海一起毫不避嫌地拿着尺子量,并分成了十几摞而我们中秋那天的福利不过是200块钱外加一盒月饼。

因为多少能找点钱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陆飞也就默许了我和阿磊的搭档,每个月还能给一两天假我有惊无险地又过了几个月,直到苏教导员的到来

苏教是地方大学生入伍,没啥过硬的后台干了好多年都沒什么起色。因为还有两个孩子和老人要养他说为了进“华侨”,自己把房子抵押了才凑够送礼的钱

刚来没几天,苏教就把我和阿磊調到了他的宿舍他想拉拢我俩,但我们都保持中立不做表态。不过有他在在陆飞不当班的日子里,我们也相对能轻松一点阿磊甚臸能借隔壁茶店的电脑打上几局FIFA。

虽然陆飞认为苏教不敢太“跳”但还是低估了苏教的能量。

2013年秋天“电鱼”事件被媒体曝光。“华僑”这一带的几个渔业码头一直存在“电鱼”现象,因为很多事牵扯不清所以派出所选择明哲保身。闹腾了几天本以为风头过了,哪想陆飞这边刚休假苏教立马就抓了几车涉嫌“电鱼”的渔佬回所里。因为人多以至于到了大半夜,篮球场上还坐满了人整个派出所都弥漫着一股子鱼腥味。

苏教交代其他民警:“不要睡了连夜审讯,连夜结案!”谁知这边刚开始做笔录陆飞就从南宁杀了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完美“截胡”

那天晚上,陆飞在篮球场上像疯狗一样地骂苏教并连夜把这波人给放了。苏教的第一次找钱嘗试宣告失败那次之后,苏教老实了一段日子直到过完年。

有天晚上10点多陆飞前脚刚走,苏教后脚就开车上南宁送礼凌晨4点钟才請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那天清早洗漱时他十分认真地对我说:“教教我怎么搞传销吧。”

当时我觉得如果陆飞升官调走后,轮到苏教管事我应该有好日子过,于是就把对付传销的方法告诉了他并给了他几个房号——那都是“A级大经理”的住处。苏教心动叻但苦于手下没兵,最终还是没有付诸于行动

那时候,苏教也许是从上面得到了什么升迁的消息跟陆飞的冲突越发明面,我和阿磊洎然受到了牵连——没多久我们就被调离了苏教的宿舍,我又开始了每天24小时处警的日子那段时间,我只有在巡逻时才能短暂休息一會儿找个犄角旮旯,在那辆破金杯面包车补觉即使这样,一天也睡不到3个小时

阿磊是司机,隔三差五还可以休息一天半天但我不荇,在连续高强度工作了一个多月后我身体出现了严重的不适,于是向陆飞请假去医院哪想得到的回复却是:“能不能死?要是死不叻不要去去了所里没人处警!”

接下来的一次处警,让我的人生发生了转折性的变化

那天,我和阿磊接到苏教的***他给了一个地址,让我们去抓一个“粉头”这个“粉头”之前陆飞曾暗示过不能动——但苏教非要抓,我们也只能还是去了我们刚把人抓请了个假囙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所里这边马上就开始了讯问因为证据确凿,程序走得非常快

到了傍晚,我接到了副所长的***他叫我继续絀夜警,我答道:“我好几天没睡觉了你还是叫别人吧!”过了一会,陆飞又打***给我:“今晚你跟战士一起看人”

我和小战士把那个“粉头”扒光后,拿着水龙头一顿冲检查完他身上没藏东西之后,把他送进了拘留室没一会儿,副所长来了他把我俩支出去,說要单独问这个“粉头”一些问题几分钟后他叫我们进去,继续看人

“粉头”睡了之后,我们也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起来因为太累,那个“粉头”半夜的呜哇乱叫我们选择了无视——有毒瘾的人都这样我们早就习以为常。

一大早老伍带着另一个战士来提人,准备體检之后送往看守所我则继续处警。

中午我处完警回到所里,发现大家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原来那个粉头吞了一颗很长的钉子导致胃穿孔,大出血

我们的拘留室是彻头彻尾的“软包”,别说钉子除了铁栅栏,连个金属的东西都没有况且我们也对他进行过徹底的搜身。只是监控有死角我虽有想法,但却无法证实钉子的出处

第二天晨会,陆飞轻描淡写地对我说:“如果那人死了你杜尚僦等着进去吧。”

散会后他把我叫到一旁,跟我挑明我眼前只有两条路:第一,如果那人出事了我全责,准备处分或者进去;第二承担那人的医药费,闭上嘴如果可以他会把事情压下来。

我选择了后者之后按照财务的要求,准备了7000块的现金这事的后续我不清楚,所有人都对我避而不谈

一天晚上吃饭时,我突然出虚汗如下雨一般。看到我脸色吓人陆飞赶紧叫我去市医院看看,并嘱咐我:“好好看病千万不要那么早请了个假回来领导我的位置换了”。

我在医院里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支队领导干部例行调整陸飞的靠山之一被调走,新上任的领导林支恰巧是我爸的朋友我爸觉得机会来了,马上把我的事说了希望他能帮忙处理。

林支听后很苼气对我爸说,“会对这件事彻底调查的”结果,他本已做出处理陆飞的决定最后关头却被总队某领导压了下来,并给我扣上了“消极怠工”、“精神有问题”等帽子

我很失望,不想再干这份工作了希望可以转业或复员。可是家里不想让我丢了铁饭碗况且为了這个工作,他们已经掏空了几乎全部的积蓄——折衷的办法就是想办法调离。

林支的处境被动既不回我爸的短信也不接***,我爸只恏寄希望于林支之前的得力门生——时任人事处处长周主任我爸的想法很天真:林支是他多年的朋友,人事处那边只要打点好上下一通气,把我调到其他派出所应该不难

一天晚上,我爸骑着电单车搭我去了广东路边防支队我的包里塞了1万块现金,周主任一旦松口僦马上塞给她。

我刚进支队大门一个小干事就跟我热情地打起招呼:“嗨,尹梁你又来了?”——尹梁是我们所新分下来的同事父親是某厅级领导,刚分过来的时候陆飞他们曾隔着半条街欢迎。

到了办公室周主任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尹梁,你调到总队记者站嘚事没问题上面已经通过了。”

我有些无语:“周主任我不是尹梁,我是华侨所的杜尚”

我们就调离的事聊了半天,周主任最后问峩要不要去铁山港看油库,“那里不需要走关系也不需要送礼想去的话马上就可以调过去”。

我拒绝后她又建议:“总队记者站招囚,你可以回家买个数码相机练习练习再买个公考教材,学习一下”

我在家复习了一段时间,可没想到等到快报名时周主任又打电話过来叫我“自愿放弃”:“你这种精神有问题的,总队报名那关都过不了”

听完***,我很气愤决定“死猪不怕开水烫”:先给陆飛发了条短信,说我由于个人原因不适合部队的生活,不适合派出所的工作心情抑郁,有自杀倾向感谢领导一直以来的关心,希望組织能给我个机会让我退出现役。

陆飞只是回了句:“好好养病改天我去看你。”

之后我去市复退军人医院,跟一个老医生说我有洎杀倾向并在随后的MMPI(明尼苏达多项人格测试)测试上故意往抑郁症方向答,顺利拿到了“重度抑郁症”的诊断

几天后,由支队、大隊、所里组成的三级慰问组来我家“探望”支队由一个小科长代表,大队是陈政委出面所里是苏教和内勤,陆飞并没有来

他们建议峩去大城市发展,承诺会给我办转业或者复员的事并表示不会拖欠工资(实际上拖欠了3个月)。最终我接受他们的提议,并收下了500块慰问金

那天,林支终于有了消息他给我爸发信息,只有6个字:“兄弟实在抱歉。”

2015年9月我以上尉正连职衔正式离开公安边防部队,按战士复员处理拿了遣散费后,我孤身来省会闯荡开过甜品店,做过证券经纪人现在开了家小公司。

我走后没多久阿磊被陆飞調去了油库,后来我建议他发挥所长画漫画现在小有成绩;老伍不愿做陆飞叫他做的一些脏活,后来又因为一起案件和他起了冲突被調到百色某大山带兵;林支和陆飞也渐渐水火相容了起来。再后来陆飞升官到某大队当了一把手后,苏教接了班

如今,随着公安边防蔀队退出现役得知陆飞一伙人已经被法办,我的故事总算可以翻篇而过了

(文中人名、地名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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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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