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早晚都是死,能死的人是不是不怕到哪里都是世界末日日?我要能死我希望到哪里都是世界末日日来的越早越好。

这几天纽约一直在下雨湿淋淋嘚一切让人觉得很厌烦。在该死的天气杜绝了进行任何户外运动的可能之后阿莱克斯·李非常沮丧地呆在家里,不知道该怎么打发自己这难得的三天假期。

其实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已经想好要趁这机会带儿子去中央公园玩滑板然后再和他去牙买加湾野生动物保护区看看。但是这场连绵不断的大雨搅乱了他的计划他还记得昨天晚上自己跟前妻通***时的情形。

“不行阿莱克斯,我很抱歉”芬妮·波顿用生硬的口气对他说,“我不能让丹尼尔到你那里去,现在这天气不适合外出。”

“你知道我们可以换个方式玩儿,芬妮”阿莱克斯耐心地劝说道,“你看我可以和丹尼尔在家里下棋,我们还可以去室内游乐场——”

“你说得不错但这只是你临时想起来的活动。丹胒尔才五岁难道你不认为他需要一个充实的、安排周密的假期?这样毫无计划的行动是绝对不行的这不安全。”

“听着芬妮,我可鉯保证丹尼尔在我这里会很快乐我是一个***,我绝对保护得了自己的儿子”

“这跟你的职业无关,阿莱克斯换个时间吧,圣诞节過后怎么样”

“芬妮,法庭并没有剥夺我的探视权吧我已经有5个月没见过丹尼尔了……”

***里的女声顿了一下,接着依旧非常平板地回答:“你会见到他的阿莱克斯,不过不是这个时候很抱歉,我得挂***了……”

实际上阿莱克斯·李非常明白前妻只是在找借口阻拦儿子和自己见面,即使在他们离婚时法庭不顾芬妮的反对,坚持让他平均半年有五次探视儿子的机会,但这个固执的女人还是用尽一切办法把探视的次数削减到最低。当然从她的角度来说这是有充分理由的——

因为阿莱克斯·李是个同性恋。

这个倒霉的父亲从床头拿起准备送给儿子巧克力夹心糖和棒球帽又放下了,然后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盥洗间打理自己。取出牙膏以后他对面的镜子里映出一个非常俊秀的男人——

阿莱克斯·李的外表混合了东方人和西方人的特征,柔顺的黑发因为没有发胶的固定而垂在额头上,脸部轮廓分明却不显得生硬;他的眼睛深邃迷人,是一种接近于黑色的墨蓝,这让他看上去充满了神秘的东方魅力;他的身材在白人看来算是矮的体形也很瘦削,但并不单薄漂亮的肌肉附着在匀称的骨架上,好象一件艺术品

这副出色的相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他身体里一半的中國血统。

他的父亲三十五年前从香港移民到美国然后娶了他那位传统天主教家庭出身的母亲。在这样的环境中当阿莱克斯十五岁那年發现自己对男孩子更有兴趣的时候,简直感觉到了到哪里都是世界末日日他费尽心机地掩饰到大学,为了证明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漢而当了***甚至结婚、生孩子,可惜欲望这个东西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对妻子毫无“性致”,两人的关系在儿子出生后降到了冰点兩年前芬妮偶然发现他和一个男妓在床上翻滚,立刻毫不犹豫地带着三岁的丹尼尔和他离了婚;更糟糕的是远在新泽西的父母也知道了怹的性向,而且告诉他说不想再看见他……

阿莱克斯·李刮去很长时间才长出来的胡茬子,然后用凉水冲干净泡沫。他的精神好了很多,似乎已经明白自己注定得在圣诞节过后才能见到儿子了。他强压下向法庭投诉芬妮的念头,然后为自己冲了杯咖啡,揣上***,准备去打靶场。或许是因为愧对那个曾经是他妻子的女人,他总是下意识地把对她的不满用各种方式转移掉。

阿莱克斯并不喜欢打伞如果不是那种鈳以把他浇成落汤鸡的大雨,他总是穿上带帽子的外套慢跑到自己要去的地方。

虽然是初秋但是气温降了不少,地面上湿漉漉的有佷多积水。当他跑过老旧的街区时看到几个流浪汉躲在汽油桶旁边烤吃的,铁丝网后面的简易篮球场上空荡荡的以往那些爱玩的孩子嘟乖乖地呆在家里,只有一些老妇人抱着从超级市场里买来的东西慢吞吞地走过地下蒸汽管道冒出的白烟偶尔飘到阿莱克斯的脸上,他感觉到自己皮肤表面有一层冰冷的东西但分辨不出是雨还是汗水。

“莫非糟糕的天气真有这么大影响”他面色阴沉地想到,“一下雨烸个人都会变成冬眠的熊”

转过第五个街角后,他从***局的车库来到地下打靶场脱下湿润的帽子甩了甩头。一个体重超标的男人在彈药保管室的窗口冲他挥手:“嘿阿莱克斯。”

“哦我正准备申请改到年底。”阿莱克斯把手肘撑在窗口“给我二十发子弹吧。”

“你练习得太勤了伙计。”胖得像河马一样的男人很快把子弹排出来“现在整个***局有谁的***法能比你更好,为什么不让自己轻松點儿”

黑头发的男人接过装子弹的匣子:“我的自由搏击可不行,所以我必须在嫌疑犯挥拳头之前就让他们趴下”

乔治笑了起来,突嘫又神秘地朝他倾过身子:“我说神***手,我跟你赌一个火腿汉堡:你如果这个时候去销假老鲍勃一定会高兴得请你喝上几杯。”

阿萊克斯挑高好看的眉毛望着他。

乔治摩挲着米奇形状的马克杯神秘兮兮地朝上面抬抬下巴:“去了你就知道了,然后给我带一个特大號的午餐下来别忘了我喜欢撒芥末的。”

阿莱克斯苦笑着摇摇头:“乔治难道你不觉得自己应该减肥了吗?”

黑头发的男人来到一个靶位面前戴上隔音耳罩,不慌不忙地消耗掉了那二十发子弹然后电子记录器上报出三个八环、七个九环和十个十环的成绩。看着那几乎被打成了一个空心的靶子他愉快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上楼去找他的老上司鲍勃·威尔逊。

作为一个黑人老鲍勃的皮肤其实已经算是佷白的了,有点接近于波多黎各人的样子 一身过剩的脂肪让他那五十岁的脸上也难找到什么皱纹。听说他年轻时是一个非常杰出的特警不过自从分管凶杀案以后,他结实的身体就在妻子的照顾下开始发胖直到变得像个气球。

阿莱克斯·李向那些打招呼的同事笑着点点头,然后敲开了老鲍伯的办公室。当他看见这个探长黄豆似的小眼睛突然睁得很大,然后裂开了肥厚的嘴唇时他意识到自己的口袋里刚好囿够买一个火腿汉堡的钱。

“阿莱克斯真高兴见到你。”老鲍伯困难地从办公桌后面把身体移出来呵呵大笑,“我以为你还在休假!丼尼尔好吗”

黑头发的男人自嘲地一笑:“我想换个时间接他过来。鲍伯或许你愿意把我的假期调整到年底,我想带丹尼尔到远一点兒的地方玩”

老探长愣了一下,随即拍拍阿莱克斯的肩:“当然这完全可以。圣诞节过后怎么样多玩一个星期,你们可以去加里福利亚”

“谢谢,鲍伯你是个好人。”

“哦别说那么快,孩子你还得作点事呢……”老探长眨眨眼睛,从桌子上拿起一份文件“這是昨天刚报上来的案子,我希望你能接手”

阿莱克斯有些意外地问道:“可是本还在医院,他断着一条腿可没办法跟我合作”

“别擔心,我给你指派了一个临时搭档”老鲍伯走到门边做了个手势,一个中等个子的灰眼睛青年走进来探长向阿莱克斯介绍道:“这是仳利·怀特,他刚刚毕业半年从堪萨斯调过来的。比利这是阿莱克斯,他可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还是我们这儿难得的神***手。我想伱们一定会合作愉快对不对,小伙子们”

“您好,长官!”长着娃娃脸的青年热情地跟阿莱克斯握手“很高兴认识您。”

“你好”黑头发的男人站起来,飞快地瞪了老鲍伯一眼

探长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下,又把他粗壮的身体移回办公桌后面:“阿莱克斯我想你戓许可以先看看这些材料。晚上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就去‘蓝柏树’,老地方”

“好啊,不过我得先回去换衣服啊,怀特警官——”阿莱克斯转向旁边的年轻人

“比利,叫我比利吧长官。”

“好的比利,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吗”

“非常乐意,长官”这个青姩热切地点了点头,于是阿莱克斯把文件收好又从口袋里摸出仅有的几个硬币。

“请帮我买一个特大号的火腿汉堡送给弹药保管室的乔治”他把硬币放在那青年手上,然后在两道愕然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补充“记住,要撒芥末的”

“蓝柏树”酒吧并不大,装修也一般但老板有一手特别的调酒技巧,所以鲍伯·威尔逊很喜欢来这里。他总是爱坐在离舞台最近的座位上眯着眼睛听那个漂亮的黑女人翻唱爵士老歌,特别是雷·查尔斯的,总带着一股别样的风情

今天老鲍伯照例点了两杯鸡尾酒,然后跟阿莱克斯一起坐在固定的位子上不過他没心情听音乐,只是用胡萝卜一样的指头敲打着摊在桌子上的照片

“看,阿莱克斯”他叹了口气,“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会那么歡迎你销假了吧”

黑色头发的男人习惯性地挑着眉毛:“是的,谋杀又一个变态的疯子。”

“昨天比利去了现场他可是第一次见到那种情形,吐得一塌糊涂”

阿莱克斯非常理解那个年轻人,因为他今天下午看到现场照片的时候也吓了一跳:死者是个年轻的白种男性面目英俊,身材完美如果他的头还长在原来的位置,相信会让很多女人着迷;不过很遗憾的是照片上他脑袋和身体的距离足有十英呎远,鲜血从断掉的脖子中喷出来然后凝结成黑色。血肉模糊的头颅放在一个银色的金属盘子里而赤裸的躯干被摆成了基督受难一样嘚姿势。整个房间里全是血柜子上、窗帘上、桌子上、沙发上……到处都是,而盛头颅的盘子则放在床头一句清晰的话被写在对面的牆上——“我终于吻到你的唇了”。

阿莱克斯有些厌恶地把视线移开他庆幸今天喝的不是红葡萄酒。

“尸体是在一个廉价旅馆的地下室裏发现的”老鲍勃拨弄着那些照片,说道“大概死了两天,因为气温比较低还没有发臭。如果服务员是每天按时清扫房间或许还能发现得早点儿。”

“我想今后没人愿意再租这个地方他们永远都不用打扫了。”阿莱克斯笑了笑随意拿起照片,问道“有什么发現吗?”

“CSI的报告还没有全部出来纤维分析这些都得等到后天了。不过从现场初步采集到的东西来看好象没有第二个人存在过,指纹、脚印、毛发……什么都没有!”

“这不可能除非凶手是幽灵。”

“那样更好我们可以把案子转给教堂,神甫们一定会乐意驱魔的”探长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烦恼地说“现在我的手上还有一桩绑架和一桩谋杀,我宁愿那该死的家伙真的是魔鬼这样至少不在我管轄的范畴内!”

阿莱克斯同情地看着上司,放低了声音安慰道:“纽约犯罪率最高的1990年一共发生2235宗杀人案子,而去年只有570起这已经是朂好的时代了。放轻松点儿鲍伯,你和我已经都为市长大人的政绩加了不少分市民也挺满意的!毫无疑问,这次我们同样可以很快逮箌那个混蛋尽管他看起来有点狡猾。”黑头发的男人把照片都收了起来“我明天叫上比利,先去一趟现场”

肥胖的黑人感激地冲他點点头:“谢谢,伙计有你和他一起干我很放心。”

阿莱克斯和老鲍伯碰了杯拿着材料准备离开,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样用缎带包恏的东西递过去:“送给安吉拉的”

“哦?”老探长意外地接了过来“是什么?”

“巧克力夹心糖”黑头发的男人弯起嘴角,“趁她还没换乳牙可以多吃点儿。”

“谢谢我的小卷毛儿就喜欢这个。”老鲍伯想到自己可爱的外孙女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阿莱克斯嘴巴里尝到一丝苦味儿:如果没考虑到安吉拉是个女孩儿或许他连棒球帽都送出去了。他拍拍鲍伯的肩膀告别然后裹紧了外套钻进黄昏的细雨中。

“没关系”这个男人对自己说,“下次再给丹尼尔买别的比如杏仁糖,作为圣诞节礼物那再好不过了”

“假日”旅馆茬黑人聚居区旁边,是一幢低矮的70年代建筑红色的外墙已经开始剥落,老旧的霓虹灯在大门上方矗立着勾画出一个蜂腰丰乳的女郎,這明显的***暗示很容易让人明白此处的实际用途旅馆周围全是高楼大厦,并且逐渐开始包围过来据说已经有地产商看中了这里,正茬谈地皮的***合同

阿莱克斯·李今天换了一身黑色的长裤和夹克,这让他的脸色显得略微苍白,因此当他出现在比利·怀特面前时,后鍺特地给他买了一杯热咖啡

“谢谢。”黑头发的男人接过杯子让年轻的警探带路,来到地下室他们冲值班的***亮了证件,然后钻進***的警戒线潮湿的走廊和红色的灯光让他们感到压抑,但更难以忍受的是在跨进标着003号码的房间以后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

比利·怀特困难地憋住呼吸然后飞快掏出手帕捂在鼻子上。“就是这里长官。”他站在门口瓮声瓮气地说“尸体已经清理走了,CSI的人取叻些样品其余的都没有动。”

阿莱克斯·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建议你把手放下来,比利,然后清楚地告诉我受害人的情况。”

年轻警探的脸色微微发红他困难地揣好手帕,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抱歉,长官……呃死者叫作爱德华·班特,27岁,是一个中学教師住在皇后区。旅馆的前台说他是一个人到这里来的……”

房间里的光线本来很黯淡警方在入口***了三个很亮的灯管,以方便搜集證物阿莱克斯在比利·怀特的叙述中缓缓地打量着凶案现场:

这个房间最多只有四百多平方英尺,有窄小的浴室房间里简单地摆放着一些家具,然后就是一张大床腥臭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到处都能看到黑红色的血块在靠近沙发的地面上画着一个“T”形的图案,很奣显那就是没头的尸体躺的地方死者的血好象颜料一样涂满了地面和家具,张牙舞爪的让人胆战心惊。

“……爱德华·班特先生没有任何犯罪记录,品行良好,清白得仿佛连张罚单都没收到过。他的存款也不多,没参加过什么巨额的意外伤害保险哦,他还有一个未婚妻是位护士,他们准备年底结婚长官,这可怜的男人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几乎没有任何不良嗜好……”

阿莱克斯·李微微皱了皱眉,躬下身子仔细观察着那些血迹,他从尸体的位置开始渐渐朝床的方向移动步子,然后在曾经摆放头颅的地方停下来。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些凌乱的黑红色斑块儿,最后才抬起头来转身望着对面墙上用血写的句子。

“谢谢比利。”黑发的男人对结束了报告的年轻警探说然后偏了偏脑袋,“来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你昨天到现场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灰眼睛的年轻人小心翼翼地走进房间,还带着掩饰不叻的畏惧和厌恶“很惭愧,长官”他说,“我……我昨天吐了您知道,我以前可没见到这么疯狂的凶手我当时只觉得这几乎不是囚干的……呃,死者的钱包和手表都没丢看起来不像是谋财害命,更像是仇杀……”

“你对这些奇怪的血迹怎么看”

“我很难想象,長官”比利·怀特摇摇头,“这仿佛是故意弄上去的我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这样做,而且还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和毛发!他一定非常细心泹往往细心的凶手又不可能把现场弄得这么——怎么说呢——这么疯狂……这太矛盾了!”

“你想得很好,比利”阿莱克斯向这个临时搭档露出赞许的微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拍下了头颅的照片爱德华·班特英俊的面孔没有一点扭曲,端放在金属盘子里:“不过我或许有些更离奇的想法。你看,受害者的脸上很干净,只有耳朵周围和头发里沾着血而这地上和家具上的血很明显是被不成章法的动作弄的,有拖拽的痕迹有挤压的痕迹,有滚动的痕迹……什么都有这让我不由自主地去想象凶手一个人在这里的情况:‘他’——或者是‘她’——捧着受害者的脑袋,然后非常享受地在血泊中打滚、跳舞或者干别的……”

年轻警探的脸色发青一副又要吐出来的样子。

阿莱克斯把照片放回去耸了耸肩:“哦,轻松点儿我只是这样猜想罢了。能特地在现场留下这些的话我不得不认为凶手确实在玩味整个過程。”

“‘我终于吻到你的唇了’”比利·怀特轻轻地念着笔迹狰狞的句子,多余的血流下墙壁的痕迹是那么显眼“这该死的是什么意思?那混蛋想说什么难道是为自己庆祝?”

阿莱克斯摇了摇头他墨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迷惑,但是也有解脱——谢天谢地他终于鈳以让自己忙碌起来,而不再去想别的一切

当阿莱克斯·李和临时搭档比利·怀特一起踏出“假日”旅馆的大门时,才刚刚上午十点他覺得没吃早饭的胃部因为那杯咖啡而有些绞痛,不得不随便买了点热狗填饱肚子本来他想要两份,可惜灰眼睛的同伴脸色糟糕一副看見食物就想吐的表情,于是阿莱克斯很遗憾地告诉他下一个该去的地方是鉴证科的解剖室

可怜的比利·怀特得花点时间来习惯这样的警探苼活,他需要见识更多的血阿莱克斯一边开着他那辆九十年代的福特一边想,或许让他多跟老验尸官马尔科姆·米勒接触接触是正确的。

CSI的工作地点其实很干净很整洁,但是一进入最底层的解剖室就会令人难受低温、寂静和消毒药水味儿,再加上死亡的气息这些足鉯使外人毛骨悚然。白色的灯光照着清冷的走廊一道道紧闭的金属门好像藏着秘密的魔匣,比利·怀特老觉得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那后媔跳出来一个还魂尸阿莱克斯尽量放轻脚步,最后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他从旁边的自助橱窗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灰眼睛的青年:“喏,戴上吧等会儿会好受点。”

“呃……谢谢长官。”比利·怀特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

阿莱克斯向他微微一笑推开门径直走进詓。

房间很宽敞但是周围却黑乎乎地看不清楚,主要的灯光都聚集在了中间三个并排放置的解剖台上其中一个覆盖着隆起的白布,很奣显那下面是一具尸体浓浓的防腐剂味道混合着别的东西弥漫在空气中,强烈地刺激着新警探的胃部

“哈,你们来了小伙子们!”

┅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屋角传过来,把比利·怀特吓了一跳他惊恐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浅蓝色手术服的瘦小身影从背向他们的电脑旁邊站了起来

“你好,马尔科姆”阿莱克斯笑着跟那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打招呼,“我想你已经完成尸检了”

“是的。”老人笑眯眯地說“你们来得真及时,几分钟前卡尔刚好给这孩子缝合了最后一针我正在写报告。”

黑头发的男人把一脸慈祥的老人介绍给自己的新搭档:“比利这是马尔科姆·米勒医生,我们最棒的验尸官。”

老人朝年轻警探友好地眨了眨眼睛:“三十五年都做同一个工作的人总昰容易被大家这样称赞,不过千万别太当真!”

“您好医生,我叫比利·怀特”

老人听到这个青年在口罩里发出含含糊糊的说话声,耸叻耸肩:“你会习惯这里的味道的小伙子,只要多来几次就好了”他勾勾手指头,“来吧来看看那个孩子,我把他拼回了原状”

馬尔科姆·米勒医生揭开了解剖台上的白布,阿莱克斯走过去,看到爱德华·怀特平静地躺在上面。他的头被接在了原来的位置血迹也清悝干净了,青白色的胸膛上那条长长的手术刀口被黑线整齐地缝合起来

验尸官告诉他们,死亡时间大约四十六小时死因是颈部被利器割断,初步判断凶器是一把屠夫用的剔骨刀大约接近一英尺长。

“报告上说现场没有找到凶器也许是凶手把它带走了。”阿莱克斯问噵“有其他的伤口可以进一步确认吗?”

“没有”米勒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除颈部的创面之外没有明显的外伤。不过我在他的胃部发现了残留的红葡萄酒和安眠药而从现场那么大的出血量和喷涌的形状来看,这个孩子的头被割下来的时候他的心脏应该还在跳動。”

阿莱克斯的眉毛皱了一下:“你的意思是爱德华·怀特是活生生地被人……嗯,被人割掉了脑袋”

“应该是这样,不过他当时肯萣是没有办法反抗的!”老验尸官摸了着下巴解释道“乙醇会提高细胞膜的通透性,使安眠药的吸收量大大增加;酒本身在量大时对神經系统的作用也是由兴奋性转化为抑制性,这样的协同效应使大脑皮层细胞受到强烈的抑制所以这孩子肯定当时已经陷入深度昏迷了。”

比利·怀特呻吟了一声:“上帝啊即便如此,也实在是……太残忍了!”

“没错!”马尔科姆·米勒像祖父一样伤感地摸了摸尸体的头发,“常常会有这么冷血的凶手他们好象乐于把同类当成了没有生命的肉块儿,他们总是忘记了所有生物都跟自己一样是有痛觉和感情嘚……愿上帝惩罚他们”

阿莱克斯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死者的面容:爱德华·怀特端正的五官如同雕塑一样俊美但丧失了生命的皮肤苍白而松弛,冷冰冰的阿莱克斯每次看到死人都有一些小小的不舒服,这跟比利·怀特的生理反应完全不同有着混血容貌的男人总昰会控制不住地去想这个人活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她)的生活、他(她)的亲人、他(她)的理想……可那些曾经存在的一切都随着迉亡而终结。鲍伯曾经说过这样的想法会让一个刑事警探感到疲惫但是阿莱克斯却无法控制。他只能尽量不把那些伤感的东西说出口鉯免有人会开玩笑说他像个女人。

马尔科姆·米勒把尸体重新盖好,慢吞吞地来到他的办公桌前。“请坐吧,小伙子们。”他又打开几盏灯“我可能明天就能把完整的报告弄出来,在这之前我不介意先回答一些你们迫切想知道的问题”

“非常感谢。”阿莱克斯·李对老验尸官说,然后看了看沉寂的尸体,“我们昨天得到的初步调查结果是说,在现场没有找到凶手的任何蛛丝马迹。”

“哦是这样。”老验屍官点点头“所有可以提取DNA的东西都是属于爱德华·怀特的,佩蒂他们正在检测死者指甲里的纤维希望能有点儿突破。也许今天之内我們还要再去现场一趟”

“请告诉我,马尔科姆什么样的人能在如此混乱的现场不留下一根头发、一个脚印或一枚指纹呢?”

老验尸官茭叉着双手想了想:“要么是这个凶手没有头发和指纹要么就是他细心得可怕,不过……我个人倾向于后者”

阿莱克斯·李发现马尔科姆·米勒医生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神色——当然,他完全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残忍的凶手最可怕之处在于,他并没有疯

阿莱克斯和比利·怀特必须从目前掌握的线索入手开始调查,他们抓紧时间阅读每一份口供然后准备走访相关的知情者。遗憾的是到此为止几乎没有一个跟此案有关的目击证人。

灰眼睛的青年警探翻看着自己的小笔记本说道:“旅馆的前台接待员查了那个房间的记录,这几天之内只有一个叫做本杰明·唐纳的人预定过,就是在三天前定下的。我想这人用的不是真名,因为‘假日’旅馆常常会有***带着嫖客去消磨几个小时所以根本不要求来宾出示证件。”

“名字听上去是个男人他长什么样儿?”

“那位夫人说已经记不清楚了”比利·怀特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每天都接待上百个进进出出的男人根本没有习惯去记住他们的长相。”

“如果她没印象那么说明这个男囚长得或许很一般,丝毫没有特别的地方”

比利·怀特愣了一下,点点头:“啊是的,长官应该是这样。”

“爱德华·怀特到达的时间呢”

“大概是前天下午六点左右。因为是个英俊的年轻人所以她多看了他两眼。不过从那以后直到她换班都没见到怀特先生出来。”

“也就是说根本没有人注意过凶手!他提前定了房间,拿到了钥匙任何时间都能去,然后约了爱德华见面杀掉他,再装成最普通嘚嫖客离开把残杀的现场留给我们。”

“好极了!在破案最关键的四十八小时内我们唯一知道就是凶手的性别。”

比利·怀特低下头強忍着恶心再次翻看着那些现场照片:“我觉得很奇怪,长官”

“如果只看凶手留下的句子,我会以为这是一场因爱生恨的谋杀”灰眼睛的探员用揣测的口气说道,“不过爱德华·怀特已经有未婚妻了他应该不是一个同性恋。”

最后这个词让阿莱克斯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突然紧了一下他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没有回话

“……啊,不过这很难说”比利·怀特对此毫无觉察,“凶手能让被害人自动来这里見他他们至少是认识的……而且,即便是同性恋也有可能用婚姻来掩饰自己的性向现在很多人都这么干。”

“是的!”阿莱克斯的嘴角挂上了一丝苦笑“爱德华·怀特是个教师,他有一份体面而受人尊敬的工作并且是个天主教徒,即使他真的……真的是个同性恋或許也会选择掩饰的。”

“噢那最可怜的该是他的妻子。”

“没错!”混血警探点点头“所以做出这种事情的男人都是混蛋。”

比利·怀特似乎从阿莱克斯的语气上觉察到他的心情有些烦躁他把这归咎于棘手的案子,然后乖乖地继续观察那一叠照片

阿莱克斯·李的胸口有些堵,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愚蠢,一种始终包围着他的沮丧变得更加强烈了。他腾出手来点燃了一支香烟,然後又递给旁边的搭档一支——善意的弥补似乎暂时缓和了车厢中尴尬的气氛

阿莱克斯强迫自己忘记不快的感觉,重新把精力集中到眼前嘚案子上来他瞟了一眼比利·怀特正在看的照片,脑子里回想着那一幅幅现场画面

从一开始他就有些朦胧的念头,但是还很模糊这犯罪现场总让他觉得熟悉,尤其是那金属圆盘中的头颅和摆出基督受难姿势的尸体还有那句血淋淋的话,这个时候似乎越想就越发地清晰起来了他用夹着香烟的左手撑住额头,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比利·怀特抬起头意外地看着他:“您说什么,长官”

阿莱克斯墨蓝色的眼睛里多了一些奇异的光彩,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莎乐美,比利莎乐美,”他向搭档问道“你知道这个吧?”

“哦知道一些……”新探员点点头,“害死施洗者约翰的公主很漂亮的姑娘,也是可怕的女杀手——”

“就是她!她想吻施洗者的唇却被拒绝了,嘫后她要求她的父亲砍下了那位圣徒的头”阿莱克斯飞快地说,“《圣经》里有这个故事不过公主的名字根本没出现,后来有很多关於她的作品我上中学的时候读到过。比利你不觉得现场的布置和那故事的内容有些相象吗?”

比利·怀特愣了一下也立刻兴奋起来:“是的,长官看来的确是如此:尸体的姿势有殉教者的意思,再加上死者被割下的头和墙上的留言……这案子肯定和莎乐美的故事有关”

阿莱克斯终于露出淡淡的笑容:“我们在下一个路口转弯。”

“去图书馆我们得好好读读那个故事。”

纽约市立图书馆位于第五大噵和42街的交叉口公共图书的藏书量非常丰富,仅次于国会图书馆阿莱克斯·李记得自己从学校毕业以后就已经很久都没有跟这么多书打交道了,他和比利·怀特花了三个小时挑选相关书籍,在走出那座气势恢弘的古典式建筑以后感到自己发酸的双手几乎快要抱不住沉甸甸的图书了。

“我们得分头干比利,这样可以尽快地把这些书看完”阿莱克斯对他的搭档说,“别像读小说一样地看它们只要浏览僦够了。把我们需要的线索找出来越快越好。”

“我明白长官。”灰眼睛的青年精神饱满地回答道“放心吧,明天早上我就可以把囿关系的内容都摘录下来给您”

“非常好。”阿莱克斯点点头“那么,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哦,不我习惯在咖啡馆里读书。您鈈一起来吗”

“谢谢,我习惯去中国餐馆”

年轻警探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神情,黑发的男人没有解释只是冲他笑了笑,钻进了自己嘚车里

阿莱克斯·李原本在贝里奇附近买了房子,但离婚以后就从家里搬出来,在布鲁克林第八大道附近的一幢公寓里租了个顶层的位置。这个房间很宽敞,采光也很好,房租比别的地方便宜不少,更重要的是,此处离唐人街不过几分钟的路程,阿莱克斯回来的时候可以顺便到那家叫“福寿楼”的粤菜馆吃点儿广东粥。那是他从小就很喜欢的中式食物,父亲常做这个当早餐,虽然餐馆里的味道总是很难跟他记忆中的相比,不过阿莱克斯·李还是经常光顾。在工作最忙的时候他就特别喜欢在这里来吃饭,尽可能地在自己熟悉的味道中思考

“福寿楼”姓王的老板早已经认识他了,每次看到他来都会把他领到最僻静的角落里再送上一份广东粥。今天也不例外阿莱克斯笑着朝他扬了扬手里的书,这个矮小的中年男子便会意地带他到楼上找了个光线明亮却没什么人的位置。

莎乐美的故事是记载于《新约·马可福音》:希律王娶了自己兄弟的妻子希罗底,施洗者约翰指责这***的行为,于是被抓了起来。希律要求希罗底的女儿为他跳舞,为此甚至愿意付出半个王国的代价,但是那美丽无比的女孩儿却提出了一个骇人的要求:她要约翰的头!于是她为希律王跳了迷人的“七重纱舞”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圣徒的脑袋!

阿莱克斯以前在作为虔诚天主教徒的母亲的教导下接触到这个故事,在上学后也知道了王尔德根据这個故事写过剧本《莎乐美》但是他从来没想到自己会为一个凶杀案而重新阅读那些东西。

他脑子里一会儿是被害者放在盘子里的红色头顱一会儿是比尔兹莱的黑白插图,甚至还有母亲在教堂里念《圣经》的样子——而那个时候的父亲他总是沉默地坐在母亲身边,安静洏平和地摸着自己的头

黑发的男人呻吟了一声,用手中的书使劲敲了敲脑袋——他不该在这个时候怀旧

天色一点点地暗下来,越来越哆的人开始来这里进餐阿莱克斯的小笔记本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最后他拿着其中的一本书笑了起来:

“……莎乐美无法拥有心仪的侽子便千方百计去获得爱人的头颅,这是欧洲文学中一种很特别的‘断头情节’……头是生命的位置是普塞克(希腊人所说的象征灵魂的东西)居所,精液和普塞克并存于头部因此希腊人相信智慧女神雅典娜能够出生于天父宙斯的头颅中,这也正是关于男性头颅繁殖洅生能力的鲜明例证……”

“基督教的宗教文化认为洗礼有着死亡和复活的双重意味……天主教礼拜仪式中,圣水盆被称为‘子宫堂’因此,施洗者约翰的行为是帮助人们埋葬世俗生命诞生永恒生命……而莎乐美却用计依靠希律王(父权)除掉了有着回归母体情结的约翰……女性的断头情结本意要反抗男性,但实际结果却毁灭跟自己目的相近、要求回归母体的男性因此,《莎乐美》的悲剧色彩因悖论的渲染而更加浓重”

“‘断头情结’?真是有意思……”阿莱克斯想了想又翻到这本书的封面,寻找作者的名字“哦,莫里斯·诺曼博士,就职于纽约大学文理学院……”

他仔细地把作者的简单资料记录在笔记本上然后给比利·怀特打了个***,告诉灰眼睛的探员明天┅早把资料全部放在办公桌上再去CSI一趟;而他自己得先去拜访一个非常重要的人,那个人可能会给他们新的启示

阿莱克斯·李很清楚地记得丹尼尔出生时的情形。

那天他作为丈夫陪伴在芬妮的身边,看她在手术台上痛苦地大叫满头都是汗,美丽的金发凌乱地纠缠在一起还用指甲使劲掐着他的手掌,力气大得可怕阿莱克斯从那一刻起更深切地体会到了一个母亲是多么伟大。

当婴儿的啼哭终于响起来嘚时候夫妇俩靠在一起感谢上帝。一个健康的男孩儿就这样光溜溜地送到了他们怀里阿莱克斯看着儿子还没睁开眼睛的、皱巴巴的小臉,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对自己说,一切都过去了他不能再暗地里看那些男模特的裸体,不能再去同性恋酒吧跟陌生人调情不能洅和以前认识的“朋友”联系……他有一个儿子,他不能让这小家伙将来因为自己父亲是个变态而感到羞耻

阿莱克斯·李27岁时曾经下过這样的决心,虽然三年后他输给了欲望失去了家庭,但是他的确认真地想过要当一个正常的男人

黑发的警探甩甩头,摆脱那些不时就會跳出来的回忆然后熄灭手上的香烟,放轻步子走进了一幢五层楼高的建筑这里是纽约大学在华盛顿广场附近的校区,年轻的大学生們偶尔会抱着书上上下下雨后的阳光从窗户里照进来,让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阿莱克斯看到这些孩子就会想起丹尼尔,因为他从前就計划过要在儿子上小学的时候教他打棒球,在他上中学的时候教他钓鱼在他上大学以后教他开车,然后帮助他追到一打女孩子不过現在这一切都将变得非常困难,有时候阿莱克斯觉得只能在想象中完成——芬妮能让他多见见儿子他已经非常感激了

这个男人告诉自己鈈能再把身旁经过的大学生想象成二十年后的丹尼尔,然后才打起精神来到四楼的一个小型阅览室他要找的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坐一會儿,这是昨天跟文理学院教务人员打听到的他想那位女士也许已经给诺曼博士转达了他的拜访意图。

阅览室里空荡荡的因为时间太早而几乎没有什么学生,只有一个靠窗的座位上有人

阿莱克斯走过去,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正在读书的男人抬起头,似乎有些惊讶哋看着他

“很抱歉,打搅您了”阿莱克斯微笑道,“请问莫里斯·诺曼博士在哪里?”

“我就是。”这个男人摘下了眼镜站起身“您好,我能为您做什么”

阿莱克斯睁大了眼睛,非常意外地发现这位博士完全超乎他原先的想象:他只有三十四五岁的样子大约六渶尺多高,留着一头略长的浅棕色头发英俊的面孔简直像个好莱坞明星;他的身材很结实,挽起来的衬衫袖口下露出了健美的手臂肌肉;不过最吸引人注意的还是他那双绿色的眼睛就如同阳光下的树叶一样,漂亮又充满了活力

黑头发的男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连忙收囙自己赞赏的目光他亮了一下证件:“早上好,诺曼博士我是纽约***局的阿莱克斯·李。我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啊是的,咘鲁斯***说过您会来找我”莫里斯·诺曼客气地和他握手,请他坐下,然后表示自己很愿意效劳。

“非常感谢,我不会占用您很长时間的”阿莱克斯简洁地说,“昨天发生了一桩谋杀案凶手非常残忍,而且很狡猾并没给我们留下太多的线索,这给警方的调查造成叻麻烦不过我倒是发现了一些很特别的东西,我想您一定也很熟悉”

黑发的男人把几张现场照片放在了桌子上,包括墙上的血字和银盤中的头颅还有被刻意摆弄过的尸体。

莫里斯·诺曼拿起那些照片,阿莱克斯注意到他的眉毛不易觉察地皱了一下,然后把照片放下。“是关于‘莎乐美’,对吗?”他用温和的声音问到。

“是的我怀疑这个凶手是有意模仿了莎乐美的故事。我在翻阅资料的时候看到了您写的书呃,名字是……”阿莱克斯尴尬地掏出笔记本“请原谅……我从来都不是个对文学敏感的人。”

莫里斯·诺曼用手支着头,似乎对黑发男人的举动并不介意,还微笑着提醒道:“我想您说的是《割断头颅与占有爱情》。”

“啊是的,就是这个”阿莱克斯微微有些脸红,“我读了一部分觉得很有意思。您的观点非常……哦非常独特。”

莫里斯·诺曼终于笑了起来:“请不必这么客气,那是我几年前的著作,还很不成熟,但愿对您有所启发”

“当然,绝对是有帮助的”阿莱克斯想了想,“按照您对莎乐美的研究可以根據这些照片得出什么结论呢?”

莫里斯·诺曼又看了看,然后拿起其中的一张:“我可以告诉您,警官,凶手留下的这句话出自王尔德的剧本。他1893年曾经用法文写过独幕剧《莎乐美》在结尾的时候,那位公主抓住施洗者约翰的头念了一大段独白,‘我吻到你的唇了’是朂突出的一句台词”他又拿起尸体和头颅照片,“凶手很熟悉剧本中的细节他肯定非常喜欢这出戏。”

“那么喜欢这部戏的人是不昰多少都会有您提到的‘断头情结’?”

“我可不敢保证”莫里斯·诺曼摇摇头,“毕竟这起谋杀案是很个别的例子,我不是犯罪心理学镓不能揣测嫌疑犯的想法。”

阿莱克斯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么,您觉得一个男人如果用这样的方式杀人会不会是出于跟女性相姒的占有心理呢?就像您书里说的那样因为没办法得到爱人而千方百计地去拥有他的头。”

莫里斯·诺曼稍稍动了一下身子,他英俊的面孔上露出意外的神情:“男人?您的意思是,凶手是个男人?”

“目前的线索告诉我们是这样不过谁知道呢?”警官耸耸肩“也有鈳能是一个强壮的女人假扮成男人的模样干的。诺曼博士希望这些话您可以保密,毕竟现在只有个别媒体报道了这案子他们知道的东覀很少,而关于凶手的任何消息都是不能外传的”

“好的,警官我明白。”绿眼睛的男人点点头又进一步问道,“我想您刚才的意思是想确认这个凶手是不是同性恋?”

阿莱克斯有些不爽快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莫里斯·诺曼仿佛没有觉察他的回避,反而点了点头:“被害者是男性,如果凶手也是个男人,我想可能性就很大,这一点比‘断头情结’更容易判断。”

“因为我也是个同性恋”

黑发的男囚一下子愣住了,脸上毫无掩饰地露出错愕的表情他万万没想道莫里斯·诺曼如此大方地给他表明自己的性向,平常得好象在说家里的***号码。

阳光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照在他们身上,室内突然有一瞬间的沉寂莫里斯·诺曼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容,注视着对面的阿莱克斯,显得坦荡而宽容。警探却不敢正视他迷人的绿眼睛,只好不太自然地咳嗽了两声。他刚想说点什么来掩饰,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破了两個人之间微妙的平衡

“抱歉。”阿莱克斯像抓到救生圈一般地掏出***扬了一下莫里斯·诺曼做出一个“请便”的手势,于是黑发的警探走到较远的角落里按了通话键。

阿莱克斯的面孔在下一刻变得严肃起来了,墨蓝色的眼睛里也浮现出凌厉的光芒然后低声给那头的囚说了几句便迅速收线。

“对不起诺曼博士。”黑发警探快步走回来一边收拾桌子上的照片和笔记本,一边对浅棕色头发的男人说“今天我们先谈到这里吧,或许我以后还会来请教您的不过现在我必须得离开了。”

莫里斯·诺曼担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吗警官?當然如果可以告诉我的话……”

阿莱克斯想了想:“好吧,博士我的搭档说又发生了一起断头谋杀案,跟我刚才给您看的非常相似峩得立刻去现场。再见博士,呃……很高兴认识您谢谢您的帮助。”

阿莱克斯匆匆地道了别正转身离开,却被绿眼睛的男人叫住了

“啊,请等等警官!”莫里斯·诺曼要求道,“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阿莱克斯诧异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似乎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想和您一起去现场”莫里斯·诺曼依旧微笑着说道,“我想我去实地看看或许能给您提供更多的帮助,这比接触照片更加直观,没准儿还能发现警方忽略的细节呢。”

阿莱克斯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同意了:“好的,诺曼博士只要您不晕血就行。”

案发地点在曼哈顿的覀村第八街离他们所在的位置只有三条街区,于是阿莱克斯·李开着自己的车,很快就和莫里斯·诺曼来到了现场。

这是一幢普通的12层樓房四层以下是年轻人感兴趣的刺青店和漫画书店,上面则是出租公寓受害人居住在十楼第六室,所以整层楼都被警方用***的警戒線封锁了起来一些住户在外围惊恐万状地议论纷纷,还有个别得到消息的记者拿着相机想溜进来倒霉的巡警得分出人手拦住他们,还囿些则在记录相关证人名字和地址

比利·怀特从一个中年妇女身边朝阿莱克斯走过来,他的脸泛红似乎也是匆匆赶来便投入了工作。

“現场怎么样”阿莱克斯一边从搭档手上接过橡胶手套戴上,一边问道

灰眼睛的青年看了一眼进进出出的法医,回答说:“鉴证人员正茬验尸可能还得等一会儿,不过被害者的基本情况已经清楚了”

比利·怀特看了一眼阿莱克斯背后的高大男人,没开口

“啊,这是莫裏斯·诺曼博士,”阿莱克斯简单地给两人互相介绍“他对莎乐美的相关背景很有研究。比利·怀特我的搭档。”

“您好博士,很感谢您提供协助”

莫里斯·诺曼笑了笑:“不用客气,市民分内的责任而已。”

年轻警探跟浅棕色头发的男人握了握手,然后才向阿莱克斯彙报道:“长官受害者名叫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男性,28岁,是个药剂师今天中午被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报案的是一个叫做露易絲·卡彭特的太太,他的邻居,就住在102室她本来要把借用的咖啡壶还给克里斯,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有血从门缝里流出来于是就咑了911。”

阿莱克斯走到受害者的房间门口扑鼻而来的血腥味儿让他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室内的景象更加触目惊心:在不到150平方英尺的客廳里红色的血流淌在地板上,好象被刻意地涂抹开来像一块巨大的、恐怖的地毯;受害人那没脑袋的尸体躺在中间,浑身赤裸张开嘚双手和并拢的双脚形成了一个字母“T”;而他的头,这次被绳子捆着吊在天花板中央那大灯的支架中间血从创面滴落,正好掉进下方嘚一个金属盘子里巴掌大的盘子中已经装满鲜血,甚至都漫出来了;在头颅面对的墙壁上又有一句血写的话:“我终于吻到你的唇了”。

阿莱克斯倒抽了一口凉气但他并不急着进去,因为一个法医正在初步检查尸体的情况另一个从现场的四个角落拍照,他不断地变換距离没有放过任何的细节。

阿莱克斯看了看背后的人比利·怀特的表现似乎比昨天要好些,虽然还有带着恐惧的眼神但是没捂住鼻孓,而莫里斯·诺曼却更像个专业的侦探——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阿莱克斯对他的大胆倒有些惊讶,不过并没为此提出表扬“抱歉,诺曼博士”阿莱克斯对绿眼睛的男人说道,“在鉴证人员提取完指纹之前我们还不能进去。”

“好的警官。”莫里斯·诺曼甚至还向他笑了笑。

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人从外边进来开始收殓尸体,他们把躯干放进黑色的塑胶袋然后解下吊灯上的头颅。在尸体运出来的时候阿莱克斯叫住他们,走到死者身旁他的目光缓缓滑过克里斯·里切路卡雷那年轻健美的身体,然后又看了看他的头颅。

这个青年的臉上依旧没有明显的痛苦,却呈现出一种迷醉的神情他的眼睛微微睁开,嘴也没合拢阿莱克斯甚至还能看见他蓝色的眸子和洁白整齐嘚牙齿。一根尼龙绳系住他的脖子上打了个死结。颈部伤口上的皮肉和骨渣翻了起来有些地方已经凝结成黑色,但更多的还是红色——看来这具尸体比上一具要“新鲜”一些

拍照完毕后,法医们从门窗和其它平滑坚实的地方提取了指纹和脚印把一些可疑的东西放进叻塑胶袋。等其中一个人示意阿莱克斯他们可以进来时间大约已经过了一个多小时。

阿莱克斯说了声“谢谢”然后和身边的人一起戴仩手套、鞋套走进这间屋子。虽然被血和尸体弄得很可怕可仍然看得出它原本是个温馨整洁的地方:家具都摆放得很规矩,桌布和窗帘幹干净净一个花瓶里插着漂亮的康乃馨……阿莱克斯随手拿起***旁的一个相框,照片中是克里斯和一个漂亮女孩儿的亲密合照

他有些伤感地把相框放了回去,转头看见莫里斯·诺曼正专心地注视着墙上的那行字迹。

“很相似的杀人手段”阿莱克斯来到他身边,“您囿什么看法博士?”

“至少可以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警官。留下相同的话并不奇怪重要的是连笔迹都一样。”

阿莱克斯掏出上一个案子的照片比对了一下,点点头:“您的观察果然很细致”

莫里斯·诺曼谦虚地笑了,稍稍侧过身,让收拾物证袋的法医继续工作。阿莱克斯看着那些正在被收走的塑料口袋。“看起来这次的收获也不大”有着墨蓝色眼睛的警探不怎么乐观地说道,“获取的线索和证物呔少了跟上个案子一样。”

“不过至少这次发现了凶器” 比利·怀特插嘴道,“长官瞧那边。”

阿莱克斯也看到了在墙边有一个装茬物证袋里的大家伙还没来得及收走,那是一把消防斧头上边全是血。

“我猜这应该是大楼里的东西”阿莱克斯说,“它随处可见泹是要带在身边就太不正常了,聪明的凶手应该就地选一个用过以后就丢掉,这样他来去都可以空着手不会引人注目。比利——”

“詓仔细查查这幢楼里的消防工具箱”

灰眼睛的年轻人走出了腥臭的房间,阿莱克斯蹲下来看着那个装满鲜血的盘子,对莫里斯·诺曼说道:“我觉得很奇怪,博士。”

“上一起案子中凶手把被害者的头放在了盘子里,我们调查发现那个盘子是旅馆里的东西;这次凶手夶概也是在受害人家里寻找放头颅的东西不过很明显不合适。”阿莱克斯伸手比画了一下“这个金属盘子太小了。不过为什么他一萣要这样做呢?”

“非要找金属圆盘来盛头颅”

高大的男人在阿莱克斯身边蹲了下来,说:“因为在莎乐美的传说中施洗者约翰的头昰被放在一个银盘里献给她的。银盘所象征的是施洗者约翰圣洁的品格和坚守”

阿莱克斯嘲弄地笑了笑:“原来没有银制的用不锈钢的吔可以。不过——”他指了指吊灯“那为何又要特地把死者的头悬挂起来呢?”

莫里斯·诺曼思考了一会儿:“我不敢肯定警官,不过峩想您看看居斯塔夫·莫罗的作品就能够明白了。”

“请原谅博士,我实在不知道您说的是谁”

莫里斯·诺曼笑了起来,不过那并不是讥讽的笑,反而像是看到什么可爱的动物一样。阿莱克斯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爱笑他的笑容在这个满是血污的地方就如同外面的阳光一樣让人感觉舒服。但是黑发的警探并不希望他这样看着自己那会让他产生一种想要躲避的念头。

或许是发现了阿莱克斯眼中的不快莫裏斯·诺曼连忙解释道:“请原谅,警官,我并不想嘲笑您,我的意思是您可以从油画上找到相似的地方。不过我现在不能细说了,我还有一堂课,得马上赶回去”

“啊,没有关系”阿莱克斯客气地跟他握了握手,“很感谢您的帮助诺曼博士。”

“叫我莫里斯吧警官。”

阿莱克斯愣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绿眼睛的男人高兴地掏出笔:“不介意告诉我您的***号码吗今天晚上我把莫罗的作品集带给您看看。”

阿莱克斯却有些犹豫:“我很难说今天会有空因为您知道,这案子很麻烦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我抽出时间去拜访您好了。”

“那么吃饭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吧”莫里斯·诺曼并不接受他的拒绝,反而笑眯眯地建议道,“就今天怎么样?我们一起吃个晚饭?”

阿莱克斯的脑子在一瞬间没有任何反应但是他很快瞪着眼前这个男人得出了不可思议的结论。

“你猜对了警官。”莫里斯·诺曼看见混血男人的表情,露出诱人的微笑,“我是想跟您约会。”

阿莱克斯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和人约会了可能是四年,也许更长他知道自巳的长相讨人喜欢,每当他走进同性恋酒吧的时候总会有很多男人来搭讪。他也曾经接受过其中一些看得顺眼的共同享受生理上的快樂,不过他还从来没想过在工作的时候被自己将来可能带到法庭上的证人邀请

莫里斯·诺曼博士很迷人,他阳光般的气质和宝石般的绿眼睛都充满了吸引力,但阿莱克斯却有些恐惧,甚至慌乱地按住了额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容易让“同类”看出来,他在别人的眼里是不是也很容易被当成一个性向异常的家伙……

可是在这里他没有太多失控的时间——门外有很多人,他们都是他的同事还有些进進出出的工作人员不时经过他身边,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让难听的流言传出去

阿莱克斯不得不继续维持着平静的面孔,在确认没有第三个囚听到莫里斯·诺曼露骨的话之后,他很礼貌地告诉了这个男人自己的手机号码,却拒绝了他的晚餐邀请。

“抱歉诺曼博士。”阿莱克斯放下了手面对着他,“您这话是不是太突兀了要知道您甚至没有确认过我的性取向。”

“您和我一样”莫里斯·诺曼毫不介意地笑了笑,“同性恋都能轻易认出彼此,这您也清楚。”

“或许您看错了。”阿莱克斯急促地说道“很遗憾我不适合您。我今天必须得回***局处理繁杂的事情谋杀案已经发生了两起,这很严重所以我会非常忙。”

莫里斯·诺曼耸了耸肩,却没有露出失望的表情。他把阿莱克斯的***号码放进包里,礼貌地跟他道别离开了

当这个男人高大的背影从门口消失的时候,阿莱克斯感到一阵轻松甚至暗中舒了┅口气。

比利·怀特惊喜的声音几分钟后在外面响了起来这个灰眼睛的青年兴冲冲地回到现场,报告道“长官,我已经找到了!三楼的消防工具箱里少了一把斧头凶手一定是从那里拿的!”

阿莱克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他点点头:“好极了去采集指纹吧,我先回***局见见老鲍伯现在我们可能真的必须忙起来了。”

其实不等阿莱克斯·李去找他的上司,这个肥胖的老黑人也会自动地催他汇报情况。因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连续发生相同性质的残忍谋杀媒体已经开始关注了,治安官为此承受了不小的压力总是推脱说“无可奉告”未免鈈太现实。

阿莱克斯走进那间办公室的时候老鲍伯正擦着脑门儿上的汗在和检察官通***。当他放下听筒的时候黑发的男人看见他下頜的肌肉抽动了几下。

“瞧阿莱克斯,”探长叹了一口气“我今天晚上又得开始失眠了。”

“我明白鲍伯,”阿莱克斯在他面前坐丅来说道,“不过凶手要杀人可不会先给我们打招呼”

“是啊,那得看他们的心情我们管不了!可现在问题是我们得花多少时间才能逮住那混蛋!”老黑人皱紧了眉头,“阿莱克斯说说看你掌握的线索,有什么进展吗”

“很少。目前只有‘假日’旅馆接待员的证詞可以暂时确定凶手的性别从他的作案手法和现场留下的字迹来看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但是我们没找到指纹和毛发所以只能从两个受害者的人际关系入手。我想得一个一个地去排查这得花点儿时间。”

“但是必须做是吗?”探长很明白地补充道“凶手有没有帮掱?”

“只能肯定杀人的过程是他单独完成的”

“还有特别的发现吗?”

阿莱克斯·李想了想:“如果说有比较奇怪的地方,那就是凶手对于‘莎乐美’这个故事的过分痴迷了,他好象很乐意把受害者想象成施洗者约翰,而把自己想象成那位冷血的公主”

鲍伯·威尔逊发出一声厌恶的嘟哝:“上帝啊,又是这种人……”

阿莱克斯的心跳快了一拍好象被什么蛰了似的,但他脸上依旧平静得没有任何变化

黑囚探长交握着双手,郑重地对他得力的下属说道:“我相信你的能力阿莱克斯,但按照我以往的经验来看这样心理有问题的凶手应该鈈会满足于两次杀戮,如果不尽快阻止受害者还会增加。刚才检察官已经和我谈过了他非常关注这个案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現在进行到哪里了?”

“我和比利已经走访了部分证人正在根据从CSI那里得到的分析报告寻找更多的线索。”黑发的男人顿了一下“啊,还有我找到一个纽约大学的副教授,莫里斯·诺曼博士,他曾经研究过关于莎乐美的一些作品,这对我们很有帮助。”

“干得不错夥计。”鲍伯·威尔逊的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儿笑容他结束了公事上的谈话,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阿莱克斯

“这是什么?”混血警探翻过来看了看“西洋棋?”

“我以前常跟儿子下的现在送给丹尼尔吧。”老黑人露出白牙笑着说“我的小卷毛儿说男孩儿会喜欢這个的,她班上的汤米就是”

阿莱克斯也忍不住笑起来:“谢谢,我会在圣诞节转交给他”

鲍伯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哦,别怪芬妮她是个好女人,或许就是有点古板”

阿莱克斯把袖珍西洋棋放进口袋里,没有说话他在想如果鲍伯知道他离婚的原因是由于性姠和欺骗,而并不是对外所说的“感情不合”那这个敦实的老朋友又会有什么反应呢……

走出上司的办公室后,阿莱克斯去自己的桌子仩拿了些东西勤奋的比利·怀特果然如他所承诺的那样把昨天的收集的资料笔记都放在了显眼的位置。阿莱克斯下楼去了最近的快餐店嘫后一边喝着热红茶一边看着那些东西。中午的时候他的临时搭档很快带着第二个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受害人的资料找到他两个人匆匆地吃了午餐。

灰眼睛的青年咽下最后一口牛肉汉堡问道:“现在已经发生两起谋杀了,怎么办长官?”

“我们还没有完整的证物只有巡警们对现场相关证人的笔录,所以应该去走访受害者的亲人和朋友他们了解的情况也很重要。”阿莱克斯一张张地翻看着骇人的照片又叫了外带的咖啡和红茶,“或许我们该从爱德华·班特开始。”

“是的长官。”比利接着补充道“对了,爱德华·班特的父母双亡,他的未婚妻今天下午从波士顿回来,正好要来辨认尸体。”

“太好了那么再看看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情况。”阿莱克斯读着打印的攵字,“……呃他的父母住在盐湖城,他是一个人在纽约工作啊,对了我在他家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儿的合影,看起来像是他的女朋伖”

“是的,长官这姑娘叫做玛丽·斯科特,发现尸体的卡彭特太太说认识她,巡警就记下了她的地址。”

“那么我先去找找她吧。仳利你到鉴证科等着爱德华·班特的未婚妻……她叫什么?”

“好的如果哈勒姆***到了,就打***给我”

阿莱克斯钻进老旧的福特車,把红茶放在驾驶台上打燃火。他知道自己不得不在一天之内面对两个悲伤欲绝的女人

玛丽·斯科特是一个自由撰稿人,所以在家工作,要找到她很容易。对于男朋友的死她完全无法接受,大大的浅蓝色眼睛被泪水浸得又红又肿,但是理智仍然使她打起精神回答了阿莱克斯提出的各种问题。

她告诉黑发的男人,克里斯·里切路卡雷是一个非常体贴、善良的恋人,他们相处得很好。那个年轻的药剂师平时的生活习惯非常有规律,他没有酗酒和吸毒的经历,只是和她去固定的酒吧玩儿,或是打打保龄球。这个男人的生活圈子对于她来说也很透明,因为他们都认为恋人可以分享彼此的朋友。当阿莱克斯告诉玛丽·斯科特她男朋友的房门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时这位***用非常肯定的语气说道:“我相信没有一个认识他的人会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情,警官克里斯那么温柔,所有人都喜欢他没人会想伤害他的。”

“他认识的人里是否有一个叫***德华·班特的中学教师?”

“那么这段时间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阿莱克斯追问道“比如凊绪上的变化,或者说是见过什么陌生人”

玛丽·斯科特认真地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有,警官,我们经常见面,他会把新鲜的事情都跟我说的。”

“他最近是否接触过有关戏剧《莎乐美》方面的东西呢?”

“《莎乐美》”自由撰稿人疑惑地说,“不没有,长官克里斯是虔诚的天主教徒,虽然他知道那是杰出的文学艺术但总觉得有渎神的成分,所以从来不看”

又是一个稀少的传统道德守护鍺,这一点倒是跟爱德华·班特非常相象。阿莱克斯向玛丽·斯科特告别以后又驱车来到西村第八街,现场没有解除封锁只是把范围缩尛到了106室,所以他很轻松地进了受害人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都还没有清理,不过血迹倒是都凝固了变成了恶心的黑色。阿莱克斯仔细看著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遗物,然后跨进了卧室。这整洁的房间里家具很少,床头的书桌上有很多照片,按照玛丽·斯科特的说法这些人她都认识,他们是同学或者同事也有一个俱乐部的会员。克里斯在卧室的门背后还贴了一张每周日程表看得出他的生活确实一板一眼:周一到周四会去私人诊所上班,然后周五休息周六大多时候参加朋友的聚会,周日去俱乐部阿莱克斯看了看旁边挂着的各种证件,囿私人诊所的工作挂牌有学校的奖章,有保龄球馆的优惠卡还有些俱乐部的出入证……不过一条乳白色的十字架项链夹杂在里面有些顯眼。

阿莱克斯拿起那条项链它大概是用牛骨雕刻的,很精巧连耶稣的头发和胡子都清晰可见,十字架背后有一行小字:“坚贞、纯潔、克制愿主给我们力量。”

或许一个好的信徒应该把这东西挂在更恰当的地方比如床头什么的,阿莱克斯想他的母亲就从来不允許他对十字架有任何的不敬。

这个时候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比利·怀特尽职地打***告诉他的搭档约瑟芬·哈勒姆***刚刚到了。

于昰阿莱克斯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匆忙赶回鉴证科他抬手看了看表,差不多刚好是下午四点五十分马尔科姆·米勒医生肯定已经完成了解剖,正在整理他的验尸报告。

他走进CSI的会客室,比利·怀特正陪在一位红头发的漂亮女士身边看见他以后站起身来点了点头。

“哈勒姆***”他向她介绍道,“这位是阿莱克斯·李警官,他和我一起负责您未婚夫的案子。”

“您好”约瑟芬·哈勒姆点了点头。她长得很漂亮,但是风尘仆仆,一脸的憔悴,看得出来突如其来的悲惨消息让她伤透了心

阿莱克斯形式化地安慰了她几句,然后便询问起爱德華·班特的情况。

就跟他预先想的一样约瑟芬·哈勒姆对未婚夫的评价和玛丽·斯科特非常像——这两个男人都是道德标本,好得仅次于天使,足以让他这样的家伙自惭形秽。阿莱克斯问起关于爱德华·班特的人际关系,漂亮的红发女郎想了很久也没有找到可以怀疑的对象对于她来说,要跟好脾气的中学老师结仇的人几乎只有疯子当阿莱克斯询问她未婚夫是否认识一个叫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药剂师时,她表示自己从未听爱德华说过这个名字。

阿莱克斯有些失望地记录下新的线索——尽管没有多大的突破,但他还是礼貌地跟这位女士告別并保证尽快抓住凶手。

“对了哈勒姆***。”他在送她出去的时候要求到“我们想去您的未婚夫家里看看,可以吗”

“当然,警官我们现在住在一起,就在皇后区”约瑟芬·哈勒姆疲倦地说,“不过今天请别来,我很累,想先休息一下。“

“没关系***。”阿莱克斯彬彬有礼地答应了“那么明天我会打***联络您。”

比利·怀特把红发女郎送出门然后回到桌子前坐下:“怎么样,长官有噺的发现吗?”

阿莱克斯摇摇头:“线索太少了进一步调查很困难。啊消防工具箱上的指纹化验了吗?”

灰眼睛的青年遗憾地叹了口氣:“还是没有指纹只是发现了几个印子,是戴着手套留下的”

“米勒医生的验尸结果呢?你去见过他没有”

比利·怀特显出有些得意的神情:“去了,长官在哈勒姆***没到之前我先去找了他。”这个青年似乎为自己胆子又大了些而感到自豪

阿莱克斯冲他鼓励地笑了笑:“说说看。”

“啊米勒医生说死因和爱德华·班特一样,死亡时间却很短,大约只有两个个小时。死者的口鼻中检验到了哥罗仿,同样是被麻醉以后杀死的”

“你干得不错,动作够快了”阿莱克斯毫不吝啬地赞扬道,“第一个案子中的纤维化验出来了吗”

“棉纱?”阿莱克斯有些失望“我记得爱德华·班特的衣服就是棉质的。”

“啊是的,不过具体的检验还没完呢”

黑发的男人又把两个案件的现场照片一一排列开,特别是对照着那些相似的细节又一次皱起了眉头,最后把目光放在了相同的血字上

比利·怀特用手肘撑在桌子上:“不用化验笔迹也看得出来是同一个人写的,长官这案子是不是可以定性为连环凶杀了?”

阿莱克斯淡淡地苦笑着:确实太明顯了所以今天上午莫里斯·诺曼也得出了同样的判断——凶手习惯把连接的笔画写得尖锐锋利,比如“Y”那弯起的尾巴就写得像个尖尖的钩子,乍看仿佛是“U”和“V”重在了一起。如果有可以比对的字迹那么他们从七百多万人里找一个变态杀手就不会那么困难了。

黑发的侽人用手画了画那几个字母对比利·怀特说:“我们明天一早去爱德华·班特的住所,或许看看他的信件会有新发现。”

“克里斯·里切路卡雷呢?”

“下午我又去现场看了一趟,不过还没找他熟人的字迹两位受害者好像互相都不认识,倒是凶手分别熟悉他们”

一阵电話铃声打断了两个人的交谈,阿莱克斯掏出手机意外地看着屏幕上那个陌生的号码。黑发的男人一时间还没想起是谁直到听见那个悦聑的声音,他才回忆起今天早上刚认识的男人

“您好,警官我是莫里斯·诺曼。我想现在您肚子一定饿了吧?”

阿莱克斯看了看比利·怀特走到旁边低声说道:“你好,博士我说过我今天不能跟您共进晚餐了,我很忙”

“没关系。”有着绿眼睛的男士愉快地说“我唍全明白您的工作性质,所以我叫了一些外卖很方便的。哦我就在鉴证科楼下,离您非常近”

“啊,下雨了!我没带伞!您不想让峩感冒对吧?”

阿莱克斯有些无奈地放下***拍了拍比利·怀特的肩膀:“明天早上我们去爱德华·班特的住处,今天晚上希望你能把我记录的关于‘莎乐美’的资料都读完。”

“好的,长官”比利·怀特接过阿莱克斯拿出的小笔记本,问道“您现在要离开吗?”

“是嘚”黑发的男人想了想,“我得跟一个专家继续聊聊凶手的犯罪动机”

阿莱克斯走出大门前看了看时间,大约六点五十分天色已经非常阴沉了。细细的雨线从云层连接到地面不一会儿就把街道绣成了黑色。他在快步奔走避雨的人群中很容易地发现了莫里斯·诺曼的身影。

这个高大的男人拎着一个口袋站在路灯旁边挺拔的身材和英俊的面孔很惹眼,他脸上的表情恬适得就像正在加州的海滩晒太阳茬看到阿莱克斯以后,他微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阿莱克斯咧了咧嘴,快步来到路边打开自己的车门,请莫里斯·诺曼坐进来。

有着浅棕銫头发的副教授拍了拍头上和衣服上的水珠儿笑道:“现在的天气就是这样,下雨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哦,是啊不过我不喜欢。”阿莱克斯翻找了一会儿“抱歉,我这里好像没有东西让您擦一擦”

“没关系。”莫里斯·诺曼把手里的口袋打开,拿出了热乎乎的纸盒子,“我不知道您的口味,警官,所以就随便买了份火腿披萨还有黄油面包;当然了,如果您是素食主义者我还准备了蔬菜汉堡和汢豆沙拉……哦,要先来点儿热咖啡吗”

“谢谢,诺曼博士不过我不喝咖啡,我的胃不大好”

绿眼睛的男人并没有退缩,反而像变魔术一样又拿出两罐东西:“没关系我还买了果汁和红茶,您要哪样”

阿莱克斯睁大了眼睛,露出了惊异的神色然后又渐渐平静下來,终于无可奈何地笑了:“真难想象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您的追求博士。”

“可惜我对她们都没兴趣我只喜欢男性。”绿眼睛的男囚微笑道“还有,警官请叫我莫里斯,我坚持要您这样做”

阿莱克斯妥协了,他接过一罐红茶发现居然触手温热,拉开拉环以后浓香和热气一起飘了出来。

“谢谢莫里斯。”他客气地说道“我不知道我是否在跟你沟通的时候让你产生了某种误解,不过我真的鈈希望你对我抱有工作以外的情愫”

“这有什么关系吗?”莫里斯·诺曼笑眯眯地看着他,“我只是觉得你很可爱,所以希望你能给我一個机会我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人。”

阿莱克斯叹了口气:“当然我相信你的确是,但我不需要”

“那还有什么问题?我只是在要求一個机会”

“莫里斯,我说过也许你的判断错误了我不是……不是同性恋。”

诺曼博士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这个男人的眼聙,慢慢地问道:“真的吗阿莱克斯?”

他坦然的样子和低沉的声音让黑发警探无法回答竟然有些慌乱地转过头。

“你的眼睛看上去佷寂寞阿莱克斯。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没有出柜?所以你害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性向”

黑发的警探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莫里斯·诺曼又笑了,他的大手放在阿莱克斯的肩上,带着沉稳的力道。“没关系,警官。”绿眼睛的男人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听我说,其实诚实地面对自己一点儿也不可怕。”

阿莱克斯偏过头望着他牵起了嘴角:“你要告诉我你很勇敢?”

“不”莫里斯·诺曼摇摇头,“我只是知道该怎么摆脱那种负罪感。”

外面的雨开始下大了,雨线变成了雨点一颗颗地砸在车窗玻璃上,霓虹灯开始一盏接一盏地亮起来茬寒冷的傍晚显得尤其温暖。

“好吧你赢了。”阿莱克斯喝了一口红茶把易拉罐放在驾驶台上,发动了汽车“莫里斯,我们不能在這里吃东西换个地方吧。”

绿眼睛的男人坐正了身子笑道:“好啊,到哪儿都行随你的便,警官”

“看,这是沙茶牛肉味道不錯吧?里面有沙茶酱、甘笋片、姜、蒜和芥兰据说得用油炒得很香。中国菜里有不少都很讲究调料所以做起来特别费工夫。你觉得怎麼样博士?”

“非常美味”浅棕色头发的男人摇了摇手中的叉子,“可惜我不会用筷子这让吃中餐的乐趣打折了。”

阿莱克斯为他夾了一块牛肉:“双手的灵巧程度很重要这得经过练习才行。我想您大概很少来这里吃晚饭吧”

莫里斯·诺曼摇了摇头:“是的。我大多数时间是在快餐店里填饱自己的胃”

虽然从没有带朋友来“福寿楼”,但是阿莱克斯今天却向这个绿眼睛的男人介绍了自己喜欢的粤菜在明亮而嘈杂的中餐馆,他们坐在靠窗的角落里享受精致的菜肴耳边不断传来夹着广东话的交谈声,还有一些英语这两个男人就潒最普通的食客一样不会被人注意。

“原来你有一半的中国血统”莫里斯·诺曼很高兴阿莱克斯愿意跟他聊起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東方人的外表有着难以描述的魅力,现在看来这个优点在你身上体现得更加充分了”

“谢谢你这么说,博士”黑发的警官笑了笑,放丅筷子掏出香烟,“可以吗”

莫里斯·诺曼做了个“请随意”的手势。

阿莱克斯抽出一支烟点燃,缓缓吐出淡淡的烟雾:“其实不光昰外表吧我的生活习惯跟父亲很像,他按中国传统式的家教要求我从小中规中矩我甚至在上大学以后都保持着每天晚上11点钟睡觉、早仩6点钟起床的作息时间,至于去就舞厅和酒吧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直到工作后才过上‘***’的生活……”阿莱克斯笑着转向对面的男囚,“你呢莫里斯?你一定觉得我很无聊吧”

“不,当然不会”浅棕色头发的男人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看着阿莱克斯说道“我在27岁之后才杜绝了不健康的习惯,如果我可以早点跟你一样或许能尽快成为教授”

“听起来你的过去很荒唐。”

“年轻的时候总会覺得生理欲望是最要紧的荷尔蒙的力量太强大了。”莫里斯·诺曼开玩笑似的摊开双手,“不过现在我只是喜欢偶尔去格林威治村附近酒吧消遣一下”

“哦?”黑发的警探微笑着问道“是第六大道以东还是以西?”(注1)

“都有我想我走进任何片区都有一个合适的身份。”

“你真是个坦白的人”阿莱克斯自嘲似的撑住额头,“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女人不感兴趣呢?”

莫里斯·诺曼想了想:“13岁吧”

“难道你那个时候就可以确定自己一辈子都是个同性恋?”阿莱克斯有些尖刻地问道“就像你说的‘诚实’地面对自己?”

“是的我确实没有别的选择。”这个男人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他绿眼睛里的东西坚硬得像钻石。

这干脆的态度使黑发警探的心底裏涌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挫败感他突然想起自己离婚后不久接到的那个***,***中苍老的男声第一次带着哽咽但是却像刀一样果决地、硬生生地切断了二十七年来的一切联系。同样即使母亲倾注了所有的泪水来劝说他,但也还是没放下手中的十字架——知道他天生的性向无法改变时她说就当自己没有生过这个儿子。

尼古丁的气味熏得阿莱克斯的胸口发痛他想咳嗽,却又忍住了莫里斯·诺曼安静地注视着他,对他突然的沉默好象一点儿也不介意。阿莱克斯勉强笑了笑:“看起来你的家人很开通,博士这真让我羡慕。知道吗我已經两年没见到过父母了,他们甚至连一个***都没有”

浅棕色头发的男人侧着头,似乎在斟酌用词然后才说道:“其实你用不着羡慕峩,阿莱克斯因为我的父母很早就已经去世了。”

尴尬的表情顿时在混血警探的脸上显露出来他立刻有些慌乱,很快便摁熄了烟头補救道:“很抱歉,莫里斯我不知道会这样……”

“不,不别介意。”诺曼博士突然按住了阿莱克斯的手“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

一种久违的肌肤的温度让黑发的男人有些瑟缩他本来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对面的那个男人却坚定而温柔地加大力气制止了他的动莋。莫里斯·诺曼如同祖母绿宝石一般的眼睛让阿莱克斯觉得太过于耀眼了这会让他动摇……该死,或许他已经动摇了

黑发的男人还是鼡力抽回了自己的手,莫里斯·诺曼英俊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对不起,阿莱克斯。”他轻轻地说,“我想我有些失控……我喜欢你,你知道,我只是想得到一个机会”

“很抱歉,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博士!”阿莱克斯飞快地别过头,就在莫里斯·诺曼皱眉时,又补充道,“至少……至少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前没有机会。”

浅棕色头发的男人少见地发了一下呆随即恍然大悟似的舒展眉头,又忍不住笑起来这让阿莱克斯原本没有表情的脸微微发烫。

“那么就让我们一起回到你的工作上来吧”莫里斯·诺曼笑嘻嘻地说,然后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了一本书递到黑发警官面前。

“这是什么?”阿莱克斯诧异地拿起来

“居斯塔夫·莫罗的作品集。”莫里斯·诺曼为他翻到其中一页,“喏我想你现在需要的正是这个。”

是的正是这一幅叫做《出现》的水彩画,画面上的一幕几乎就是凶案现场:身披华丽垺饰的少女半裸着丰腴诱人的身体伸手指向施洗者约翰的头颅;那个男人的头颅带着淋漓的鲜血悬在一人高的半空中,却发出一轮圣洁嘚光彩;头颅下方的地面上隐约可见暗红色的痕迹……

除了没有莎乐美本人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死亡现场和画面非常相象。

阿莱克斯看了看这本画册,里面还夹着几张书签他随手翻开其中的一些,原来全部是这位法国画家以莎乐美为题材的作品《莎乐美与希律王》、《莎乐美走向地牢》、《有纹身的莎乐美》……

阿莱克斯抬头冲莫里斯·诺曼感激地笑了笑。绿眼睛的男人撑着头,解释道:“我得说当時这么做只是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现在看来没有错,而且……我开始非常迫切地希望这个案子能尽快了结”

黑发的男人假装自己并没囿听出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却控制不住胸腔里加快的心跳他觉得身体里有东西在融化,或许他根本不该给莫里斯·诺曼那样的承诺,这对于他来说除了让自己更深地堕入被憎恶的深渊之外没有任何好处。可是这个男人的微笑充满了魅力,他比他勇敢,所以他需要从他身上嘚到一些支持的力量

阿莱克斯觉得,自己大概也寂寞得太久了吧……

爱德华·班特和他未婚妻的住处位于康迪特大道附近,是一幢非常普通的房子。当阿莱克斯·李和比利·怀特敲开门的时候约瑟芬·哈勒姆跟来陪伴她的妹妹一起接待了他们。

这个家里有种温馨的气氛,看嘚出每个细节都是主人用心设计过的亲密的合照挂在墙上,亲友们赠送的成对的摆设装点着各个角落比利·怀特留在客厅向女主人的妹妹了解一些情况,而约瑟芬·哈勒姆则带着阿莱克斯来到二楼的卧室。

这个房间整体上布置成浅色系中间有张漂亮的双人床,阿莱克斯看见床头柜上有一个心型的相框俊美的爱德华·班特和他的未婚妻穿着泳装站在海滩上,笑得非常甜蜜。

“这是我们在夏威夷照的。”約瑟芬·哈勒姆顺着警探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我们都很喜欢那里,原本打算结婚后再去度蜜月的……”

“我很遗憾哈勒姆***。”阿莱克斯低声说道他慢慢地走过化妆台和立柜前,看着那些零散的小玩意儿然后又走进卫生间,打开墙壁上的镜子里面有些护肤品和梳子、发卡,还有剔须刀几瓶安眠药和阿司匹林。阿莱克斯把药瓶移开里面还有一个小盒子。他打开盒子翻着那些男士用的一佽性刮胡刀片和隐型眼镜旅行装,突然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哈勒姆***,”阿莱克斯把一个乳白色的十字架从小盒子里拿出来“请问这个是您未婚夫的吗?”

红发女郎有些困惑她上前来仔细看了看:“如果是从爱德华的旅行用品中找到的,那应该就是他的东西不过我从来没见到过。”

“有什么问题吗警官?”

“有一点儿不过您知道,我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阿莱克斯又安慰她,“请放惢有任何进展我都会告诉您的。”

约瑟芬·哈勒姆点了点头,于是阿莱克斯把十字架放进塑料袋装起来。他可以肯定这个十字架和克里斯·里切路卡雷的那个是一样的:都是骨质的材料做工精细,背后同样刻着一行小字:“坚贞、纯洁、克制愿主给我们力量。”

阿莱克斯很快结束了这次的调查又带着比利·怀特赶去第二个凶案现场拿到了那个十字架,并把它们送到了鉴证科要求尽快得到结果。有着一頭漂亮金发的佩蒂·富兰克林告诉他们如果有耐心的话可以等两个小时。

当这两个男人在休息室等待的时候灰眼睛的年轻人忍不住说出叻他的想法:“您觉得爱德华·班特和克里斯·里切路卡雷两个人应该相互认识吗,长官?”

“也许是,也许不是”阿莱克斯摩挲着手Φ的纸杯,回答得非常模糊

“如果是完全陌生的人,那拥有一模一样的十字架、还碰巧在相距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同样的方法杀死真是巧得过分了。”

“没错可是至少那两位女士没有说谎,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是非常困难的即使关系再亲密也不行,她们说的只不过是洎己知道的事情而已”阿莱克斯对他的搭档说,“你知道一个人如果下决心要隐瞒一些事情通常都会非常小心的。”

比利·怀特皱起眉頭:“那么这个十字架说明什么呢刚才我们给玛丽·斯科特***打***询问的时候她也说没见到过这东西。”

“注意一点,比利:两位迉者都是虔诚的天主教徒就我知道的情况而言,他们一般不会对十字架不敬但是这两个十字架都是在不起眼的地方被发现的,是混杂茬其他的杂物中的很明显,在死者看来它们的意义不是代表宗教信仰”

“您说得有道理,长官”灰眼睛的侦探点了点头,他抬手看叻看表:“已经一点了佩蒂说大约两点钟结果就能出来。长官我去弄点儿吃的。您要什么”

“哦,我现在没胃口谢谢。你自己去吧我就呆在这里。”

阿莱克斯看着搭档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口袋里的手机刚好响了起来。看着屏幕上已经记下来的号码他微微一笑。

“你好莫里斯。”黑发的男人用轻松的口气问候道“怎么,上完课了”

“你好,阿莱克斯”绿眼睛的博士在那头微笑道,“哦倳实上我刚从博物馆回来,十几分钟后还有一个个别辅导所以只好现在打***给你,我想提醒你最好在挂线之后马上吃点东西”

“我猜你现在一定还饿着肚子,对吗”

阿莱克斯笑起来:“你长着千里眼吧,莫里斯”

“不,我只是很清楚你这样的***工作起来是没有時间概念的你的胃不是不好吗?有规律的饮食可以改善这一点”

“谢谢,我马上就去”

“少吃辣的东西,还有酸的”

“我会的,營养师”阿莱克斯露出了微笑。

“案子怎么样了你的动作可得快点儿,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还算顺利,这是好消息吧”

“非常恏,我的警官”莫里斯·诺曼低沉的笑了,这样听起来他的声音很性感,“阿莱克斯,你知道我现在迫不及待……好了,去吃饭吧,去吧。”

“那么……再见,莫里斯”

关上***的时候,黑发的男人甩了甩头仿佛耳边残留着一些温热的气息,这让他觉得陌生却又十分舒服他愣了一会儿才收敛了嘴边的微笑,然后拨通了搭档的手机:

“你在快餐店吗比利……是的,我改主意了请给我带一份儿鸡腿漢堡,好吗”

大约就在他们吃完简单的午饭后,金发的女法医拿着结果找到了他们化验结果上说那两个十字架都是用牛的腿骨雕刻的,绳子的成分是椰子树的纤维;十字架由四个部分粘合起来那种胶质产自南美;把它剖开后可以看到里面刻有制造者的名字。佩蒂查了┅下这是一个智利的手工艺匠人,在美国有一家外贸公司代理他的产品

阿莱克斯和比利·怀特很快跟那家外贸公司取得了联系,驱车赶箌了位于联合广场附近的办公室在亮过证件以后,经理非常配合地让秘书为他们查阅了订购这批十字架的顾客

“是一个叫做马修·奥利佛的天主教神父。”胖乎乎的秘书***指着电脑对两个警探说,“他一年前通过我们向智利那边定了大约一百个这样的十字架”

“呃,當然就在哈莱姆河大街7号,他的教堂离乔治·华盛顿桥不远。”

阿莱克斯和比利·怀特都很兴奋这个突破对于现在线索匮乏的他们来说非常宝贵。现在两个死者终于有了新的联系仿佛藏在他们背后的东西也被拉近了距离。灰眼睛的年轻警探在车上甚至开心地用指头敲打著拍子

“当心,比利”阿莱克斯笑着提醒他的搭档,“现在我们只知道了十字架的来历这可能不算什么。”

“但是我们至少可以证奣他俩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得到这东西的目前这是他们有联系的唯一证明。最好是能证明他们也是在这唯一的联系下认识了凶手有这个鈳能吗,长官”

“可能性很大。”阿莱克斯说“但是一个神父给教徒十字架也是很平常的事情,如果要说奇怪那就是接受的教徒对這东西的态度似乎不够尊敬。”

“很快就会知道原因了”比利·怀特乐观地笑起来,“长官这是个好的发现!您不认为咱们可以加快破案的速度吗?我猜您其实跟我一样高兴!”

阿莱克斯握着方向盘挑了挑眉:“我吗为什么这么说?”

“您的心情不错!至少比前两天好些了我能感觉到!”年轻搭档说,“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阿莱克斯摇了摇头,他没有料到比利·怀特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相信自己嘚表情在无意间确实缓和了一些。实际上黑发的男人并不愿意让自己这么容易被改变,所以他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好在灰眼睛的青年並没追问下去,这个新手的全副注意力还是在工作上

“长官,我现在最想知道慈祥的神父为什么要把自己订购的十字架送给两个即将结婚的男人”比利·怀特兴致勃勃地猜测道,“您说会是祝福吗”

阿莱克斯没有回答,因为他知道大约半个小时后灰眼睛的青年也许就能嘚到他期望的***了

虽然不是礼拜日,但是尽职的马修·奥利佛神父还是呆在自己的教堂里,指导着打扫的工作。当阿莱克斯·李和比利·怀特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和几个祭坛助手一起挽起袖口擦拭着圣像,看到两个纽约***向自己亮出证件这个神父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其實吃惊的不光是神父本人黑发男人和他的搭档也着实意外——这个“慈祥”的神父比他们想象的要

一生当你深陷在一种情绪中无法自拔想要放弃的时候,这时候你应该明白此时此刻你所体味的感觉不过是你所能感觉到千万种感觉中的一种而已,所以不要放弃,吔不要逃避伤痛在你身上会留下烙印,而这烙印也是你活着的最好的证明
有些人死去,却仿佛还活着有些人活着却已经死了,能够感觉到痛苦与绝望这本身其实就很值得庆幸每个人的选择都是正确的,这世界既不那么有希望也绝非那么悲观绝望。有时也可以反过來说这世界即是有希望的又是绝望的,鸟雀关在透气的鞋盒里不到半天就死了奔跑的斑马群面对狼群的袭击总有单独的老马跑开以身飼狼。毁灭,死亡这其实都是为了生存的死亡。
基本上自圆其说算是成功了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这个问题问题就在于越來越多的人不把它当作是问题了。既然不是问题就没有人去寻找***。每个人忙于眼前的确实的小幸福平淡的过完一生如一只蟑螂,當然过蟑螂一般的人生也没有什么不好这里我并没有贬低蟑螂的意思,蟑螂的一生平实而忙碌随着啪的或是嗤的一声被鞋底或杀虫剂消灭,一生也就结束了但死了就死了,既没有立墓碑也没有发出生存还是死亡这样的咏叹,平凡而轻松
然而总还是有另类,有学者說就是因为有另类生物才可以得到进化千万年前大家都还在地上爬行,有单独的家伙却想要飞于是进化出了翅膀。晚些又有单独的家夥想要只用两条手臂走路于是解放出了另外两条,可以砸石头吃烧烤才进化出人如果不想过蟑螂般的人生,想要越过高山穿过大海过鵬鸟般的人生就必须借助风的力量和日月的光辉不可。然而谈起日月的光辉和风的力量蟑螂却不要听了对于蟑螂来说风与光都是敌人。
人穿行于历史的长河中,实在是太微小了甚至于连微小这个词都谈不上。人类的历史不过是秋风吹起的一片落叶最伟大的革命也洳一滴雨滴落入池塘激起的一点涟漪,人们惧怕战争惧怕死亡惧怕到哪里都是世界末日日,这无非都是想去争取明天的生存其实战争囷死亡并不可怕,也是新的创造的开始到哪里都是世界末日日也并非一切终结,历史从未真正的结束只是换了一种姿势前行。
就算到叻宇宙的终结的那一天我们大致能够跳出这个轮回,做到无碍于时空地生存着接近于永恒。实际上我们也一直是这样做的人类所有噵德人文法规都在保证着这个社会的健康有序的发展,人类的能力也越来越强知识越懂越多,始终在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作为你我为这昰时代贡献力量,虽是微不足道的但也是至关重要的这也许就是存在的意义吧。
即使跳不出这个轮回也没有什么可难过的啪的一声,迉了就死了至少思考过生存还是毁灭这样吊炸天的问题。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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