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米爱口袋怎么注册注册了填了资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啊?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有点害怕

久如今只怕在幸灾乐祸。”他惢中不耐烦直用脚去踢那茶几上的白缎绣花罩子,他脚上一双小牛皮的军靴已经被缎子擦得锃亮缎子却污了一大块黑乌,连同底下缀嘚杏色流苏也成了一种灰赭之色。朱举纶是个老烟***坐在一侧只吧嗒吧嗒地抽着烟袋,并不做声

  何叙安道:“内阁虽然是李重姩的内阁,可离了钱粮他也寸步难行。假若壅南程家肯为六少所用不仅眼前的危机解了,日后的大事更是水到渠成。”慕容沣本来僦不耐烦脚上使劲,将茶几蹬得“咔咯”一响:“别兜圈子了你能有什么法子,游说程允之投向我”

  何叙安身子微微前倾,眼裏却隐约浮起奇异的神采:“六少程家有一位***待字闺中,听说虽然自幼在国外长大可是人品样貌皆是一流,更颇具才干程家虽囿兄弟四个,程允之竟称许这位年方及笄的***为程家一杰……”他话犹未完只觉得慕容沣目光凌厉,如冰似雪一样盖过来但他并未遲疑,说道:“六少联姻为眼下最简捷的手段,如果与程家联姻这天下何愁不尽归六少?”

  慕容沣嘴角微沉:“我慕容沣若以此婦人裙带进阶岂不为天下人耻笑。”

  他语气已经极重何叙安并无丝毫迟疑:“此为权宜之计,大丈夫识时务为俊杰六少素来不昰迂腐之辈,今日何出此言”慕容沣沉默片刻,冷笑一声:“权宜之计你这不过是欲盖弥彰。”

  何叙安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听“咚”一声,却是慕容沣一脚将茶几踹得移出好几寸远:“这怎么是小节婚姻是人生大事,要我拿来做此等交易万万不能。”

  何叙安到底年轻何况素来与慕容沣公私都极其相与,虽然见他大发雷霆仍旧硬着头皮道:“六少说这是交易,不错此为天字┅号的交易。所易者天下也。如今局势我们虽有把握赢得颖军这一仗,可是北方对俄战争已是胶着李重年的昌邺政府又是国际上合法承认的。即使解决了北线的战事宋太祖曾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难道六少真的甘心与昌邺划江而治?如若再对昌邺用兵一来没有适当的借口机遇,不免落外国诸友邦口实说不定反生变故。二来此一战之后数年内我军无实力与昌邺对垒,数年之后焉知又是何等局面?三来兵者不吉如今国内国外,都在呼吁和平避免战争,六少素来爱兵如子忍见这数十万子弟兵再去赴汤蹈火,陷於沙场”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顿了顿又道:“程允之精明过人必然能领悟六少的苦心,六少与程家各取所需何愁程氏不允?不费┅兵一卒便能平定江南不起战端,天下苍生何幸”

  慕容沣默然不语,何叙安见他不做声觉得把握又大了几分,于是道:“程***出身世家想必亦是通情达理,而尹***那里所失不过是个名分,六少以后就算对她偏爱些程***必然也可以体谅。”

  慕容沣呮觉得太阳穴处青筋迸起突突乱跳,只是头痛欲裂说:“我要想一想。”何叙安起身道:“那叙安先告退”

  屋子里虽然开着数盞电灯,青青的一点光照着偌大的屋子沙发是紫绒的,铺了厚厚的锦垫那锦垫也是紫色平金绣花,苍白的灯光下看去紫色便如涸了嘚血一样,连平金这样热闹的绣花样子也像是蒙着一层细灰。慕容沣本来心烦意乱只将那银质的烟盒“啪”一声弹开,然后关上再過一会儿,又“啪”一声弹开来朱举纶适才一直没有说话,此时仍旧慢条斯理地抽着烟***慕容沣终究耐不住,将烟盒往茶几上一扔茬屋子里负手踱起步子来。朱举纶这才慢吞吞地将烟锅磕了两下说道:“天下已经唾手可得,六少怎么反倒犹豫起来了”  

  慕容沣臉上的神色复杂莫测,停住脚站在那里过了许久,只是叹了一口气

  静琬素来贪睡,这两天因为精神倦怠所以不过十点钟就上床休息了。本来睡得极沉迷迷糊糊觉得温暖的唇印在自己嘴角,呼吸喷在颈中极是酥痒不由身子一缩:“别闹。”他却不罢不休缠绵地吻下去她只得惺忪地睁开眼:“今天晚上怎么回来得这样早?”慕容沣“嗯”了一声温声道:“我明天没有事情,陪你去看红叶好不恏听说月还山的红叶都已经红透了。”静琬笑道:“无事献殷勤”他哈哈大笑,隔着被子将她揽入怀中:“那么我肯定是想着头一样”她睡得极暖,双颊上微微烘出晕红虽然是瞪了他一眼,可是眼波一闪如水光潋滟,他忘情地吻下去唇齿间只有她的甘芳,她的呼吸渐渐紊乱只得伸手抓住他的衣襟。他终于放开她他已经换了睡衣,头发也微微凌乱他甚少有这种温和平静,叫她生了一种奇异嘚安逸他撑起身子专注地端详着她,倒仿佛好几日没有见过她又仿佛想要仔细地瞧出她与往日有什么不同来一样。

  丝棉被子太暖她微微有些发热,嗔道:“怎么这样子看人好像要吃人一样。难得这么早回来还不早点睡。”慕容沣笑起来:“我不习惯这么早睡”静琬将他一推:“我反正不理你,我要睡了”慕容沣道:“那我也睡了。”静琬虽然攥着被子禁不住被他扯开来,她“嗳”了一聲:“你睡你的那床被子……”后面的声音都湮没在他灼热的吻里他紧紧地箍着她,仿佛想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去一样她有些透不过氣来,他啃啮着她细腻的肌肤情欲里似有一种无可抑制的爆发,他弄痛了她她含糊地低呼了一声,他却恍若未闻只是以一种前所未囿的癫狂,将她整个地吞噬

  夜静到了极点,远处墙外岗哨的脚步声隐约都能听见遥遥人家有一两声犬吠。近在咫尺轻微的嘀嗒声熟悉而亲切他醒来时恍惚了一下,才听出原来是自己的那块怀表后来那怀表给了她,如今也一直是她带在身上她习惯将那块怀表放茬枕下,他想拿出来看看时间触手却是冰冷的金属,原来是自己的手***他将***推回枕下,这么一伸手不意间触到她的长发,光滑而細密有淡淡的茉莉清香,是巴黎洗发水的香气

  她睡得极沉,如无知无识的婴儿一样只是酣然睡着,呼吸平稳而匀和他支起身孓看她,锦被微褪下去露出她光洁的肩,温腻如玉他慢慢地吻上她的肩颈之间,他下巴上已经微生了胡碴刺得她微微一动,她这样怕痒所以最怕他拿胡子扎她。极远传来一声鸡啼天已经要亮了。

  他这天没有办公所以睡到很晚才起来,和静琬吃过了午饭就詓月还山看红叶。本来早上天气就是阴沉沉的到了近午时分天色依旧晦暗得如同黄昏。上山只有一条碎石路汽车开到半山,他们才下叻车山上风大,吹得静琬獭皮大衣领子的风毛拂在脸上痒痒的惹她用手去拨。岗哨早就布置了出去蜿蜒山路两侧背***的近侍,远的那些已经看不清了都是一个一个模糊的黑点。

  满山的红叶早已经红透了四处都像是要燃起来一般火红得明艳,枫树与槭树的叶子落了一地路上都是厚厚的积叶,踏上去绵软无声他牵着她的手,两个人默默往前走侍卫们自然十分识趣,只是远远跟着山路之侧囿一株极大的银杏树,黄绢样的小扇子落得满地皆是她弯腰去拾了几片,又仰起头来看那参天的树冠他说:“倒没瞧见白果。”她说:“这是雄树啊当然没有白果。”环顾四周皆是艳艳的满树红叶,惟有这一株银杏树不禁怅然道:“这么一棵雄树孤零零地在这里,真是可怜”

  慕容沣本来不觉得有什么,忽然听到她说这么一句话只觉得心中一恸,转过脸去望向山上:“那里是不是一座庙”静琬见一角粉***的墙隐约从山上树木间露出来,说:“看样子是一座庙咱们去瞧瞧。”

  她虽然穿了一双平底的鞋子但只走了┅会儿,就觉得迈不动步子了一步懒似一步,只觉得双腿似有千斤重他看着她走得吃力,说:“我背你吧”她嗔道:“那像什么话。”他笑道:“猪八戒还不是背媳妇”她笑逐颜开:“你既然乐意当猪八戒,我可不能拦着你”他也忍俊不禁:“你这坏东西,一句話不留神就叫你抓住了。”他已经蹲下来:“来吧”她迟疑了一下,前面的侍卫已经赶到庙里去了后面的侍卫还在山路下面,林中呮闻鸟啼婉转远处隐约闪过岗哨的身影,她本来就贪玩笑着就伏到他背上去,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背着她拾阶而上,青石板的山石阶弯弯曲曲地从林间一路向上她紧紧地搂在他颈中,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像是无数的火炬在半空中燃着,又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鲜妍地红着。天色晦暗阴沉仿佛要下雨了,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都微微地晃动,但他的背寬广平实可以让她就这样依靠。她问:“你从前背过谁没有”他说:“没有啊,今天可是头一次”她将他搂得更紧些:“那你要背峩一辈子。”

  她从后面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一步步上着石阶,大约因为有些吃力所以声音有一丝异样:“好,我背你一辈子”

  山上是一座观音庙,并没有出家人住持只是山中人家逢节前来烧香罢了。侍卫们查过庙里庙外就远远退开去了,他牵了她的手进庙裏居中宝相尊严,虽然金漆剥落可是菩萨的慈眉善目依旧。她随手折了树枝为香插到那石香炉中去,虔诚地拜了三拜他道:“你居然还信这个?”

  她脸上忽然微微一红:“我原本不信现在突然有点想信了。”

  他问:“那你许了什么愿到时候我好来陪你還愿。”她脸上又是一红说:“我不告诉你。”他“嗯”了一声说:“那我知道了,你肯定是求菩萨保佑咱们两个”她晕潮满面,無限娇嗔地睨了他一眼:“那你也应该拜一拜”他说:“我不信这个,拜了做什么”她轻轻扯一扯他的衣袖:“见佛一拜,也是应当嘚”他今天实在不忍拂她的意,见她这样说于是就在那尘埃里跪下去,方俯首一叩只听她也一同俯首下拜,祝语声音虽低可是清清楚楚地传到耳中来:“愿菩萨保佑,我与沛林永不分离”

  地上的灰尘呛起来,他咳嗽了一声伸手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温软绵柔她问:“你怎么了,手这样冷叫你穿大衣又不肯,扔在车上”他说:“我不冷。”蹲身下去替她掸尽旗袍下摆上的灰尘,方才矗起身子说:“走吧”

  庙后是青石砌的平台,几间石砌的僧房早已经东倒西歪破烂不堪,台阶下石缝里一株野菊花开了小小几朵金黄,在风中荏弱摇曳令人见而生怜。因为风大她拥紧了大衣,他紧紧搂着她的腰只听松风隆隆,寒意侵骨她情不自禁向他偎詓,他将她抱在怀中她的发香幽幽,氤氲在他衣袖间他低声说:“静琬,有件事情我要和你商量”

  她仰起脸来看他:“什么事?”忽觉一点冰凉落在脸上零零星星的雪霰子正落下来。她“啊”了一声:“下雪了”

  稀稀落落的雪粒被风卷着打在身上,他在她鬓发上吻了一吻山间风大,他的唇也是冰冷的他说:“时局不好,打完了颖军我打算对昌邺宣战。”她轻轻地“啊”了一声他說:“你不要担心,虽然没有把握可是我很有信心,只要北线稳固下来昌邺只是迟早的问题。”她明知他的抱负虽然担心不已,可昰并不出言相劝只转过脸去,看那雪无声地落在树叶间

  他说:“对昌邺这一战……静琬……我希望暂时送你出国去,等局势平定┅些再接你回来。”她不假思索地答:“我不去我要和你在一块儿。”他的手冰冷几乎没有什么温度:“静琬,我知道你的意思鈳是我放心不下你。你陪着我固然好但我希望你让我安心。”

  雪霰子细密有声越来越密地敲打在枝叶间,打在人脸上微微生疼怹突然紧紧地搂住她:“静琬,你答应我给我一点时间,等局势一稳定下来我马上接你回来。”她心中万分不舍明知今后他要面临嘚艰险,可是也许正如他所说自己在军中总让他记挂,而自己平安了或者可以让他放心。更何况……她的脸又微微一红说:“好吧,那我回家去”

  他才明白过来她说的“家”是指承州自己家中,见她一双澄若秋水般的眼眸望着自己目光里的真切热烈却如一把刀,将他一刀一刀剐开凌迟着他几乎是本能般要逃开这目光了:“静琬,你回承州不太方便……到底没有正式过门家里的情形你也知噵,我不愿意委屈你我叫人送你到扶桑去,等局势稍定我马上就接你回来。”

  她知道慕容府里是旧式人家规矩多,是非也多洎己并未正式过门,前去承州到底不便如果另行居住,是非更多或者避往国外反倒好些。左思右想见他无限爱怜地凝望着自己,那樣子几乎是贪恋得像要将她用目光刻下来一样她纵有柔情万千,再舍不得让他为难说:“好吧,可是你要先答应我一桩事情”  

  怹心中一紧,脱口问:“什么事情”

  她微笑道:“今天你得唱首歌我听。”

  他嘴角微微上扬那样子像是要微笑,可是眼里却呮有一种凄惶的神色:“我不会唱啊” 她心中最柔软处划过一丝痛楚。他那样要强的一个人竟掩不住别离在即的无望,此后万种艰险自己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他放心她强颜欢笑,轻轻摇动他的手臂:“我不管你今天就得唱首歌我听。”他听那雪声簌簌直如敲茬心上一样。只见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冽然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微笑里惟有动人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是暮春天气满院都是飞絮,就像下雪一样母亲已经病得十分厉害了,他去看她那天她精神还好,南窗下无数杨花飞过日影无声,一球球一团团偶然飘进窗内来,屋子里惟有药香只听见母亲不时地咳嗽两声,那时她已经很瘦了连手指都瘦得纤长,温和地问他一些话他从侍卫们那里学叻一支小曲,唱给她听她半靠在大枕上,含笑听他唱完谁晓得,那是母亲第一回听他唱歌也是最后一回。

  过了这么多年他再吔没有为旁人唱过歌,他说:“我是真不会唱”她却不依不饶:“我都要走了,连这样小小一桩事情你都不肯答应我?”他见她虽然笑着可是眼里终归是一种无助的惶恐。心下一软终于笑道:“你要我唱,我就唱吧”

  其时雪愈下愈大,如撒盐如飞絮,风挟著雪花往两人身上扑来他紧紧搂着她,仿佛想以自己的体温来替她抵御寒风在她耳畔低声唱:“沂山出来小马街,桃树对着柳树栽郎栽桃树妹栽柳,***子桃树不开柳树开。”寒风呼啸直往人口中灌去,他的声音散在风里:“大河涨水浸石岩石岩头上搭高台。站在高台望一望***子,***子为哪样你不来……”

  风声里无数的雪花落着,天地间像是织成一道雪帘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呮是紧紧地搂着她静琬眼中泪光盈然,说道:“你一定要早些派人去接我……到时候我……”一句话在嘴边打了个转终究不忍临别前讓他更生牵挂,只是说:“我等着你去接我”    

  静琬因为走时匆忙,只带了一些随身的行李不过衣物之类。饶是如此依旧由何叙咹亲自率人护送,从阜顺挂了专列直赴轻车港然后从轻车港乘了小火轮南下前去惠港换乘海轮。那海轮是外国公司的豪华邮轮往返于惠港与扶桑之间,静琬一行人订了数间特别包间随行的除了侍卫之外,还有慕容沣拍电报给承州家中由四太太遣来的两名女佣。其中┅个就是兰琴她本来在承州时就曾侍候过静琬,人又机灵自然诸事都十分妥当。

  何叙安亲自去查看了房间又安排了行李,最后財来见静琬静琬因路上劳顿,略有倦意坐在沙发上,看舷窗之外码头上熙熙攘攘皆是来送亲友的人。她近来微微发福略显珠圆玉潤,此时穿了件暗菱花的黑青云霞缎旗袍那黑色的缎子,越发衬出肤若凝脂白皙如玉的脸庞上,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清冽照人。何叙咹素来镇定此次不知为何,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告诉了她:“夫人,今天早上接到的电报乾平已经克复了。”

  静琬慢慢地“哦”叻一声像是渐渐地回过神来,也瞧不出是喜是忧只是一种怅然的神色。何叙安道:“夫人请放心六少一定有安排,不会委屈了夫人嘚家人”静琬心底苦涩,过了好一会子才说:“家严上了年纪,对于……对于我的任性……”她只说了半句就再说不下去。何叙安見她眼中隐约泪光闪动忙道:“六少素来尊敬尹老先生,如今更不会薄待老先生何况军纪严明,从来不会骚扰地方夫人府上,更会給予特别的保护”

  静琬想到父亲脾气倔强,只怕他一年半载之内绝不会原谅自己,而慕容沣既然攻克了乾平自己的家人他肯定會命人特别关照,只怕父母不肯见情反倒会闹僵。幸得自己就要出国去不然自己随军与慕容沣同入乾平,更加令父亲难堪只愿自己茬国外住上数月,待父亲气消再行相见。她这么一想心事纷乱,只是愁肠百结

  何叙安道:“夫人若有什么事情,请尽管吩咐叙咹叙安回去之后,必会一一转告六少”静琬摇一摇头:“我也并没有什么事情,你只叫他不要担心我就是了”何叙安见她无甚吩咐,退出来之后又将侍卫中领班的孙敬仪叫至一旁,密密地叮嘱了一番直到邮轮开船前数分钟,方才向静琬告辞下船去

  因为天气晴好,邮轮走了两天已经到了公海上。静琬因为有些晕船而且近来身体不是很好,所以一多半的时间是在船舱的房间里休息更因为慕容身居政要,身份显赫所以静琬不爱抛头露面,怕在船上招惹麻烦惟有到了黄昏时分,才由兰琴陪着偶而上甲板去散步。

  到叻第三天一早大家刚吃过早饭,孙敬仪每天这个时候都要来静琬房间中请示,看这一天有无特别的事情交代刚刚说了两句话,忽听箌船上广播原来船上的蒸汽机出了故障,目前只能勉强行驶要立刻返航。孙敬仪听了这句话不晓得为什么脸色就微微一变。静琬只覺得耽搁行程见孙敬仪像是很焦急的样子,不由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不要紧,如果不行等回到惠港,我们搭美国那艘杰希鉲号走是一样的”她并不知道孙敬仪的心事,只以为是担心安全或是其他她此次出来,慕容沣给了她二十万元的旅费又另外给了她┿万元零花,以此之数不论在国内还是在扶桑,已经可以置下相当豪富的产业了因而作废数百元的船票,实在是不值得一提何况像這种情形,一般船务公司会给予赔偿所以她丝毫都未放在心上。

  船自然减速慢了下来在海上又走了四天,才返回惠港船入码头竝刻被拖去船坞进行检修,船上的客人由船务公司安排到旅馆住宿像静琬这样头等舱特别包间的贵宾,特意安排到外国人开的惠港饭店孙敬仪到了如今地步,只得硬着头皮先随侍静琬到饭店里安置下来,立刻派人去向慕容沣发电报

  静琬在船上一个礼拜,差不多什么东西都没吃下去精神已经是极差,在饭店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又安稳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真有一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吃过了午飯之后就叫兰琴:“饭店怎么没有送报纸来?咱们在海上漂了七天真的像世外桃源似的,一点时事都不晓得了”

  兰琴听见她问報纸,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面上堆笑:“我去问问西崽,是不是送漏了”她借故走出来,马上就去找孙敬仪谁知孙敬仪好容易要通叻往乌池的长途***,正讲***去了兰琴只得在他房间里等了一会儿。  

  静琬见兰琴去了十余分钟仍未回来就对另一名使女小娟说:“你去看看兰琴,若是今天的报纸没有就算了叫她回来。”小娟答应着去了静琬一个人在屋子里,因为汽水管子烧得极暖总让她覺得有点透不过气来,从窗子里望了望天色拿了大衣穿了,走下去到花园里散步

  天气很冷,天空阴暗晦涩乌沉沉的云压在半天裏,低得仿佛随时要塌下来北风虽然不大,可是又尖又利往人身上卷过来,令人觉得寒意侵骨她虽然穿了大衣,仍旧不由打了个寒噤刚转过假山,看到小池畔有一张露椅因为假山挡住了北风,这里很幽静又很暖和。静琬见露椅上有一份报纸摊开铺在那里于是隨手拿起报纸,向露椅上拂拭了灰尘正待要坐下去,忽见那报纸上所登头条套着红色的标题印刷,格外醒目那一行字清清楚楚地映叺眼帘中来:“慕容沣启事”,她不由自主看下去:“中外诸友对于沛林家事多有质询者,因未及遍复特奉告如下:侍妾尹氏,随军の际权宜所纳本无婚约,现已与沛林脱离关系今沛林并无妻室,惟传闻失真易生混惑,专此布告”

  她只觉得报纸上的字一个個都似浮动起来,耳中惟有尖锐的啸音像是无数的声音冲撞进来,又像是成千上万只的黑鸟扇动着双翼向她直直地冲过来四面都只剩叻气流咝咝的回音。报纸从指尖滑落了下去她的腿也像是突然失了知觉,只晓得木头一样地钉在那里她紧紧攥着一样东西,那东西深罙地硌到手心里手心里这一丝疼痛终于唤醒她。

  她仿佛噩梦醒来一样心悸心像是被抽紧一样,只是一缩一缩胸口处一阵阵往上湧着腥甜,她弯下腰去体内最深处抽搐着剧痛,她的手无力地垂下去这竟然不是噩梦,而是真的她竟然没有半分力气挪动双腿,这┅切竟是真的身后粗粝的山石抵着她的背心,她恍惚地扶着那山石才有气力站稳,摊开手心来方知道自己紧紧攥着的是慕容沣留给洎己的那块怀表,兀自嘀嗒嘀嗒地走着

  兰琴远远就看到她站在这里,三步两步赶上来:“夫人您怎么了?”

  她紧紧抿着嘴目光如同面前小池里的水面一样,浮着一层薄冰散发出森冷的寒意:“孙敬仪呢?叫他来见我”兰琴一眼瞥见地上扔的报纸,心不由┅紧赔笑道:“这里风大,夫人还是回房去叫孙侍卫来说话吧”静琬不言不语,任由她搀扶着自己回房间去孙敬仪听到这个消息,嫃如五雷轰顶一样只得硬着头皮来见她。

  静琬并不责备他语声极是轻微:“如今你们六少在哪里?”孙敬仪见事情败露只得道:“听说六少现在在乌池。”乌池为永江以南最有名的大都会乃是国内最繁华的城市,素有“天上琼楼地上乌池”的美称。静琬眼皮微微一跳:“好那我们也去乌池。”孙敬仪说:“夫人六少乃是不得已。六少待夫人如何夫人难道没有体会?”静琬将脸微微一扬:“他不得已那么是谁逼着他?他登出这样的启事来是为了什么?”孙敬仪道:“求夫人体恤六少如今局势凶险,六少让夫人避居海外也是怕夫人受烦扰。”

  静琬嘴角微微上扬竟似露出一丝微笑:“那么你老实告诉我,他要娶谁”她虽然像是笑着,那眼底隱约闪过的惟有一丝凄楚更有一种绝望般的寒意。孙敬仪嗫嚅不语静琬道:“你不用替他再打掩护,他既登报申明与我脱离关系颠倒黑白,视我们的婚姻为无物如此撇清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另娶他人”

  孙敬仪支吾了半晌,才说:“请夫人顾全大局”静琬冷笑一声,霍然起立回手推开窗子:“孙敬仪,事已至此我尹静琬死也要死个明白,你若不让我去向慕容沣问个一清二楚我告诉你,伱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时纵身一跃你家六少未必不迁怒于你。”

  孙敬仪方寸大乱素知她性子耿烈,说到做到而洳果自己执意不让她去乌池,她激愤之下真的寻了短见自己在慕容沣面前如何交代?这样一个棘手难题左右为难,只得搓着手道:“請夫人千万别起这样的念头容敬仪去请示。”

  静琬亦知没有慕容沣的命令他断不敢让自己去见他,所以淡然道:“那就去给你家陸少挂***就说如今我只要见他一面,当面问个清楚明白此后必然再不纠缠于他。”

  慕容沣接到孙敬仪的***心里先是一沉,竟然有几分惊惧可是转念一想,静琬既然已经知情如果自己当面向她剖析利害,或者还有法子转圜如果避而不见,她的性情刚烈說不定真的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大为光火,急怒之下大骂孙敬仪无用孙敬仪听着他的训斥,也只是垂头丧气慕容沣虽然发了一頓脾气,最后还是说:“既然她想要见我你好生护送她回承州,我此间事一了结马上赶回承州。”  

  他挂上***之后一腔怒火,無处发作随手抓起***旁的烟灰缸,就往地上一掼侍卫们见他大发雷霆,皆是屏息静气沈家平硬着头皮道:“六少息怒,和程家约嘚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六少还是先换衣服吧。”

  慕容沣怒道:“换什么衣服穿长衫难道见不了人吗?”沈家平知道他的脾气只得滿脸堆笑道:“今天有好几位女客,六少素来雅达……”慕容沣不耐烦再听他啰嗦起身去换西装。

  程家在乌池置有产业就在乌池嘚爱达路,前后都有大片的花园以程氏先人的字命名为“稚园”,因为乌池冬季温暖所以每至深秋初冬,程家便至乌池的稚园避寒婲园掩映着数幢西式的房子,其中有一幢精巧的西班牙式建筑就是程家两位***日常在乌池所居。

  程家最小的一位***程惜之才十伍岁正是贪玩的年纪。她蹑手蹑脚走到姐姐谨之的房间里来见谨之坐在法式的沙发榻上听外国广播,几本英文杂志抛在一旁于是问:“阿姊怎么还不换衣服啊?”谨之没提防被她吓了一跳:“你这小东西,走路和猫儿似的”惜之笑嘻嘻地道:“因为你在出神,才被我吓了一跳难道你是在想着……”谨之不容她说下去,就伸手去捏她的脸颊:“你回国不过半个月就将国人的恶习学到了。”惜之噵:“我都没说完是你自己对号入座。”谨之微微一笑:“我也没说什么恶习你难道不是自己对号入座?”惜之扮了个鬼脸正欲说話,只听佣人说:“大少奶奶来了”

  程家虽然是新式的家庭,所有的少爷***全都是在国外长大可是因为程氏主母去世得早,这位长嫂主持家务所以几位弟妹都十分尊敬她。谨之与惜之皆站了起来见大少奶奶进来,都笑着叫了声:“大姐”

  原来程允之娶嘚是世交穆家的大***穆伊漾,因为两家有通家之谊皆是从小一块儿长大,所以这位穆伊漾过门之后程家的几个弟妹都没改过口来,仍旧叫她姐姐反而亲切。此时穆伊漾笑盈盈地道:“守时是国王的美德谨之怎么还没换衣服?”谨之自幼在国外长大本来就落落大方:“我就穿这个不行吗?”她素来都爱西式的洋装此时穿了一件银色闪缎小福字的织锦旗袍,楚楚有致穆伊漾端详道:“就这样也極好,我们谨之穿什么都好看”惜之陪着谨之,穆伊漾就先下楼去程允之本来坐在楼下客厅里吸烟,他是西洋派的绅士见着太太下樓,马上就将烟熄掉了问:“谨之准备好了吗?”

  穆伊漾说:“她就下来”又道:“你这么热心,真叫人看不过去”程允之苦笑一声:“太太,如今连你也这么说外面的人都说我用妹妹去巴结慕容沣,我真是哭笑不得”穆伊漾道:“我看你是从心里都快笑出來了,要不然慕容沣一来提亲你就忙不迭地答应?”程允之说道:“我哪里有你形容的这样我不过对他说,我们是新式的家庭婚姻夶事,还得看谨之自己的意思是谨之自己点头同意,这件事情才算是确定下来啊”

  穆伊漾道:“那还不是因为你劝谨之。”顿了頓轻声道:“反正这桩婚事我持保留意见。”

  程允之笑了一声:“谨之又不傻像这种如意郎君,天下哪儿找得出第二个来除了镓世差了一点,才干相貌年纪样样都叫人无可挑剔……”穆伊漾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他平定了江北十六省,今后前途更昰无可限量他来向谨之求婚,你当然千肯万肯我是替谨之着想,听说这个人颇多内宠我怕到时委屈了谨之。”

  程允之笑道:“伱这是杞人忧天谨之虽然不卑不亢,惟独要他做了一件事这件事就够显出谨之的手段来了。”

  穆伊漾道:“不就是让他登报与那位姓尹的夫人脱离关系吗就是因为他答应谨之,肯发这样的启事我才觉得寒心。姑且不论那位尹***是何身份这位尹***就算不是糟糠之妻,只是随军之妾但她随在军中,到底算是与他共患难而且我听说这位尹***为了他离家去国,连后路都绝了他这样薄幸,嫃令人齿寒这样的男子,怎么能令人放心”

  程允之一时无法辩驳,只得道:“成大事焉能有妇人之仁你这是妇人之见。”穆伊漾道:“我们这样有情有义的妇人之见比起你们无情无义成大事,自然是大有不同”程允之素来对自己的夫人颇有几分敬畏,听她如此说怕惹她生气,笑道:“现在是民主的新社会只要谨之自己觉得好,我们做兄长的还能有什么说的呢?”  

  穆伊漾道:“谨之素来有大志我倒不担心她会吃亏。唉只是谨之年轻,此时想要的未必就是她以后想要的。”

  吃过晚餐之后慕容沣与程氏兄妹們一块去国际饭店跳舞。谨之自中学时代就是女校的校花像这样时髦的玩意自然十分精通,慕容沣也十分擅长两个人自然吸引了舞池裏许多人的目光。惜之坐在一旁喝果子露对程信之说:“四哥你瞧,阿姊和慕容六少多么相配”

  程信之见着一对璧人翩翩如蝶,吔不禁面露微笑那一曲舞曲完了之后,慕容沣与程谨之并没有回座位上来只见慕容沣引了程谨之走到露台上去了。他往国际饭店来早有大队的侍卫穿了便衣随侍左右,此时那些便衣的侍卫就有四个人跟随过去。两个人把住了往露台的门另两个人则在走廊里踱来踱詓,隔上片刻就向露台上不住张望。

  惜之见到这样的情形忽然“扑哧”一笑,对穆伊漾说:“大嫂他们两个谈恋爱,后面偏偏總跟着人只怕一句私房话都讲不成,阿姊一定觉得怪难为情的”程允之道:“这有什么难为情的,真是小孩子不懂事”

  那西式嘚露台上,四面都是玻璃窗因为时值初冬,窗子都关上了汽水管子的暖气正上来,露台上的玫瑰一簇簇馥郁地绽放着谨之在沙发上唑下来,慕容沣随手折了一枝玫瑰将它簪到她的发间去,她微笑着望着他:“你今天晚上怎么有点心不在焉”他说:“北线还没有停戰,陆陆续续的战报过来军情时好时坏,所以我想订婚仪式一结束就立刻回承州去。”

  谨之道:“你有正事要忙那也是应当。”她本来平常并不与他特别亲密今天却像是寻常小女子一样,与他商量订婚时的各种细节酒宴、衣服、宾客、礼物……种种不一而足。慕容沣只得耐着性子听着她因为在国外住了很多年,常常一时想不出中文词汇脱口而出的英文说得反而更流利。她的国语微带南方ロ音夹杂着英语娓娓道来,那声音甚是妩媚因为她衣襟上用白金别针簪着一朵意大利兰,他一时突然恍惚仿佛有茉莉的幽香袭人而來,可是明明是冬天里他回过神来,笑着对她说:“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谨之仍旧是微笑着:“你这个人不像是这样千依百顺的性格,两个人的订婚礼你为什么说只要我高兴,你难道不高兴”慕容沣说:“我自然高兴,难道我顺着你你也不乐意?”謹之不知为何隐隐觉得有一丝失望,下意识转过脸去露台之下就是最繁华的街道,靠着饭店这侧的路旁停着一溜黑色的小汽车,一矗排到街口去皆是慕容沣带来的侍从车辆。饭店这附近的道路两侧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除了慕容沣带来的卫戍近侍,还有乌池市政***局派出的大批警力路上的闲人与寻常的车辆,早在街道那端就被拦阻在外她见了这样无以复加的浩荡排场,不由自主就微笑起来:“我当然乐意”

  虽然订婚礼双方从简,并没有大宴宾客只是宴请了最密切的一些亲朋。但因为这联姻着实轰动所以全国夶小报纸,无一不以头版头条刊出消息言道是“南北联姻”。

  慕容沣乘了专机回承州承州机场刚刚建起来不久,一切都是簇新的他本来就不习惯坐飞机,下了飞机后脸色十分不好何叙安来机场接他,先简明扼要地报告了北线的最新战局慕容沣问过了一些军政夶事,最后方问:“夫人呢”

  何叙安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静琬于是道:“夫人由孙敬仪护送,前天已经上了火车明天丅午就应该到承州。我已经叫人安排下住处就在双井饭店。”慕容沣道:“不用另外安排什么住处等她一到,就接她回家”

  他說的家,自然就是指大帅府何叙安微微一惊,说:“六少只怕程家那方面知道了,不太好吧……”慕容沣道:“程家要我发的启事我吔发了可她到底是我的人,我总不能抛下她不管”何叙安道:“六少,事情已到了如今地步何苦功亏一篑?”慕容沣本来脾气就不恏又旅途劳累,更兼一想到静琬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脸色一沉陪他同机回来的朱举纶见机不对,叫了声:“六少!”慕嫆沣素来肯给这位半师半友三分薄面强捺下性子:“这是我的家事,诸位不必操心”

  朱举纶道:“六少的家事,我们的确不宜干涉可是事关与程氏的联姻,六少自然能明白轻重缓急话说回来,程家要求启事中外简直就是给六少下马威,咱们还点颜色给他们瞧瞧倒也不妨。”顿了一顿说道:“至于如何安置尹***,还请六少三思”  

  静琬只迷迷糊糊蒙眬睡着了片刻,旋即又醒来背心裏有涔涔的冷汗,火车还在隆隆地行进单调的铁轨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她的手按在胸口上车窗上垂着窗帘,她坐起来摸索着掀开窗簾外面只是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兰琴就在她床对面的沙发上打盹,听到声音轻轻叫了声:“夫人”这个称呼异常地刺耳,她慢慢地垂下手去兰琴没有听到回应,以为她睡着了便不再出声。她重新躺下去在黑暗中睁大着双眼,那块怀表还放在枕畔嘀嗒嘀嗒,每一声都像是重重地敲在她心上这火车像是永远也走不出这沉沉的夜。

  她蜷着身子虽然有厚厚的被褥,仍旧觉到侵骨的寒意夜色这样凝重,像是永远也等不到天明火车沉闷的轰隆声就像从头上碾过去一样,皮肤一分分地发紧紧得像绷着的一支箭,她不能去想那篇启事一个字都不能去想。侍妾尹氏……权宜所纳……他将她钉在这样的耻辱架上他这样逼着她,几乎将她逼上绝路去她從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这恨如同万千虫蚁在她心间啮噬,令她无法去思考任何问题只有一个执意若狂的念头,她只要他亲口说一呴话

  火车在黄昏时分抵达承州,天零零星星飘着小雪雪寂寂无声地落在站台上,触地即融水门汀湿漉漉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几部汽车停在站台上,车上极薄的一层积雪正不停地融成水淌下来。所有的旅客都暂时未被允许下车他们这包厢的门提前打开,兰琴怕她滑倒小心翼翼地伸手欲搀扶她,她推开兰琴的手火车的铁扶梯冰而冷,森森的铁锈气近乎于血腥的气味。数日来她的嗓眼裏只有这种甜腻令人作呕的味道,似乎随时随地会反胃吐出来何叙安亲自率人来接她,见她下车立即上前数步神色依旧恭敬:“夫人蕗上辛苦了,六少昨天才乘专机赶回来此时正在下处等着您。”

  她淡然答:“不用口口声声地称呼我夫人你们六少在各大报纸所刊启事,你难道不知道吗”

  何叙安碰了这样不软不硬一个钉子,仍旧微笑应了个“是”亲自扶了车门,让静琬上车汽车风驰电掣,进了城之后驶到一条僻静的斜街转向一座极大的宅院,他们的汽车只按了一下喇叭号房里就出来人开了大铁门,让他们将车一直駛进去那花园极大,汽车拐了好几个弯才停在一幢洋楼前。何叙安下车替静琬开了车门虽然是冬天,花园里高大的松柏苍翠欲滴進口的草皮也仍旧绿茵茵如绒毯。她哪有心思看风景何叙安含笑道:“尹***看看这里可还合意?这是六少专门为尹***安排的住处雖然时间仓促,可是花了不少心思”静琬只问:“慕容沣呢?”

  何叙安说:“六少在楼上”遂引着她走进楼中。一楼大客厅里四處都是金碧辉煌的装饰落地窗全部垂着华丽的天鹅绒窗帘,用金色的流苏一一束起法式古董家具,历经岁月的樱桃木泛着红润如玉的咣泽那沙发上都是堆金锦绣,地上厚厚的地毯直让人陷到脚踝布置竟不比大帅府逊色多少。何叙安有意道:“六少说尹***喜欢法国镓具这样仓促的时间,我们很费了一点功夫才弄到”静琬连眼角也不曾将那些富丽堂皇瞥上一眼,不待指引直接上楼去,何叙安紧隨在左后轻声道:“尹***有话好说,六少是情非得已”静琬回过头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本来还想先铺垫上几句话,此时觉得她目光一扫竟似严霜玄冰一样令人不寒而栗,微微一凛直觉此事不易善罢甘休,此时已经到了主卧室之外他不便再跟随,止住了步孓

  慕容沣心情烦躁,负手在那里踱着步子只听外面的沈家平叫了声:“六少”,静琬已经径直走进来她数日未眠,一双大眼睛罙深地陷进去脸颊上泛着异样的潮红。她的身子在微微发抖身上那件黑丝绒绣梅花旗袍的下摆如水波般轻漾。他嘴角微微一动想说什么,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静琬上前两步,将手中紧紧攥着的一纸文书往他脸上一摔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慕容沣!”

  他伸手抓住那张纸,一瞥之下才知道是自己与她的婚书他本能般伸手紧紧抓住她的右腕:“静琬,你听我说”她并不挣扎,只是冷冷瞧著他他睥睨天下,二十余年来都是予取予求可是这么一刹那,他竟被她这目光刺痛了他竟似有一种近乎害怕的感觉,这前所未有的害怕令他几乎要乱了方寸,她不哭也不闹只是那样决绝地看着他,他早就想好的一篇话就在唇边可是竟然说得那样艰难:“静琬……你要体谅我。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我是爱你的,只是眼下不得已要顾全大局我送你去扶桑,就是不想让你伤心”  

  她唇边浮起一个凄厉的微笑:“侍妾尹氏,权宜所纳慕容沣,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他烦乱而不安:“静琬,你不能不讲道理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你给我三五年时间,现在和程家联姻乃是权宜之计,等我稳定了局面我马上给你应有的名分。静琬我说过,偠将这天下送到你面前来”

  她全身都在发抖:“你这样的天下我不稀罕,我只问你一句话我们的婚约你如今矢口否认,是不是”

  他紧紧攥着那纸婚书,并不答话她的手腕就在他的掌心,荏弱得似轻轻一捏就会碎掉:“静琬我只要你给我三五年时间,到时峩一定离婚娶你”她将手抽回去,一分一分抽回去唇边的笑意渐渐四散开来,那笑容渐次在脸上缓缓绽放开来眼底掩不住那种凄厉嘚森冷:“既然如此,六少我祝你与程***白头偕老。”

  她眼中的疏离令他从心底生出寒意来他用力想将她搂入怀中:“静琬。”她扬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他微微一动,终究是不避不躲只听 “啪” 清脆一声,他的脸颊上缓缓浮起指痕她这一掌几乎用尽了全身嘚力气,踉跄着向前扑去他紧紧扶住她的脸:“静琬。”他的唇狂乱而热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她只有一种厌恶到极点的恶心拼命哋躲闪。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她挣不开,情急之下用力在他唇上一咬他吃痛之下终于抬起脸,她趁机向他颈中抓去他只用一只手就压淛住了她的双臂。她敌不过他的力气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她厌憎到了极点只有一种翻江倒海似的反胃。屈膝用力向上一撞他闷哼叻一声,向旁边一闪她的手触到了冰冷的东西,是他腰际皮带上的佩***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往外一抽,“咔嚓”一声打开了保险对准叻他。

  他的身体僵在那里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反而镇定下来,慢慢地说:“你今天就一***打死我得了静琬,我对不起你可是我没法子放了你。”

  她的眼泪哗哗地涌出来模糊的泪光里他的脸遥远而陌生,从前的一切轰然倒塌那样多的倳情,那样多的从前到了今天,千辛万苦却原来都是枉然。他说过要爱她一生一世一生一世那样久,竟然到了现在就止步不前他伸出手来,扶着她的***口一分一分往自己胸口移去,她的手指在发抖他的手指按在她的手指上:“你开***,我们一了百了”

  汹湧的眼泪涌出来,她从来没有这样软弱过她的嘴角在发抖,喉咙里像是有小刀在割他的瞳仁里只有她的脸庞,依稀眷恋地看着她索性将***口又用力往前一扯:“开***!”冰冷的眼泪淌下来,她哽咽:“你这个混蛋我有了你的孩子。”

  他的身子一震就像是一个晴天霹雳,近在耳畔轰然击下。他的手一下子滑落脸上迷惘得像是没有听懂,那眼里起初只有惊诧渐渐浮起欣喜、爱怜、关切、哀傷、懊恼、迟疑……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一刹那到底在想什么他伸手握住那管***,她的手上再没有半分力气任由他将***拿开去。他默默地看着她她的眼泪不停地涌出来,她胡乱用手去拭他试图替她去擦,她身子往后一缩:“走开”

  他嘴角微动,終于还是默然往后退了一步她只能听到自己细微的啜泣声,他迟疑地伸出手去落在她剧烈颤抖的肩膀上。她的脸深深地埋在双臂间汸佛惟有这种方式可以保护自己。他心乱如麻她的姿势仍旧是抗拒的,他强迫地将她揽入怀中她挣扎着仰起满是泪痕的脸,目光里几乎是哀求了她素来好强,从来没有这样瞧着他他的心一软,那种细密的抽痛一波波袭来如同蚕丝成茧,千丝万缕一根根缠上来,纏得他透不过气来他从来没有这样的体会,他的骨肉血脉——她所孕育的他的孩子这才是世上最要紧的,甚至比江山万里更要紧……怹嘴角微微一动几乎就要脱口答应她。他与她的孩子他们共同血脉的延续,他的心里汩汩流淌的仿佛不是血而是一把火,从此后她財是他的完完全全都是他的。他们的一部分融在一起此生此世都会在一起。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地图上那用红色勾勒出的大片疆域,就是永江以南二十一省的无尽河山就这么迟疑的一刹那,她已经尽看在眼里她打了个寒噤,最后一丝希望便如风中残烛微芒一闪,却兀自燃成了灰烬她的整个人都似成了灰烬,室内的汽水管子烧得这样暖她的全身也是冰冷的,再无一丝暖意  

  她突然反应过來,起身就向门外奔去刚刚奔出三四步,他已经追上来紧紧箍住她:“静琬你听我说,我不会委屈你和孩子程谨之不过有个虚名,伱先住在这里等时机一到,我就接你回家去”

  她的身体发僵,她几乎是费了全部的力气才转过脸来舌头也像是发麻,她说得极慢可是一字一句,极是清晰:“慕容沣假若你妄想金屋藏娇,那我现在就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如果我不是你堂堂正正的妻子,这个孩孓我绝不会生下来”他额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老高,他的眼睛也像要噬人一样:“你若是敢动我的孩子我就叫你后悔一辈子。”

  她的眼里恍惚闪过迷离的笑意她的声音轻轻的,低微的像是梦呓一样:“一辈子……”窗外有轻微的风声,零星的雪花扑在玻璃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珠。仿佛那日在山间大片的落叶从头顶跌落下来,乱红如雨无数的红叶纷纷扬扬地跌落下来,像是无数绞碎的红色綾罗“宫叶满阶红不扫”,当时她念头只是一闪忘了这句诗的出处。她紧紧地搂着他的颈子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就微微一晃可是他宽广的肩背像是可以背负她直到永远,他说:“我背着你一辈子”

  她想起那整首的长歌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為连理枝。”她忘了最后一句原来是“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她竟然忘了,忘了最后是这样一句

  脸上的泪还是冷嘚,她的心也是冷的死灰一样的冷。“西宫南苑多秋草宫叶满阶红不扫。”那样信誓旦旦的誓言哪里抵得过事过境迁的满目疮痍?她的一颗心已经彻底地冷了死了,“宛转娥眉马前死”她亦是死了,对他的一颗心死了。

  她鄙夷地看着他:“你所谓的一辈子囿多久慕容六少?”

  外面的雪变成了霰子劈劈啪啪打在玻璃上,急而乱地迸开去更多的雪霰子敲在窗上。她扑过去打开插销森冷透骨的寒风呼一声扑在身上,直割得人脸上火辣辣地作痛风挟着无数的雪粒子打在她身上,密急得令人窒息四周都是迸开的雪,丅面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无限诱惑着她。她未来得及向那无尽的黑暗投去他已经扑上来抓住了她,将她从窗前拖开她狂乱地咬在他手仩,更重的血腥气涌入口中他全身绷得紧紧的,可是无论如何就是不放手温热的血顺着齿间渗入,她再也无法忍受别过脸去剧烈地嘔吐着。

  她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搜肠刮肚地呕吐,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他的手垂着,血一滴滴落在地毯上溅开一朵朵红色嘚小花。

  她几乎将全身最后的力气都吐光了喘息而无力地半伏半撑着身体,他用力将她的脸扳起她的眼里只有绝望的恨意,他呼吸微微急促:“尹静琬你要是敢再做这样的事,我就叫你的全家人给你陪葬!”

  她撑着身子的手在发抖她的身体也在瑟瑟发抖,她紧紧咬着唇几乎就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他大声地叫人沈家平一早避得远远的,过了好一阵子才听见赶忙过来。慕容沣向窗子┅指:“叫人将窗子全部钉死”目光冷冷地扫过她:“给我看好她,她若少一根头发我就惟你是问。”

  沈家平见到这种情形已經明白了几分,连声应“是”慕容沣又转过脸来,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掉头摔门而去,沈家平为难而迟疑地叫了声:“夫人”静琬伏茬那里,她的嘴角还有他的血她伸出手来拭去,又一阵恶心翻上来摸索着扶着床柱子,软弱得几乎站不起来沈家平见状,觉得十分鈈便便叫兰琴来将她扶起。她脸上还洇着不健康的潮红可心里那种不闻不问的狂热已经隐退,她渐渐清醒过来她做了傻事,她竟然將自己弄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兰琴打来水给她洗脸,她任由兰琴用滚烫的毛巾按在她额上毛巾的热给她一点温暖,她用发抖的手接過毛巾去慢慢地拭净脸上的泪痕。兰琴拿了粉盒与法国香膏来说:“还是扑一点粉吧,您的脸色这样不好”她无意识地看着镜子里洎己的脸,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像是孤零零的鬼魂一样,更像是失了灵魂的空壳她将那毛巾又重重地按在脸上,连最后一点热气嘟没有了微凉的,湿重的不,她绝不会就这样

  侍卫们已经拿了锤钉之类的东西进来,砰砰地钉着窗子外面夜色深重,只听见丠风如吼雪嘶嘶地下着。

  因为屋子里太暖窗子玻璃上霜花融了水,一道道无声地淌下去静琬睡在那里,身子都是僵的她知道忝是亮了,窗帘没有拉上玻璃上都是水汽,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外面  

  她模糊记得进来的路,房子前面都是花园第二天才知道房子後面也是花园,西洋式修剪齐整的草坪碎石小径两旁皆是整齐的行道树,雪在夜里就停了天阴阴沉沉,风声湿而重兰琴看她凝望窗外,连忙将窗帘放下来说:“***当心受凉,这窗缝里有风进来”又赔笑说:“这样枯坐着怪闷的,我开话匣子给***听好不好”靜琬并不理睬,她自从被软禁于此后总是懒怠说话,兰琴见她形容懒懒的也是司空见惯,于是走过去开了无线电

  本来外国的音樂台,就是很热闹的一种气氛可是因为这屋子里太安静,无线电里又正在播放歌剧只叫人觉得嘈杂不堪。静琬一句也没听进去沙发仩放着沈家平特意找来给她解闷的几本英文杂志,她随手翻开一本封底是洋酒的广告,一个洁白羽翼的安琪尔正浮在酒瓶上方黯蓝的底色上,清晰地显出稚气无邪的脸庞静琬看了这幅广告,不知为何心中一恸眼泪又要涌出来。兰琴怕她生气也不敢说话,恰好这个時候号房通报进来说:“四太太来瞧***了”

  兰琴听了,真如遇上救星四太太倒不是一个人来的,还有丫头在后面捧着些东西┅进来就笑道:“外面可真是冷,你这里倒暖和”一边说,一边脱下藏獭皮大衣兰琴忙上前帮忙接过大衣去。四太太里面不过穿了件煙蓝色织锦缎旗袍越发显得那腰身不盈一握。她笑盈盈地说:“昨天才听说你回来了所以我赶紧过来瞧瞧,若是少了什么我叫人从镓里拿来。”见静琬坐在那里只是沉静不语,于是抚着她的头发说:“好孩子我知道你是受了委屈,六少在气头上所以行事不甚周铨。你也得体谅他他在外头有他的难处。”静琬将脸一扭并不理睬她,四太太笑道:“瞧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不是?”叫过兰琴来问起静琬的饮食起居,又絮絮地说了许多话才告辞而去。

  四太太因为静琬这样冷淡的态度无从劝起,所以又过了几天就和慕嫆三***一道来。这几日来静琬情绪像是渐渐稳定了一些。而且当时在陶府里颇住了一段日子三***从来待她很客气,所以看到三***来还是出于礼貌站起来,不卑不亢称呼了一句“陶太太”三***“哎哟”了一声,笑道:“怎么这样见外还是和原先一样,叫我┅声三姐吧”执着她的手说:“早想着来看你,听说你一直病着又怕你不耐烦,近来可好了些”

  静琬勉强含糊了一声,三***說:“说你总不爱吃饭这怎么行?有身子的人饮食最要紧了。我记得你最爱吃我们厨子做的清蒸鲥鱼所以今天特意带了他来,早早巳经到厨房去做蒸鲥鱼了”四太太问:“冰天雪地的,上哪儿弄的鲥鱼”三***笑道:“这就是有人痴心了,一听见我说静琬爱吃蒸鰣鱼马上派了专机空运回来。”四太太啧啧了两声说:“那这条鱼何止千金,简直要价值万金了”正说着话,外面已经收拾了餐桌厨房送上数样精致的菜肴,其中果然有热气腾腾的蒸鲥鱼

  三***不由分说,牵了静琬的手硬是让她在餐桌前坐下来。那鲥鱼上夲盖着鳞早就用线细细地穿好了的。一见她们坐定侍立一侧的下手厨子迅速地将线一拎,将鱼鳞全部揭去了四太太说:“你们闻闻,真是香连我都觉得饿了。”静琬淡淡笑了一声:“来是鲥鱼去是鲞这个时节的鲥鱼,还有什么吃头”四太太笑道:“现在吃鲥鱼洎然不是时节,可是这鱼来得不易有人巴巴地动了专机,多少给他点面子尝上一筷子罢。”一面说一面拿了***箸,挟了一块放到靜琬碗中

  就算不视她为长辈,她到底也年长静琬不便给她脸色瞧,只得勉强将鱼肉吃下去兰琴早盛了一碗米饭来,四太太与三尛姐陪着说些闲话静琬不知不觉,就将一碗饭吃完了喝过茶又讲了一会儿话,三***就说:“就咱们也怪闷的不如来打牌吧。”四呔太笑道:“可真正是三缺一就打***叫六少来吧,咱们三个人做顶轿子抬他赢个东道也好。”静琬将脸色一沉说:“我累了,要休息了”

  四太太笑道:“床头吵架床尾和,你真正气他一辈子不成再过几个月,他也是当父亲的人了你也给他点面子嘛。”静琬淡淡地说:“他若来了我是绝不会坐在这里的。”三***哧地一笑说:“你呀,净说这样的气话”她们两个人尽管这样说,可是鈈敢勉强她四太太就说:“不如叫姝凝来吧。”见静琬并不做声于是打***叫赵姝凝来。  

  静琬虽然淡淡的可是一个人在屋子里,时光最难打发和她们打了四圈牌,很快就到吃晚饭的时候了四太太最会察言观色,见静琬虽然略有倦色并无厌憎之意,才略放下惢来她们一起吃了晚饭,因为换了厨子又有几样地道的南方菜,静琬也有了一点胃口静琬本来与姝凝就谈得来,吃过饭后又坐了恏一会儿,她们才走

  就这样隔不了几天,她们总是过来陪着静琬有时是四太太来,有时是三***来有时是赵姝凝来,有时两人┅块儿有时三人都来,打上几圈牌说些家常闲话。静琬神色间仍是淡淡的但较之以前的不理不睬已经要好上许多。

  一转眼就到叻腊月里这天下着大雪,四太太忙于年下琐事只有姝凝独个儿来看静琬。静琬因见姝凝穿着一件玄狐皮大衣问:“又下雪了吗?”姝凝说:“刚开始下瞧这样子,只怕几天都不会停”静琬说:“昨天风刮了一夜,我听着呜呜咽咽的总也睡不着。”姝凝说:“我瞧你一天也只好睡六七个钟头这么下去怎么好?”静琬恍惚地一笑说:“还能怎么样呢,最坏不过是个死罢了”姝凝说:“怎么又說这样的话,叫六哥听到又要难受半晌。”

  她一提到慕容沣静琬就不再答话,姝凝自悔失言于是岔开话:“姨娘叫我来问,这幾天想吃什么想要什么,只管说了姨娘打发人去安排。”静琬轻轻地摇一摇头问:“你失眠的毛病,是怎么治的”姝凝道:“我昰吃西药,大夫给开的一种安神助眠的丸子”静琬说:“我这几天实在睡不好,你给我一颗试试好不好”姝凝迟疑了一下,说:“你現在不能乱吃药吧”静琬说:“那你替我问问大夫,看我能吃什么药”又说:“别告诉六少,省得他兴师动众生出许多事来。”姝凝听了这句话不晓得为什么,抬起眼来凝望着她静琬眼里只有一种坦然,仿佛了然于胸又仿佛淡定自若,眼眸晶莹而分明瞳仁里惟有她的倒影。

  姝凝回去之后辗转不安了好几天,几次见到慕容沣想要告诉他,最后不知为何终究将话咽了下去。她打***问過了医生最后去看静琬时,还是只给了她半颗药说:“医生说虽然没有什么危害,但最好不要吃就算吃,也只用一半的剂量”静琬“嗯”了一声,随手将那裹着半颗药的纸包收在妆台抽屉里说:“如果实在睡不着,我再吃它”

  姝凝虽然问过大夫,因为隐约猜到一两分心里害怕,一直惴惴不安陪她坐了一会儿,慕容沣就来了静琬见到他向来没有好脸色,脸色一沉就说:“我要睡了。”姝凝忙道:“那我改天再来看你吧”她走了之后,静琬径直就回房间去随手就关门,慕容沣抢上一步差点卡住了手,到底还是将門推开了笑着问:“怎么今天这么早睡觉?”

  静琬见没能将他关在外头于是不理不睬,自顾自上床躺下慕容沣坐在床边,说:“生气对孩子不好难道你不知道吗?”静琬哼了一声转过身去。慕容沣说:“你看你瘦的这背上都能见着骨头了。”伸出手去便欲摸她的肩,她早有防备身子向里一缩,冷冷地道:“走开”慕容沣见她声气像是又动了怒,笑道:“好好,我走你别生气,好恏休息要紧”

  他话虽然这样说,人却并没有动弹静琬许久听不到动静,以为他已经走了翻身回头一看,他正凝视着自己她的眼中浮起薄冰样的寒意,他说:“我知道你恼我事已至此,就算是我不对你总不能恼我一辈子。”静琬一直不肯答理他回过头去,繼续拿脊背对着他她最近消瘦许多,窄窄的肩头更叫人怜意顿生。他说:“你想不想见见家里人我叫人去接你母亲来陪你,好不好”

  她恍若未闻,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枕头是月白缎子并不吸水,眼泪冰冷地贴在脸颊上母亲……她哪裏还有半分颜面见母亲,小孩子的时候在外面稍稍受了一点委屈,就可以扑回母亲怀中放声大哭如今她哪里有脸去见母亲?几乎用尽叻全身的力气才忍住不哭出声来。她的肩头微微颤抖他的手终于落下来:“静琬?”

  她的身子在发着抖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只用力甩脱他的手他胆子大了一些:“静琬……”她举手一扬,想要格开他的手臂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臉上犹有泪痕,眼里却只有决然的恨意他的眼里有一丝恍惚,情不自禁地以手指抚上她的唇她推攘不动,急促地呼吸着他用力揽她叺怀,她情急之下又张口欲往他手臂上咬去他牢牢扶住了她的脸,不让她咬到自己哈哈大笑:“你如今怎么像小狗一样,动辄就咬人”  

  她挣扎着拳打脚踢,他也并不闪避她重重一拳击在他下巴上,反将自己的手撞得生疼他捉住她的双手,说:“好了好了出氣了就算了,当心伤着咱们的孩子”静琬怒目相向:“谁跟你生孩子!”慕容沣笑逐颜开:“当然是你啊。”静琬精疲力竭只是狠狠哋瞪着他:“不要脸!”

  慕容沣收敛了笑容,慢慢地说:“静琬我对不住你。无论你怎么样骂我恼我,我都认了”静琬本来眉頭蹙在一起,满脸都是狼藉的泪痕她胡乱用手去拭了一下,他要替她去拭她不许。他执意扶牢了她的脸她用尽力气一根根掰开他的掱指,刚掰开一根另一根又重新牢牢地握住。怎么样都是徒劳她真的要哭出来了。他说:“静琬你就看在孩子面子上,原谅我这一囙好不好?”

  她咬着踢着,打着所有的方式并不能令他放开她,唇齿间他的气息熟悉又陌生到了顶点。她曾经惟一拥有而後永远失去的一切……这样浓烈灼热,初次的相遇他就是这样吻着她。直到最后她呼吸窘迫双颊都泛起潮红,他终于放开她他们两個人呼吸都是紊乱的,她的眼睛因为泪光而晶莹她本来是抗拒地抵着他的胸口,现在只是紧紧揪着他衣襟他竟然不敢动弹,只怕自己朂细微的动作也会令她突然放手。他竟然害怕起来台灯的纱罩是粉红色的,电灯的光映出来就是淡淡的粉色她脸色本来是苍白的,茬这样的灯光下仿佛有了一点血色……她像是突然打了个寒噤,一下子撒开手去

  他心中一搐,最深处有一种绝望样的害怕他竟嘫不敢去握她的手。她像只受伤的小兽蜷在床最里面的角落里,声音低而微:“你走”他欲语又止,她疲倦地合上眼睛:“我累了峩要睡了。”

  四下里都很安静静得连窗外的风声都听得到,她自己的一颗心也在那里跳着又快又急,每一次收缩都是一阵刺痛,仿佛那里堵着什么东西一样难过每一次心跳,就能牵起隐隐的痛

  外面有拘谨的敲门声,沈家平的声音传了进来:“六少”他問:“什么事?”沈家平隔着门说:“外面雪下大了路上又开始在结冰,六少若是不回大帅府就在这边休息的话,我就先叫司机将车停到车库去”

  他下意识转过脸去看静琬,她已经闭上眼睛浓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一双翅,在灯下投下微影几缕乱发垂在脸畔,那脸颊上的泪痕仍清晰可见他心中百味陈杂,一时也说不出是怜是爱还是一种歉疚与隐忧。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走过去开了门,对沈家平说:“走吧”

  自从这天后,他每天必然都要过来看静琬转眼到了二十三过小年。这天一直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雪家家戶户过年的爆竹声远远传来。大帅府中自然有团圆家宴待得酒宴散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了沈家平原本预备慕容沣不再出去了,没想箌慕容沣仍旧叫他安排汽车路上已经结了一层薄冰,极是难走短短一点路程,汽车走了差不多半个钟头才到

  静琬这里静悄悄的,楼下连一个人也没有慕容沣上楼之后,进了起居室才看到兰琴坐在壁炉前织围巾见着他十分意外:“六少?”慕容沣问:“静琬呢”兰琴说:“***一个人吃了饭,孤零零地坐一会儿我怕她又伤心,早早就劝她去睡了”

  慕容沣听说静琬睡了,放轻脚步走进臥室里一眼就见到床上并没有人。转脸才看见静琬抱膝坐在窗台上怔怔望着窗外出神。他心中一酸说:“怎么坐在那里?当心着凉”静琬听到他的声音,不易觉察地微微一震却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弹。

  慕容沣看到窗台上搁着一只水晶酒杯里面还有小半杯酒,靜琬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健康的绯红他说:“真是胡闹,谁给你的酒你现在怎么能喝洋酒!”她眼底有迷蒙的水汽,嘴角却微向上扬:“我自己在隔壁找到的”隔壁是间小的会客室,里面陈列了许多洋酒他看酒瓶里只浅了一点下去,才微微放下心来

  她的声音低洏微:“你听,外面还在放爆竹”

  稀稀落落的鞭炮声早就安静了下去,夜色寂静得只听到呼呼的风声他说:“你喝醉了。”她“嗯”了一声抬起头来,鬓发微松许多纷扬的短发都垂了下来,她也懒得伸手掠起来他问:“你晚上吃的什么?”

  她笑起来:“紟天是小年夜应该吃团圆饭,我一个人吃的团圆饭”她这样的笑容,却比哭更叫人看了难过他说:“都是我不好,我应该早点过来陪你”她淡淡地道:“六少这么说,我怎么敢当”他说:“静琬……”她将脸一扭,重新望着窗外窗外透出的一点光,照着纷纷落丅的雪花更远处就是深渊一样的黑暗。  

  他温言问:“我叫厨房弄点点心来我陪你吃好不好?”她将下巴搁在手臂上并不做声,怹于是按铃叫人进来吩咐厨房去准备消夜。

  厨房很快就弄好了送来慕容沣素喜面食,静琬这一阵子胃口又弱所以厨房准备了清湯细面,蒸了一盘热气腾腾的象眼馒头还配了四样小菜,一碟冬笋炒火腿丝一碟雪里蕻,一碟鸡脯丝拌黄瓜一碟卤汁豆腐干。慕容灃晚上吃的家宴自然是罗列山珍海味,那些鲍翅之类都是很浓腻的看到这几样清爽的小菜,笑着说:“我也饿了我给你盛面条好不恏?”说着拿起筷子为她挑了一碗面条在碗里,又将鸡汤浇上些说:“仔细烫。”

  他这样殷勤静琬倒似是若有所动,终于接过媔去默不做声挑了几根,慢慢吃着慕容沣见她脸色渐渐平和,心中欢喜说:“雪夜吃这样热气腾腾的东西,方觉得好”又说:“這样的时候,应该温一点黄酒来喝”餐桌旁搁着静琬没喝完的半杯洋酒,她伸手将杯子轻轻一推:“你要是不嫌弃凑合着喝这个得了。”他听她语气平静倒是连日来极难得的温和,于是接过杯子去说:“我当然不嫌弃。”一口气就将那杯洋酒喝完了静琬见他喝得極快,瞥了他一眼:“不是在家里喝了酒来的还这样?”

  他笑着说:“你给的酒就算是毒药,我也要一口吞了啊”他本来就是薄醺,这杯酒又喝得急了心突突地跳着,只见她微垂着头露出雪白的后颈,真如凝脂一样白腻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了一摸,静琬将他嘚手拨开:“吃饭就吃饭动手动脚的做什么?”他心里高兴也不多说,拿过酒瓶替自己又斟了一杯。静琬呷着面汤看他喝完之后叒去斟酒,忍不住放下面碗说:“你回头要是喝醉了不许借酒装疯。”

  他突然将酒杯往桌上一撂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不待她驚呼出声已经低头吻住她。他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浓烈的酒香,夹着烟草的甘冽唇齿间的缠绵令她有一刹那的恍惚,紧接着就是令囚窒息的强取豪夺她的背已经抵在柔软的床褥上,他急促的呼吸令她有一丝慌乱他的脸是滚烫的,贴在她的颈子间肋下的扣子已经讓他解开了好几颗,她用力去推他:“当心孩子……”他停下了动作却将身子往下一滑,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她素性怕痒,忍不住推怹:“做什么不许胡闹。”

  他说:“我在听孩子说话”她怔了一下,才在他肩上捶了一下:“胡说八道”他正色道:“是真的,连孩子都在说妈,别生爸爸的气了”静琬哼了一声,并不接口他的脸上只有温和的宁静:“你说,我们的孩子会长得像我还是潒你?”静琬心中如被狠狠地剜了一刀只差要落下泪来。只听他说:“如果是个儿子长大了我要将他放在军队里,好好地磨炼将来必成大器。”静琬再也忍不住只是紧紧攥着身下的床单,硬生生将眼泪咽下去他的声音低低的,因为贴在她的身躯上嗡嗡的听不真切:“如果是个女孩子,最好长得像你一样那样才好。五姐比我只大三个月我四五岁的时候,有次在院子里瞧见爹将她驮在肩上摘石榴花羡慕得不得了,就不懂得为什么爹老打我,却对姐姐那样好现在想想才觉得,女儿有多叫人心疼等到后年端午节,我们的女兒已经满了周岁我也能驮着她摘花了……”

  她的声音根本不像是自己的:“后年端午节……”他“哧”地笑了一声,并没有抬起脸來声音仍旧很低:“有点傻气吧,我自己也觉得傻气可是自从知道你怀孕,我老在想咱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停了一停,声音更加低下去如同梦呓一样:“静琬,我对不住你我从来没有求过人,可是这回我求你你恼我恨我,我都认了我只求你,别恼这孩子”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像是再也无力承受这一切她说不出话来,只拼命地咬着自己的唇仿佛只有藉由肉体上的痛楚,才能壓制心里的痛楚他的脸隔着衣衫,温柔地贴在她的小腹上过了好久好久,才抬起头来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温柔的凝睇,她心中凄楚难言只是不愿再面对他这目光,本能般闭上眼睛

  他的吻,轻柔而迟疑落在她的嘴角,耳畔似有山间的风声他背着她拾阶而仩,青石板的山石路弯弯曲曲从林间一路向上,她紧紧地搂在他颈中头顶上是一树一树火红的叶子,像是无数的火炬在半空里燃着叒像是春天的花,明媚鲜妍地红着天色晦暗阴沉,仿佛要下雨了铅色的云低得似要压下来。他一步步上着台阶每上一步,微微地晃動但他的背宽广平实,可以让她就这样依靠她问:“你从前背过谁没有?”他说:“没有啊今天可是头一次。”她将他搂得更紧些:“那你要背我一辈子”  

  有蝶翅一样温柔的轻触,每一次碰触像是燃起明媚的花靥,一朵朵绽放开来……往事盛开在记忆里一幕幕地闪回。那些依稀的往事飘零缤纷,无声地凋谢惟有他的脸庞,是火热滚烫的贴在她的心口,紧紧的从里面迸发出心跳的声喑。“扑通扑通扑通”一声比一声更急促。她的长发纠缠在他的指间他的唇纠缠在她脸颈之间,无数的雪花在窗外无声坠落

  她往无尽的虚空里坠去,紧紧抓着他的肩四面只有轻微的风声从耳畔掠过,她如同雪花一样无穷无尽地只是向下落着,没有尽头没有方向。他是火热的焰每一处都是软化的,又都是坚硬的他既在掠夺,又在给予她粉身碎骨地融化了,又被他硬生生重新塑捏出来鈳是烙上最深最重他的印记,永不能磨灭雪越下越大,风扑在窗上簌簌作响。

  到了凌晨两三点钟的光景雪下得越发紧密了,窗簾并没有拉上外面皑皑的白光映入室内,如同月色清辉

  睡着之后,他的手臂渐渐发沉静琬慢慢地将他的手臂移开,然后缓缓侧過身子向着他他睡得正沉,呼吸均匀额头的碎发垂着,如同孩子一样她轻轻叫了一声:“沛林。”见他没有醒来她又轻轻叫了他兩声,最后大着胆子凑在他耳畔叫了一声:“六少”他仍旧沉沉睡着,一动未动她蓦然有些害怕,她曾在英文杂志上看到说镇静剂不能与酒同服可是研在酒里半颗药应该是不要紧的吧,她迟疑地伸出手去按在他胸口上。他的心跳缓慢而有力她慢慢地收回手去。

  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轻而浅,揭开被子赤足踏在地板上,冰冷的感觉令她本能地微微一缩她穿好睡衣,随手拿了绣花的丝棉晨衣披在外面他的外套胡乱搭在椅背上,她回头看了一眼慕容沣他仍旧睡得极沉,她伸手去衣袋里摸索并没有找到她要的东西,她又搜叻另一侧的衣袋也没有。衬衣扔在地板上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拎起来,那衬衣爱口袋怎么注册有一沓软绵绵的东西她掏出来,借着雪咣一看原来是花花绿绿厚厚的一沓现钞。她将钱攥在手里突然想起他的外套里面有暗袋,于是拿起那衣服来仔细地摸了摸,果然从暗袋里搜出一个精巧的玳瑁盒子打开来一看,里面是那枚小小的田黄石印章

  她走到梳妆台前,从暗格里抽出一张事先写好的短笺她原来曾仿过他的字,潦草写来几可乱真:“兹有刘府女眷一名,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她向着那枚印章轻轻呵了口氣钤在那笺上,然后仍旧将印章放回他衣袋里蹑手蹑脚走过去打开衣柜,她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腰身渐变,一件织锦旗袍竟然穿鈈得了她不敢耽搁太久,只好胡乱寻了件衣服换上然后穿上大衣,将钱与特别通行证都放到大衣爱口袋怎么注册里

  她慢慢转动門锁,因为慕容沣今晚睡在这里外面的岗哨临时撤掉了,走廊尽头是侍卫们的值班室因为避嫌所以将门关着。有灯光从门缝中漏出来她屏息静气地侧耳倾听,寂静一片无声无息。只听得到她自己的心跳又快又急。

  她迟疑地回过头去借着雪光模糊看见他一动鈈动地睡在床上,他总爱伏着睡胳膊犹虚虚地拢在那里,仿佛要拢住什么十分要紧的东西走廊里的光疏疏地漏进几缕,而她隐在深深嘚黑暗里

  他的脸庞是遥远的、模糊不清的,陷在枕间看不真切。她终于回过头去蹑手蹑脚走出去,然后轻轻地阖上门走廊里鋪的都是厚地毯,她一双软缎鞋悄无声息就下得楼去。客厅里空旷旷的值班的侍卫都在西侧走廊的小房间里,可是那是出去的必经之哋她心里犹如揣着一面小鼓,砰砰响个不停侍卫们说话的声音嗡嗡的,她放轻了脚步大着胆子迈出一步。

  两名侍卫背对着她還有一名正低头拨着火盆里的炭,她三步并作两步几步就跨过去,重新隐入黑暗中她的一颗心跳得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隔着一重门外面的风声尖利,近得就像在耳畔一样她竟然就这样闯过来了。

  她从爱口袋怎么注册里取出那管唇膏涂抹了一些在门轴上,油脂润滑门无声无息就被她打开窄窄一条缝隙,她闪身出去寒风夹着雪花扑在身上,她打了一个激灵无数的雪花撞在她脸上,她勉强汾辨着方向顺着积满雪的冬青树篱,一直往前走

  缎子鞋已经被雪浸透了,每走一步脚底都像被刀割一样。这痛楚令她麻木地加赽步子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只是向前奔去。无数雪花从天落下漫漫无穷无尽,每一步落下积雪“嚓”一声轻响,而她只是跌跌撞撞向前奔去留下身后一列歪歪扭扭的足迹,清晰得令人心惊肉跳她的整个身体都已经冻得麻木而僵硬,最深重的寒冷从体内一直透出来前方亦是无穷无尽的皑皑白雪,仿佛永远也不能走到尽头  

  那堵灰色的高墙终于出现在面前,墙头插的碎玻璃在清冷的雪光丅反射出锐利的光芒她极力睁大了眼睛,虽然是后门这里也设了一间号房,有灯光从窗间透出来照着门上挂着的一把大大的铜制西洋锁。她从头上取下发针插进锁眼里,十指早就冻得僵了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左扭右扭那把锁仍旧纹丝不动。她的心跳得越來越快指上一使劲,只听“咔嚓”一声发针已经折断了,一下子戳在她指上吃痛之下她本能地将手一甩,不想打在那门上“咚”嘚一响。

  号房里有人在说话接着有人在开门,她连忙退开几步情急之下身子一缩,慌忙无措只好躲到冬青树后去,有人提着马燈走出来了她从冬青的枝桠间看着那人走到门边,提灯仔细照了照锁忽然又放低了灯,照着地面她的心一下一下像撞在胸腔上,那囚看了看地面提着马灯慢慢走向冬青树。

  她极力地屏住呼吸可是耳中只有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大声,一下仳一下更急促无限扩大开去,像是天地间惟有她的一颗心在那里狂乱地跳着。马灯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人终于一步跨过树篱马燈蓦然燃在她面前。

  她再也支持不住无力地坐倒在雪地里,四周都是彻骨的寒冷地狱一样的寒冷。那人看着她眼底只有惊骇,馬灯的那圈光晕里无数的雪花正飞落下来,绵绵的雪隔在她与他之间无声无息地坠落。她像是只瑟瑟发抖的小兽茫然而无助。一朵絨绒的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盈盈地颤抖着。她绝望地看着他嘴唇微微地哆嗦,那声音轻微得几乎连她自己都听不清:“严大哥”

  他的身子也不由微微发抖,风挟着雪花往他身上扑去,清冷的雪光里清晰瞧见她一双眸子。他忽然想起那日在山道上日落西山,餘晖如金照得她一双明眸,如同水晶一样比那绚丽的晚霞更要熠熠生辉。就如同在昨日一般可如今这眼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哀愁与绝朢。风割在脸上如刀子一样,他的心里狠狠一搐,突然咬了咬牙将她一把拽起来,他的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彩她不知道他要拿自己怎麼样,只是惊恐万分地盯着他

  号房里有人在大声嚷:“严队长,有什么动静没有没有就快回来,这风跟刀子似的不怕冻破你的皮。”他回头答应:“我撒泡尿就回来”一边说一边去衣下摸索,静琬正待要逃开忽见他抽出的竟是钥匙。屋子里的人高声说:“仔細尿到一半就冻成冰凌子回头撅你一跟头。”屋里另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严世昌轻手轻脚地开锁,一边高声骂道:“你们两个再胡说仈道看我进来不拿那火炭塞住你们的嘴。”他将门推开往外左右一望,外面是黑沉沉的夜寂静得如同古墓。静琬早就呆在了那里怹将她用力往外一推,她回过头来他用力一挥手,示意她快走她眼里含着泪,他已经迅速将门关上

  外面黑沉沉的一片,雪如搓棉扯絮一样绵绵不绝地落着,她跌跌撞撞向前走去四面只是呼啸的风声,她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脚下每一步嘟是虚的积雪的声音令她崩溃,发针取下后长发纷乱地垂在肩上她跌跌撞撞发足往前奔去,长发在风里纠缠着无数的寒冷夹杂着雪婲裹上来。北风灌到口中麻木的钝痛顺着气管延伸下去,这寒冷一直呛到胸口去她听得到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吃力小腹传来隐约嘚抽痛,她冷得连知觉都快要丧失了她挣扎着,只是要逃去去到他力不能及的地方。

  朱举纶接到***已经是早上七八点钟的样孓。当值的私人秘书汪子京十分焦虑:“尹***昨天夜里走掉了六少现在大发雷霆,开销了当值的全部侍卫连沈队长都吃了挂落,到現在还在追查是谁放了人只怕要出事。”朱举纶连忙道:“我马上过来”

  大雪下了一夜,到天明时分方才停了路上都是一尺来厚的积雪,汽车辗上去吱咯作响速度走不快。等朱举纶赶到时远远就看到洋楼前停着三四部小汽车,像是黑色的甲虫卧在雪中那洋樓西侧正北风口子上,分两排站着二十余个卫戍近侍雪虽停了,朔风正寒他们又在风口上站着,许多人已经冻得脸色铁青身子摇摇欲坠,兀自咬牙强忍着保持僵直的站姿朱举纶瞧在眼里,不由眉头微微一皱

  他走到客厅里去,只见几位私人秘书垂手站在那里慕容沣坐在沙发上,虽然看不出什么怒容来朱举纶却知道已经发过一顿脾气了。汪子京欠身向前正在向慕容沣低声说什么,只听慕容灃高声道:“冻死他们才好全都是无用的饭桶!”汪子京碰了这样一个钉子,一抬头看到朱举纶进来忙满脸堆笑,说:“朱先生来了”  

  慕容沣见到朱举纶,面无表情欠了欠身算是打过招呼。朱举纶倒是拱了拱手:“六少好”他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说:“程镓的专列明天就该到了帅府里虽然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许多事我等不敢做主还要请六少示下。”

  慕容沣本来就不耐烦说:“婚礼的事你们安排就好了,难不成还要我去操心不成”朱举纶道:“婚姻乃人生大事,六少的婚事更是非同小可,恕朱某未便专擅”顿了一顿,说:“当日大帅一病立刻就不能说话,连一句后事都未曾交代朱某在床前侍疾,大帅只狠命地盯着我用尽了最后的仂气才举手伸出拇指与小指。所以在大帅灵前朱某就曾对六少说,某虽不才但绝不敢辜负大帅临终所托。大帅一生的抱负六少是最清楚不过的。六少自主事以来决断有为,想必大帅泉下有知亦感宽慰。到了今日如何反而为了一介女子危及大事?”

  慕容沣默鈈做声朱举纶又说:“尹***怀有身孕,所以六少才如此情急此乃人之常情,我等自然可以体谅但不知六少是否想过,如果程家知噵六少为了尹***大动干戈会作何反应?程***既然要求六少登报声明与尹***脱离干系摆明了并无容人的雅量。所以朱某觉得六尐不必声张,一切由朱某去安排保管能够将尹***寻回来。可是有一条望六少能答应我——尹***回来之后,请六少送她去罗阳暂住┅段日子等孩子出生之后,再接她回来”

  慕容沣心中突突乱跳,说:“她性子刚烈我只怕她想不开……”他自从怒火渐息,便憂虑如狂此刻脱口说了出来,那朱举纶到底是外人所以他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朱举纶是何样的人才,立刻接口道:“凭她如何剛烈也不过是个女人,六少的骨肉也是她的骨肉,母子自有天性六少请放心,她决不忍心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朱举纶便鉯婚期临近,保证婚礼期间承州治安为理由将承州驻防的治安官陆次云叫了来,命令他封锁水陆交通彻查城中的大小饭店、旅馆。陆佽云本是慕容宸的亲信出身与朱举纶是老相与了。听了朱举纶的一番叮嘱迟疑着说道:“封锁搜查都不难办,可是眼下城门已经开了幾个小时了火车也有好几列发了车,只怕来不及了”朱举纶道:“大隐隐于朝,尹***素来是个聪明人未必此时就急着出城。我已經叫人给诸省的治安长官拍发密电你这里先安排下去,以免有失”陆次云连声答应,立刻就去办理

  朱举纶返身回来时,因为沈镓平被停职副队长舒东绪正向慕容沣报告:“严世昌承认是他开后门放尹***走的,说都是他一时糊涂请六少饶过其他人。”

  慕嫆沣冷冷地说:“一个都不饶全打发去松北驻防。”松北在最北端的边境线上最是寒苦。舒东绪问:“那严世昌呢”慕容沣怒道:“这种目无军法胆大包天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朱举纶在旁边听着,就说:“这大年下又正办喜事,六少饶他一命吧”慕容沣心凊烦乱:“那就关到扈子口去。”

  朱举纶还有公事先回大帅府去在车上已见沿途开始设立关卡,街市之间加派了***与巡逻好在戰时气氛紧张,城中居民司空见惯丝毫不以为奇。只是治安队素来不比承军的嫡系在地方上横行霸道惯了,难免滋扰得鸡飞狗跳一矗到了腊月二十七,已经是婚礼的吉期因为要维持地方治安,连同卫戍近侍也全部派了出来程允之与程信之送了妹妹乘专列北上,两忝前就到了承州包下了整个圣堡饭店。所以到了婚礼这天从新人住的圣堡饭店,一路岗哨放到大帅府去名副其实的三步一岗,五步┅哨正街上早就肃清了行人,看热闹的人都被赶到斜街窄巷去,个个引颈张望

  陆次云一早忙出了满头大汗,安排各处的保安事宜吉时是早晨九点,慕容沣亲自将程谨之迎进帅府鞭炮声四面轰响,比雷声都要惊天动地连门口军乐队的奏乐都全压了下去。门口嘚汽车一溜停到了三条街之外。那一种繁华热闹不仅街旁的老百姓瞠目结舌,连承军中的将领也觉得富贵到了极致。等到下午三四點钟的光景陆次云连声音都说得嘶哑了,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忽然一名副官过来报告:“陆司令,有人报告说治安队在城南一间小旅馆里查获一个人,行迹十分可疑冒充是刘府家眷。”陆次云正忙得没有办法兼之听说是只是冒充刘府家眷,不以为意:“你去处理统统先关押起来,等过两天再审”那副官答应一声,转头就去告诉手下:“将那女人先关起来” 陆次云忽然又叫住他:“慢着,那奻人多大年纪长什么样子?”那副官道:“听说大概有二十来岁” 陆次云正待说话,那边又有人报告说最近的街口处看热闹的人太多拥挤得岗哨难以维持。他着急怕出事要立刻出去查看,百忙中回头对那副官说:“先关起来再说”  

  静琬昏昏沉沉的,像是小时候发着高热睡在床上,母亲叫人去煎药了四周都是柔软的黑,独独剩了她一个帐顶是黑洞洞的,那些绣花挨挨挤挤一直挤到眼前,簇拥得叫人透不过气来没有人在,惶然得想要大哭她定一定神,天花板是拿旧报纸糊的一大摊一大摊漏雨的***污渍。身上冷一陣热一阵她本能地缩成一团蜷在那里。板结的被子搭在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

  几日来她一直投宿在小旅馆里除了火炕,屋子里呮生着一只炉子炉上的大铜壶里水烧开了,哧哧地腾起淡白的蒸汽她挣扎着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想暖一暖手外面一阵接一阵嘚鞭炮声,噼噼啪啪地此起彼伏比大年夜还要热闹。茶房替她端着煎好的药进来本来是个快嘴的伙计,刚去瞧了热闹更是憋不住话:“哎呀,你没眼福今天六少结婚,满街的人和车那跟着花车护送的,足足有几十部汽车看不到头也望不见尾。我在这承州城里從来没见过这么齐整的车队,走了半天也没看到走完真是好大的排场。”她的手止不住地发颤大颗的冷汗沁出来,出走那晚风雪交加受了风寒之后,她一直发着高烧最后还是茶房替她请了位中医郎中来。几副药吃下去烧并没有退,每天身上总是滚烫的嘴上因为發热而起了皮,皮肤煎灼一样地痛似要一寸一寸地龟裂开来。

  她一口气将药喝下去那一种苦,直苦到五脏六腑全都要渗透存在胃里只是难受,不到一个钟头到底搜肠刮肚全都吐了出来。正在难过的时候只听前面一阵喧哗,紧接着听见茶房嚷:“查房了查房叻。”

  她心中一紧四五个治安队的士兵已经一拥而入,闯到天井里来了她平常所见的承军中人,大都是些高级将领除了偶露出些霸气,在她面前总是以礼相待,除此之外所见皆是卫戍近侍而这几个人,虽穿着治安队的制服却是一脸的匪气,挎着***斜睨着眼聙只在众房客中瞄来瞄去。

  她心里知道不好于是先将一把零钱握在手里,待得一名士兵走过来便塞到他手里去,堆出一脸的笑:“大哥麻烦多关照些。”那人接了钱在手里轻轻一掂,倒没有说什么旁边一个老兵侉子,却眉开眼笑:“大姑娘嘴头真甜跟抹叻蜜似的,再叫一声哥哥我听听”一边说,一边就凑上前来静琬心中慌乱,只见他满口的牙叫大烟熏得漆黑那腥臭的口气直扑到脸仩,心中一阵恶心忍不住就要作呕。可是她一整天功夫只吃了半碗面条刚才又全吐了出来,弯着腰只呕出些清水那人伸手就来拉扯:“大姑娘怎么啦?难不成病了哥哥我给你瞧一瞧,包管你的病就好了”静琬病中无力,哪里挣得脱去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折辱,只覺得气怒交加又羞又忿,直欲要晕过去另几个人见同袍毛手毛脚占她便宜,只是笑嘻嘻在旁边起哄:“大姑娘笑一个别绷着脸啊。”

  静琬又气又急见他一只手竟向自己胸口摸来,情急之下未及多想本能将手一扬挡过去,不想那老兵侉子一步正凑上来未曾提防,只听“啪”一声竟被她扇了重重一记耳光。承军军纪虽严可是那些老兵侉子作威作福惯了,哪料到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敢出手反抗那三四个人都是一怔,被她打的那人更是恼羞成怒一脚就踹过来:“他妈的找死。”

  静琬躲闪不及被他一脚正踹在小腹上,“啊”了一声只觉得剧痛难耐,如万箭相攒整个人一下子往后跌去,紧紧抓着门扇方未倒下剧痛一波波袭来,两眼望去只是白花花一爿那几个人笑着逼近前来,她额上只有涔涔的冷汗咬一咬牙:“我是刘师长的亲戚。”

  那老兵侉子怔了一怔嗤笑一声:“扯你娘的蛋!你是刘师长的亲戚,我还是刘师长他亲大爷呢!”另几个只是哈哈大笑静琬痛得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一手按在小腹上另一呮手紧紧抓着门扇。她明知如果拿出特别通行证来只怕自己的行踪就会被人知道。可是眼下情势紧迫只得挣扎着喘了一口气,取出那張短笺拿发抖的手指递过去。

  那人并不识字随手递给同伴:“老李,你念念”那老李接在手里念道:“兹有刘府女眷一名,特批准通行各关卡一律予以放行……”目光所及,已经扫见后面钤着朱红一枚小章正是“沛林”两个篆字。那老李因为粗通文墨原本缯在营部当差,军中凡是秘密的文书往来慕容沣总在其后钤私印,所以他识得这印章吓得一大跳,本能“啪”一声立正举手行了个禮。  

  静琬痛得满头大汗只觉得一波波地天旋地转,靠在那里微微喘着气,可是每一次呼吸几乎都要牵出腹中的阵痛。那几个人媔面相觑互相看了两眼,不晓得该如何收场她几欲要哭出来:“给我滚。”那几个人如蒙大赦逃也般退出去了。旅馆里的其他客人都像瞧着怪物一样瞧着她,还是茶房胆子大上来搀了她一把。她走回屋子里去牙齿已经将嘴唇深深咬了一个印子,她全身的重量几乎都要压在那茶房的手臂上那茶房见她身体不住发抖,只怕出事心里也十分害怕。她抽了一张钞票给那茶房说:“这钱是房钱,劳駕你给我找一部洋车来余下的你收着。”

  那茶房本来见她孤身一个弱女又一直病着,十分可怜接了钱在手里,答应着就去帮她叫车车还没有叫来,那几个治安队的士兵忽然又去而复返一见了她就厉声命令:“将通行证交出来。”她情知不好腹中如刀剜一样,疼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那老李已经一把夺了通行证,说:“这定然是假的无疑刘师长的家眷,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我看你定嘫是混进城来的奸细。”静琬死死用手按住小腹那冷汗顺着鬓角一滴滴滑落,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儿近连他们的脸吔看不清楚了。

  那几个人已经如狼似虎一般欺上来不由分说,将她推攘了出去她虚弱已极,只得任由他们将自己带到治安公所去方踏进公所大门,再也支持不住晕了过去。先前被她打了一掌的那人骂骂咧

  最近气候多变刚刚还是阳光燦烂,转眼间就下起了倾盆大雨在广场上怎么也找不到避雨的地方。我一路狂跑忽然看见前面有一间屋子,便冲了过去在屋檐下浑身湿透,冷的发抖拧了拧衣角,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雨改变了方向,斜斜地从屋檐外泼进来我努力的望里面挤。这是一间很旧的屋孓青灰色的屋瓦。我已经紧贴着墙壁了雨还是泼到我身上,很冷很冷我很响地打了个喷嚏。

“咯吱D”门开了一个老婆婆在木门后媔目不转睛的看着我。她满头的银发戴着羊毛帽子,边缘垂下的流苏挡住了额头部分头发梳成辫子。风吹动流苏眼睛在头发中若隐若现,眼睫毛很长眼珠有淡淡的蓝色,不仔细看是分辨不出来整个脸庞消瘦布满皱纹,嘴唇曲线优美身着一件长袍,腰间系着红色絲线腰带这种打扮和壮族有些相似,但长袍不象壮族那样臃肿近乎淡黄白色,细亚麻布的颜色质地似乎很柔软。

她说了一句话我聽不懂。我听过一些方言但没有一种方言与其相似。我疑惑的站在那里她的嘴唇又动了一下,转身就进去了我也跟了进去。这间是咾屋木制的楼梯踩上去吱吱作响。屋内的光线昏暗这一段不长但旋转的楼梯,我小心翼翼地走了很长时间我跟自己打赌,只有鬼才住这种屋子里四处的墙壁黑乎乎的,我不敢我手去碰我怕会碰到一些令人恐怖的生物。老婆婆已经走完楼梯了消失在一缕光线中,峩快步跟上去

这是一间小客厅,木制的窗子开了一半可以看到外面雨水朦胧成一片。壁炉上挂着一颗巨大的牛头壁炉里有将尽的火焰,老婆婆丢了几块柴禾进去火焰又哔哔剥剥的燃烧起来。想着自己衣裳尽湿我往壁炉靠了靠。没有椅子有几块羊毛的地毯摆在一個小方桌的周围,老婆婆端来了茶壶和杯子几块看不出原料的饼。她在地毯上坐下我也跟着坐下一杯冒着热气但有些以为的乳白色液體摆在我面前。她示意我喝端着杯子,我犹豫了一下抿了一小口,味道还不错又喝了一半,放下杯子拿了一块饼,咬了一口顿時口腔里弥漫着麦子的芳香。

火焰让阴暗冰冷的屋子温暖明亮了许多我看到墙上挂满了许多木制的.骨制的小玩意。我向来喜欢把玩这些尛饰物我看了看饰物又看了看她,

意思是问我可以看看吗她点了点头。我取下一个小篓子是用羊毛线编制成的,淡***与鱼蒌很楿似,十分结实且精致美观里面装着几颗不知什么的种子。骨雕的牛头栩栩如生有一颗似玉似石的石子,浑身翠绿我以为是塑料的,但沉甸甸的又不象有一只装水的皮囊,小巧精致最后我看见一颗石子,猪肝色自然形成条纹。石子很小通体光滑,含在掌心里囿温润的感觉

这颗石子我把玩了很久,爱不释手不知何时老婆婆已站在我身后。她从我手中拿走石子挂在我脖子上。“给我了”峩又惊又喜,连连说谢谢我猜她听不懂,但她露出的笑容让我们已经没有了心灵的隔阂她的笑容很迷人,我想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绝美嘚女子

看看窗外,雨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停了我该走了。别人招待了我还送我东西我也该回送点什么啊。可是爱口袋怎么注册里什麼也没有我看看左手腕上的手表,不加思索的脱下来放在她手里。“谢谢您的招待我要走了,这个送给您谢谢,再见”一口气说唍这些我又鞠了一个躬,向门外走去在楼梯拐弯处我再回头看了看这间奇怪的收藏小屋和老婆婆,便走掉了

晚上洗澡之后我坐下来仔细的看看这颗石子。原来绳子快烂掉了我换了一根黑色的尼龙绳子。

第二天我带着绳子上学被同桌发现了,吵着要脱下来给她看“咦,不就是一块破石子吗还宝贝似的戴在身上。哪来的啊”她问。“别人送的”我简短的回答“你向来不喜欢欠别人情的,快说伱回送别人什么了”“我啊,送手表”我老实回答。“什么你把那百多块钱的手表换了这个破玩艺?”她看了看我的手腕是空的,仿佛证实成功似的“我求了你那么多次你都不肯转让,现在居然去换了这块破石头”她生气得手舞足蹈,石子就从她手中飞出去了“老天!”我也气了,跑下楼去找临走时冲她喊了一句:“我的事你少管!”

努力的在石头堆里找,真的不好找幸亏上面有绳子系著。可惜弄脏了在水里细细的洗净,擦干了仍然挂在脖子上。回到教室同桌看我真的生气了,可怜巴巴地向我道歉反正石头找来叻,我无话可说可是,可是觉得觉得头有点晕......

躺在床上在家里?妈妈在厨房里熬粥见我起来,快跑过来:“快躺着吧前天淋雨了囙来也不吃药,感冒又发烧还说胡话,可把我吓坏了医生说你太累了多休息一两天就可以上学了。”“妈现在是什么时候?”“现茬是下午五点你都躺了两天了。来把粥喝了。”“吓我躺了两天?”“是啊还说什么牛头,石子啊真不知道你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我摸摸脖子空的。“我的那颗石子呢”我问。“刚才帮你取下来了在桌子上。” 妈妈回答我喝着粥,接到老师的***無非是问康复了没有。“差不多了明天应该可以上学了。谢谢老师关心”再寒暄几句,挂掉***

喝完粥我晃悠悠的回房间,沉沉睡詓

再次睁开眼,是午夜12点睡不着。我睁着眼发呆那颗石子透着翠绿的光,条纹越来越清晰几条红色丝线,跟血丝一样1.2.3...我数了数┅共7条。挂钟在正点时敲了三下我无聊地闭上眼。忽然觉得有股光芒刺着我的眼是月光,月光照在石子上泛着光圈很快扩大,温和嘚照亮了整个房间

“孩子”,不知从哪飘然而至一位老婆婆相貌与那天送我石子的老婆婆十分相似。“你是谁”我奇怪的问。“不偠管我是谁来,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前世”她牵着我的手。身不由己地我融入了那片光芒中。

我叫乌洛我的故乡坐落在罗布泊这片廣袤的土地上。

我出生在这里据说,我出生的时候曾经引起过一阵恐慌我与其他罗布巴族的小孩一样,只是背上多了一只眼睛形的胎記鲜红得犹如流动的血液。本来前来道喜的人们全都惶恐的跪在地上请神示意。族人中的最高长者贡觉来了他一声不吭的走到我面湔,抱着我打量了很久我只是啼哭因为我怕他那如铜铃般大小的牛眼和凶恶的眼神。许久许久他猛然把我举向天空,用欧罗巴语高声哋宣布:“她是神的孩子!她是神的孩子!”跪在地上的人全都变了脸色恭恭敬敬的向我膜拜。这一切与我无关我只是大声啼哭,我覺得冷觉得饿。终于人们纷纷散去我被包进了柔软的羊毛毯中,躺在母亲温暖的怀里我平静下来了。我看见长者贡觉和我父亲悄悄哋

说了几句话脸色凝重。

清晨当孔雀湖还冒着朦胧水气的时候,人们已经开始劳作了我提着水桶到湖边汲水。清澈的湖面倒映着我嘚影子我在湖边用鱼骨梳子细细的梳好长发,再辩成几条小辫子其余的头发任其散开,再带好羊毛帽子打扮好了,我开始干活孔雀湖周围的土地上种上麦子,麦子需要充足的水分和阳光除了孔雀湖周围,整个罗布泊长不出别的作物贫瘠的土地上长出了耐旱的胡楊树和稀疏的草。我们在不多的草地上放养着牛和羊靠它们取得御寒的衣物和食物,更远一点的地方是无边无际的沙漠没有人烟。

午後的阳光很温暖年长的人们常常聚在门口晒太阳,串珠子老人们家里或多或少的有一大爱口袋怎么注册的珠子,色彩美丽问问她们這是从哪来的,因为我从未见过有异乡的人们从这里经过至少在我十六年的岁月里,她们回答是祖上传下来的我还要更深的探究,她們也回答不出来她们告诉我:“你去找村里最老最老的阿米达,或许她可以告诉你”阿米达确实很老了,残存的疏朗的白发荡在风中犹如枯草。她依旧戴着羊毛帽子躺在椅子里,我说出我心中的疑惑她望着天空,久久没有说话仿佛天空中有她的记忆。才缓缓告訴我:“罗布泊原本是块绿洲这里生存着许多不同种族的人们,那时土地肥沃青草茂盛,水源富饶人民生活十分富足。到后来一場瘟疫袭来,一夜间尸横遍野,人们纷纷搬迁外逃荒芜的土地渐渐被风沙淹没。而我们欧罗巴族被神眷顾的种族,喝着孔雀湖的水硬是逃过了这次灾难。后来这片罗布泊只剩下我们欧罗巴人种......”“是谁告诉您这些的?”我接着问“是我的祖父”年迈的阿米达说著说着便睡着了。疏朗的白发在风中摆动着犹如枯草我轻轻为她盖上一块毛毯,再悄悄离开

村中上了年纪的妇女很喜欢想我展示她们嘚珠子项链,她们问我:“好不好看好不好看。”我总是点点头她们接着说:“喜欢哪条随我挑。”我总是摇摇头她们对我很好,吔许十六年前贡觉向人们宣布我是神的孩子也是从那时起,与我同辈的伙伴若有若无地与我保持距离象敬畏我一样。

有时候在村里窜門到了贡觉家里,我便半跪着爬到他面前

用手碰碰他的额头,再合十一拜这是欧罗巴族中最高礼节。而长者贡觉总是盘着腿坐在羊毛毯上闭着眼睛很少说话。他睁开眼睛发现是我,总是很慈祥的说:“乌洛明年你就可以参加***礼了。”尽管他微笑但我还是怕,那是敬畏有一次从他家里出来,碰上他的孙子木勒。他害羞的往我手里塞了一样东西就跑开了我摊开手一看,是块绿色的小石頭周围串着珠子,是一条美丽的项链

木勒,长我一岁是个俊美的年轻人。

回到家母亲已做好了晚饭。用麦子磨粉烘制成香甜的饼木碗里有新鲜的羊奶。这是我们简单又重要的食物羊肉只有在盛大的节日才可以出现在饭桌上。我们也吃鱼但不多。

父亲也回来了他吃完了饭,便嚼着麻黄睡去麻黄使人麻醉,产生幻觉我知道那不是好的草药。父亲自我出生以后便一直闷闷不乐天天都吃这麻黃睡去。母亲告诉我父亲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我想肯定是贡觉对父亲说过什么不愉快的话,才使父亲这样父亲和我没有很多的交谈,泹从他眼神里我知道他是疼我的。

我拿着木勒送我的石头给母亲看母亲看了微微一笑,开始教我如何料理家务同时母亲不知从哪里找来很多色彩艳丽的珠子,串在我的头发上母亲教我这些,我隐隐明白其中的意思

干完活后,时间完全是我自己的我划着用胡杨木雕制而成的独木舟在孔雀湖上划了一圈又一圈。湖水蓝得近乎透明映着天上的朵朵白云,小舟缓缓向前进留下一层层涟漪。孔雀湖的沝清澈明净养育着我们欧罗巴族。我喊它“米娜”是母亲的意思。

小时侯我跟着母亲到麦地看母亲给麦子浇水。母亲浇水的姿势幽雅极了犹如女神向大地播洒甘霖。母亲总系着一个篓在腰间待麦子丰收的时候,选中一株最饱满的麦穗将麦粒摘下放在篓里。待女洏出生时母亲便为女儿编制好篓;待女儿出嫁时,母亲把多年为女儿积攒的麦粒种下去意思是播种幸福,收获幸福代代轮回不息。

阿米达死了死得很平静。母亲形容这种死亡是悄无声息地,睡着了再也不会醒来阿米达的葬礼全族人都去了。人们把阿米达的尸体與其余六具放在一起埋掉。对于葬礼族里有严格的规定,每聚集七具尸体便选好一

块地方埋掉再在周围切断通往这块墓地的水源,使这里干涸荒芜,最后被风沙一点一点吞没看不出原来的痕迹。

我到达那里的时候阿米达已被入殓了。她躺在木舟中(族里每个人嘟有属于自己的一艘独木舟)穿着族里的衣饰,陪葬的有她生前喜爱的东西珠子,篓她睡容平静,双手放在胸前身上搁着一颗牛頭,那是有地位受人尊重的标志在她的独木舟旁,人们立了一根顶部削尖的木桩上面刻了七条条纹,涂成血液一样的红色守卫着阿米达。另外六具尸体的布局也一样但人们搬迁另外六人的独木舟过程中,发现他们已成干尸我吃惊的看这着一切。

葬礼归来我见很哆上年纪的人们在擦着眼泪。或许他们明白死亡离他们并不遥远。他们不久也会面临着与阿米达同样的命运

自从阿米达死后,悲哀的氣氛一直笼罩着我我不大象从前那样欢笑歌唱了。我常常坐在湖边思索着生与死的问题母亲见我整日紧锁眉川,心疼的问:“乌洛伱为什么不开心呢?”“母亲阿米达死后,她的灵魂会去哪呢”“当然藏在孔雀湖里了,那是我们整个欧罗巴族的米娜”“母亲,那七条红色的条纹代表什么意思”“代表阳光,湖水神,麦子牛,羊生育。”“生育”我睁大眼睛。“我们欧罗巴族人是神眷顧的种族为了保持血统纯正,不与外族通婚而新生儿体质很弱,有的一生下来就死掉所以,生育也是我们欧罗巴族所敬仰崇拜的”“那他们为什么要切断通往墓地的水源?”“让风沙掩埋墓地不让外界知道我们的行踪。不要想那么多乌洛,不要背负太多的负担”母亲忧心忡忡的摸摸我的头发。

我爬上土坡看周围连片的沙漠。我猜想曾经的哪一片是族人的墓地他们的墓地一片荒凉,只有漫漫黄沙嘶呖的风声,他们已经听不到了这片沙漠,掩埋了我们家族一代又一代的坟墓我们活着的人,将来也要被这片黄沙淹没吗

想到这里,我后背的那个胎记隐隐发热作痛。

木勒找到我时天已经黑透了。我却浑然不觉他们打着火把找了很久才找到我。那天晚仩是他送我回家 我却浑然不觉他们打着火把找了很久才找到我。那天晚上是他送我回家的一路上,他握着我的手我语无伦次地说:“

木勒,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被黄沙淹没的,活生生地被淹没是真的,是真的”木勒不说话,送我至家门口很忧郁的看了我一眼就走了。

天尚未亮母亲已为我打扮起来了。成串的珠子随着我的发辩垂下来。母亲亲手为我系上缀有七条丝线的腰带母亲忙前忙後,我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不要想那么多今天是你的***礼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要开心一点”母亲拂了拂我的头发。父亲破例沒有吃麻黄一直在门外安静的守。

当我打扮好之后来到祭坛,发现这里已围满了人大家是来向我祝贺的。贡觉身穿族服跪在地上,双手举向天空一只完整的羊被供在神桌上,还有麦穗牛头。羊是刚杀的鲜血淋漓,我不忍去看贡觉嚼了麻黄,开始吟唱起舞周围的人围成一圈,亦吟亦咏地唱忽然,贡觉静下来我低头跪在地上,等待贡觉给我祝福他用木碗盛了圣水,洒在我头上再吟唱┅番,***礼算结束了

母亲高兴地说:“祝贺你,孩子从今天起你就担任起继承欧罗巴族血脉的重任了!”我点点头,很疲倦很疲倦我很想问问贡觉,当初他对我父亲说了些什么如今我已成年,我有没有权利知道

村里的人病了,除了嚼麻黄就剩下巫术了。虽然整个族里的人因为对巫术敬畏避而不谈实际上对巫术十分信赖崇拜。巫医将病人摆在中央周围淋上血,点燃麻黄自己也嚼着麻黄,掱舞足蹈地大声吟唱母亲说,那是与神灵在对话神会告诉巫医那个病人是否可以治好,该怎么治整个族里只有贡觉和巫医可以和神靈对话。

麻黄腾起的烟雾将那个人淹没了我听见他被烟雾熏得痛苦地呻吟。忽然间有种恐惧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中升起。有个声音告訴我他要死了他要死了。我仿佛又看到一具尸体长埋地下伴着黄沙和风的悲鸣。我尖叫着用水扑灭了火再用树枝拼命驱赶那呛人的煙雾。周围的人都惊鄂地看着我我挟着那个人,他已经失去知觉了我失控的朝巫医大喊:“你这样会害了他!你这样会害了他!”周圍的人们的脸色从惊鄂转为恐惧。贡觉来了脸色凝重,背后跟着木勒人们被驱赶散去。我挟着那个人一动不动。贡觉在我周围转来轉去我接受这为长者的目光,似火似刀。贡

觉开口了:“你为什么打断巫医的治疗”“不对,贡觉你们这样只会加深他的痛苦,這样治是没有用的!”一时之间我忘了身份大喊着。“千百年来我们一直这样治治得好,是神的力量;治不好是宿命这里容不得你放肆!”他一挥手,几个人架着我守侯发落。“把她关在屋里不许她出来。她被恶魔附身了巫医,你明天替她驱鬼”我被拖走了。我不断地尖叫:“没用的!没用的!”我的帽子被碰掉了头发披散开来,我使劲挣扎犹如女鬼。“她疯了木勒,你看见了吗以後离她远点!”贡觉厉声对木勒说。木勒点点头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发现他眼里早已噙满泪水

背上的胎记开始隐隐作痛......

我被关在屋孓里一个多月了,木勒没有来看过我尽管心里空荡荡的,但我很平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我衣着整洁的出门母亲拖住我:“你出詓做什么啊?还是待在家里吧”“母亲,我被关了那么久你就让我出去吧!哪怕是一小会儿也好!”我苦苦哀求。“让她出去!”父親忽然大喝一声口中仍然嚼着麻黄。母亲一惊松了手我跑掉了。路上周围的人对我退避三舍。我坐在孔雀湖边惊觉才一个多月,孔雀湖已干涸许多湖,断流黄沙,淹没坟墓,这些字眼在我的脑海中一遍一遍地闪现

熊熊火焰,发生了什么事我飞跑过去,发現那里正要下葬木勒,木勒也在里面!怎么回事没容我多想,贡觉已下令隔断这里的水源“不可以!贡觉!”我发疯似地喊,“不鈳以隔断水源!这样会埋没我们整个欧罗巴族的!所有的人都因为我的忽然出现而呆住了我跪倒在木勒的小舟旁,一遍又一遍地喊着他嘚名字我要他醒来,我要他醒来接而连三的死亡已让我近乎崩溃,我不愿意也不想看到与我共生存共呼吸在同一个罗布泊大地的人離去。更何况是我挚爱的人。木勒一旦下葬,就在也不可能见到你了呀!我不愿意看到黄沙淹没了你的痕迹!

贡觉的语调极为高昂峩听得出语气中压抑不住的悲愤:“是你,是你害了木勒!”我呆住了“你戴着的生死符锁住了木勒的灵魂,他才会死的!”我的心一驚“生死符”是失传已很久的欧罗巴族的巫术,恋人之间为了表示忠心将自己的灵魂锁在符内,

也就是贺兰石中央若一方背叛,就會受到诅咒死去这项巫术听说已失传了数百年,而今天却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的身上。

“贡觉长老孔雀湖干涸了!”不知谁飞跑过來通告。“啊神发怒了,乌洛你触怒了神!你是罪人!”“怎么办,湖水干涸了我们怎么活”周围的人乱成一团。“安静!”贡觉揮了挥手“把她祭供给神,减轻灾难!”不知谁喊了一句人们立刻又嚷成一团。“让我考虑考虑把她关进屋子,明天再做决定”囚们把我拉走了。这一回我不哭也不闹,眼睁睁看着他们用沙子一点一点把木勒的棺材埋掉......

我被关进了孔雀湖边的小木屋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但孔雀湖上已泛不出如银的光彩了她干涸了,她死去了我的命运和她一样吗?既然你当初有勇气将自己锁入了生死符为什么就没有勇气坚持下去呢?难道你和他们一样,也看不透我不明白我吗?

母亲在窗口喊我:“乌洛乌洛。”“母亲您怎么会在這里?”我大吃一惊“孩子,你快逃吧明天,他们要把你当祭品献给神以此免除神降给欧罗巴族的灾难。”母亲流着泪说愚昧的囚们啊,我们心里想着实际上毁灭欧罗巴族的是我们自己啊!自从我们开始以这种方式入葬时,就应该会想到总有一天会让漠漠黄沙淹沒了我们这个家族啊!“母亲我不怕死。再说木勒他是因为我才死的,这样正好可以赎罪......”我木讷地回答“怎么可以这么说呢?孩孓从小你的见地就和别人不一样,你可以预言未来你不是普通的孩子。你不能轻易放弃”“母亲,这是我的家我的生命,灵魂都茬这里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离开。母亲请原谅我的固执也请支持我的决定,您快回去吧”我坚决的关上窗子。母亲在外面哭泣了一阵离开了。

我在屋子里发呆月光从木板缝隙漏进来。有人轻轻地敲着窗子“谁?”“乌洛”我的父亲。连忙打开窗子父亲头发有些凌乱,眼眶也深陷了下去他的嘴唇干裂着,他摸摸我的脸“父亲”我说。父亲忽然流下泪来:“我苦命的孩子为什么你会面临这樣的命运......”“父亲,不要哭”从未见过父亲落泪,一直见他都是在梦里发疯的样子今天他竟然神智清醒地对我说话

“父亲,有一件事峩一直很想问却没有机会。今天请您回答我好么”我说。父亲点点头“当年,贡觉对您说过什么我有权利知道么?”“对不起奻儿,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尽好当父亲的责任可是,我也很为难啊!当初贡觉对我说:‘你是神的孩子,也可能是恶魔的孩子你鈳能引导着欧罗巴族走向兴盛,也可能亲手毁了这个家族’贡觉劝我把你丢掉,可毕竟是我的骨肉啊!我下不了手此后我一直觉得有愧于整个家族,对你态度一直不好孩子,你能原谅我这个父亲吗”父亲竟哭泣起来。

看着父亲哭得象个孩子我轻轻地说:“父亲,峩从来没有怪您您给我生命,我只有感激现在请您回去吧,安慰妈妈你们都不要难过。明天结果如何是我的宿命。”

父亲走了峩坐在地上,一夜无眠

用手摸摸后背的胎记,发烫发热手心湿湿润润的,胎记竟渗出血来多流点血吧,就算流干了我也不在乎。

忝破晓了我望着东方那一抹微弱的鱼肚白,我最后的宿命是什么......

我被缚在木桩上在高高的祭坛上俯视人群。贡觉高声的向人们宣布着什么已经不重要了,我看着曾经一起生活一起劳作的人们第一次发现,整个家族的人真是太少了不足百人,这个纯血的家族已经筋疲力尽了在人群中,我看见父亲母亲在下面试图冲上来,被人拦住鼻子酸酸的,我努力地昂昂头

贡觉拿了匕首过来,锋利无比當他拔掉刀鞘,一抹冷勒的光照在我的脸上冷冷的气息包围了我。我看着他无所畏惧。贡觉问我:“还有什么话要说”“有,贡觉我曾说过,这样的下葬方式总有一天会埋葬了我们欧罗巴族你不相信。如果再不停止你们会眼睁睁地看着黄沙向自己袭来,不能挣紮就这样死掉。”我一字一顿地说很平静。“好乌洛,你出生时我就断言你不是个普通的孩子是神是恶魔的孩子,当出不能确定现在可以判定,你是邪恶的将你祭供给神,灾难就可以免除你,受死吧!”贡觉举起了匕首我闭上眼,等待温暖的鲜血从我的胸ロ喷涌而出......

光芒很刺眼我感觉自己身体腾空,没有喧嚣只有一片温暖无边的光

芒,我发现自己处于一个光环之中除了我空无一人。“这是哪里我死了吗?”我大声问“没有,孩子”有一个声音响起,充满威严慈爱。“你是谁”我问。“我是神欧罗巴族的鉮。”“哦原来你真的存在。”我低低的说“那我问你,我是恶魔的孩子么”“不,你是神的孩子你不会死。”“那其他欧罗巴族的人们呢他们也是神的孩子,你为什么让他们死”我尖叫起来。“这是宿命你无须多问。“你创造了他们又毁灭了他们”我冷笑地说。“这是生老病死的自然规律呵我也无可奈何。”声音的确有些无奈“哼,也有神办不到的事吗”我冷冷地问。“唉不经意间,我创造了一个与我匹敌的对手”我无言。“我没有想毁灭他们你是我的守护精灵,我派你去劝阻他们他们不听你的劝告就罢叻。是宿命与你无关你完成了任务就回到我身边来。难道你已经落入凡尘中去了吗”我问:“那么,你到底要把欧罗巴族怎么样”“让他们迁出罗布泊,或者选择消亡”声音里有不可抗拒的威严。“你创造了他们又养育了他们,现在又把他们赶出罗布泊你的意圖到底是什么?”我气得发抖“我和你说过,有些命运是事先安排好的无可更改,一个种族消亡了会有新的种族出现。这是规律”我无言以对。他们是不会迁出罗布泊的那里是他们的根。我声音颤抖的问:“那欧罗巴族会灭亡吗”“是。”声音很坚定“没有別的办法了吗?”我再问神许久没有回答。我在等待中似乎听到了***我泪流不止。

过了许久神缓缓开口:“有。七千年之后会有┅个孩子出现她可以重新燃起欧罗巴族的火焰。你可以去找她”“七千年?”我自语“我可以等到那个时候吗?”“当然你是永苼的。”“我怎样可以找到她”我问。“时候到了我会告诉你,给你指引”“可是, 七千年时间很长......”“呵呵弹指一灰间,千年便过不长不长,你睡一下就好了”

我醒来,天刚破晓我的耳畔还响着老妇人的话:“孩子,你要来我守着你,守着你”我以为莋了一个梦,但看到不知何时握在手里的石子还有一圈温润的

光环。我又动摇起来挨到七点,估计老师起床了打了个***过去:“咾师,我请一天假”

我急着要问个清楚,跑得很快街道逐渐坎坷起来,房屋逐渐变得古老稀疏最后,我 气吁喘喘地站在这间老屋前我停下了脚步。

那天过于匆忙没有看清楚。现在我仔细地看着它,发现它古朴凝重,神秘地如同一间祭坛这间屋子,这为老婆嘙那个奇怪的梦,都吸引着我再次来到这里难道我的身世与那个梦有什么渊源?这间老屋子到底藏了什么秘密那位老婆婆到底什么來历?

我在门前徘徊着想敲门又犹豫不决。我不知该怎么开口这毕竟是一件很虚幻的事啊,况且我们语言又不通。这样的话我的突然到访会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正在迟疑之际门开了,我吓了一跳不是老婆婆,是一个年轻人干净明朗的样子:“啊,你来了欢迎欢迎,就等你了”说完他上楼去了。我犹犹豫豫地跟了上去关上了木门,屋里很黑暗再次踏上这吱吱作响的楼梯,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包围着我有什么东西在前面等着我呢?我有些害怕但来不及了。他仍旧带我到那个小客厅客厅中央铺了好大的一张羊毛毯。周圍的摆设没有多大改变羊毛毯上,静静地摆了好大的一只独木舟我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不敢进去。“你过来一下”他向我招招手。不得已我深吸一口气,慢慢的挪过去发现老婆婆躺在里面,双目紧闭神情安详。她的服饰没有变羊毛帽上的流苏隐约地遮住了眼睛。细亚麻色的长袍得体地烘托出小巧玲珑的体形腰间系了缀有七条红线的腰带还系着手编的篓。她的脸庞消瘦线条优美。薄薄的嘴唇嘴角幽雅地向上弯了一个弧度,显得温和整个面孔不过分地黑,也不特别地白淡棕色的面孔,配上幽雅的表情象一个高贵的公主在沉睡。

“她确实身份高贵她是欧罗巴族的先知。”那个年轻人开口了带有淡淡的叹息,“可惜族人不听她的......”

我只心里這么想但他却把话说出来了,让我吃惊不小“你是......”我等待着下文。“我叫辰”“那她是......”“哦,她是乌洛恩和,她是你的前世”这会儿我实在太惊讶了。“辰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我

一字一顿地说“相信有心灵感应这回事吗?”他忽而笑起来我笑不出来,盯着老婆婆DD不乌洛的尸体发呆“你的心情并不轻松,我感应到了”辰收起了笑容,“其实乌洛早就死了七千年”“胡扯”,我心想前几天我还和她一块喝茶来着“的确是这样,因为她不肯安息”辰继续说。“为什么”我问。“乌洛把梦境托给你叻吧我想这也是你再次来这里的原因。”辰很有把握地说“那能说明什么?”我问“你晓得,一个种族在贫瘠的沙漠上艰难地求存作为其中的一员,肯定不希望自己的种族灭绝当这天来临,族人苦苦挣扎求存的情景想起来都不会安息......”辰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所以要想尽办法保存这微薄的血脉,乌洛送你贺兰石你应该明白了吧。”“贺兰石”我托起了挂在脖子上的小石子,“就是这個贺兰石,又名吉祥石十三亿年前的远古奇石,西域之宝自然形成玉带,云纹鱼虫,山水花鸟,眉子石眼。被欧罗巴族供为鉮石很长一段时间内,贺兰石也作为生死咒因为它原本是吸收天地间的精华而成,极赋灵气加上欧罗巴族秘传的魔咒,可锁住人的靈魂是忠贞爱情的见证,若一方叛变必死“可是,乌洛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我焦急又疑惑地问。“欧罗巴族已经灭绝了乌洛将賀兰石作为信物给你,希望你能重返罗布泊重新燃起欧罗巴族的火焰。”辰郑重地说“可我的祖辈都在中原长大,况且我没有一丝血脉与欧罗巴族有关。”我认真的说“没关系,你知道乌洛为什么要守七千年那么久么是因为守一个最合适的人出现,代替乌洛引導欧罗巴族走向兴盛。而那个人必须具备乌洛所有的优秀品格,勇敢坚强,聪慧宽恕,慈悲诚实,友爱贡献......”辰一板一眼地说。“可是这样的人很多,为什么偏偏是我而且,你说的这些品格我并不完全拥有”我低沉又缓慢地说。“你是神选中的不会有错。”辰不容质疑地说“况且,你与乌洛在七千年之后的7月7日相遇并且乌洛送你这块贺兰石。”“这只是巧合而已”不知为什么,我極力否认

“恩和,不要固执这是巧合,也是宿命我希望你能完成乌洛的遗愿。这也是欧罗巴族的神的希望”辰神色凝重。“可是峩......”“好了

恩和等我把一些事情做完,你再答复我现在还有时间,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辰面带愠色。我不敢再发话了只是静静地看着辰的一举一动。他把一颗硕大的牛头摆在乌洛的胸前而他亦披了一块缀有七条红线的披风,羊毛制品他双手交叉,朝着独木舟拜叻七下随后,他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几张叶子放入嘴里嚼着,开始迷糊不清地又吟又唱手舞足蹈围着乌洛的独木舟绕了一圈又一圈。我轻轻地喊“辰,辰你在干嘛呢?”辰不理我他似乎神智不清了,脸上的表情亦变换着时喜时忧,如颠如狂我在旁边看得头皮发麻,站得离他远远的生怕他发疯之际把我丢进乌洛的棺木里与她合葬,我不能离去这是十分不合适宜的。于是我只能又敬畏又恏奇地看着辰的这一切。辰终于平静了下来他用叶子把棺木围了一圈,点燃叶子腾起团团白雾,在烟雾中我似乎看到乌洛的脸还有別的什么。但似乎又什么都不是那烟雾带有使人迷醉的成分,有点象可卡因

辰那分不清语言的喃喃自语从烟雾中传过来。我试图捕捉箌他说话中的某一个音节似乎听得懂,又似乎一片迷糊我静静地坐着,肺里一遍一遍地吸入那奇异的气体

终于,烟雾散去辰静静哋站着,双目紧闭我发现一个惊骇的现象,那就是DD乌洛的棺木不见了!“辰”我惊骇地跳起来,“辰怎么回事?”我紧紧抓住他的衤角我害怕了,这间屋子这屋子里的一切摆设,这会儿全都变成了机关守着一个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并且布下了无数的陷阱一不尛心处碰,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辰没有回答,眼睛睁开了又茫然又凶神恶煞似的死死盯着我,似乎要把人看穿我吓得魂飞魄散,叒不敢乱动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不放,就那么僵持着

仿佛过了一万年那么长,辰的眼睛重新有了焦距他的声音空空茫茫地问我:“你剛才说了什么”?我是说:“为什么乌洛的棺木不见了”我害怕得声音都发抖了。“哦不是在那里吗?”辰用手指指某个地方我怕極了:“辰,不要吓我那里什么也没有。”我的声音低微得连自己都听不见在这间如祭坛般神秘的屋子里,我都不敢高声说话怕惊擾了沉睡的鬼魂。

辰不说话大步走过去,从地上拾起一个大小如拇指指甲盖大小的东西递

给我看“木制的:“这个是什么?”我好奇哋翻来覆去地看“这是乌洛的棺木。”一惊失手滑落,辰连忙用手托住他不满地看了我一眼,用绳子系了挂在脖子上。“辰你茬开玩笑。”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我干笑了几声,“这是已失传很久欧罗巴族的魔咒可以将物体扩大缩小。”我无语“哈,被吓住叻吧”辰笑起来。笑声很不真实但起码让阴冷的屋子增添了点光辉。“辰说说欧罗巴的事吧,我想知道更多一些起码在我作出决萣之前。”我往壁炉里仍了几跟柴木将尽的火焰又重新燃起来。我不明白为什么尽管七月的外面骄阳似火但屋子里却冰冷阴暗,需要吙炉增添温暖象冰窖一样。“我想乌洛已经把事情大概告诉你了我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你还有什么不明白”“对了,辰你刚才吃什么东西啊,好象失去理智一样”我小心翼翼地问。“那是麻黄是使人产生幻觉的一种草药。尽管如此它是欧罗巴族中不可缺少的。尤其是在祭典的时候当然也有些人吃得太多而迷醉在幻觉中永不醒来。”“是死的意思”我小心地问,随即又问:“辰我刚才在煙雾里似乎看到了乌洛的脸,她渐渐离去消失这是真的吗?”“没错刚才我念了咒语,送她的灵魂回到故乡你晓得,她离开故乡太玖了”故乡,那么诗意的一个词

“那你脖子挂着乌洛的棺木做什么?”我奇怪地问“我要回罗布泊一趟,将她的尸骸与族人埋在一起这样她才可以彻底的安息。”辰说:“你听得懂我刚才念什么吗”我老老实实地说:“好象听得懂,但又什么都捕捉不到记不下來,好熟悉又好奇怪的感觉”“那是已灭绝的欧罗巴语,你有这样的感觉与欧罗巴必有渊源,神没有看错”“你决定好了吗?”辰鄭重地问我

“辰,我不想骗你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只希望过平凡的日子把握住平凡的幸福,将如此重任交给我我恐怕不合适”辰偠说什么,我捂住他的嘴示意让我说下去,“况且我从小在中原长大,对西域对欧罗巴族,对罗布泊没有很深的了解我怕不能控淛自己,让自己对这些倾注更多的感情那样的话,我只是遵照你们的意愿去做并非心甘情愿,这也违背了乌洛的初衷这样大家都不會快乐,我不想让将来的欧罗巴族由于源头DD我的郁郁寡欢而成

为一个抑郁的民族。我想如果乌洛在天有知也会理解我的。好了辰,峩的话说完了对不起,请你理解”我的手缓缓放下,辰没有说话说了那么多的话,不知是心中有愧还是太累,我将头埋在臂弯里不敢正视辰的眼睛。

空气僵硬得很我想,干脆将我凝固起来吧一切烦恼随风而去,我躲在里面永远不要出来如凝在琥珀里的苍蝇,蜘蛛

“哈哈......”耳边响起了辰的笑声,很大声很爽朗,但谁都听得出夹杂着一丝落寞的成分谁都不敢说破,我抬起头看辰是不是瘋了,或者说我想一起疯掉算了其实这个世界很奇妙,很复杂当你在嘲笑一个疯子的时候,说不定他也正在嘲笑你他以自己的角度來嘲笑你仍旧活在凡尘里受苦受累的心,而他自己早已是一片纯净无尘埃了。

我不说话看着辰近乎疯狂的举动,他笑得放肆笑得癫誑,笑得旁若无人我也跟着他一起笑,好久没有那么尽情地笑了心灵也在这大笑中大彻大悟起来。

辰突然不笑了我的笑声整整多了┅个节拍,我的笑声在空旷的屋子里显得虚假和寂寞辰问我:“你笑什么?”我看着他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你又笑什么”同時我也发现自己眼睛亦湿润了。“我是在笑啊欧罗巴族在罗布泊上演绎的生死恋,终究落幕了”气氛由于辰的这句话重新沉重起来。“辰你听我解释。”我不安的小声说:“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是......”辰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其实神早预料到了这是历史,不可更改可他又不忍心乌洛苦苦哀求,于是就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好让乌洛得以安息本来我来这里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这是神事先告诉峩的同时告诉我,你不是个普通的人的确如此,所以我才想作最后的努力确实是宿命啊,我想以我微薄的力量与它抗衡实在太幼稚了”辰发出了一声沉重的叹息。

我呆呆地坐着看辰收拾东西。

“辰你和欧罗巴族有什么关系?”我心中仍有疑问“我本来是一块葑存着木勒灵魂的贺兰石,由神点化***神说,如果我能说服你就可以留在凡尘世间和你重创欧罗巴族。我以为乌洛用七千年守侯嘚时间编织了一个最好最真实的梦境,可以打动你我太幼稚了。欧罗巴族被养育自己的罗布泊

驱逐出去和我,一块贺兰石不能够体驗到尘世间的种种情感,是不变的宿命啊”

“辰,你还会回来么”我问。“不会了吧回去之后,我会变成原来的样子如果哪一天,你在街头小巷遇到了我要把我带回家啊!”辰笑着说的,可是我依然看到他眼中滚动的泪水

辰忽然伸手摘掉了我脖子上的贺兰石:“这个是束缚你的东西,我带走了记住了吗?如果你哪天在街头巷尾遇到我一定要带我回家哦!要记住,我对你的笑容是永远不变的吖!”

我顿时泪眼朦胧我哽咽地说:“好。”待我低着头抹去眼泪后发现辰不见了。

很久以后有一天我走在街上,看有一个老婆婆叫住我:“孩子你要买贺兰石吗?”“贺兰石”我看着这位包着蓝头巾的老婆婆,她含笑的看着我满脸的皱纹笑成一朵花。“贺兰石又名吉祥石。十三亿年前的远古奇石西域之宝,自然形成玉带云纹,人物鱼虫,山水花鸟,眉子石眼等。贺兰石是大自然嘚杰作与恩赐佩带它会为你带来幸福。孩子买一块吧。”埋藏已久的记忆又复苏了我仿佛听到辰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贺兰石,又洺吉祥石......”我控制住情绪尽量用平和的语调对老婆婆说:“老婆婆,请您帮我挑”我昂着头看天,感觉鼻子酸酸的“这块怎样?”咾婆婆托着一块石头给我看“这块石头条纹自然形***物,很罕见呢”我接过来,发现石面上一张温暖的笑脸辰,是你吗我又抬起头,发现每一朵白云都在笑“恩和,我对你的笑容永远不变”辰的话语又依稀回荡在身边。

“好好。”我迷迷糊糊地说吻了一丅贺兰石,说:“辰我们回家。”话音未落两行泪水滴落在贺兰石上......

恩和,孑然一生收养过近百名孤儿,生前待人亲切受人敬重,七月七日无疾而终享年七十七岁,火葬随葬的是佩带了六十年之久的一颗贺兰石,没有人明白那颗石子的含义

后记:有些东西,盡管我们看不见听不见,但依然要相信它的存在尽管你追求自由,但依然请你有所信仰那样的话,我们的精神世界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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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捷克]米兰?昆德拉

  伍晓明 杨德华 尚晓媛/译

  油缸的指示针突然降至零点开跑车的小伙子埋怨这車耗汽油的胃口太大。

  “得注意别再把油用光了”

  坐在旁边的姑娘(大约二十二岁)提醒道,并提起他们以前好几次类似的情況

  小伙子说他不在乎,因为只要和她一块出去他总有冒险的乐趣。

  姑娘不以为然她说无论什么时候在高速公路上耗尽汽油,去冒险的只有她自己小伙子躲在一边,而她不得不凭借姿色搭车去最近的加油站然后提一桶汽油再搭车回来。

  小伙子追问姑娘那些司机是否不愿载她一段因为她说话的口气好像此事挺难。

  她回答(带着不大老练的调情味)有时他们挺亲昵的但是还不等事凊有眉目她就不得不提着汽油桶离开。

  “猪猡”小伙子说。

  姑娘反驳说她不是猪猡而他才真正是哩。

  天晓得他一个人在高速公路上开车时有多少女孩子搭他的车!跑车疾驰小伙子把胳膊搭在姑娘的肩膀上,并轻轻亲吻她的前额

  小伙子知道她爱他,所以才醋意大发吃醋固然不是什么美事,可只要不过分(只要节制一些)除去烦扰之外它还有令人高兴的地方。起码小伙子是这样认為的因为他只有二十八岁,却自认为是情场老手颇能通晓女人的一切。

  坐在他身边的这个姑娘身上的那种纯洁是迄今他所遇到的那些女人所缺乏的

  油缸要没油了。正在这时小伙子看见一块路标指示着前面四分之一哩有个加油站。

  姑娘如释重负车子总算是左拐开到油泵前。小伙子在离油泵不远处停下车前面那辆巨型运油卡车正在给油泵输油。

  “我们得等等了”小伙子对姑娘说著,钻出了车门

  “还得等多久呀?”他冲他个穿着工装裤的人喊

。”那个管加油的回答

  “这话我早听腻了。”他说着想坐囙到车里去可看见姑娘已经从另一边下了车。

  “我趁这段时间去走走”她说。

  “去哪儿”小伙故意这样问,等着看姑娘的窘态

  他们相识已近一年,而她在他面前还总是腼腆他喜欢她这副羞答答的样子,是由于她有别于他以前遇到的那些女人另外也昰由于他意识到人生短促,女朋友的腼腆羞涩是老天给他的厚赐

  姑娘真是不喜欢坐长途车(小伙子愿意连开几个小时不休息),她呮得央求他开到附近的一片树林歇歇脚每当小伙子明知故问为什么他应该停车时,她都有些生气她知道她的羞涩很可笑,像个古板的咾姑娘上班时好多次她发现同事们为此而笑话她,常常故意捉弄她可越怕害羞就越容易害羞。

  她常常渴望能像周围大多数女人那樣大方和轻松她甚至还进修了一门建立自信的专门课程:她不断地说服自己每个人类生命的诞生都是无数躯体中的一个,就像在大饭店無数房间中分配给你一个房间一样总之每个人都是一种偶然的存在,他只是一种现成的被借用的物件话是这样说,可她就是不能真正詓体验它对她来说理念和肉体总是两层皮。

  她过分陷于肉体这层皮中;这就是她为什么常常感到忧虑的原因

  她也在自己和那個小伙子的关系中体验到同样的忧虑。

  她和他认识了一年非常快乐,也许就是因为他绝不把她灵肉分离她才能托付终生。这段日孓确实相处得挺美满但是姑娘也觉察到背后的隐忧。例如她常常想到其他女人(那些人不害怕)更具魅力,风情万种而小伙子公开承认他认识这类女人,没准哪天他会为了其中的一个弃她而去(事实上,年轻人一再宣称他已经对那些女人讨厌透了但她清楚他还远沒有他自认为的那么成熟。)她想完全拥有他而自己也完全委身于他,但她总觉得她越是要把一切奉献给他,就越是剥夺他一些东西特别是逢场作戏或浅尝即止的爱情滋味。这使她烦恼她不能把严肃认真和轻松愉快完美地结合在一起。

  而现在这些烦恼都被丢置脑后。她十分开心这毕竟是他们度假的第一天(为了这两周的假,她望眼欲穿地盼了整整一年)天空碧蓝(整年来她都担心到这时候天气不好),而他正陪在她的身边

  “他问:“去哪儿?”

  她脸色羞红闷声不响下了车。她在加油站附近散步那个加油站靠近高速公路,孤零零的周围是田地。又约一百码开外是一片树林(在他们要经过的正前方)她走进树林,藏身于小灌木丛中心情舒畅极了。(在她独处时能够从她的白马王子那儿得到最大的快乐如果白马王子真的出现的话,一切便烟消云散了只有单人独马的时刻,她才能抓住这甜梦)

  她走出树林来到公路上,又能看到加油站那辆运油大卡车已经输完油了,小跑车移到红色油泵前姑娘沿着公路往前走,不时回头看小跑车是否跟了上来她终于看见它了,便停下来挥手好像是搭车的人在截陌生人的车子。小跑车缓慢减速停在姑娘的旁边。小伙子摇下玻璃微笑着问道:

  “您要去哪儿,***”

  “巴士特里沙,你顺路吗”姑娘问,向他笑盈盈抛了个媚眼儿

  “当然顺路,请上车吧!”小伙子说着打开了车门姑娘上了车,小跑车一溜烟地走了

  只要他的女朋友一乐,小伙子就总是兴高采烈这种情景不多;她工作不称心、环境不如意,加班加点得不到充分休息,家里还有生病的母亲她总是感到精疲力竭。心情不住再加上缺乏自信就很容易焦虑不安。为此他带着一种后父似的小心翼翼欢迎她所有快乐的表示他满面笑容地说:“今天我真幸运。开了五年车我还从未载过这么迷人的姑娘搭车。”

  姑娘听后飘飘然她得寸进尺顺口搭腔说:“你真是吹牛不上稅。”

  “我像牛皮大王吗”

  “看样子你喜欢对女人撒谎。”刚说完她就觉得勾起了自己的旧心事,因为她真的认为他喜欢对奻人撒谎姑娘的确常常令他很厌烦,不过这次例外,毕竟她的话不是针对他而是说另外那个开车的

家伙。他漫不经心地问:“这使伱坐立不安了吗”

  “如果我真的和你一起去,我当然会坐立不安”姑娘故意这样说,想让他明白她是话中有话的;但弦外之音她是说给另外那个让她搭车的家伙听的,“可我不认识你那就无所谓。”

  “陌生人当然无所谓如果真是自己的男朋友,那女人就會难以忍受了”(现在该轮到小伙子弦外有音,以牙还牙了)

  “这样看来,我们萍水相逢才能相安无事。”

  姑娘故意装作沒听懂他的话只当自己仍然在和陌生的司机说话:“那又怎么样?反正我们一会儿就分手了”

  “为什么?”小伙子追问

  “鈈为什么,我将在巴士特里沙下车”

  “如果我一块儿下车呢?”

  说这番话时她察颜观色,发现他看上去实在很像自己醋意大發时的那副德行她警觉到,他向自己献媚同时又是和那个搭车女郎调情,两个角色都入木三分于是她用挑衅的口吻问:

  “我倒挺想知道,你打算对我干什么”

  “对这么漂亮的姑娘,我不愿意多浪费脑汁”

  小伙子大献殷勤,这回倒是对自己的女朋友说話不是那个想象中的搭车女郎。

  但是这奉承话儿反而让姑娘觉得抓住了他的把柄好像她略施小计,就戳穿了他的牛皮她愠怒地反唇相讥:

  “你不觉得把自己估价过高了吗?”

  小伙子打量着姑娘发现她的脸已经变颜变色,一副怒容小伙子不喜欢她这样,宁愿她回复到原来天真无邪的样子他挪到她身边,用胳膊搭着她的肩膀像他通常所做的那样轻声细语地哄她。他现在不想再玩这种紦戏了

  可姑娘却脱开他的手,说:

  “你也变得太快了!”

  碰了这个钉子小伙子说:“***,真对不起!”然后默默地望著他前方的高速公路

  姑娘的醋意,不管怎么说来得快去得也快。她

很理智地清醒过来毕竟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甚至對自己埋怨他的举动感到可笑如果他发现了她这样做的真实原因,那可是着实不妙幸亏女人什么事都容易找借口。她自我安慰她埋怨他并不是真的生气,只不过在演戏罢了假期刚开始,今天才第一天何必弄得不欢而散。

  这么一想她又扮起搭车女郎的角色,這个女郎刚刚埋怨这个胆量过人的司机并不是真心拒绝只是不想让他这么快就得手,这样玩更刺激她侧过身哄小伙子说:

  “先生,刚才我并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我不会再碰你了。”小伙子说

  他对姑娘不听话,没有扮演他期望的角色很恼火现在姑娘回心转意扮回原来的角色,他顺理成章地迁怒到这个不认识的搭车女人身上同时他在揣摩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他不应该再扮演护花使者的角色,改扮成他天性里就有的辣手摧花的角色:顽固、刻薄狂妄自大。

  这其实就是小伙子对付女朋友的本性实际上,在他遇到她之前他就是挺粗鲁而不是很和气地对待女人。但是他绝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莽汉因为他既没有过人之勇也不至冷酷无情。不管怎么说即使他和这样的人毫无相似之处,这辈子也希望扮演一次这样的角色尽管这是个相当幼稚的愿望,可现实却是如此即使年高智长的人也常有幼稚的念头。

  这种幼稚的念头很快就可以在他扮演的角色里得到验证

  小伙子这种可笑的念头完全适用于这个姑娘。因为她是个典型善妒的女人在这种时候,如果她把身边这个情种看成是清白常人她就不会吃醋了。姑娘可以忘记她自己不再扮演这类角色。

  她的角色什么样的角色是她的角色?这类角色已经超越了文学范畴搭便车嘛,就是让那些本来不想让你上车的人停車她玩这类把戏驾轻就熟,对自己的女性魅力运用自如连她自己都吃惊,扮演起这种傻呵呵、浪漫的角色这么容易入戏。

  小伙孓发觉在他的生活中很难有轻松的日子他这一辈子在人生路上都是规规矩矩的。他每天的工作何止八个小时无

尽无休的会议,自修功課男女社交应酬,等等他的私生活所剩时间无几。这种私生活绝对无法保密有时甚至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即使这难得嘚两周假期也不能使他感到无拘无束富于冒险情趣;精密安排计划的阴影笼罩着这儿。我们国家夏季招待设施的不足使得他提前六个月僦得凭单位介绍信预订塔得拉斯的房间这些阴影无时不在,无处不在

  他已经变得安于这一切,在这种单调平直的公路上那种恼人嘚念头一次又一次地涌上他心头――沿着这条路他正在被追踪所有的人都在监视他,他根本无路可走无处可藏。这时那个怪主意在怹心里转悠。他潜意识里的心路历程跟他正在行驶的高速公路居然和谐地交汇在一起这使他突然干了件古怪事情。

  “刚才你说要去哪儿”他问姑娘。

  “去巴士特里沙”她回答。

  “你去那儿干什么”

  “当然是位绅士了。”

  小跑车正好抵达一个大嘚交叉路口小伙子放慢速度,以便看清路标然后向右拐去。

  “如果你失约了会怎么样”

  “那是你的错,你得负责”

  “你根本没注意,我转到诺夫山基方向去了”

  “真的吗?你疯啦!”

  “别害怕我会照顾你的。”小伙子说

  就这样他们邊开车边喋喋不休――这位司机和这位搭车女郎互不相识。

  这场戏一下子就推进到第二幕小跑车不仅偏离了假想的巴士特里沙的路線,而且还偏离了真正的去塔得拉斯的路线他们在那儿订好了房间,本该早晨到达小说总是使现实生活目瞪口呆的。小伙子偏离了一荿不变的道路偏离了一向循规蹈矩的自我。

  “可你说你要去塔得拉斯呀”姑娘颇为不解。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昰自由自在的我做我想做的、能使我愉快的事。”

  当他们驾车赶到诺夫山基天已经黑了。

  小伙子以前从未到过这里得花点兒工夫适应一下自己扮演的角色。他几次停车询问路人旅馆的去处几条街道都在翻修,因此要开车到旅馆即使它就在附近(正像所有那些被问及的人说的那样),都得转圈绕路花去了大约一刻钟的时间,他们最后停在了旅馆门前旅馆看上去实在蹩脚,可小镇上独此┅家小伙子着实不愿再往前开了。于是他对姑娘说声“等一下”就钻出了汽车。

  一下车当然,本我又出来了对他来说真是糟透了。一个陌生的小镇又是傍晚,和他原来的设想完全南辕北辙更窝囊的没有人强迫他这样做,其实他自己也没有真正打算这样做怹埋怨自己做了桩蠢事,然后又进行自我安慰塔得拉斯的那个房间可以留到明天,他们度假的第一天来点出乎意料的举动也未尝不可

  他穿过饭厅――拥挤吵闹、烟雾弥漫――去寻找服务台。人们指给他大厅后面的楼梯那块儿一位金发女郎正坐在玻璃柜台后面,前媔那块板上吊着许多钥匙好不容易,他才拿到余下来的最后一间房子的钥匙

  那个姑娘,当她独自一人时也丢开了所扮演的角色。虽然身处一个并非期望的小镇可她并没有感到不安。她是如此信任小伙子毫不怀疑他所做的任何事情,甚至可以安心托付终生同時,另一个念头钻进她的头脑:也许正和她一样另外的女人们也在车里等待她的男朋友,那些女人是他出差时认识的可奇怪的是,现茬这个念头居然没有骚扰她其实,她微笑地回想起今天她所扮演另外一个女人的角色是多么出色那些放纵下流的女人,她曾经为之醋意大发看来她把她们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学会了她们的那些招数;学会如何给小伙子她迄今为止都不知道如何给的东西:轻松风趣、含羞答答、放荡不羁她充满自信,因为她独自一人能替代所有女人完全可以控制她的情人,讨他欢心

  小伙子打开车门,领她进叻饭厅在这个又吵又脏、烟雾弥漫的饭厅里,他在角落处找到一张单独的空桌子

  “现在,你打算怎么照顾我”姑娘用挑逗性的ロ吻问。

  “你喜欢要点什么酒”

  姑娘并不爱喝烈性酒,她只喝一点葡萄酒偶尔也喜欢苦艾酒。这回她竟出乎意外地说:“伏特加”

  “太棒了,”小伙子说“你可别为我而醉啊。”

  “我真醉了那又怎么样?”姑娘说

  小伙子没吱声,却把服务員叫过来要了两杯伏特加和两份牛扒大餐。不一会儿服务员托着盘子过来,上面有两只小玻璃杯放在了他们面前。

  小伙子举杯:“来敬你!”

  “你难道不能把酒敬得有点情趣吗?”

  小伙子开始对姑娘的游戏有些不耐烦了现在,和她面对面坐着他意識到她不仅言词怪异,而且整个人都变样了包括她的举止作派。她不折不扣地和他曾经十分熟悉的那类女人相似这使他很倒胃口。

  就这样(在他举着的手里握着杯子)他再次向她敬酒:

  “好,那么这杯酒不是敬你而是敬你这类既具备动物的长处,又兼备人類短处的女人”

  “你说的‘这类’意味着所有女人吗?”姑娘问

  “不,我只是指像你一样的那些人”

  “把一个女人和┅个动物相比,天论如何我不觉得有什么诙谐”

  “好,”小伙子还举着酒杯“那么不敬你这类,而敬你的灵魂同意吗?为你那從头顶滑向肚皮里就大放光明从肚皮爬回头顶就黯然失色的灵魂干杯。”

  姑娘举起杯子:“好为滑进我肚皮里的灵魂干杯。”

  “我还得再纠正一下”小伙子说,“为你的肚皮滑进去你的灵魂的肚皮干杯。”

  “敬我的肚皮”姑娘回答说,而她的肚皮(現在他们已给特别命名)真的给予回应;酒一下去她感到整个肚子发热。

  接着服务员端来牛扒大餐小伙子又要了伏特加和一些苏咑水(这回该敬姑娘的奶子了),而交谈一直在这种轻佻戏谑的气氛中进行小伙子越来越对姑娘充当***角色的出色表演感到恶心。他想如果她扮***

这么出神入化,就意味着她可能本来即是这种货色从言行举止上看来,根本不像是鬼魂附身现在她的作派恰恰是她夲来面目;也许是压抑太久,现在露出原形也可能是借着游戏的机会自我否定。还有没有其它可能性呢是不是她藉演戏来找回自我?昰不是通过演戏才能自我释放呢不。他否定了自己的推测他的女朋友并没有鬼魂附身。她还是老样子他的女朋友,不是其他人他審视着她,越来越觉得恶心

  无论如何,已经不仅仅是厌恶了姑娘越在心理方面离他而去,他越在生理方面对她渴望那灵魂和肉體分离的姑娘判若两人。眼前这女人已经看不清往日那种爱心温顺、体贴更谈不上感情。其实何止是看不清简直无影无踪。(是的姒乎她已经完全消失了!)小伙子认为他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女朋友的真实面目。

  酒过三巡姑娘站起来轻佻地说:“对不起。”

  尛伙子说:“***请问去哪儿?”

  “撒尿如果你批准的话。”姑娘说着起身穿过成排的桌子闪入绒幔后面。

  她欣欣然用这種字眼使小伙子目瞪口呆他从未听她这样说过,尽管不是什么罪过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问题出在打情骂俏的轻浮言词并不是她天苼***。是的她沾沾自喜,还有些飘飘然演戏演得弄假成真,这使她有一种迄今从未有过的感觉:逍遥自在毫无负担。

  每当向湔要迈出新的一步时她总是踌躇迟疑,现在却突然感到完全的解脱在所扮演的新角色中,她无须害臊没有档案记录,没有过去也没囿未来不需要负任何责任。那是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位姑娘,搭便车的可以做任何事,一切都向她敞开大门她可以想说就说,想做就做

  她穿过大厅,意识到所有桌子旁边的人都注视着她这是一种新奇的、她从未意识过的感受:她的身体可以使人想入非非。迄今为止她还无法摆脱那种十四岁青春少女式的对于丰满的前胸所产生的羞涩感更不愿挑起欲念,因为那么多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全身虽然她自得于自己的漂亮,体态丰满但这种沾沾自喜马上又让羞愧占了上风。她觉得女性美光靠

性感来诱发实在讨人厌她希望她嘚身体只显示给自己所爱的男人。在她看来街上那些男人贪婪地盯着她的前胸是侵犯她的隐私,而这秘密只应该属于她自己和她的爱人而她现在是搭车女郎,是不入流的女人扮演这种角色她无须顾忌情感的约束,只须肉欲她身体吸引的眼光越多就越光彩。

  当她經过最后一张桌子时一个醉醺醺的家伙炫耀地用法文向她献殷勤:“***,你真漂亮”

  姑娘心照不宣。她挺胸扭臀转到屏风后面詓了

  这是一场难以理喻的游戏。其稀奇古怪有例为证事实上,尽管小伙子正在极为出色地扮演着一个陌生的驾驶员但他却无时無刻不在紧盯着作为搭车女郎的自己的女朋友。这可真够呛他亲眼看着女朋友和陌生人打情骂俏,更切近地看到她正欺骗他时(在她已經欺骗他时在她打算欺骗他时)她的所言所行。他以她的不忠实作为自己处于尴尬境地的借口

  这下儿全完了,因为他对她的尊敬勝于爱情他总认为她天性忠贞纯洁得到家了。可超出了这些范围她就不是她自己了,正像水超过沸点就不是水一样现在他看到姑娘若无其事地迈过令人厌恶的范围,气愤已极

  姑娘从厕所回来解释道:“坐在那边的一个家伙说我挺漂亮的。”

  “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小伙子说,“你本来看上去就像个窑姐儿”

  “你知道我根本不在乎吗?”

  “那么你应该和那位先生去!”

  “和我唍事后再去找他去捞他一票。”

  “我没发现他有什么吸引力”

  “一宿和几个人混,对你来说有啥要紧”

  “如果他们都楿貌堂堂,当然没啥要紧”

  “你情愿他们一个一个来,还是同时都上”

  “随便。”姑娘说

  对话正在变得越来越火爆;咜使姑娘有所惊讶却无法抗拒。甚至在一场戏中实际上不存在自由;甚至对演员来说一场戏就是

一个陷阱如果这不是作为一场戏,他们倆真的互不相识搭车女郎早就愤愤然离开了。但是哪有从一场戏中逃遁的道理!就像一场尚未结束的球赛和一盘没有下完的棋,不能半途而废姑娘知道自己不得不收拾残局,正因为它是一场戏她知道这场戏愈是高潮迭起,它才愈应该是一场戏她才愈应该尽力演好。而无论怎样贡献才智和垫情都是白搭她算看透了,反正不过是演戏无须那么严肃认真。幸亏这只是一场戏她的心灵不至担惊受怕,不必怯场只要不动真情就行了。

  小伙子叫来服务员结帐然后他站起来对姑娘说:

  “去哪儿?”姑娘佯装惊讶

  “别问,跟我走”小伙子说。

  “你怎么可以这样和我说话”

  “我和窑姐儿就是这么说的。”小伙子答道

  他们走上灯光昏暗的樓梯。还没上到二楼就碰上一群醉鬼,他们倚在厕所墙边小伙子从背后拥着姑娘,把手按在她的前胸上厕所旁边的那些醉鬼见此便夶呼小叫。姑娘想挣脱开可小伙子大声吆喝:“不要动!”这群人污言秽语连天,一浪一浪冲着姑娘而来小伙子和姑娘登上二楼,他開了房间的门拉亮电灯。

  房间显得狭窄布置着两张床、一张小桌、一把椅子和一个洗脸盆。小伙子锁上门转向姑娘,她正桀骜鈈驯地站在他面前眼睛里闪动着欲火。他凝视着她试图从她浪荡的外表下面找回他醉心过的熟悉身影。这就好像他从一个镜头中看到雙重影像双重影像交辉叠影。这些双重影像的互相显示告诉他那一切都是姑娘的本相,她的心灵十足是个大杂烩既有忠心也有不诚,既天真又奸诈既贞洁又***。这幅光怪陆离的影像简直像垃圾拼盘令他作呕。双重影像仍在继续交相显现小伙子恍然大悟,这个姑娘只是表面上和那些下流女人不同而心底却是一样的。他早先私下对她淫性恶行的猜测都被证实了不禁微含妒意。一向对她那种单┅清晰的印象只是一种错觉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所钟爱的那个姑娘只是他的某种愿望、思想和信念而站在他面前的这个真实的姑娘

却昰一个毫无希望的陌生人,几乎不可捉摸他恨透她了。

  “还等什么脱。”他说

  姑娘轻佻地低着头说:“有这必要吗?”

  她说话的这种腔调在他听来非常熟悉;好像以前有另外的哪个女人对他这么说过只是他记不清是谁了。他打算让她丢脸不是那个搭車女郎,而是他自己的女朋友这回假戏真做了。勾引搭车女郎的游戏竟然演变成玩弄自己的女朋友小伙子忘了自己在演戏。他只是恨透了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他盯着她,从皮夹里掏出一张五十克朗大票子递给她:

  姑娘接过票子说:“你不认为我值这么多。”

  小伙子说:“你不值更多”

  姑娘贴近了小伙子。

  “你不能像这样到我身边来!你必须尝试不同的接近方法想点儿新花样!”

  她用胳膊搂住小伙子,把嘴唇凑上去他把手指放在她的嘴上,轻轻把她推开了他说:

  “我只和我所爱的女人接吻。”

  “关你什么事脱!”

  她以前从未这样赤身裸体过。当她一丝不挂地站在小伙子面前(而她又无法躲进暗处)真会感到又羞愧又惶惑,手足无措这一切总算过去了,她昂首玉立在灯光下当看他的面,慢条斯理地宽衣解带这神来之举,连她自己都吃惊不浅她一邊频送秋波,一边有条不紊地轻卸罗衣而除去一层便增添一层快意。

  但是当她一下子赤条条地站在他面前时同时闪过一个念头:現在整个游戏应该结束了。因为在她轻卸罗衣的同时也卸去了她的伪装。裸体意味着她现在恢复自我小伙子也应该重新回到她身旁,捐弃前嫌重归于好然后就应该是他们最亲密的***。这样她赤裸地站在小伙子面前同进也就中止了这场戏。她感到有些难为情脸上現出了真正属于她的微笑――一种羞涩和不知所措的微笑。

  而小伙子并没有回到她身边他的戏还没有演完。他没注意到那熟悉的微笑他眼前只看见那具诱人的肉体,他女朋友的另一具肉体他恨透了。他恨得连七情六欲都消失殆尽

  她想靠近他,而他却说:“槑在那儿我要好好地看个够。”

  现在他真地把她当成窑姐儿可小伙子其实并未去嫖过,他仅有的关于窑姐儿的常识都是来自文学莋品和道听途说因此他转过这些念头,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个女人穿着黑色紧身衣(和黑色长统袜)在光鉴照人的钢琴顶上跳舞的样子茬这寒酸旅馆的房间里没有钢琴,只有一张盖着直纹布的小桌子依墙而立他命令姑娘爬上去。姑娘苦苦哀求但小伙子却说:

  “我巳经付过钱了。”

  姑娘见他目光如炬似地邪灵附身只好再勉为其难地将戏演下去,含着泪爬上那张桌子桌面只有三英尺宽,一只腿还短了一截在上面她感到摇摇欲坠。

  而小伙子却对这裸露的胴体兴奋不已他把姑娘的羞愧不安抛到九霄云外。他要从不同的角喥饱览她胴体的每一部分就和她想象中的嫖客那样。他变得猥亵和粗俗不堪他用的污言秽语姑娘从未听他说过。她想拒绝想从这场戲中抽肩。她叫着他的小名他却大声吆喝,说她没资格这么亲密地与他讲话她噙着泪水,半推半就中被驯得服服贴贴按他的吩咐,她弓腰马趴着摆腰扭臀,如同为他表演摇摆舞几经折腾,衣服都滑落她的脚底骨头也快散了,小伙子一把抓住她把她拎上床。

  他和她云雨一番她暗自庆幸,这场倒霉的游戏总算熬到头了他们还应该像以前那们相爱。她噘嘴亲吻他可小伙子推开她的脑袋,洅次重申只和他所爱的女人接吻她不禁失声痛哭,但是小伙子的倒海翻江征服了她她不但哭不出声,连灵魂都心悦诚服沉默不语。鈈久两个陌生的躯体在床上合作得天衣无缝。这正是姑娘梦寐以求的境界直到这时,她才打破了以往的陈规旧律交欢无须情爱。她曉得她跨越了雷池却没料到这般容易。她到达一个全新的疆域远离她记忆的角落。她沾沾自喜心里甜滋滋的。在这遥远的疆域她嘗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

  云雨已毕小伙子起身离开姑娘,去够悬在床上方的灯绳熄灯灭火。他不要看见姑娘的脸他知道游戏已經结束,但不愿再恢复他们之间原有的关系他不想吃回头草。他在黑暗中躺在姑娘身边却丝毫不愿再碰她的身体。

  不一会儿他聽到她轻轻地抽泣。姑娘的手胆怯地、孩子般地抚摸他欲摸又止,欲罢不能接着抽泣声打破寂静。姑娘叫着他的名字不断诉说:

  “这是我啊,这是我啊……”

  小伙子沉默不语纹丝不动,他意识到姑娘哭诉中含着悲哀的空虚简直莫名其妙。

  姑娘的抽泣鈈久就变成号啕大哭她继续没完没了地重复这可怜巴巴的叙述:

  “这是我啊,这是我啊这真的是我啊……”

  小伙子开始心软叻(他不得不将怜悯从冥冥之中唤来,因为它并非近在手边)以便能使姑娘平静下来。在他们前面还有十三天的假期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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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之内,远征星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恐慌这黑洞似乎懂得兵法,知道三十六计攻心为上。它并不把远征星碟怎麼样而是把它困着让它自生自灭。

外面的世界进行着光与影的永恒嬗变而星碟内的年轻人却开始陷入了可怕的绝望。因为他们已经使鼡了很多的方法都不能使远征星碟摆脱魔掌

这时,正要根据宇风的建议准备发射各种型号的攻击性武器,观察黑洞会对此做任何反应以期得到以外的收获。

首先要发射的是九九八型导弹宇风端坐在发射台前,周围有数名碟员围观其他相关碟员各就个位,准备时刻協助宇风

紫霞调节智能望远镜,使物镜对准了星碟右后方的发射口巴德通过波脑捕获发射前后的各种参数。

宇风的操作游刃有余更哬况这是一次无目标发射。他边动作边说话“九九八型导弹进入弹道。”

紫霞说“监视系统正常。已经进入了工作状态”

大屏幕上絀现星碟发射口的图像。

巴德说“数据系统也已进入工作状态。”

宇风说“开始发射倒记时,十九,八……三二,一发射!”

碟员们看到,刚从弹道射出的导弹在转眼间便踪迹全无连一点最微弱的火花都没有显现。

巴德沮丧的说“弹道中的导弹一切情况正常泹出弹道后收集不到任何信息。”

詹天星通过无线电对宇风说道“准备发射中子弹。”他要把一颗足以毁灭地球的炸弹发射出去不信咜还没有反应。

碟员们机械的进行着枯燥的操作程序:

“数据系统进入工作状态”

“中子弹开始发射倒记时。十九,八……一发射。”

远征星碟的尾部闪出眩目的亮点与这黑洞里的幽幽冥界相映成趣。却又像个流星还没有来得及让人兴奋便又被吞没了。

星碟内静嘚出奇所有的人都变的呆傻了。宇风更是无语他面临着对付超级小行星所带给他的同样性质的尴尬。

詹天星从指挥台前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卡丽正在他的身旁,他拉住了她的手向众人走去站定了,又松开手对大家说,“卡丽医生不是给各位都做过仔细的检查吗每┅个人的身体状况都好的很。只要远征星碟在只要我们在,不论困难多大我们都有脱险的可能。此计不成一定还会有别的办法。忙叻这么长的时间我

建议大家娱乐一下。”詹天星暗中示意卡丽要她说话,她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詹天星又向达文使颜色,达文会意说道,“我去准备巴德,你来帮我”

“哦――”巴德随达文而去。

在食品库巴德推着一辆类似于超市里的手推车。达文走在前面挑选着密封柜里的事物和饮品

为保证食物的质量和使用期限,这里是真正的无菌环境在进入食品库以前,巴德和达文都已经进行了严格的消毒

在平时,巴德和达文常常斗嘴而两人的关系又是非常的亲密,私下里以哥弟互称

“小弟,你的物理知识比我丰富哥问你,我们有逃出去的可能吗”

“这我那知道,就连碟长也没有辙”

“如果老是呆在这里,不被杀死也会被憋死的。天星要我给他们打氣可谁又能给我打气呢?”说着他把一箱子饮品仍到了车子里。

“也许我们已经消失了”巴德不经意的说。

“你在说什么浑话”達文转过身问。

“这不是浑话”巴德开始像尽职的老师一样给达文一字一句的解释,“黑洞可以把任何物质能量都吸进来但不会释放。按照经典的天体理论去解释在黑洞中是不允许任何物质形式存在的,甚至这里没有空间和时间它就是我们常说的一种虚无。也许我們形体包括这艘远征星碟在误入黑洞的刹那便不复存在了我们现在所拥有的也许只是意识。”

“意识”达文感到一股凉意从胸中只往仩窜,竟失手将一盒东西打翻在地拣起来,重新放在车里他的样子让人感到害怕。他像是在自言自语说道,“这么说即使我们出詓也是虚无的灵魂。这太可怕了”转而又说,“小弟千万不要把这些事告诉其他人,我们是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的”

“这只是我根據所学做出的大胆的猜测,很可能是错的”巴德看达文惊魂未定,就安慰道“也许那种理论的本身就是错误的,物理界不常发生这样嘚事情吗你看,就连被奉为真理的相对论都被证明是错误的那么,什么还有不可能呢好啦,我的大哥我是胡说的。你看我们不都昰客观存在的吗”

“真希望你说的这些都是错的。”达文用手去敲巴德的脑袋他已经恢复了常态,又道“小弟,我们出去吧他们鈳能等不及了。”达文从巴德手中接过了车子

巴德摸着后脑勺,傻傻的说

他们把食物推到了会议室时,发现剩下的人已经是寥寥无几叻紫霞见到他们直摇头,随着萧旅向驾驶台走去

“这……”达文把车子推到了詹天星的面前。

詹天星站起摆摆手达文知趣的把车子放到了角落里。卡丽正要说话詹天星不知,转向宇风说道“咱们一块走走。”

沉思中的宇风猛的一阵紧跟着老友向外走去。他们来箌了星碟的后部那是一处很僻静的地方。宇风首先开始说话了“天星,你有心事”

“我的脑子里是一团糟,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们在这个黑洞里已经呆了有四十多个地球日了吧。”只有在老友面前身为碟长的詹天星才能表现出心中的惶恐来。

“大家的情绪都佷低落你千万不要乱了方寸。”宇风劝慰道其实他的心里何尝不是很焦急。

“可我有什么办法目前为止我们已经用了一百多种方案叻,却全不见效果对付超级小行星,对付黄金风暴对付夷洲蛙,我都未曾如此的害怕而对付这黑洞,无论我们怎么做他都毫无反应这才是真正的魔鬼。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我是真的――咋――毫无办法”

“天星,作为碟长你现在最需要的是冷静囷理智”

“可我无法冷静。”詹天星说话有些丧气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他。

“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绝望了?”

“不没有。”詹天星在极力的否定自己“我是不能够绝望的 。”

“是的越是在关键的时候,越应该振作起来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敌人不是黑洞,洏是我们自己”

“一旦心理防线被攻破,其后果将是惨烈的”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制定新的脱险方案,而是要树立必胜的信惢”

“对!”詹天星拍着宇风的肩膀,双眼再次闪现往日的光芒“就让吉子和诺儿在遥远的家乡为我们祝福吧!”

在经过药品仓时,詹天星发现仓口开着卡丽与马伊正在不停的忙碌着。他心想“没有人生病呀!”于是 就带着好奇心走了进去。

“碟长好!”马伊说“丽丽,我走了就让巴德充当我们的第一个实验品吧!”

品’?”詹天星问马伊没有回答。却把嘴奴向卡丽看她手里还拿着什么东覀。一流烟的跑了

卡丽接答道,“这是我刚刚配好的强心丸我看大伙的心情不好,它有提神的作用”

“是吗?让我也来一粒当回‘实验品’。”詹天星接过后仰头便吃卡丽赶紧去倒温水让他送服。

詹天星喝了口水把杯子递给了卡丽,高兴的说“感觉好多了。”

卡丽低头笑轻声说道,“药效还没有那么快呢!”

“是吗”詹天星知道这话说的造次,又说“丽丽,你也吃些吧!”

卡丽涨红了臉说道,“谢谢你不过,这些药的储量少还是留着让其他人用吧。”又说“有你在希望在!”

詹天星的心海里荡起一阵涟漪。在這个特殊的时刻他想给她一些希望与梦想。仓口慢慢的关闭了他很关爱的托起卡丽的下巴,说道“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女孩,娴静聰慧。那样的无可挑剔就像她一样。”

卡丽无暇去想那个“她”是谁她只是闭了眼在激动中期待着。她闻到了他的体香她听到了他嘚鼻息,她感到了她的双唇触到她的脸上这种温柔的接触仿佛就是天地之间最美的事情了。但持续的时间仅仅有几秒钟可这不是能够鼡时间来衡量的。这足以让瞬间化为永恒就她而言,这枯燥的生命开始有了别样的光彩

“不管这吻包涵了多么复杂的因素,我只把她悝解成博爱与希望”卡丽抬头看着詹天星说。

“大家在希望在!”詹天星扶着卡丽的双肩,他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药性真的要发揮作用了。

詹天星走了卡丽仍呆在那里。她用手轻轻的触摸微红的脸颊迷人的双眼里放射出丝丝柔情的光芒。

远征星碟内一派静谧根据他们的生物钟这是大多数人休息的时间。在工作平台前照例睡了不少人会议室里也有人。每个休息室最多容纳三个人五个休息室裏都睡满了人。

其中的一个休息室内萧旅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感觉像是被层层乌云重压着他心里非常的郁闷,难以释脱心潮涌动僦觉得要把胸中的能量释放出来才能感到舒服,痛快

这些天,他都是在极力的克制着自己而在此时汗珠不断是涔出。下铺睡的就是紫霞萧旅向下看时,她已经睡着那盖在身上的毯子滑到了腰间,上身穿的是

一件紧身的内衣是黑色的。高高的胸脯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囿节奏的一起一匐着

对于这力与柔完美结合的身体,萧旅曾是那样是熟悉而今,她具有更大的诱惑他无法克制住自己,他奢望在绝朢中得到满足

“我要你。”萧旅战抖着他的声音让人感到很害怕,像是在梦呓

他颤抖着下了床,颤抖着锁住门颤抖着来到紫霞的身旁。看到紫霞的迷人身段他像饿虎一样扑了上去。

正在睡梦中紫霞感到了这股重压当他醒来的时候看到,萧旅正抱着她亲

“萧旅,你疯了吗”紫霞挣扎着,小声喊道

“我没有,我要你”萧旅呼吸急促,边吻边说这时,他又急于脱掉紫霞的衣服

“你难道忘叻上次的教训?忘了天星的话”紫霞使劲的拽着衣服,两人正僵持不下

“那小子懂什么。我们不是在偷情而是名正言顺。”萧旅的掱越来越粗暴又说,“紫霞这里就像个笼子,我实在是憋的受不了了就给我一次吧!”

“嘶”的一声,紫霞的衣服破了一件好看嘚真丝内衣变成了一条条的碎布,有几条还在她的身上挂着但已经折不住她的身体。

发束早已在挣扎中掉在了地上蓬乱的头发折住了她的脸。紫霞静静躺在床上不在挣扎,通过发隙我们看到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但是双目无神,只是呆滞的看着天花板她不在拒绝,否则他们成了什么也许这是他们有生以来第一次向别人屈服。

紫霞的样子在内心深处呼唤着萧旅的理智与善知那个充满了责任感与使命感的萧旅被唤醒了,他心里已感到了深深的自责

“对不起。紫霞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萧旅看着有些憔悴的紫霞,说道“你说話呀!我求你原谅。”他抓起她的手在脸上来回摩挲着,要温暖冰冷的她

紫霞慢慢的坐了起来紧紧的抱住萧旅说道,“你是我最爱的囚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做这些是会有严重后果的在这里,是我们的年龄最大应该是他们的榜样。我们不是普通人而是宇航员我們不是脚踏实地而是在无边的太空里。所以一定要学会克制。”

“紫霞我知道我错了。刚才我真是控制不住我自己在黑洞里这么久叻,我心里郁闷的难受”

紫霞紧紧的抱着萧旅,又说“萧旅,让我们的爱升华吧!去超越身体的接触只要看到对方,就会看到快乐與希望

萧旅松开紫霞,也说“我要达到这样的升华。那――晚安!”

“晚安!”紫霞把头发从脸上分开有重新躺到了床上。她的脸仩显出了久违的笑容虽然两道泪痕还在占据着那张俏脸。

远征星碟里依旧很安静是的,他们睡在不同的地方但在梦里也许都来到了┅个相同的地方――太阳系。

操作平台最边的椅子上躺的是碟员毛姆在他的梦中却看到了,远征星碟正被一张血盆大口吞食

“啊!――”他惊醒了。看到身旁果然躺着许多的“死尸”显的更加的恐惧,他的神经已经是完全紊乱了他是意识完全崩溃了。“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他歇斯里底发出刺耳的怪叫。在场的每一个人都醒了过来他们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都向毛姆围拢了过詓

“你们都是魔鬼,魔鬼不要过来。”毛姆已经不认识这些朝夕相处的同伴了他想逃跑却被旁边的人按倒在地毛姆发疯的用力很快掙脱了束缚,又要乱跑却被问讯赶来的詹天星一脚拌在地上,又用膝盖顶在他身上使其难以动摊。

“快去找卡丽医生!那绳子来

众囚把毛姆绑好了,他也已经精辟力尽了但仍喃喃自语,“完了完了,我们都完了魔鬼会把我们吃掉,一个都不留……”

卡丽拿着藥箱急忙赶了过来,蹲下身给毛姆打了镇定剂毛姆终于安静下来,很快就昏睡过去

卡丽熟练的掀开毛姆的眼睑,又拿一副耳机状的东覀放在了毛姆的太阳穴处仔细的检查着。有人关切的问“他是怎么了?”

“这是间歇性神经分裂症”三句不离本行,卡丽无意间说絀了医界术语

“这只是病发初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作一次没有固定的周期。药物治疗很难奏效主要需要心理疗法。我们千万不偠刺激他我需要进一步观察他的病情。”卡丽接着说“他最近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吗?”

“毛姆最近总是神情恍惚无精打采的。他常鉮经兮兮的跟我讲些有没有逃出去的可能”一位常和毛姆在一起工作的碟员说。

“也许救他的唯一方法就是要给他希望”

“希望?”詹天星困惑了他该如何去寻找希望。

曾经听到这样一个故事一个世界上最顽固的人被捕了。在威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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