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宜昌《北极光下的幽灵》(完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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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7 发表于 2010-10-13 10:04
十九 美国在反击
夏天是佛罗里达的节日。
佛罗里达半岛像一条牛舌,插入蓝莹莹的墨西哥湾中。北回归线的赤日灼烤着它金色的沙岸,绿油油的棕榈树和橄榄树构成防风的长城。一到夏天,十分之一的美国人就乘火车、汽车、飞机赶到迈阿密,在浪花、阳光、棕榈树荫和酒吧间里消磨一个假期。
迈阿密大街上有栋法国式的白色建筑物。两名海军陆战队队员手执M-1步***检查行人。楼梯两侧挂着杜威、马汉等海军将领的褪色油画肖像。在三楼一间宽敞、华贵的办公室里,一位海军上将和一位海军少将在正儿八经地谈话。
你不觉得这里的棕榈海滩比光秃秃的冰岛海岸更富有诗意吗?上将问。
那里的火山和硫黄温泉也很有趣。少将回答。
听说那里的人们对你们很冷淡,是吗?
军人只管打仗,社交是政治家的事。
考夫曼少将,你对你的新职务有什么想法?美国海军上将约翰·胡佛对刚刚上任的墨西哥湾海疆区司令官詹姆斯·考夫曼停止了寒暄,开始直接提问题。胡佛是美国南方海域司令官。他对考夫曼的任命非常满意。他把一包弗吉尼亚名牌卷烟放在绿绒布桌面的玻璃板上,口气温和地请少将吸。
胡佛上将,我为这一职务感到荣幸。从各方面的情况来判断,邓尼茨已经把潜艇战重心移到美国东海岸。我在冰岛的麻烦大大减轻了。考夫曼是第一批进驻冰岛的美国海军军人。他指挥了包括莫顿中校在内的美国海军护航作战行动,战绩显赫。他已经和德国潜艇打了一年交道,是海军中反潜经验最丰富的将军。
是啊。胡佛苦笑了一下,给考夫曼点上了烟,自己也抽了一支。
你那里轻松了,我这里严重了。你把潜艇像赶小鸡一样地赶到我这里来。你看这张海图吧。海军上将把一张特制的海图递到考夫曼跟前。53岁的俄亥俄人睁大眼睛,盯着密密麻麻的沉船标志。
邓尼茨很狡猾,他总是在我们防御的薄弱环节上下口,以最小的损失击沉最大的吨位。现在轮到墨西哥湾和加勒比海了。少将,你已经对德国潜艇很熟悉了,你说,我们要采取什么措施呢?
让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吧。考夫曼没有轻易发表意见。他属于那种富于知识分子味的将军。他的知识让人信服,履历表让人羡慕。21岁进入安纳波利斯海军学院。参加过第一次世界大战并且在巴内号驱逐舰上当舰长,早领教过威廉时代的提尔匹茨海军。战后,他以丰富的知识在海军工程部供职,到过巴西,当过海军学校教官。他干过门菲斯号轻巡洋舰的舰长,任过马尔岛海军造船厂经理,最后的职务是冰岛海军作战基地司令。珍珠港事件前一个月,拿到了海军少将军衔,那个位子本来早该给他。
好!那就先到处看看吧。不过我告诉你,人们叫你雷哲·考夫曼,把你当成潜艇的克星。而时间实在不多呀!每天都有几艘船在这一带被打沉。他指着海图上的标志,不假思考地数着。
你看!密西西比河口新奥尔良,快成了轮船的墓地了。'本杰明·布鲁斯特'号、'约翰·阿奇博尔德'号、'谢黑雷札德'号、'哈姆雷特'号、'哈劳'号、' 贝阿德'号、'安大略'号……迈阿密海滩也好不了多少,'布希格兰'号、'拉帕兹'号、'安塔塔'号、'欧希丹'号……古巴海区也一样,尤卡坦半岛也一样。我们再不采取行动,墨西哥湾都快成了赫尔果兰湾,加勒比海也成了波罗的海--德国的内湖了!
胡佛望着窗外金色的迈阿密海滩,白色的浪花间,海燕在纵情翱翔,沙滩上插满了阳伞。在7月的避暑季节里,佛罗里达州照旧热闹非凡,尽管大西洋彼岸硝烟弥漫,而且海滩外几百米处,就有德国潜艇的潜望镜划开人字形水波。
我们必须制止德国潜艇的嚣张活动!
胡佛上将修长的手伸向空中,仿佛在抓住看不见的德国U型艇[1]。他的语调响亮而坚定,深深地感染了考夫曼。
上将,根据我的经验,对付潜艇最有效的方法是飞机。
他又补充了一句,是飞机和水面舰艇的配合。
我尽量来满足你,考夫曼少将。我这里有几架卡塔利纳水上飞机,还有一个中队B-25,泛美航空公司也答应租借几架民航机。当然,陆军的B-18轰炸机是你最需要的,它上面装有搜索海面的雷达。
谢谢你,胡佛上将。
天空骤变,乌云像野马一样在海滩上空狂奔。风卷着镶了白边的大浪向滨海沙滩冲来,一条紫色的闪电火舌打击在海面上,不久传来隆隆的雷声。海滩上洗海水浴的男男女女慌不迭地奔向有塑胶瓦的凉棚。他们光怪陆离的彩色游泳衣,在茫茫的雨丝中像一些抽动的热带毒蛇。
加勒比海疆区和墨西哥湾海疆区的气候真是说变就变呀。少将意味深长地说。
是的。低纬度热带气旋对这里影响很大。夏天加勒比海上空东风狂暴,在百慕大群岛和得克萨斯草原地带有两个弱高压都会在海湾区发生作用,还不算热带台风。胡佛对自己防区的天气倒很熟悉。
海军少将考夫曼深有所悟:将军,你是否能给我派一个气象老手来,要博士学位的,我的航空队和水面舰艇都很需要他。
我试试。胡佛拿起一只白色的专线***接通了佛罗里达州中心气象台。他在***中和一个什么人唠叨了半天,最后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毫无办法,他们那里全是雏鸡,没有一个老手。天哪,难道为游客们预报天气光凭几个小伙子就够了吗?台长说他们的专家都派到中太平洋的海岛和澳大利亚去了,听说我们要在那里发动一次陆海空联合行动。他悄声地对考夫曼说:尼米兹上将的陆战一师将在瓜达尔卡纳尔登陆,我们要把日本人打得灵魂出窍。他们在这半年中走得太远,我们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珊瑚海战中由于气象保证不好,我们损失了'列克斯夫人'[2]。中途岛海战虽然胜利了,如果不是友永大尉的飞机躲在雨云后面对'约克城'号母舰发动最后一次打击,我们本来可以打个四比零,拿大奖。
那你给我谁呢?
啊--啊--胡佛拖长声调,竭力在记忆中寻找什么人。
考夫曼少将又点燃一支烟。他静静地等着,看着窗外的狂风骤雨,海滩一片白茫茫,拥挤的游客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一个闪电劈下来,映亮了大海中一艘轮船的侧影。它傻头呆脑地缓慢移动,少将脑子里闪过念头:要是这时候有艘潜艇来给它……
好像要证明他的思路似的,大海中腾起巨大的水柱,一下子把船掀到浪尖上。强烈的爆音即便在大雨中也听得清清楚楚。考夫曼根据水柱和声音,辨认出是轮船触发了***。
轮船起了大火。火舌从底舱卷上来,漫过甲板、上层建筑,直冲上桅杆,点燃了五颜六色的万国旗。透过雨帘,隐约看到水手纷纷弃船跳海,一艘蓝白相间的海岸警卫艇鸣着汽笛穿过雨幕去救人。海军少将知道一艘VIIC型的德国潜艇能运载26到39枚***,所以这一带海中依然潜伏着危险。
得派一艘扫雷艇去这一带海滨走走。考夫曼告诉胡佛。胡佛好像没有听见,突然叫出声来。
怎么没能想起他来呢,真该死。都被几艘德国破军舰搅昏了头。有这样一个人,他岂止是老手,又是有名的气象学家呢!我的许多气象知识就是从他那里学来的。海军上将猛然醒悟。
雅克·巴斯比先生,在西半球所能找到的最好的气象学家。
是那个侨居我国的瑞典人吗?
就是那个到处流浪的犹太学者。胡佛又补充道,不过,他是不能受雇的,要他自己愿意。
我试试看。没有一个犹太人不憎恨希特勒的。纳粹分子在奥斯威辛、拉文斯堡、达豪和布亨瓦尔德把他们折磨惨了。美国海军会给他一把复仇的剑的。
好!祝你成功。这年头,什么都变了。就在一年前,你把气象学家丢在垃圾箱也没人捡,现在你就是用一打好莱坞明星、一船拳击大王和最棒的橄榄球冠军队去换也换不来。
杰里·克拉克上士是B-18型轰炸机上的雷达手。他是个黑人,家住在肯塔基州的一个小镇子上。由于他是第十个孩子,爹妈从来顾不上他。在大萧条的年代中,他沿城沿州乞讨,和饿狗争一口食。多亏罗斯福总统[3]的伟大计划救了他,以后就在田纳西河流域管理处当一名电工。他头脑清楚,遇事肯钻,业务上顶呱呱。 1940年议会通过征兵法案,他就来到陆军的航空队里。
B-18是一种巡逻轰炸机,它的两个中队分别驻在迈阿密和西帕姆贝奇。英国在不列颠之战中证明他们有第一流的雷达,磁控管的研制成功保护了英国免遭敌人蹂躏。英国科学家不断改进雷达技术,终于可以把笨重的雷达装在飞机上对德国本土实施夜间盲目轰炸。这种地形搜索雷达能够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个罐头铁盒。机载雷达成了反潜战中最有力的武器。飞机可以凭借它有效地巡逻成千平方公里的海区,在阴云迷雾中找到上浮换气的潜艇,然后毫不客气地给它一顿深水炸弹。 B-18就是盟国的反潜轰炸机之一。
克拉克上士的玛丽娅号轰炸机刚刚升空不久,报务员就收到海根号侦察汽艇的无线电报。报务员报告领航主任:在古巴岛以北的老巴哈马海峡区发现一艘德国潜艇,后来又去向不明,具体地点在北纬22度和西经77度30分处。
玛丽娅号吼叫着向古巴海岸扑去。天气预报准极了,晴天少云,云层底部高3000米。蔚蓝的加勒比海面上只有微风吹起的阵阵涟漪。巴哈马群岛的一串串白色珊瑚礁盘宛如绽开的百合花,镶缀在碧色澄澄的大海中。
根据海根号自己的导航,B-18找到了海根号这艘小艇。它遭到潜艇攻击,舵被鱼雷打坏,只得在海中打转。玛丽娅号向它摇翼致意,水手们高举双臂,作出表示胜利的V字型。
德国潜艇即便开足全速,也不会跑得太远。玛丽娅号就在附近盘旋,企图找到潜艇。可是碧海茫茫,一无所获。
下午,被日光晒热的海面上堆起了雨云,雨层云渐渐变成积雨云。黑色的云山间跳跃着闪电的锯齿状光鞭,天电迫使克拉克的荧光屏上亮起不规则的耀斑。
云缝合拢,B-18在乌云间冒险飞行。能见度200米,高度600米。天空黑沉沉的,仿佛到了夜间,只是没有星星和月亮。
四小时过去了,什么也没找到。干反潜巡逻机这一行是很苦的差事。长时间的精神集中使人疲劳和恶心,有时会呕吐。不像战斗机飞行员那么痛痛快快地打一阵机***,也不像轰炸机飞行员那样麻利地把炸弹一丢就完事。通常一次任务飞行一无所获,出的力气比干一周码头工人还多。正当克拉克一边打盹一边想着基地旁边小酒吧间一个黑人女招待的大腿时,荧光屏上跳过了一个极小的尖锋脉冲。它是那样微弱和不情愿,以至于除克拉克这样的老兵外,谁也不会在意。他顺手把一块口香糖丢到嘴里。
黑人上士紧张起来,他调整了几个旋钮,尖脉冲变得清晰起来。好家伙,这还是克拉克有生以来第一次从雷达屏上发现敌人的真潜艇。他往常和基韦斯特反潜学校那些做靶子的潜艇打交道,发现它们要比发现真潜艇容易多了。
玛丽娅号轰炸机成45度角冲向海面,在200米高度上穿过云底。啊!一艘德国潜艇大摇大摆地浮在水面上。克拉克从机窗看它,连白色的海军编号U-157 都很刺眼。几个穿帆布防水服的德国水兵正在指挥塔上伸懒腰,看见呼啸而下的美国轰炸机慌得手忙脚乱,克拉克发现其中一个水兵长着难看的雀斑。
一排炸弹丢下去,潜艇的指挥塔四周升起水柱。从空中看去,像是小孩子打玩具潜艇激起的水花,不像是对付一只凶恶的狼。B-18投弹后重新拉高,克拉克回过头,舰桥上玩偶般的小人已经不见了。
玛丽娅号又飞回来,潜艇已经消失,原来的地方留下一个圆圆的漩涡。U-157号下潜很快,甚至栏杆上搭着的一件海魂衫也忘了收,在下潜漩涡中慢悠悠地打转。克拉克瞄准海魂衫丢下四枚深水炸弹。他心里也没有把握能不能击中潜艇。他脑子里总响着反潜飞行训练手册上的一句话:VII型潜艇下潜时间只有30 秒钟。30秒,能炸毁它吗?
燃油警告红灯亮了,玛丽娅号必须尽快返回它在迈阿密的机场。克拉克上士又盯了一眼那件海魂衫,叹了一口气。报务员把U-157的位置报告给基地,开始返航。半小时后,克拉克发现一架民航标志的飞机向潜艇地点飞去。他知道这是泛美航空公司的道格拉斯型飞机,它去接力继续侦察U-157。玛丽娅号轰炸机友好地摇摇机翼,钻入浓密的云层。克拉克丧气地吐出嚼烂的口香糖。
云层下,由基韦斯特反潜训练学校士官生和军舰组成的反潜特混舰队正驶向作战海域。一个猎潜艇群杀向尼古拉斯海峡,另一个开赴散塔累姆海峡。达耳格伦号驱逐舰搜索松耳特克浅滩东南角,诺阿号驱逐舰和格里尔号驱逐舰逼近老巴哈马海峡。美国海军兜了一个大网,非杀死U-157号潜艇不可。诺阿号旗舰上挂着海军少将旗。任何一个加勒比海的军官、水兵、飞行员、水手和渔民都知道,詹姆斯·劳伦斯·考夫曼少将就乘在那艘灰色的旧军舰上。他的外号叫雷哲。
U-157号是条狡猾的狼,它没想到美国海军为它一艘船会动用这么大力量。一看来势不善,就躲在古巴北海岸一处陡峭悬崖下的深水中,憋着气蹲了三天,只有晚上才敢在无星光的暗夜中透透气,打开柴油机给电量不足的铅蓄电池充电。
三天后,克拉克上士的玛丽娅号进行夜间巡逻。月光融在黑色的大海里化成细碎的银鳞,夜光虫等浮游生物在水面上发出幽幽的冷光。一艘渔船过后,留下发光的航迹。克拉克下午找了个吉普赛女人算命,那女人说他近日有福。他是相信命运的,所以今天夜里格外聚精会神。他有一种直觉,觉得U-157号潜艇和他颇有缘分。
果然,凌晨1时零5分,一艘潜艇的尖脉冲在荧光屏上闪现了。玛丽娅号又开始攻击它的冤家对头。第一排炸弹没有命中,克拉克大叫:只有30秒它就会不见了!
B-18轰炸机歪着机翼,搞了一个危险的压坡度转弯,只用了17秒钟。克拉克用雷达瞄准了潜艇,黑夜中目视轰炸完全失灵,只有凭看不见的电磁波进行战斗。
克拉克根据回波计算着距离,投弹手紧张地盯着他的嘴。仪表灯的微光映着他年青黝黑的脸。上帝!机器别出毛病吧。
偏偏雷达出了故障,脆弱的磁控管不知怎的失灵了,也许它是英国大批生产中某一个不合格的家伙,可是为什么偏偏这时候坏!
等克拉克换上新管子,潜艇早就没有了,报务员只好将U-157号的位置用高频电台报告给下面的考夫曼少将。又一次任务飞行结束了。克拉克简直想把那个该死的质量检查员抓起来揍一顿。
诺阿号、格里尔号驱逐舰赶到U-157号消失的海区,连基韦斯特学校的校长也亲自赶来。上了点年纪的爱德华兹海军上校接过他学员的耳机,亲自***U-157潜艇的信号。
网慢慢地收紧。格里尔号和诺阿号交错进行方块搜索。爱德华兹把一副***耳机递给自己的学生,边听边教地给他以指导。
我过去是怎样教给你们的……你们都在加利福尼亚大学受过心理学训练……你们的音乐测验总是良好……喏,这是什么声音?……潜艇……不!这是一群小虾……这个呢?对!是珊瑚,加勒比海的珊瑚讨厌极了,它的回波和潜艇很像。像海图……这里有温跃层,老天,U-157号躲在这下面连我这老骨头也没办法……怎么?一头小鲸鱼钻来钻去,给你一顿炸弹我还舍不得……啊!听着……海军上校沉默了,他鹰一般的眼睛看着声呐显示屏。他闪电般地从化学记录器上算出了潜艇的距离,用铅笔飞快写了一行数字,最后站起来:舰长先生,看你的了。
锡提斯号猎潜舰舰长是爱德华兹的学生,在老师面前不免束手束脚。海军上校想轻松一下气氛。
麦考密克中尉,老校长说,别慌。还记得我教给你的几种攻潜战术吗?
是,爱德华兹上校,我记得。我对于基韦斯特攻潜法、迈阿密攻潜法、斯坦顿岛攻潜法和波士顿攻潜法都作过演习。
好,就按基韦斯特战术攻击。准备好刺猬炮和K型炮。
锡提斯号猎潜舰的舰艏劈开海浪,迅速逼近水中的潜艇。当它把深水炸弹引信调整好,准备发射时,突然从旗舰上收到信号:
马上有大风暴,攻击暂停。原地巡逻,防止潜艇逃跑。
老师和学生都遗憾地耸耸肩,下达了防备海上风暴的新命令。锡提斯号才700吨排水量,在加勒比海的风暴中是很难熬的。
风暴说来就来。浪山把猎潜艇高高掀起,又狠狠摔下。天色昏暗,涌流横击在舰舷上,使军舰摇摆不已。水兵都用绳子把自己拴住,以防从甲板滑到海里。六个钟头过去了,飓风像来时一样突然消失。愤怒的海面又平息下来,只是潜艇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克拉克上士的飞机从迈阿密赶来,经过苦苦搜寻,终于又找到U-157号潜艇的踪迹。时间是第二天中午。
天气像预报的那样--好极了。加勒比海真是喜怒无常。这阵子水平如镜,只要潜艇一露头,它的潜望镜浪尾就可以找到。诺阿号旗舰命令麦考密克中尉恢复搜索,不久,就在玛丽娅号轰炸机指示的方位上和U-157号潜艇发生了声呐接触。
麦考密克中尉在老师指点下,对潜艇投了7枚250公斤深水炸弹。舰队中其他5艘军舰也纷纷攻击,把可疑海区按方块逐块翻犁了一遍。
海水平息后,在锡提斯号攻击区中,浮出了两条裤子和一个空桶,上面写着德国制造。德国潜艇也会骗人的,他们常常抛出些小玩意后就坐沉海底,一等数天,直到反潜舰队走开后才浮起。所以考夫曼少将命令所有舰艇把可疑海区又炸了一遍。他留下一艘伪装渔船监视潜艇,就把舰队撤走了。以后这一带再也没找到潜艇。U-157号确实被锡提斯号炸沉了。尽管它没有冒出大片黏糊糊的柴油,但还是永远睡在古巴海岸外的珊瑚沙中,只有些不知疲倦的神仙鱼和海藻来和它做伴。
考夫曼将军一出马就击沉U-157号,使海湾区士气为之大振。基韦斯特学校的士官生亲自受了一场实战训练,树立了战胜潜艇的信心。这种信心的基础就是机载雷达的大面积搜索,密切的海空配合,正确的攻潜战术。而这一切用爱德华兹的话来讲就是:顽强,顽强,再顽强。
他认为这是反潜人员的基本素质。
美国人虽然一度陷入孤立主义,超然世外,但战祸一旦临头,就无所畏惧。美国的军舰和飞机经过笨拙的失败后,反潜技术有了迅速的长进。
在巴拿马运河口,德国潜艇U-159号击沉四艘商船,其中梅里马克号满载着运往中途岛的大炮和弹药。考夫曼将军调集了所有军舰封锁巴拿马运河海疆区。一架陆军飞机和两架海军飞机攻击了U-159号,但未命中。从牙买加岛的罗亚耳港、巴拿马的阿耳米朗太空军基地、洪都拉斯的卡斯提亚港、马塔哥大号水上飞机浮动基地起飞的各种侦察机、轰炸机、水上飞机,甚至庞然大物的老古董飞艇都参加了战斗行动。
终于,美国海军米莫萨号布网舰在阿耳米朗太发现了另一艘德国潜艇U-153号。潜艇向它连射五条鱼雷,都从吃水很浅的平底船下面滑过去。一架卡塔利纳水上飞机找到U-153号,用17型空投深水炸弹把它炸伤。B-18、P-39和PBY飞机组成的空中搜索群一直在海面上空巡逻,不让潜艇露头。第二天,卡逊中尉的PC-458伊夫林式飞机找到潜艇油迹,把全部17型深水炸弹都送给了它。以往,飞机和反潜舰艇为了节约,总是舍不得丢完炸弹。现在根据考夫曼指示,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情况不一样了。
接着,另一个机群按卡逊中尉指示的目标轰炸了油迹区,所有炸弹都毫不吝惜地丢完。正在这一带海面护航的兰斯塘号驱逐舰听到飞机呼叫,舰长威廉·斯姆得堡少校果断出击,15分钟后就用声呐找到了潜艇。4枚600磅的重型深水炸弹丢下去,U-153号永远沉睡在千米深的海中了。
每一次反潜战斗都要集中这么强大的力量。和潜艇击沉的巨大吨位船舶比起来,反潜力量多像是在大海捞针,劳而无功啊!但必须如此,考夫曼坚决地走下去。经过艰难的岁月后,反潜方面终于有了起色,其中的关键是飞机。如果说潜艇和商船比起来成本低而效率高,那么飞机和潜艇相比也是一样。没有飞机,反潜战根本无法进行。美国海军最初的功勋,几乎全是飞行员建立的。
从加拿大纽芬兰岛的雷斯海角起飞的威廉·提普尼少尉,驾驶YP-82中队的赫德逊式飞机执行巡逻任务。这架洛克希德公司的铁鸟发现并击沉了德国潜艇U-158号。美国海军明里暗里和纳粹潜艇作战达8个月之久,提普尼这才头一次击沉潜艇。
提普尼少尉的战友,同一中队的赫德逊飞机机械师弗朗西斯·梅森运气很好,他仅用两枚17型深水炸弹就毁掉了U-403号,于是荣获勋章并被提升为少尉。
第五十九航空队的赫德逊飞机抓到第三个猎物。哈里·凯恩少尉在北卡罗莱纳的彻里海角找到了一条鲨鱼。这条凶残的噬人鲨已经吞掉了3艘船只,其中有庞大的15000吨油轮洛克菲勒号。它就是U-701号德国潜艇。当时它正躺在戴蒙德浅滩上睡大觉,被凯恩少尉来了个开肠破肚。
如果说英国人发明的雷达挽救了英国,那么,美国人莱特兄弟发明的把帆布蒙在木头骨架上的怪鸟则拯救了他们的祖国,也拯救了盟国海运线。新的反潜战时代在晦暗的战局中熠熠放光。
[1]U-Boot,德国人称呼潜艇为U型艇。
[2]列克斯夫人:美国海军人员对列克星顿号航空母舰的称呼。
[3]参见《沙漠之狐隆美尔》第二十章,宋宜昌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
《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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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基韦斯特反潜学校
从迈阿密往南走,就是一大片丛生着灌木的沼泽地。菖蒲草和雪片似的芦苇花中,一群群水鸟在嬉戏。那里有三个别具风味的国家公园:大丝柏国家生态保护地、比斯开恩国家纪念馆和大沼泽国家公园。战争时,那里很荒凉。水鸭子、鹳、天鹅飞起来铺天盖地,池沼中鱼多得自己腐烂发臭。再往南走,就是墨西哥湾幽蓝的碧水和白色的鸥群。在半岛平滑的尖顶部,有一串珍珠般的小岛,好像造物主创造了佛罗里达半岛后遗留下的一串项链。每个小岛之间都有海堤相连,堤上有良好的柏油路。路的起点是95号国家公路尽头的迈阿密城,终点就在珍珠项链的最后一颗光艳夺人的珍珠上,这颗明珠就是基韦斯特岛--它的意思是西方拱心石。
大战中,它倒真正成了关键[1]。1940年9月,海军上将金把设在新伦敦的潜艇训练学校迁到基韦斯特岛,指令专门进行反潜战训练。此举真及时,它使美国在开战时有了大批训练有素的声呐兵和反潜军官,仅1940年它就培训了1000名官兵。没有这些人,大西洋之战是难以打赢的。
胡佛上将和考夫曼少将站立在防波堤上。海浪冲击着石堤,破碎了,又无可奈何地退回去。秋高气爽,卷云在极高的天空中懒洋洋地浮动。两位将军心情都不错,经过艰苦作战,墨西哥湾海疆区和加勒比海疆区的潜艇攻势已略见平缓,德国人再也别想打沉商船而不付出代价了。上将和少将相对一笑,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图。他们把目光转向军港。几艘驱逐舰、猎潜舰和潜艇正在演习攻击和防御,水上飞机也在进行搜索反潜训练飞行。工作已颇有起色。这时候,一架卡塔利纳式水上飞机在防波堤前着陆。它划起白色的波痕,一直开到将军们面前。
将军们在栈桥上兴致勃勃地迎接一个人。他穿着浆得笔挺的衬衣,打了一条金***上面有红斑的领带,一副绅士派头。
巴斯比先生,您辛苦了。我们感谢您。将军们和他握手。
谢谢,你们海军对我照顾得很好。原来他是那个闻名遐迩的气象学家。
为什么您要离开佛罗里达州呢?我们建议您不妨在这里吃吃香蕉、龙虾和牡蛎,再把您太太接来,待到战争结束嘛。
谢谢,我没有和海军订合同。两年前金上将就诱惑过我。气象学家笑笑。
考夫曼将军把他送到高级凯迪拉克车里,自己也坐进去。他开玩笑地说:据我们听到的谣传,阿诺德将军的空军想把您从我们这里挖走,有这回事吗?
哪里,我是搞学问的人,本来也不想在海疆区给你们帮忙。考夫曼少将,您的人格感化了我呀!您像对付潜艇一样顽强地对付我这个老头子,我有什么办法,只好投降。
考夫曼微有所感:巴斯比先生,您真打算去加利福尼亚吗?
是的,那本是我的计划,我对太平洋沿岸的气象很感兴趣。不是战争的话,我也许在中国和印度了。西太平洋副高压和青藏高原大气模型一直吸引我。唉,该死的战争。
考夫曼接着他的话:海军正在中太平洋作战,您的气象知识对那里太有用了,空军轰炸日本也用得上。
我说过,我不是军人。我也不打算乘军舰到那边去,宁可骑毛驴。
算了。先生,请原谅,军人总是在想战争的事。请原谅。
没什么,我已经介入战争了,真没办法。
基韦斯特学校的教员和学生们热烈地欢迎了瑞典出生的学者,给他表演了反潜战术,结果成绩优秀。PC型和SC型猎潜艇圆满完成攻潜任务。接下去是HF/DF 高频无线电测向,也找到了企图呼叫狼群的头狼。B-18表演用雷达发现和攻击潜艇。最后爱丁堡号飞艇慢慢地飘来,投下的花篮上坠着大标语:
欢迎巴斯比教授!
学者感动极了。他对胡佛上将说:谢谢你们,为我一个人举行这样隆重的仪式,我有点受宠若惊。难道不是有点浪费吗?
正是最大的节约。先生,您知道,您为我们立了多么大的功勋,我们这样待您,自己觉得还很寒酸。胡佛说。
巴斯比先生,一艘潜水艇击沉两艘6000吨级商船和一艘3000吨级油船,我们的损失等于42辆坦克、8门152毫米迫击炮、88门25磅轻炮、40门 2磅小炮、24辆装甲车、50辆卡车、5200吨弹药、600支步***、坦克弹药428吨、各种补给品2000吨和1000桶盛满的汽油。考夫曼以军人的准确作了解释。
胡佛又说:为了消灭上述武器,仅仅是从空袭轰炸的角度,就要3000有效架次的飞机空袭。如果从地面战争的角度,需要一个步兵师打一次成功的战役,而潜艇只要一条鱼雷。您的贡献就这么大。
弗朗西斯·培根说:知识就是力量。真一点儿也不假。巴斯比先生,我一直嫉妒您的大脑。考夫曼半真半假地插话。
没有你们,没有这些勇敢的军官和士兵,没有他们在大洋上日日夜夜的巡逻作战,光有一颗脑袋有什么用?巴斯比摸摸自己的头。
宴会开始了。一个值星军官报告。
盛大的宴会在餐厅举行。美国海军东南区的全部名将都云集一堂,为气象学家祝酒,碰杯之声不绝于耳。军乐队奏着《风流寡妇圆舞曲》的乐章,军人们和专门请来的女士们开始跳舞。
一位挂满勋章的海军中校来到巴斯比先生跟前,举杯之后问:请问巴斯比先生,您不认为海疆区的气象有点什么古怪的东西吗?
不少人惊奇地停下来,看着中校和学者,以为中校至少是似醉非醉。
有的。巴斯比认真回答。
那是什么呢?
百慕大三角。我一直搞不清楚这个三角区。依我看,我们的商船在那里的损失不单是由于潜艇,否则为什么飞机也掉进去,连影也找不到?
我正需要这个回答。中校满意地点头离去。
还是谈和战争有关的事吧。您瞧,巴斯比先生,我又来了。考夫曼少将跳了一圈探戈舞,走到犹太人跟前。
巴斯比先生说:噢,说到战争,我倒有一件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
巴斯比先生警觉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人们都在喝酒、抽烟和跳舞。
考夫曼将军,请您转告胡佛将军和海军司令金,从今天起,必须全部更换美国东海岸的气象密码。我觉得有一个人起码也和我一样了解美国滨海区天气。不用说,他在敌人那边。上帝!如果不是说他的水平比我高的话,可真见鬼了,怎么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
巴斯比先生接着又斩钉截铁地说:立刻更换密码,这是我唯一的忠告。
灯光烛火昏昏蒙蒙,只有气象学家的眼睛发出智慧和勇毅的光芒。
[1] Key West,基韦斯特有西方关键之意。
这是一个拥有强大魔法与霸道斗气的大陆,在这片大陆上有各种修习魔法或斗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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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7 发表于 2010-10-13 10:04
二十一 怎么不早说呀!
安德森和埃玛尔结婚了。
婚礼一半是基督教式的,一半是爱斯基摩式的。村里有个很小的教堂,大约是考尔德威探险队在岛上越冬时留下来的。新郎和新娘没有传统的欧洲式打扮。安德森临时找了几件亚麻布衣服套在皮内衣的外面。埃玛尔也没有披婚纱,耳朵上坠着些廉价玻璃珠。本来指望会有什么船代替不列颠尼亚号恢复商业航运,大概战事吃紧,一艘船也没来,于是许多该置买的结婚物品都只好从简了。
克鲁克斯不知从哪里找了本发黄的《圣经》,由于年代久远,还蒙着羊皮纸封面。东岸巡逻队长是个业余神职人员,他按婚礼的老一套程序分别向新娘和新郎祝福过之后,宴会和舞蹈就开始了。
爱斯基摩人生性乐天愉快,这些蒙古种民族的后裔们敢于藐视人类的欲望,在严酷的北极圈中寻求自己的生活。他们忍受寒冷、饥饿、寂寞和命运的不测,该有多么乐观的胸襟!姑娘们早就从不列颠尼亚号的水手们那里学来各种舞蹈,探戈舞和肯肯舞都跳得很在行。她们银铃般的笑声飘荡到冷澈的极夜中,显示了生命和自然搏斗的顽强力量。
埃玛尔衣服上绣满各种花卉,非常美丽,她的皮裤外面也套了一条花裙。她先和怀特跳了一圈舞,然后和村里的小伙子们轮着跳。整个村子男女老幼共50余人都来了。不少人在皮帐篷外探头探脑。最后大家干脆把油盆放到皮帐篷外,在繁星下的冰上跳起舞来。每个姑娘头上都戴了一个由彩色玻璃珠镶成的圈环,为这个光闪闪的宝石环,她们向贸易商人交出了珍贵的银狐皮。北美和加拿大的一些商人奸猾极了,有时为这不值钱的小玩意竟索要五张狐皮的高价。
几个老人敲着铜盆给大家伴奏。他们敲得没有节奏也没有音乐感,但大家都乐呵呵的。不少人甜酒喝多了,摇晃着脑袋和屁股。一个老人流着泪,大概想起了自己的青年时代和自己的婚姻。在部落中,老年人失去了打猎的能力,要靠别人来养活,常常吃不饱。婚礼上,他们可以随意吃喝,但他们最喜欢的是酒、巧克力糖、方糖和美国饼干。
从高处看去,在广漠的极地冰原上,在灿烂的星空下,许多身穿皮衣的原始小人们进行自己粗陋的玩乐,他们仿佛不是属于那种拥有飞机、无线电、化学工厂、霓虹灯和豪华沙龙的人类,而是一群极乐世界的小仙。他们的纯朴、善良、天真和诚实,使他们超脱了贪欲、***、金钱、权势和利禄的尘世,升到了虚缈的天国。
北极光悠然一亮,游动在深不可测的苍穹里。它像高空中淡绿色的雨纱,倾泻在蓝色的冰原上;它像仙女抽舞着披纱;它像神龙扭动着粼光四射的长躯,为参加婚礼的小仙们助兴,愿他们多子多孙,吉祥如意。
舞会很晚才散。安德森和埃玛尔疲倦地回到新房--一顶上好的皮帐篷。他们都非常兴奋,坐在床上还说个不休。
安德森,你的舞跳得好极了。我过去怎么没发现?
埃玛尔,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像个欧洲的女王。
女王是什么?她是最漂亮的女人吗?
是的,她是最漂亮的女人。安德森凭书本中想象的女王来向妻子解释。
她不但美丽,而且富有。有许多的财产,啊,她有金子、银子、珠宝、宫殿。
她也有很多狐皮、狼皮、熊皮和鹿皮吗?
啊,当然有,很多很多。她还有侍者,男仆,马车……男人们见她总要鞠躬,女人们见她必须行礼。
我可不想当这种女王,多难受。安德森,你的爱斯基摩语怎么说得这样好?是跟爸爸学的吗?
不,我住的斯科尔斯比镇上有很多爱斯基摩人,我从小和他们在一起。
埃玛尔勾住安德森的脖子,使劲亲着他,把他搞得迷迷糊糊:安德森,我快乐极了。你到底娶了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真想变成一只鹿,跑过冰原到斯科尔斯比镇去找你,我用舌头舔你,用脸贴你,一辈子和你在一起。
现在不是就在一起了吗?埃玛尔,我真喜欢你。小时候我来这里,一看就把你爱上了。
是吗?安德森……安德森……
两个热恋的情人脱了皮衣,搂抱着进入梦乡,他们的脸紧紧贴在一起,都呈现着幸福而甜蜜的表情。皮帐篷外,幻影般的北极光依然在闪烁……
过了很久,他们醒来,又亲热了一阵。埃玛尔问:安德森,我的丈夫,过几天你还要出发吗?
安德森点点头:是,要出发。'冰山史密斯'中校又给我们下达了巡逻任务。
埃玛尔伤心地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冬天老要出去呢?连白熊也蹲在窝里睡觉啦,它害怕大风暴。
安德森亲了埃玛尔一下:要去搜索一个德国人的什么气象台,它很坏。它发出一种看不见的咒语。因为它的咒语,许多船在海上沉没了,人死了,货也完了。'不列颠尼亚'号就是被它咒沉的。它坏极了。
埃玛尔天真地问:那个什么气……象……台是恶鬼吗?
是恶鬼,比恶鬼还坏。
那它在哪里呢?
就是找不到。三个冬天了,我们一直在找它,它一直躲着我们。格陵兰太大了,我们的人太少。
那它是个什么样的东西呢?
我也说不清,反正有一根高高的竿子和两个白色的箱子。
……埃玛尔沉默了。她想象不出那个叫气象台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她说:
那些德国人是什么样子呢?
和我们一样。
他们的国家在哪里?
很远很远,和我们丹麦靠得很近。
那里也像我们这儿一样满地都是冰雪吗?
不!那里绿树成荫,开着鲜花,树上有好吃的苹果。
那他们一定很怕冷了。埃玛尔聪明地问,她斜依在安德森身上,感到很舒服。
有一些,好像他们穿得很单薄。
那他们来格陵兰一定要住在暖和的地方了?
格陵兰没有哪里暖和,到处都是冰堆。
有,有暖和的地方!埃玛尔自信地说,她的眼睛狡猾地一闪一闪。
别骗我,埃玛尔。安德森没有当回事。
为什么我要骗你呢。就是有嘛!我爸爸小时候告诉我,格陵兰岛上有许多温泉。
是,温泉。在萨姆森地就有一个,爸爸前几年带我去过那里,那里的水可热啦。
萨姆森地?温泉?难道那里会有德国人?
安德森自言自语地说着,脑海里浮现了香农岛和国王威廉地的地形,也有库恩岛和大詹姆斯峡湾。他猛然醒悟,惊叫道:可能在那里,可能在那里!
猎人跳起来,急急穿上皮衣,带上***。
你到哪里去?
找克鲁克斯去!
现在就去吗?
现在!安德森回过头来,看了一眼他可爱的新娘,埃玛尔,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们找它找了三年。
埃玛尔天真地说:你怎么知道德国气象台就在那里呢?再说,你从来也没对我讲过这么多。
谢谢你,埃玛尔。如果能在温泉那里找到德国人,该多好!太感谢你了。
安德森,看看我。衣服穿好,快去吧!记住,别光顾巡逻忘记了你的老婆。
《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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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7 发表于 2010-10-13 10:05
二十二 新任海军司令的电报
阿道夫·希特勒穿过灯火辉煌的大厅、过廊和向他致敬的将军,怒气冲冲地步入海军部会议厅。他向海军高级将领们行了一个纳粹式的敬礼后,坐下来听雷德尔汇报。
埃利希·雷德尔元帅老了。这位年事已高的海军军人用他颤巍巍的声音向元首汇报关于北方的战事。
1942 年12月22日,英国新编JW51B护航队驶离冰岛港口赫瓦尔菲奥德。该护航队编有14艘商船和12艘驱逐舰、3艘轻巡洋舰。24日,我方侦察机发现了 JW51B船队。雷德尔很怕希特勒。他是个孤僻的人,有事总是自己处理,往往不向希特勒报告,他忍受不了元首长时间的咆哮和外行的指教。
12 月30日,海军派出重巡洋舰'希佩尔海军上将'号、装甲舰'卢瑟福'号和6艘驱逐舰前往拦截。雷德尔扫了旁边的空军元帅戈林一眼,他深深怨恨这个脑满肠肥的纳粹头子。戈林垄断了空军指挥权,在空袭JW51A船队时飞机损失很大,他不但不继续为海军的舰队提供空中掩护,还向希特勒告了雷德尔的状。
12月31日清晨,海军舰队在挪威北角北方150海里海面和JW51B护航队相遇。雷德尔听见希特勒不耐烦地跺着脚,越发紧张起来。
海战中,'卢瑟福'号意外地碰见英国巡洋舰'谢菲尔德'号和'牙买加'号。英舰施放烟幕,根据观测,我方击沉一艘英国驱逐舰和一艘扫海艇。我方损失一艘驱逐舰,'卢瑟福'号亦受伤。
战果呢?希特勒果然不耐烦了,冷冷地问。其实他心里很清楚。
没有,没有击沉任何一艘英国商船。
希特勒冷笑起来,他焦躁地走来走去,这是他大发脾气的先兆。
两艘重巡洋舰、6艘驱逐舰,连一艘商船也没有打沉?他讽刺说,看来我的水面舰艇上将还比不上一个潜艇上尉。你们拼命地要钱,要技术工人,要钢铁,结果呢?结果证明造出来一堆废铁。上次大战中,就是潜艇建立的功勋,水面舰艇什么也没干。时代已经证明,水面舰艇完全过时了!
雷德尔诺诺地说:是英国人护航力量太强。
难道他们在北大西洋的护航力量就弱吗?我们在美洲击沉了230万吨商船,才损失了8艘潜艇。整个1942年,潜艇击沉了1094艘商船,总吨位582万吨,我们才损失了88艘。这算什么呢,还不到12万吨。这说明水面舰艇完全过时了。
他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水面舰艇完全过时了,它们的大炮应该拆下来当要塞炮。
戈林幸灾乐祸地说:挪威海岸和法国海岸正需要这样一批要塞大炮。
希特勒目光咄咄逼人:将军先生们,德国不是海洋国家。但上帝交给我们一种有力武器,可以把第一位和第二位的海洋大国打败,这就是潜水艇。只有潜艇,才能击败英美,拯救德国。
邓尼茨将军,你的舰长们把去年叫做什么……时期?希特勒问潜艇司令。
是快乐时期,元首。邓尼茨的表情毫无变化,他心里清楚,雷德尔这个水面舰艇元帅的气数尽了,该转到他……
对,快乐时期。我想你的那些小伙子们也会给德国带来一个快乐时期。希特勒说。
但愿如此。
希特勒来了兴致,他转动着硕大的地球仪,开始冗长枯燥的演说:
俄国的朱可夫把保卢斯的第六集团军包围在斯大林格勒了。没有什么,我们没有失败。千年之后,德国人将怀着敬畏心情谈起这次战役。
这时阿谀奉承的戈林接着他的话:将来人们将会这样谈起伏尔加河上的英雄战役:你们到德国来,别忘了说一声,你们已经看到我们长眠在斯大林格勒。为了德国的光荣,我们的荣誉和我们的领袖们要求我们这样做。
希特勒激动起来:阿拉曼战役也不算什么,英国人是隆美尔将军的手下败将。只要给他坦克,他还会打回去,打到埃及,打到金字塔下。
狂妄的纳粹党头子突然盯住邓尼茨的脸:这一切,切断盟军在非洲的海上供应线,切断俄国的北极供应线,切断大西洋上的海运线,全靠你了,全靠你的潜艇舰队。潜艇是德国的希望。
戈林从旁搭话:我昨天看星相,代表德国的星宿正发着不同寻常的光,德国的前程是无限的。
雷德尔在他们的狂叫声中暂时告退了。希特勒沉醉于他屠杀俄国人和犹太人的计划中,滔滔不绝地讲着,没有注意。
元首,请接受我的辞呈。雷德尔又回来,手中拿着一份亲笔写的文件。
希特勒突然愣住,但马上恢复过来,接过了雷德尔的辞职书。
雷德尔缓慢地转过身,步履艰难地向那扇钉着金钉的包皮大门走去。平时举步可达的距离今天显得如此漫长,他仿佛为此走过了坎坷不平的一生。
回来,雷德尔元帅!希特勒冲着老水兵的背影喊道。
雷德尔元帅,你认为谁接任你的职务比较合适?
雷德尔转过身,环顾了一下在场的海军元帅和海军上将们。
元首,我想,关于我的继承人,我认为卡尔斯海军元帅和邓尼茨海军上将最合适。我曾经三次提拔邓尼茨将军,因为他屡立战功。但我想卡尔斯元帅更合适,他资历较深,在海军中深孚众望,经验也丰富。
他转过身看着邓尼茨,潜艇司令毫无表情,但内心有如击鼓。
说到邓尼茨海军上将,我想再说两句。老头子看看希特勒,元首居然颇有耐心。
邓尼茨将军也是合适的,任命他的有利之处在于突出潜艇战。但也有不利之处,就是他在海军司令的岗位上不能全力以赴地指挥潜艇战了。当然,还可以采取别的措施弥补。
他不做声了,表示无话可说了。
你可以走了,雷德尔元帅,你的辞呈我已经批准了。
就在柏林海军司令部那个夜晚之后的第三天,远在格陵兰岛的北极一号气象台,玛丽埃特少尉收到了一封密码急电,她很快译出来交给赫伯特少校。电文简短明确:
全力预报大西洋海域气象情况,配合1943年大规模潜艇攻势。战争胜负在此一举。
德国海军司令,德国海军潜艇部队司令,海军主帅
卡尔·冯·邓尼茨
啊,他真是一颗新星呀!玛丽埃特***说。
只要卖力干,谁都可以成为明星的,包括我和你。赫伯特恬淡地回答。
那么大西洋上死人和沉船就会更多了。
他们不死,我们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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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人的忍耐力总有限度
自从U-460号潜艇在格陵兰东海岸香农岛附近登陆以来,北极一号气象台已经工作了一年零九个月。它按时准确地发出风、雨、云、雾、霜雪、气温、气压、湿度和流冰海流的情况,每天三次,从未误点。每隔三天,赫伯特还根据相关法推演出北大西洋、格陵兰海、挪威海和巴伦支海的天气形势。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他准确地预报了美洲海岸的气象形势。它已经成了德国海、空军天气图上最重要的一个气象站。赫伯特少校因此被邓尼茨授予骑士十字章。他在潜艇战和空袭英国中的作用没有谁可以低估。
但是这个神话般的气象台疲倦了。赫伯特所有的部下都患上了北极病。他们情绪低落,昼夜失眠,胡子拉碴。除受斯大林格勒和北非战败消息的影响之外,没有新鲜蔬菜,没有报纸,没有树木,也没有女人--玛丽埃特简直成了少校的私产,令所有的人气愤不已--则是更直接的原因。
最可怕的是死气沉沉的寂寞。每月才能去一次温泉,没有命令不准出屋,人们快被该死的命令折磨得发疯了。
命令如此冷酷,据说是为了安全。每次只许观测人员披上白色的披风检查一下风向标和百叶箱,常常这个人还是教授自己。人们被迫遗忘了巴伐利亚的森林、美丽的莱茵河、汉堡的船坞和柏林的圆顶帝国大厦。禁闭在白色的冰雪大陆上,为了骗取冰岛和欧洲人来,这个大陆竟被红胡子埃李科叫做绿地。少校也把他们弄来了,虽说是命令,难道就没有欺骗吗?有一次机械师休曼偷偷听了几次美国电台,在对德国潜艇水兵的广播中有个叫罗伯特·诺尔登的海军中校,他告诉德国海军士兵:邓尼茨只宠爱几个王牌艇长,亲自陪他们在巴黎吃豪华的筵席,逛妓院,而一般的水兵在德国连马铃薯也啃不上。休曼心想,我宁可在德国啃马铃薯也不在这里活受罪!在这里和死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除了赫伯特,所有人的神经都到了极限。人们不顾限制,从厨子伽拉德那里找到酒充饥,从医生蒙特中尉那里找来***注射。他们终日喝得烂醉,瞪着血红的眼睛到玛丽埃特房子里说下流话。电报员有时不得不拿出手***,可是一点儿用也没有。赫伯特束手无策,他知道北极病唯一的疗法就是回到温带有人的地方去。
终于在某一天,冰屋倒塌了,虽然外面是零下30多度的北极寒夜,但酒鬼们点起柴油胡闹,把屋顶烤得只剩下薄薄一层。飓风刮来,屋顶被掀开了。不少碎纸烂布被吹上天去,衣着单薄的士兵们冻得直打哆嗦。
醉鬼们蜂拥到少校、玛丽埃特、医生的房子里去,把房子挤得满满的,他们蜷伏在所剩无几的冰屋中,一连数日,直到风暴停息。
四天后,机械师、气象员、大兵和厨子回到自己宿舍一看,已经成了一片平地。大风把所有的轻质物品都刮走了:衣服、毛毯、鸭绒被子和书。只有气象资料被赫伯特锁在一个木箱里才得以幸免。铁桶般的营地堡垒群从内部遭到毁灭,要想住人就得另起炉灶重新来。
在寒风刺骨的冬夜里,一小撮人挥动十字镐和铁锨,在铁一般坚硬的冻土上挖地基。最后,不得不动用TNT炸药,才算清好地道和屋基。
少校这次采用盖雪屋的办法,因为这种方法很快。他用军刀把压紧的雪块切成冰砖大小,像盖冰屋一样垒起来。其余人也笨手笨脚帮忙,费了一个星期,新居才算完工。
连日的户外劳动居然产生了一种意想不到的效果:得北极病的人神经也不衰弱了,觉也能睡着了,胃口也好起来。赫伯特意识到,这种现象说明,人们在长期极地生活中被囚禁在屋里已丧失常态,如果不能恢复,北极气象台势将瘫痪。
北极学者了解这件事的可怕和风险:继续把他们关下去,终有一天某人会疯掉,自杀或者把大家都打死;放他们出去走走,好奇心会使他们越走越远。他们会对这片白色的疆土着迷的,那时想劝也劝不住他们了。万一被岛上的居民发现,气象台就得完蛋。他们不是已经平安地过了一年零九个月了吗?靠他们的情报,多少轮船被送入海底,为什么偏偏自找苦吃呢?
户外旅行能治好病,这是常识,容易被发现,也很可能,敢不敢冒个险呢?
他在雪地上不知走了多久,双脚把他带到玛丽埃特的雪屋。他停下来,想了一会儿进去了。立刻,他发现油灯光下电报员的脸闪着红光。他还从未见过,禁不住亲了一口。
玛丽埃特,你气色好极了。
那是因为在雪地里干了活。
你觉得过去的生活还能够忍受吗?
从今天起,谁再阻挡我外出,我就请他把我杀了吧。我再也不蹲在屋里过那种鬼日子。
没有人拦你,你是自由的。
真的吗?舅舅。这是自从那天夜里以后她头一次叫舅舅,过去的事仿佛非常遥远。
那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我还没有能好好看看北极呢!
会看够的。问题是我一直担心出事。
你不是说东海岸几千平方公里才有一个人吗?
是的,但有人就有发现的概率。
管他呢,发现就发现吧,反正也是死。
上帝呀!我想你是不想让我们死的。出去吧,你告诉他们,要两个人一起走。你们都没在北极待过,不知道辨别方向,这样一个人会不停地兜圈子,直到筋疲力尽死掉。
人们很快都被叫来了。少校简要地讲了一下他的新命令:可以到15公里以内的地方转转,高兴的话,还可以打打猎,但要两人同行。
他以为人们会欢呼起来,可是大家沉闷无声,谁也不清楚散步和打猎是否会给大家带来生机。
春天快来了,白天将越来越长。那时候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的一切,从战场上、海洋上到我们自己。
医生走过来问:是否可以认为今天就能出去了?
是的,现在就能走,去温泉,去小河甚至去大詹姆斯峡湾都行。但一天只许去两个人,气象台要工作。
走吧,凯特尔,我什么都不想,只想开两***。该死的地方,下次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再来了。
等你回德国拿到勋章后才觉得这日子没白过。比起斯大林格勒的废墟和阿拉曼的黄沙来,这里算得上天堂了!
1943年的春天来得很迟。虽然太阳开始露出地平线,但气温依然停在零下20度,再也不肯回升。气象台的人们开始准备装具:皮衣、***弹、爬犁、狗、滑雪板和罗盘。其他东西都好办,只是狗,六只狗死了两只,剩下的也饿得皮包骨。
3月24日,气象台的第一批猎人出发去打猎,他们是玛丽埃特和厨子。他们根本不会赶爬犁,笨手笨脚,真叫人笑掉大牙。就这么走走停停,在山坡边消失了,不久就听到砰砰的***声。
他们很晚才回来,什么也没打着,但跑得满面红光。玛丽埃特的头发披散下来,变得楚楚动人。她对来接她的凯特尔上士嫣然一笑:凯特尔上士,您替我发了电报吗?
当然发了。凯特尔显出骑士风度,他早就在长期的无聊生活中,学会了发电报和密码。当然,也是为了能找个机会接近和讨好***。
外面好玩吗?
太好玩了!阳光、小山、冰冻的小河、冰川、狐狸,还有鸟。雪白的雷鸟,它的羽毛真漂亮,明天你去给我打一只来。
整个晚上,电报员和厨子都在谈论着格陵兰的土地和天空,还有雪花、冰川、生物。在别的地方平淡无奇的东西,到这里都是珍品。当然,北极那种超然世外的美景对任何人都有它特殊的魅力。赫伯特知道,再想把人们关起来已属愚不可及,反正也是死,不如死个痛快,说不定运气好呢。
第二天,凯特尔和卡林上士出去。他们平安无事,还打了两只海豹,把狗喂饱后,剩下的肉用爬犁拉回来。大家难得吃到新鲜肉,那些咸肉、冻肉和罐头早吃腻了。伽拉德为全体人员做了肉扒,大家都说比得上汉堡牛排了。
第三天,轮到少校,他邀上军医一块儿出去。出于一种职业习惯,他走得比较远,仔细考察了大詹姆斯峡湾和一个冰川。他想为气象台找个隐蔽的备用地址,防止 北极一号被发现后不好转移。很遗憾,什么也没找到。看来考尔德威小山和那个牛奶温泉倒像是上天所赐。萨姆森地高而空旷,起伏的丘陵上覆盖着厚厚的冰壳,从空中看去,清清楚楚,一览无余。只要一架B-17或者是英国的解放者式轰炸机就可以把气象台连锅端掉。
打猎很成功,说明这一带没有人迹。少校用带瞄准镜的步***打到一头麝香牛,医生打了两只雷鸟。四只狗几乎拖断脚才把大半个牛拖回基地。这天,所有的人吃到了真正美味的牛排。
一周后,人们警戒的心开始松下来。到底是格陵兰东北地区嘛,根本没有人烟,何必自坐禁闭,也许比慢性自杀还可怕。
又过了几天。大家就把那条15公里的界限丢到脑后去了。他们多少学会了一点辨认方位,胆子更大了,人人打猎都上了瘾。有时他们到香农岛方向去,杀死十几只海豹,完全是为了玩。
又轮到凯特尔和卡林了。他俩早就准备好弹药、工具,不等天亮就顶着星光出发了。等他们走到离基地很远的一个山冈上回头一看时,气象台已经隐没在淡淡的雾气里,仿佛和大地融为一体,什么也找不出来了。
凯特尔他们两人往南走,越过那个高高的山冈,前面展开了一大片辽阔的平原。平原一直延伸到南方的天边,在朝阳下冰雪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卡林和凯特尔都是很好的滑雪运动员。他们拄着雪杖,倚着小丘的山势飞快地滑行。狗队拖着雪橇跟在他们屁股后头。雪橇扬起茫茫的雪尘和冰碴,风在耳边呼呼响。他们也学着赫伯特得意时的腔调:
克拉拉--克拉拉--克拉拉--
平原走完,他们又登上一个山丘。当他们爬到裸露出来的黑色风化岩山顶时,不由得惊奇地大叫出来!
离他们不远有片海面的冰被风吹开了,数百只海豹和海狮爬到冰田上晒太阳。它们深褐色光溜溜的皮肤,使自己变成一块块光滑的岩石,嵌入海潮和风堆砌的冰堆上。大多数海豹连动也不动,大概是在午睡。凯特尔空闲时曾向教授请教过海豹的分类学。他认出这里面有毛皮最好的阿拉斯加海豹,它的软长毛绒可以制作暖和的皮衣。还有衣衫斑斓的金钱海豹,它的毛皮上每个白圈外面都有一个黑圈,凯特尔想起柏林动物园中金钱豹就是这个花样。最大批的是竖琴海豹,它们的光背上有明显的黑色印记。十来头海象夹在海豹中间,龇着长牙吼叫打闹。卡林可没有那么大兴致,他抄起一支冲锋***,把压满子弹的弹夹卡入***身。
等一等!凯特尔拦住同伙。他也抄起一支有瞄准镜的步***,推了一把卡林,用手指着一块白色的岩石。那块岩石缓缓向前移动着,原来是一只北极熊。
北极熊的皮毛和冰雪一样洁白。在漫长的生存竞争中,几乎所有的北极动物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这种颜色。凯特尔向前爬着,接近白熊。熊正全神贯注地盯着马上到口的海豹,一点儿也没注意到有人。
白熊耐心地利用冰块和冰堆越来越接近海豹。它伏下前爪,弓起后爪,准备扑上去进行致命的一击。这当口,凯特尔上士的步***响了。凯特尔上士的射击技术比起他向女人献殷勤的功夫可真差多了。50米距离上只打碎了熊爪前的一块冰。白熊发现了人,吼叫着向凯特尔扑去。德国人看到它暴怒地张着血盆大口,露出锋锐的尖牙,一下子慌得手足无措。
卡林也慌了神,因为白熊离人很近,移动又快,他只得向空中打了一串点射。但熊不理会,连扑带爬地向人逼近。凯特尔脸色苍白,雀斑显得更深了。他被吓住了,步子移不动,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面对面和一只公熊格斗。
直到熊冲得很近,木然的气象员才想起自己身上佩带着军刀,他为时已晚地拔出军刀和熊搏斗,两下子就被熊打翻在地。白熊咆哮着,用它受伤的熊掌猛击上士头部,凯特尔用臂肘保护住脑袋,手臂被熊掌打得鲜血淋淋。
快卧倒!凯特尔听见卡林的喊声,忙趴下。卡林的冲锋***就在他头上响起清脆的炸响。刚打到第四发上,就卡了壳,可能是气温过低的缘故吧。
熊头部又受了伤。它愤怒地抛开了地面上吓得发抖的人,寻找另一个人去报仇。这时卡林已经换上一支步***,在冰堆间和白熊兜圈子。熊受伤后在冰上滴下大摊鲜血,很快就被冻成血痂。它呼呼直喘,速度也慢下来,卡林终于躲到一个大冰堆后面,准确地连打三***。
等同伙来看凯特尔时,他已经虚脱过去。成年累月的户内禁闭,连续的紧张、受伤失血使他瘫在冰原上,失去了知觉。
卡林撕开一块衬衫给他把手臂裹上,又从爬犁那里取来煤油炉子生火烧水。灌了些温水后凯特尔呼吸平和,渐渐苏醒过来。他连话也没说,先看看白熊,那是一头 500公斤重的大公熊,已经倒在血泊中不动了;再看那些海豹,早就逃得无影无踪。只有一只猫头鹰,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一块岩石上,瞅着白熊的尸体,有气无力地抖抖翅膀。
卡林把凯特尔扶上爬犁。短暂的白天完结了,黄里透白的太阳沉入地平线,天空中还留着一抹淡淡的亮光。上士看了看那只熊,舍不得丢掉,便弄上爬犁。自己和狗一起拖曳,想找一个避风处蹲一夜。他们离基地太远,今夜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
疲劳和惊魂未定使他们走错了路。本来这一片冰丘就差不多。夜里起了雾,星光黯淡,方向不明。上士听任狗队去找路,自己还沉浸在刚才的激战场面里。
转过一座小山和一条冰冻的小海湾,狗越走越快。它们吃了上士剖开熊腹取出的内脏,力气添了不少。卡林昏沉沉地拖着爬犁,深一脚浅一脚行进。不知什么时候,狗队停止了前进,向导狗冲着前方低沉地吼叫。上士糊里糊涂抬头一看,几乎吓呆了。
离他们60米的小山坡上,有一栋房子,真正的房子!这是一座用沉船浮木搭起来的结实小屋,没有窗子,只有一个低矮的小门。连凯特尔也吃惊地用发抖的手平端起冲锋***。屋里会有人吗?
两个德国兵足足等了10分钟,时间仿佛也冻结了。当听到没有动静之后,他们来到屋边,费了一番劲弄开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屋里有一个用片石和船板搭的 床。几块石头垒的火炉,屋角里堆着少许干海豹肉,由于时间很长,已经被老鼠啃了不少。他们又到处搜了一会儿,找到两盒火柴、一点烟草,5磅左右的海豹油脂和两个未完成的石刻:一个刻着狗,另一个则认不出是什么来。看样子这是一个爱斯基摩人遗弃的猎屋。从被老鼠吃的情况算,也许已有两三年没有人来过。
两个德国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在这木屋中过夜。他们生着火,卡林剁下一只熊掌给同伙擦了一遍伤口。听赫伯特讲过,熊掌可以治疗外伤。也许是精神作用,凯特尔上士觉得好些了。接着卡林剥了熊皮,把屋角的干海豹肉去喂四只狗。狗嗅了嗅就走开了。肉放的时间太长了。德国人只好用熊肉重新喂狗。他们又烧了一壶茶,用军刀把熊肉切成薄片,放在火上烤着吃。火烧得很旺,房子里暖融融的,为了不烤化冰屋,他们有一年时间没烧过大火了。不一会儿,衣服也穿不住了。他俩酒足肉饱之后,索性脱光衣服睡大觉。炉火微红,房外大风狂啸,雪花四处飘飞。多少日子来,他们从未睡得这样香甜,连凯特尔的呻吟声也似乎听不到了。
第二天醒过来,他们才有几分后怕,不过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这房子很久没有人来过,大约已被猎人们遗忘掉了。可是他们依然小心翼翼地把东西照原样放好,火炭灰都埋到房外冰堆下,夏天冰一化就会冲光。卡林让凯特尔先赶上爬犁走,他自己细心地打扫了一下周围,看看和原先没有什么两样,这才拔脚去追已经翻过小山的气象员,他对自己的伪装工作感到满意。
东南方发白,天渐渐亮了。峡湾方向有几柄光剑劈开晨霞,映红黑色的山峦。卡林无意地朝那个方向一看。他惊愕得叫出声来:远方,霞光的红晕中出现一个人!他站在一个由六只狗拖的雪橇上,向刚才他离去的猎屋奔去。
是一个真正的活人,卡林看见了他,他也看见了卡林,因为他居然转向德国人这边挥了一下手。
有战士八块腹肌,又有魔法师闪亮的气质;少妇推到,***放翻,美兽……呃,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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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7 发表于 2010-10-13 10:05
二十四 独屋鬼影
安德森的惊讶程度不亚于卡林上士,他高扬的手臂久久没有放下。狗队失去了束缚,自己慢腾腾地把雪橇拖向猎屋。
他是人吗?当然是。他是自己人吗?不像是。安德森按埃玛尔指出的巡逻路线到香农岛海岸来。只有他一个巡逻队,其余的巡逻队都被派到北方日耳曼地的俾斯麦角去了,所以不会是自己人。那么会不会是别的猎人呢?一个独立打猎的猎人在漫长的东北海岸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又为什么要一个人行走而不和大家打招呼呢?既然他是一人行猎,那遇上难得的朋友难道不会更高兴吗?难道他不会把朋友留下来请吃一块肉吗?格陵兰东海岸地区没有人烟,人见了人的亲热程度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他为什么要跑开呢?那么他是鬼魂?像安徒生童话中的鬼魂!多么不像呀!会不会是沉船的水手?是……
雪橇还在滑行,一直到木屋跟前。那个鬼影似的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身后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一直通向屋门。鬼是没有脚印的,他们来去飘忽,这是人的脚印。新牛皮靴的脚印,爱斯基摩人从来不穿这种靴子。他是欧洲人,他是谁呢?
打开屋门,里面一切照旧,但仔细看就会发现人动过的痕迹。炉子里残留着木炭灰。石头还微微发热。这个人为什么要跑开?难道不可以在屋里舒舒服服地待下去。他没有狗,没有***,衣服似乎也不多,他不可能在冰原上生活下去,他需要人的帮助,可是却躲着人。
啊!上帝,我怎么这样傻?!
他难道不就是德国人吗?!这个幽灵般的德国人,望眼欲穿的德国人。整整三冬两夏,跑断了狗儿的脚,磨断了海豹皮缰绳,难道不就是为了找他吗?那极夜的暴风雪,夏天的泥泞道路,提心吊胆的巡逻,就是为了他。他什么也没拿,衣服穿得很少,正说明他的气象台就在附近。该死的气象台,害得多少船只被打沉,多少水手冻死淹死在冰海里。它原来在这儿!
安德森明白了一切,他第一个念头就是逃跑,赶快跑回爱斯基摩村,虽然离那里还有一星期的路程。得快回去,报告克鲁克斯,报告本格森,立刻用电台向布留恩发报,向美国海军发报,向冰山史密斯发报。让美国飞机来炸掉它,一刻也不容缓。大西洋海运线的祸根就在这儿,北极和格陵兰岛的祸根就在这儿!
他不假思索地抽动挽绳。爬犁在冰地上划了个半圆,转向来路跑起来。安德森毫不留情地挥动鞭子,催赶它们上路狂奔。狗一早上什么都没吃,发出气愤的吼叫,可是主人什么都不管,平日温和的猎人这时毫无心疼畜生之意。
大约跑了一公里多路,安德森突然停住了爬犁。他呆立了好一阵,开始往回赶。他疯了吗?他这是不是自投罗网!不是,安德森突然想起另外两个爱斯基摩队员,鲁西和卡鲁古。必须找到他们,否则他们傻里傻气遇上德国兵就糟糕了。
太阳又下了山。每走一步,随时都会遇上敌人,真正的敌人。每一个冰堆、每一个小丘、每一条峡谷后面也许都藏着德国人,他们黑洞洞的***口也许对准了他。他的心剧烈跳动,把步***提在手里,子弹压入***膛,顺着爬犁印向原来的木屋走去。
晚风把雾从海边上大团大团地吹来。在浓雾的间隙里,才能看见瑟瑟发抖的北极星。雾是柔软温和的,但也许它里面隐藏着德国人。
安德森鼓足勇气接近猎屋。在夜里,他看到屋门缝中透出光亮。里面有人!他小心地听了一下,里面有狗的叫声,木柴在火中发出劈劈的声响。真可怕,会是德国人在里面吗?
猎人犹豫了一阵子,轻轻试试门,门似乎没顶紧,他猛地一脚把门蹬开,对准屋里的人举***大喊:把手举起来!他早忘了自己说的丹麦话。
屋里烟气腾腾,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晃着,又大又可怕。安德森的声音惊动了两个烤火者,他们慢慢举起手转过身。两个人孩子似的眨眨眼睛,困惑不解地在嘴里咕噜了些什么。
丹麦猎人就着火光看清了他的俘虏。他突然大笑起来,狠狠地拥抱了俘虏,还热烈地说了一连串的话。
原来,这两个敌人是纯朴的鲁西和善良的卡鲁古。
当爱斯基摩猎人得知安德森找到了德国人时,他们也吃惊地瞪大眼睛。因为他们早把气象台当成魔鬼,认为根本不可能找到。大家一致同意,把这个盼了两年的消息报告克鲁克斯长官,发电报叫美国飞机来干掉它。
三个人又上了路。他们把屋中所有陈旧的海豹肉、油全喂了狗。鲁西还把他们打的一头海豹也全叫狗吃得精光。狗又拖着爬犁在小跑。雾更重了,遮住了满天星斗。月华投在雾上,映出乳色的冷光。三架狗拖爬犁沿着安德森来时留下的深深雪橇印往南方赶。三个人在万籁俱寂的冰原上穿过雾气,绕过冰丘和山冈,奔向爱斯基摩村。
格陵兰,即使在3月份气温也在零下30多度。地面的冰冻得很硬,本来雪橇行走毫无困难,但狗已经拖了一天爬犁,气力十分不佳。这种西伯利亚狗的后裔虽然有几分狼的血统,被驯化了也有无数年月,但作为交通工具,毕竟不如马,就是马也受不了一天一夜的连续折磨。黑夜和迷雾中,爬犁时时撞在冰堆上,造成行路的困难。要不是格陵兰人谜一样识别道路的本领,他们早就迷途了。爱斯基摩人的本领确实很高明,他们总是能在千奇百怪的冰堆中找出道路来,即使在无星光的黑夜中也是如此。这种生物自我导航能力每每令探险家们赞叹不已,只能归为一种世代相传的本能。
时间流逝过去,一天在沉默的行进中度完。第二天夜里,狗拖垮了。两个猎人拉着爬犁,绕过一个又一个冰丘和雪窝。过完景色单调的冰田,在一个千篇一律毫无特色的山包上,鲁西说了一句话。
安德森长官,到了。
什么到了?到哪儿了?四周依然是风堆起的冰块,粗大的粒雪积在冰块的背风面上发出冷幽幽的蓝光。雾被海上吹来的风刮开一条裂缝。一个猎屋就在离他们100多米的地方。
他们进了猎屋,点上火,用今天打的一头狐狸喂了狗。肉实在太少,狗儿们夺抢完后还吼叫着,被猎人们强迫命令后才睡下。
爱斯基摩人从皮口袋中掏出仅有的冻肉。他们草草烤了一下就吃进肚子,尽管还不太饱也只好算了,也许明天会有点运气。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狗实在是走不动,不如在附近打一天猎,把狗喂好再走,要不剩下的路程更艰难。安德森虽然心里着急,但也无奈。反正德国人看来没有爬犁,无法在冰原上远距离行军,打猎就打猎吧。人也快没吃的了,须知他们已经连续搜索了半个月呵!
第二天白天的打猎很成功。夜里他们早早就进屋睡下了。三人心情都很好,准备天亮后一鼓作气赶到爱斯基摩村。狗喂得饱饱的,互相撕咬着。明天它们会把爬犁拉得飞快。
卡鲁古从皮袋中掏出一块皂石。这是他打猎时在一个海湾中找到的。格陵兰遍地冰雪,裸露的一点石头往往是不能用于雕刻的风化岩,这种皂石很难发现,卡鲁古费了不少事才凿开冰层把它取出来。他问安德森:你看我用它来刻个什么?
安德森脑子里光想德国气象台,他忙着把气象台的大概位置记在日记本上,所以胡乱应付了几句。
鲁西看安德森正忙,自己凑了上去:我看,你还是刻上两只雷鸟吧。我记得你好像已经刻过了海豹、驯鹿、猫头鹰、白熊、狐狸和狗。
雷鸟我也刻过了。爱斯基摩雕刻家从来不刻重样的东西。
算了,我想不起来你还有什么没刻过。记得上次'不列颠尼亚'号来,还换走你一大堆雕刻。他们说这东西很贵,最好的可以到加拿大的什么馆去展出呢。
是博物馆,渥太华博物馆。卡鲁古听到赞扬,心中很喜悦,又开始仔细端详这块石头。它的石质很好,又细又柔韧。他要好好刻个东西。良久之后,他拿定主意,从怀中掏出一把英国钢锉磨制的锋利小刀,开始认真地干下去。爱斯基摩雕刻艺术分为两派:一派大刀阔斧,一派精致入微;前者豪放粗落,别有风味,后者形象入微,生动感人。卡鲁古是大刀阔斧的风格,不多久,一只北极兔吃草的形象就栩栩如生地被再现了出来。
安德森还在忙着写日记。他把猎屋旁的人影、脚印、衣服和估计气象台的位置都一一写在本子上。爱斯基摩猎人都已入睡,他们实在疲劳不堪。炉火很旺,房子里暖洋洋的。外面似乎起了风,一种舒适感浸入丹麦人的心。安德森吹熄了海豹油灯,自己也和衣躺下。他们的***、皮外套、套靴和新打的海豹肉都堆在爬犁上,狗就睡在门旁。三天来的惊险离奇遭遇使人们筋疲力尽,安德森也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他仿佛看见了可爱的埃玛尔扑入他的怀里,他在梦中发出亲切的呓语。
外面的风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天上飘起了毛茸茸的雪片。夜色重重,已是接近黎明前那种最黑沉的时刻。
就在这时,像鬼魂一样,从小山丘后面钻出了一架狗拖爬犁。他轻得几乎听不见轧轧的压雪声。爬犁周围的人勒住狗,很讲战术地在猎屋周围找好几个冰堆埋伏下来,一个、两个……一共是五个人。三个人端着冲锋***,另外一个拿着步***,最后一支是机关***。五个冰冷的***口对准了沉寂的猎屋,屋门口还向外飘溢着一缕缕热气。
格陵兰巡逻队员们还在梦境中,谁也没有想到,危险已经袭来,这巨大的危险,致命的危险……
《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混迹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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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你发个军人的誓言
赫伯特少校冷静地听完凯特尔和卡林的报告。尽管户外气温达零下20多度,他还是好几次用手帕擦了擦头。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条手帕是玛丽埃特的印着玫瑰花的手帕。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北极一号气象台的危险处境了,他永恒的梦魇变成了事实。他是对的,概率生效了。即使是万分之一的机遇,只要一次就足以毁掉他们全体,毁掉大西洋上刚刚兴起的新的一轮潜艇战,甚至是毁掉……德意志帝国。
他是对的,不该放人出屋,即使他们发疯自杀也不应该宽容他们的人性。所有的部下都后悔起来,但后悔有什么用!必须行动,立刻行动!
凯特尔耷拉着头,肩膀上的纱布浸出血来。他脸像纸一样苍白,卡林张皇而不知所措。
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人,是丹麦人还是本地的爱斯基摩人?
不清楚,我一看到人就吓跑了。
该死,你还在阿登战役中得过铁十字勋章呢!完全是废物!
卡林一言不发,他深悔没有给那个人一***。
赫伯特又沉静下来,他心里激烈地盘算着对策。从最坏的角度出发,假定卡林看见的那个人是丹麦人,是个专门找寻他们气象台的间谍,或者是一个巡逻队员什么的,他必须向他的上级汇报。而卡林看到他的雪橇上并无电台,电台的天线是很容易辨认出来的。那么说,他要回到基地去。呵,这个基地也许就在附近。
如果能在他回基地之前就把他捉住杀死,然后重新把气象台伪装一番,也许还有希望。当然最彻底的办法是毁掉基地,破坏电台,这样气象台才能生存下去。否则,其他丹麦人会寻迹而来,气象台依旧不保险。
气象台是德国海空军在西半球唯一的眼睛,它如果瞎掉,后果不堪设想。不能坐以待毙,但少校还在犹豫不决。
他有什么好迟疑的呢?他的目光落在全体部下身上。所有的人像小孩子犯了错误准备挨大人打似的,没有人敢哼一声,连平时自认为有独立见解的军医也肃立着。他们不了解北极,他们害怕北极,他们在冰屋中关了那么长的时间,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狗也拖不动雪橇了。他们无法行军,害怕打仗。所有的人都盯着赫伯特,人们宽容了他平时的凶焰和武断,乞求少校给他们指一条路,因为他是气象台的灵魂。
看我干什么,还不赶快准备东西!我们必须赶上那个人,杀死那个人!别无选择,放跑他我们全得完蛋。他想到,这时候那个人也许正在赶着雪橇飞一般离去,不禁又渗出汗来。
既然你们想打开那只潘多拉的祸匣,那就自己把它关上吧。立刻行动!你、卡林上士,你、盖温中士,你、蒙特医生,你、休曼机械师,还有我,马上组成追击小队,把机关***弄到雪橇上去,穿好滑雪板,出发!
他又看了看玛丽埃特、受伤的凯特尔和厨师:你们留下吧,别忘了发电报和作天气观测。先不必向德国报告新情况,我想我能对付得了。
他走到凯特尔跟前:回来再和你们算账!
雪屋一下子显得空了,三个留守者望着走远的小队,意识到危险已经包围了他们所有的人。命运这玩意实在难测,几小时前还……
赫伯特的人马费劲地找着凯特尔和卡林留下的足迹,终于来到出事的小屋。雪地上清楚地印着三架爬犁留下的轧痕,经过分析,房子附近是三个人的脚印。五比三,德国人占上风。他们不敢怠慢,立刻沿着东南方的爬犁印追下去。
追击对德国人来说非常艰苦,他们本来就是一种温带的民族,对冬天怀着又敬又畏的感情。冰雪在战争中是他们天然的敌人。1941年冬天古德里安在莫斯科,1942年冬天保卢斯在斯大林格勒,那时的冰雪比苏军的T-34坦克还可怕,只要参加过那两次战役的人,永远也忘不了滴水成冰的俄罗斯的冬天。但那里的冰雪和格陵兰比起来,只是儿戏罢了。
不多久,卡林的脸上就起了冻伤,休曼的脸肿得像个波斯石榴,盖温虽然有羊毛手套,但手指连***也插不进去--已经成了个胡萝卜。只是赫伯特还在坚持,长年的北极生活使他具有别人所没有的适应力。
少校拿他的人马毫无办法。他本应该让他们在户外锻炼上一年,以加强他们的北极适应力,由于害怕暴露只好取消,这反过来又影响了他们的战斗力,使之无法保卫自己的气象台。这一连串的因果关系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把他们害得也许会自取灭亡。追击小队每半小时得休息一次。按少校要求,十分钟就得起来,可是往往要拖半小时。少校压着怒火还得给他们打气,其实他心里恨不得给他们一***。
照这样追下去,敌人会越跑越远。少校对部下说:起来吧,我的孩子们。像这样追下去我们还不如回去。我们追踪的也许是丹麦人,也许不过是几个爱斯基摩土包子。但他们一旦跑回基地,就可以用电台把我们的位置报告给美国人。美国轰炸机会把'北极一号'轰炸得一干二净。我们全都得在冰天雪地中饿死、冻死。这种凄惨景象,我在给你们讲的那些极地探险家故事中都说过了。你们谁也别想回德国,别想再见到自己的太太和未婚妻。可是,你们本来是可以用自己的行动来弥补自己的过失的!
追呀,孩子们!我们不能死!你们是德国军人,从腓特烈大帝时代就有尚武的传统。你们征服了那么多的首都--华沙、巴黎、阿姆斯特丹、布鲁塞尔、雅典和贝尔格莱德,难道这几公里冰路就走不动了吗?走呀,你,卡林,干吗看着,走呀……
这五个人,在冰堆上磕磕绊绊,在雪窝中挣扎,连滚带爬,终于,最后一点儿气力也没有了。而几行宽宽的爬犁印还伸向无尽头的远方。盖温一屁股坐在雪地上,说什么也走不动了。他叼上一支烟,用被冻坏的手指划了半盒火柴才点上,一口气足足抽了半支才说:
不行了,少校,***毙我也走不动了。
他的情绪像瘟疫一样传染了别的人。有人也想抽烟,休曼还想支起柴油炉子烤火。
赫伯特一脚踢掉了炉子。他骂道:你还要不要手了,一烤手指就会断掉。用雪搓!真是废物。
队伍停止前进,夜悄悄地袭来。可以想象,狡猾的丹麦人一定正越走越远,也许他们还在嘲笑德军士兵的无能呢!
赫伯特知道,无论是对追击小队还是气象台来说,真正到了最后关头。他的头脑在高速思维,怎样把所有的人都救出来?
唉……他改变了严厉的腔调,突然意外地温和,弟兄们,看到你们实在走不动,心里真难过。我也一样,并不比你们好多少。卡林上士、盖温中士、休曼上士都是优秀的德军士兵,医生也尽了自己的职责。我很同情大家,但情况我还得讲一讲。这是我们--我和你们最后一次生还的机会。依我看,丹麦人和他的帮凶不会远了,最多还有五公里路。走完这五公里,我们就放弃追击。他看人们毫不为之所动,抬起头,突然灵机一动:
天啊!他指着月亮边上的乳白色晕轮,你们看!那是什么?那是风晕,是暴风雪的征兆。根据我多年的气象经验,暴风雪就要来到。咱们是坐在这儿等死呢,还是干脆拼命找个猎屋住下来,躲过暴风雪再另打主意呢?走吧,弟兄们,丹麦人就在前面,我们把他们在屋子里捉住。然后,他妈的,你们要怎样就怎样。你们想回德国,我给邓尼茨发电报,让他派水上飞机接我们好了,让他另派一组人员替换我们……
军医走到他面前:你说话算数?
你发个军人的誓言。
我凭军人的荣誉起誓,绝不反悔。
蒙特中尉走到坐在雪地上的士兵们面前,说了一句:走吧,他说话算数。与其在这里不明不白去死,还不如死在老家。
像变魔术一样,三个士兵都站起来,向黑暗的天边又行进了,那三架雪橇印迹怎么就没有个完呢?
在拐过无数小山后,赫伯特作了一个手势,一路上的牢骚、咒骂、怨恨和疲倦都不翼而飞。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猎屋,三架爬犁印都伸到屋里去,再没有伸出来,逃亡者就在屋里,周围静得像墓地一样。
格陵兰猎人的***法是很准的,300米内他们连瞄也不瞄就可以打中海豹的小脑袋。由于子弹缺乏,他们弹无虚发,赫伯特不想冲进去冒险。他的人个顶个,少了谁都会对气象台发生影响,所以他下令人们利用地形埋伏下来。宁静的黎明中布满了杀机,雾出奇的浓,猎屋在冲锋***的准星中若隐若现。
突然,屋里的狗狂吠起来,一只、两只、所有的狗都在叫,不能再等待下去了。赫伯特少校用冲锋***向空中打了一串曳光弹。狗安静了,它们在恐怖的空气中不知如何是好。
出来,不许带武器,抵抗就打死你们!少校用挪威腔很重的丹麦语喊道。
屋里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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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留地道是习惯
在狗叫和***响的同时,猎屋中的三个人一齐跳起来,一串机关***弹穿透木板,卡鲁古的腿部中弹,负伤栽倒在地面上。安德森和鲁西连忙卧倒在地。房子里黑洞洞的,子弹乱跳,木片横飞,在德国人的交叉火网下,形势已濒于绝望。
时间一秒秒过去。越来越多的木板被打碎了,切断了。更多的***弹钻进来,在屋子里发出死亡的啸声。卡鲁古躺在冰冷的地上,在子弹的间隙中传出他痛苦的呻吟。
德国人很狡猾,他们并没有冒险冲锋,只是用***弹来封锁房子,耐心地等待着天亮。3月的天是亮得很迟的,但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不在天亮前设法逃走,根本就没有生还的希望。安德森从来没有想到死,他决心无论如何也要逃走。
门口是冲不出去的。靠近门槛上的几只狗都被打死了,其余的狗吓得像人一样紧贴着地面,看着自己的主人打哆嗦。安德森爬到鲁西跟前,他已经吓得面无人色,只是黑暗中没人注意到。
鲁西,好朋友,你到门边上放几***,帮助一下我。安德森凑近爱斯基摩人耳边轻声说。鲁西没有动,他拼命抱着头,嘴里唠叨着爱斯基摩人的神灵。
安德森只好向受伤的卡鲁古爬去。卡鲁吉哼哼着,似乎非常痛苦。他又跟伤者说了一遍,爱斯基摩猎手点点头。安德森摸过一支步***,上好子弹交给卡鲁古。
只要你放上一***,他们就不敢冲进来。安德森说完,就在地面上又摸又爬,他在找地道。爱斯基摩猎屋设计时考虑到暴风雪会把屋子埋掉,常常习惯于挖一条通向屋外较高处的保险地道。安德森找到地道口,又爬到卡鲁古身边,告诉他可以放***了。
啪,在清脆的德国冲锋***声中,响起一声闷哑的美国温彻斯特步***声。屋外的人知道,屋里的人并不想投降,雨点般的***弹旋又射来。
安德森从洞口往里钻。洞口太小,看来挖地道的猎人搞得漫不经心。他钻了几下,钻不进去。屋外的***声越来越紧,他急出一身冷汗。怎么办呢?他边喘气边想:只有脱掉皮外套,这样瘦些才能钻出去。
脱掉外套,就是钻出去也得冻死,何况在这个猎屋和爱斯基摩村之间还隔着两三天的路程。他没有衣服,没有狗拖爬犁,怎么走完这条比上月球还远的路?
屋外的天色渐渐发白,晨雾从弹痕累累的木板中钻进来。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了,先钻出去再说。安德森果断地脱下埃玛尔给他亲手缝制的皮外套。忙乱中他费了不少劲,因为他始终不敢站起来。脱下衣服身上轻松了不少,他匍匐着用猎刀把洞口挖大。地冻得很硬,工作困难极了。挖得差不多后,他咬咬牙,像一只土拨鼠,蜷缩着肩膀,使劲钻了进去。不知头上身上碰了多少下,终于钻到了尽头。
他停了一下,想听听屋里屋外的动静。卡鲁古的步***又响了一声。安德森暗想:再坚持一下,最后一下,我就要成功了。我一定为你报仇,我的好兄弟!
安德森从地道中钻出来,看看四周,晨雾从海上飘来,又厚又重,两米外什么也看不清。老天爷掩护了唯一的逃亡者。他渐渐远离了木屋。他听到,卡鲁古的步***响了最后一***,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声,然后一切复归寂静,没有人声和狗叫,大概屋里有生命的东西都已死光。
丹麦猎人站起来,回顾了一下***声沉寂的木屋。他的身体在晨风中冻得发抖。他一颤一颤地走远了,大团大团的雾吞没了他的身影。一道金光跃出他消失方向的地平线,天,终于亮了。
德国人冲进木屋。他们找到一个垂死的人,一个吓得半死的人和九只狗,其余的狗在乱射中都被击毙。垂死的人身上中了许多***弹,大摊的血在他身边凝冻起来。军医检查了一下,告诉赫伯特,他最多还能活五分钟。那个人手里还死抠着一支打光了子弹的步***的皮带,然而谁也不理他了。赫伯特把另一个爱斯基摩人提起来,用他们的语言来审问他。少校以往的北极经历,使他多少懂几句爱斯基摩话。爱斯基摩人的生活和语言都比较简单,算起来只要一千个词汇就可以完整地表达思想。
你们是什么人?到这儿做什么?
……那人脸色难看,没有回答。他双腿哆嗦,***的脸上浸出阵阵冷汗。
报告少校,找到一本日记。卡林上士把一个拍纸簿递给赫伯特。少校接过一看,上面写满了丹麦文。丹麦语和挪威语有些相近,大约是14世纪时丹麦、挪威、瑞典三国组成喀马尔同盟时丹麦为盟主而造成的。日记内容很简单,又多是关于气象和气象台的事,赫伯特不用费力就读完了。
一切都清清楚楚。这本日记详细地记录了东岸巡逻队的人员、部署、巡逻路线、指挥官的名字、士兵的名字和冰山史密斯上校的各次命令、联络信号、日期…… 它的价值比得上一座金矿。格陵兰人从来不知什么叫保密。更重要的是,日记标出了东岸所有猎屋的位置和爱斯基摩村。一个计划闪电般地在少校头脑中形成。使他吃惊的在于:东岸巡逻队已经找了他们三个冬天和两个夏天!北极一号能留下来,实属上苍保佑。
少校环顾了房子里的东西之后,命令把可以带的肉放到爬犁上,用剩下的九只狗拖着。盖温问那个爱斯基摩俘虏怎么处理,他不耐烦地挥挥手。两个士兵把爱斯基摩人架出去,很久之后听到两声***响,大约他们把鲁西带得相当远才***杀的。这时候,垂死的人也咽气了。少校命令把死尸和死狗都拖走,专门吩咐他们要在海岸上的冰裂缝中把它们抛下去。
他又看了一下房子,目光停在一件皮外套上:还有一个人不见了!显然他正是日记的作者,爱斯基摩人是不写这东西的。这个丹麦人也许就是发现卡林上士的那个人,一个最危险的分子。从日记上看,他叫马克·安德森!要不要追踪消灭他?
少校数了数弃在地上的皮外套和皮大衣。由于匆忙,安德森的套靴也没顾上穿。赫伯特放下心。从日记上看,猎屋和爱斯基摩村之间还相距60公里,中间并无任何猎屋。一个人,没有套靴,没有外套,没有狗拖爬犁,怎么能赤身裸体地穿越这一大片冰原?绝对不可能!他的全部经验告诉他,这个逃亡的叫安德森的丹麦人一定会冻死在冰原上。他没有去追,也无法追,冰原上没有留下软靴的足迹,地形又不熟。再说,他的人员经过三天三夜的紧张奔袭,连一步也迈不出去了。就在他思考时,两个士兵已经在打盹。追击也许会遇上其他的巡逻队,那就更糟糕。让他冻死去吧。
德国小队用所有的狗分套三架爬犁,休息一天一夜后开始往回走。少校临离开屋门时,脚踢着一件什么东西。他拾起一看,是件精美的爱斯基摩雕刻,一个北极兔在吃草。这真是一件极有价值的纪念品,他准备送给玛丽埃特。这种原始风格的艺术品,欧洲大陆上是难以找到的。
有战士八块腹肌,又有魔法师闪亮的气质;少妇推到,***放翻,美兽……呃,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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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6-3-7 发表于 2010-10-13 10:07
二十七 北极光下的葬礼
雪地上留着脚印,带血的脚印,穿过平原和山冈,伸向雾气腾腾的远方。
马克·安德森逃出了德国人的***口,又钻入严寒的虎口。他只穿着内衣和皮裤,其余什么东西也没有。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冰雪中,他不停地走呀跑呀,跌倒了再爬起来,没多久又跌倒。他有时在冰原上爬、滚,他一分钟也不能停止运动,一停下来就会冻僵。
寒风把他的脸冻坏了,冰丘和雪堆把他旺盛的体力消耗殆尽。他像疯子一样跌跌撞撞,他必须和死亡格斗,稍一松劲,就会倒在冰原上永远也起不来,他呼唤着生命的力量。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把德国气象台的情况报告给克鲁克斯。该死的魔鬼,终于让我抓到你了!
不久锋利的冰凌就划破他的软靴,里面的草露了出来。接着,石块又把脚掌割破,鲜血直流。为了刨开地道,他手套也丢在猎屋。他把手揣在怀里,但刚一拿出来就冻伤了。严寒和剧烈的行走,使他甚至不觉得冷。回头看到冰面上留下的鲜红血印,他才知道自己受了伤。
安德森用贴身小刀划下一块皮衣,包住了脚。想道,脚冻伤就一切都完了。但这样一来,他身上就更冷,千百支锥子一样的冷风穿透他的皮肤,一直浸入骨髓。他的脸因痛苦而歪扭,但心中坦白如镜:除了走,就是死。
他在冰原上爬着、滚着,时而跑一阵,时而慢走几步。寒冷刺激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他有时产生了幻觉,看到暖和的房子、鹿奶茶、烤好的麝香牛肉、带葡萄干的面包、果酱、皮衣、火……他看到埃玛尔等候在桌边,温柔地请他坐下来,然后切面包,他甚至想到他们会有一个孩子……
一切都化成雾,天居然很晴。他又摔倒了,冰凌打中他的头。呵,无休止的冰凌。
他渴得厉害,喉咙像着了火。他用小刀砍出一点冰碴来,咸水冰带着那种难吃的苦味。他要找到雪,然而雪不能解渴,他又用舌头舔冰,可是没有足够的热量来融化它,只有走!
他越来越多地摔倒,大部分已在爬行,速度减慢了。新的皮子被划破,伤脚又露了出来。他不得不把后背的一块皮子再割下来,就这样苦苦挣扎。他不知道时间,那浑圆的太阳一直在地平线上。上帝!别刮风!天气和运气,这就是一切北极人的口头禅。只要来一场暴风雪,什么都……
白天不知不觉将尽,一天星辰在黑色的天空中闪烁。北极是一个永恒的无极世界,大地和天空一样辽阔,一样静谧。在辽阔和静谧中,一个勇士在和死亡搏战,生和死的天平渐渐向死的一方倾斜。他的精力枯竭了,他的跑动停止了,他没有任何力量爬行了。他到了和亲人告别的时候了,但却没有埃玛尔,也没有牧师来超度他纯洁的22岁的灵魂。
安德森躺在冰原上,冰在他的体温下化成水,寒冷的大气又叫这水冻成冰。他的体温在变冷,他生命的烛火就要熄灭了,幻觉又出现了……
天空中出现了北极光。
这是极地空前壮观的一次极光。极光是北极的灵魂,北极的梦,是北极女神的披纱,是北极王的战袍。它从深不可测的天穹上向四面八方伸延,焕发出魔神般的风采。它时而鲜红,时而深紫,不停地抽动。北极光照亮了高空中的夜光云,夜光云是极为罕见的绚丽的自然奇观。它好似天鹅的衣羽,飞腾在数十万米的高空中,简直是天宫的窗纱。
冰雪在极光下仿佛仙境一般。它的色彩像所罗门王的珍珠奇宝。那硕大的红玛瑙、孔雀石、紫玉、蓝宝石和金刚钻,显示出一个凡人能升天前最美丽的景色。啊!北极给一个垂死者看到了它处女一样的心灵。也许,众神将收到一个痛苦的灵魂,可是没有一点点罪恶,它纯洁得就像格陵兰的冰。
安德森无光的瞳孔中反射着壮美辉煌的北极光。他没有痛苦,他不觉得冷。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仰天躺着做了最后一次晚祷。
埃玛尔,亲爱的,你在哪里?
他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他眼前升起***的热雾,仿佛听到了死神的马车声。
死神,来吧,拿去你不该得到的贡物……
这是一个拥有强大魔法与霸道斗气的大陆,在这片大陆上有各种修习魔法或斗气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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