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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xkzq2000 大小:546K 类型:玄幻 时间:2009-11-7 11:48:01
　　亦流则热情洋溢地紧紧握住我的手：“恭喜你，好兄弟！你是第1313个在一秒钟内准确回答出自己生日的人。”
　　我道：“记住自己的生日，这很困难吗？”
　　东方龙的表情严肃起来：“非常遗憾，经过我们‘生日聚会’五十四万年的严密调查发现，这个叫做《剑侠》的世界中，能够准确说出自己生日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我看看东方龙又看看亦流，他们都流露出无奈及悲哀的神色，便问：“生日聚会？你们调查这个做什么？”
　　东方龙道：“当然是想看看，这世上还有多少人还惦记着远古的世界。”他把惦记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的心砰的一跳，想起神秘莫测的“大地”，想起深水梅花、独孤敖、徐兄、还有天山溶洞遇到的那个女孩，不禁涌起深深的歉意。尤其是深水梅花，获得精神场后就想去找她，却一直未能成行。
　　东郭先生帮我点化出小人后，精神场有了很大变化，现在遇到大地的人，能不能通过精神场相识，我已没有了把握。我对深水梅花的感应还在，但从寂静岭出来后，那种感应有时候很微弱，有时候却又极强烈，真不知她发生了何事。
　　“李兄，李兄！”亦流的呼声把我唤回了现实。
　　我尴尬地道：“不好意思，东方兄的话叫我想起过去的一些事情了。”
　　东方龙道：“那有什么，我也经常这样。嘿嘿，我这大江盟的帮主，其实很不称职的。若非我经常跑来这里发呆，野百合和伯启哪有那么好过啊，早把他们通通抓起来了。”
　　我更尴尬了，伯启还在外面等我呢，我却在这里和他的死对头称兄道弟起来了，世事的变化，可真是出人意表啊。便道：“东方兄，有一点我想不通，你们大江盟和金风细雨，到底因为什么势成水火？我看你和野百合都不是那种争强好胜的人……”
　　才提起话题，东方龙和亦流就很尴尬的样子，我就没再说下去。
　　“一言难尽啊……”东方龙叹道，“都是陈年老账了，说起来，和这个‘生日聚会’脱不了干系。不说它啦。本来我是想拉李兄入会的，既然你和百合伯启都是好朋友，还是算了。”
　　我暗感讶异，看来这两帮的争斗，里面故事不少。真想在异世界里把东方的蛋壳敲开，看脑瓜子到底隐藏了什么——算了，看在王曼欣的份上，还是少探人隐私。
　　“东方兄，令师在江湖上交游甚广，不知他和天山掌门独孤敖熟不熟？”我旁敲侧击，突发奇问。
　　“应该不熟吧，独孤掌门一派之尊，平常难得下天山一趟，见他一面都不容易啊。”
　　看两人都很感意外，我便明白“生日聚会”的“大地”应该没有什么联系，只是对远古现实世界的怀念一致罢了。
　　“李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东方龙道。
　　我道：“独孤掌门答应收我做记名弟子，可我却因为飞龙寨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尊师伯尊师之死，对我的冲击实在太大了，我心中有愧啊。”
　　亦流却笑道：“李兄说这种话，可就见外了。你是个有秘密的人，这些秘密，你不必对我们说，更不必心下歉疚还是别的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所不为，有所必为。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了。”
　　东方龙也道：“就是这句话，大家心知肚明，哈哈。伯启兄想必还在外面苦候，走，李兄快带上你的涩女狼，陪你看看我的故人去。”
　　晕，什么时候涩女狼成我的了？这你也知道，太不公平了！你和伯启野百合之间，哪时候哪座山哪根藤缠上的，我一无所知，还说什么心知肚明，真是岂有此理！
　　涩女狼睡得很香很甜很死……咦，不对！她怎么能睡觉了！
　　我大吃一惊，冲出堂屋，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她怎么睡着了？你们……”
　　见两人头都摇成了拨浪鼓，一副全不知情的样子，我只好困惑地再次入房。
　　她的确是进入深睡眠状况了，异世界的精神蛋内，还浮现出这样一幅图象：在一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在一个慈祥的母亲的怀里，一个小女孩儿眉开眼笑……晕，我看不下去了！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吃奶！！！！！
　　嘴角挂着一幅不忍目睹的笑容，我轻轻把她从床上抱起，搂入怀中。以本大侠此时的武功，想来还不至于把这个吃奶的老婆婆（呵呵，54万多数，当然是老婆婆）从美梦中惊醒吧。
　　可是坏了！
　　但听她嘴里喃喃有声，却说起梦话来了：“乐乐，好乐乐，我要……嗯……不嘛……我还要……”
　　我惊得险些坐倒在床上，然后……把她就地正法……
　　精神转到异世界一看，我的妈呀！但见其精神蛋内，浮现的是如此一幅图象：在一个月色迷人的夜晚，在一个慈祥的母亲的……注视下，两个小毛头在玩泥巴，那个男的小毛头好黑好难看，手里抓着好大一把泥巴，紧紧不放，而女娃子则野蛮地用沾满泥巴的手，去抓小男孩的小鸡鸡……晕，小鸡鸡上怎么贴着标签啊？什么！！！！可恶！！！！上面竟然大书着“李乐”二字！！！！！！！！
　　5555，那个小丑男孩，还有我异世界的小人，都委曲地捂住小鸡鸡哭了……书包网 www.bookbao.com
No19 爱恨情仇
　　东方龙和伯启的见面怪是有趣，东方龙像见到老朋友一样惊喜交加，大笑着给了伯启一个热情洋溢的拥抱；而伯启则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无比、深恶痛绝，根本就不给东方龙“叙旧”的机会，丢下两句场面话逃之夭夭……
　　我横抱着涩女狼，没有骑马，落在伯启和差不多的身后。
　　重庆坐落在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四面环山，江水回绕，因为城市傍水依山，地形起伏有致，房屋和道路都是层叠而上，立体感很强。在远古的中国历史中，就以江城、山城闻名于世。
　　剑侠中的重庆，地形总体不变，但在细部上作了调整，因此要比远古现实中的重庆更漂亮，更适合人类居住。我们那边来的很多有钱人，都选择在重庆最美丽的地方建造他们的花园别墅，作为休闲渡假、招朋待客的理想居所，享受山城别有风味的美食和美景。
　　重庆的房屋和人口都十分密集，此时已是落日时分，工作了一天的土著居民，还有打怪归来的江湖人，都纷纷走上街头，真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差不多是要一日三餐进食的，为了填饱他的肚子，伯启带着我们走进了金风细雨自己开设的酒家——金风细雨楼。
　　在《剑侠》的江湖上，也有着温瑞安小说里的金风细雨楼，苏梦枕、白愁飞、王小石万年如一日地在那里明争暗斗，没有结果。
　　野百合伯启的金风细雨和王小石曾有过一次小小的磨擦，原因就是伯启在襄阳开设了金风细雨楼的分店，此举触怒了苏梦枕帮中的一些玩家帮众，上报三大当家。十日过后，最好说话的王小石独身一人来到了重庆金风细雨总坛。
　　BOSS级的王小石此时的武功已出神入化，在点到为止的切磋中，当日在总坛轮值的伯启、伤心小箭、非处方，大败亏输心服口服。王小石很和气，只要金风细雨以后不在四川以外的地方开设酒楼，就一切好商量。伯启当然是喜出望外，当场代表帮主野百合立下毒誓，同意了王小石的要求。以后，金风细雨就彻底放弃了中原地区，全力在川中发展。
　　金风细雨楼本就建在山城高处，是金风细雨用来招待高级贵宾的综合型酒店。楼高五层，每一层都有自己的特色，或豪华阔气，或清雅简约。
　　第五楼的望江阁，美丽的侍女端上酒菜，便告退下去。
　　“我已经通知了百合，大伙马上就到。差不多兄弟应该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等会我们再举杯同庆。”伯启笑道。
　　差不多嘿嘿一笑，表现出他的军人风度，依言端起碗筷，狼吞虎咽，眨眼把桌上他喜爱的东西清扫干净。
　　伯启陪坐一旁，吃点水果，说些笑话，免得冷落了他。
　　涩女狼躺在四楼的隔音房间里，继续她长长的美梦。我站在望江阁的楹联旁边，凭栏眺远，默观山城黄昏景色，直至夜幕降临，万家灯火依次生起。银霞明灭，起伏错落，与两江粼粼的波光，满天闪烁的星斗交相辉映，真是奇丽醉人，几疑是人间仙境。
　　内外世界，精神场流水注池，无限铺开，带着我去感受这夜晚的世道人情，悲欢离合。
　　忽然精神一振，城外江边，此时正有一艘独木舟悄然靠岸，在青神镇遇见的那个似曾相识的女孩，离舟踏岸，往城中繁华处，快速行来。
　　她究竟是谁呢？两次在精神场里偶遇，似曾相识的感觉，总是缠绕心头抹拭不去。
　　五十多万年的时间，足够我把“一见钟情”这个远古的流行词语，从词典里不留痕迹地删去。然而，不可否认，这个女孩非同寻常地吸引我。有时候想起她，竟莫明其妙地将之与深水梅花相较。如果说还有爱情这个词语，深水梅花就是我精神爱情的支柱。但这个神秘的女孩呢，她身上究竟有什么东西，如此深刻地吸引我？而我，又将用怎样的词语，把她安置到感情词典里去？
　　是不是要展开幻魔身法，在现实、异世界里，同时一睹她的风采？
　　正迟疑着，在帮众拥簇下的野百合，踏进了金风细雨楼的大门。
　　我吁出一口长气，既为跃跃欲试的愿望破灭叹息，也为这种奇怪的感情冲动被打断而庆幸。
　　“重庆夜色闻名天下，李兄凭栏远观，雅兴不浅哪！”野百合走进望江阁道。
　　我回头笑道：“大开眼界啊，我要是有钱，也在这附近建一座别墅算了。”紧随野百合进来的还有万金油、伤心小箭、妍如玉、非处方等人，就是不见了大仲马。
　　万金油笑道：“哈哈，难道李兄竟然忘了，自己身怀巨款吗？别说一栋小小的别墅，就算造大观园，也绰绰有余了呀！”
　　众人都笑，差不多和伯启从檐廊另一边过来，老远便接口道：“百合帮主，这个令牌可是烫手山芋，你快拿去！差不多一直担心大江盟还会派人来抢，可大哥和伯启兄又不肯要，真是急死我了！”
　　两天一夜相处下来，差不多的变化叫我目不暇接。这时众人见他表情夸张，说得有趣，都哈哈大笑起来。
　　在这样轻松的氛围中，野百合请来了重庆城守（也叫城主），请他检验建帮令牌，宣告金风细雨在《剑侠13》正式建帮。当然，这只是内部高层的一个仪式，正式建帮要等到明晨八时，城守衙门开放之时，再由野百合向城守提出申请，经城守核准建帮令牌及帮中要员平均声望值后，才算告一小段落。帮派建立后，野百合等人还要以正常手续广招帮众，并在30天内向城守提供建帮资料，城守酌情定义帮派等级，此时建帮才算圆满完成。
　　差不多耐不住众人苦邀，经我在异世界授意后，终于投入金风细雨，做了挂名的神秘长老。野百合等也邀请我，做名誉帮主或名誉长老，我婉言谢绝。
　　一番热闹过后，城守告辞离去。
　　野百合的脸沉了下来：“今天是建帮的大喜日子，本来不该提这个话题的。但是包括我在内，一共有五位兄弟挂在大江盟的追杀中；如果不是差不多长老早有预见，就不是挂五人，而是全军覆没、建帮令牌落入东方龙这个无耻之徒手中！这就让我不能不提了！”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我暗暗留意场中诸人的神色，异世界的小人不免也好奇出动。特别是伤心小箭，更成为我关注的重点。
　　野百合续道：“大江盟为什么会在龙马峡设下埋伏，埋伏的竟然是三百名高手，还点名道姓要活捉差不多长老。所有这一切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金风细雨出了叛徒，而且，叛徒就在我们当中！”
　　静，还是静。
　　野百合冷哼道：“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谁做的谁自己了断吧。重生以后，马上离开金风细雨，去跟东方龙。”
　　众人面色各异，仍是静场。
　　伯启道：“帮主，依我看……”
　　野百合怒道：“难道你想给这个叛徒求情吗？那是绝不可能的事！”
　　这话说出来，伤心小箭雪白的脸庞，惨白得再不见一丝血色。只见她嘴一张，便要说话——
　　“哈哈！”我一声大笑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也叫伤心小箭即将出口的话吞回了肚子里。“百合帮主，各位兄弟，能不能容我插一句？”
　　在众人的注视下，野百合点了点头：“李兄弟，你虽不愿加入金风细雨，但我们早已视你为兄弟。你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我的笑容慢慢凝固下来：“这个问题，也许我不该问，但因为关系到差不多兄弟性命安全，也就不得不问了。金风细雨和大江盟，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们相斗了这么多代？今天下午，通过和东方龙的短暂会晤，我发现他并不是那种醉心权势的人。这样我就搞不懂了，帮派的建立目的，无非两种，一种是争霸江湖，一种是借帮派之名扩展势力，进而争霸天下。可你们金风细雨，还有东方龙的大江盟，显然都没有这种野心。不知百合帮主，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吗？”
　　野百合神色数变，语气转冷：“对不起李兄，如果你非要我回答这个问题，那之前你我所有的友谊，就再不存在了。”
　　我展颜一笑，明知故问地道：“不好意思，是李某过份好奇了——能不能换一个问题：差不多兄弟的身份，东方龙会透露出去吗？”
　　伯启急忙抢答道：“这个李兄放心好了，东方龙不会这样干的，大江盟其他人也不会。因此差不多兄弟，在我帮绝对是安全的，万无一失。”
　　我点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想，现在各位心里一定很疑惑吧，我李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游戏玩家，还是和差不多兄弟一样，是非玩家角色？——嘿嘿，虽然“玩家”这个词语对我而言并不动听，但无可否认，我的确就是一个玩家。”
　　“54万年了，当初的NPC，现在除了不能重生，还有什么和玩家不一样？而我们这些所谓的玩家，又有谁还能保持当初游戏的心情？人是会变，但人心是肉长的，李某放肆，想替百合帮主所说的那位叛徒，求一个情，请帮主不再追究此事……”
　　“不！”伤心小箭毅然站起大叫。她身后的椅子，因受力过重，竟倒在地板上，发出突兀的声响。“多谢李兄美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消息是我放出去的，百合，你就杀了我吧。”
　　野百合冷笑道：“果然是你，你就这么天真，到现在还相信那个没心没肺的无耻之徒？”
　　伤心小箭沉默不答，目光却充满坚毅。
　　“为了他，你就可以牺牲帮中这么多兄弟姐妹？哼！我对你是彻底失望了，自己速速了断吧，不要再回来了。金风细雨，不需要你这样的好姐妹！”野百合扬手掷出代表一帮之主的英雄剑，扔在伤心小箭身前的案桌上。
　　众人都只能口呆目瞪地看着，无人能插上半句或者有别的什么动作。
　　伤心小箭拔剑便欲自刎。我身形一晃，夺过英雄剑，又一晃，把剑塞在伯启手中，再一晃，站在了伤心小箭身旁。
　　“你以为这样做很勇敢吗？伤心小箭，难道真的要像你的名字一样，用这种愚蠢的行为来伤害自己，伤害朋友吗？”
　　“昨晚，你和你大江盟那个朋友千里传音的时候，我不小心偷听到到几句。你只不过是炫耀了一下，说我们金风细雨得到了建帮令牌而已。而且，你并不知道，这个朋友竟然是大江盟的卧底。你是无心犯过，罪不至死；更何况那人既然能够出卖你，你又何必替他顶罪？！”
　　我声色俱厉地斥责道。其实，这根本就不关我的事，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为一些几十万年的爱情纠葛，闹得这般声势浩大！东方龙也真是的，野百合和伤心小箭，你到底喜欢哪个啊？利用人家小箭姑娘对你的信任，干出这种没水准的事来，简直卑劣之极……
　　不过，当着金风细雨众人的面，我还是替东方龙找了一个子虚乌有的替罪羊，也算是给野百合和伤心小箭各安了一个台阶。
　　一边斥责伤心小箭，一边在异世界里不住暗示伯启，要他打圆场。伯启聪明剔透，立即安抚小箭道：“小箭，我就知道，你是不可能出卖大伙的。正像李兄说的那样，那人既然拿着朋友的信任出卖朋友，你又何必再当他是朋友！更不必替他受过了。”
　　见伤心小箭不语，便紧接着问我：“李兄，你怎么知道得这样一清二楚的？”
　　“不瞒各位，我有读心术。”我苦笑道。接着便把“读心术”的厉害处一一道明，再当场示范，使得众人全都背脊发凉，对我的话再无疑虑。我才道：“这样大家相信了吧，小箭的确是有苦衷的，可是她有苦难言。因为小箭和那个出卖朋友的无耻之徒，也只是数面之缘，因为印象很好，小箭也就没有多想，还邀请他来加入金风细雨。可是，哎……小箭，我不该读你的心思的，可是，如果不把真相说出来，闹得大家反目成仇，我憋在心里难受啊！”
　　伤心小箭带着满腹疑问，默认了我的说辞。
　　野百合长叹一声：“算了，此事至此为止，今后休得再提。东方龙那厮，哎……”言未尽，转身下楼。伯启怕她出事，带着一半人紧追去了，另一半人则留在望江阁里，双眼不敢稍离伤心小箭。
　　伤心小箭平静地道：“大家先走吧，我没事的。李兄弟，你能留下陪我说几句话吗？”我道：“当然。小箭***的心事，我也略知一二。万兄，你们就先走吧。”
　　万金油走了后。伤心小箭悠悠一叹，离席行至黄昏时我观风景的地方，远眺灯火江流，临风伤怀不已。
　　她的心事我的确明白，不过也不是完全明白。昨夜她千里传音的人，的确是东方龙，但她绝对没想到东方龙会是这样的人，竟卑鄙无耻到利用她的信任，设下埋伏来夺令牌。且完全不念旧情，让手下重伤非处方，逼死野百合。难道，那个温柔多情、不喜争斗、怀古念旧的东方龙，真的变得这样阴险绝情了？伤心小箭的心乱成一团。
　　我没有再窃听下去，这种窃听的事，如无必要，今后绝对不能再用。窥人隐私固然方便行事，但若偷窥成癖，那就得不偿失了。
　　抛开对东方龙的疑问。精神场再度展开，入黑时乘舟来到重庆的那个女孩，这个时候，会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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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将近十二点，热闹了一整天的重庆城开始显出些阑珊意象，璀璨的灯火也一盏盏地荒凉下来。
　　喧闹的金风细雨楼也冷清了，望江阁栏杆前，伤心小箭也说完了她的故事。最后她道：“好了，该说的话都说了，我也该走了。”
　　我道：“走？去哪里？”
　　伤心小箭道：“我也不知道，走到哪里算哪里吧，只要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自由自在的就成。54万年啊，我终于还是走了。”
　　我道：“没有什么话要转告的吗？”
　　伤心小箭欲言又止：“算了，说不说都一样。”
　　我道：“这就走？”
　　伤心小箭道：“当然，不马上走，只怕永远走不了。”
　　说完她转身便行，在楼梯口，她停住，对我回眸一笑：“如果当年我遇到的人是你，而不是东方龙，结果会怎样呢？我都有点妒忌涩女狼了，我想，你会让她更幸福的。”
　　然后她走下楼去，穿过金风细雨卫士守护的大门，走上街头，沿着左边的人行道下山。她的背影在灯光树影里，时隐时现，终于消失在微寒的夜色中，消失在我的知觉尽头。
　　涩女狼还没醒来，看她两腮显出健康的红晕，玉腿外露，睡姿撩人；呼吸均匀，仍做着香甜的美梦。我怎么忍心惊扰她，让她知道伤心小箭已经离开他们远走天涯。
　　“我会给涩女狼带来幸福么？”我一边自语，一边摇头。我和涩女狼是有亲密关系，我也承认她很可爱。但这不代表我爱上了她，和幸福更没有关系。
　　远古那个叫我销魂蚀骨的初恋情人、54万年情根深种的深水梅花，惊鸿一瞥的神秘女孩——这三个人，一个早已死去埋骨在我心底，一个是精神支柱、使我有活下去的勇气，还有一个是莫名惊艳牵动灵魂——她们和我都没有涩女狼那样的亲密关系，却不可抗拒地令我心湖荡漾。
　　对涩女狼，我是怜胜于爱。时光似箭岁月如刀，在冷酷无情的时间杀手面前，我有何资格给她幸福？也###天，她梦醒之后，我便要硬起心肠向她告别。
　　但我决心去找眼下就在重庆的神秘女孩，勇敢地揭开那块令我砰然心动的精神面纱，看看后面藏着的到底是什么。哪怕结果让人失望，也无怨无悔。
　　我也决心联系深水梅花，对她坦白54万年来的深情，我要捅破那层纸，对她说：“我爱你，早在公元2050年，我就不可自拔地爱上了你！你不是说我能活到现在是一种奇迹吗？这个奇迹不是别的，就是对你的深爱！”
　　这两个决心看起来很矛盾，但我必须相继进行，必须同时面对。
　　长生不老谋杀了爱情，面对野百合和伤心小箭，东方龙以游戏人间的态度选择了逃避，他把爱情酿成了一杯喝不完的苦酒，以此来对抗时间。从这一点上说，他的确很残忍，也有些自私。
　　我不可能走东方龙的旧路，游戏已开始发生变化，“破绽”的死亡气息就是其一。我必须坦然面对自己的感情，免得将来悔之晚矣。
　　走下楼，和卫士们交待几句，我也踏上街头，往神秘女孩所在的方向下山，街上行人稀少，我走得很快。
　　千里传音呼唤深水梅花，苍天保佑，这次她很快就接了。
　　“是你啊。”深水梅花带着一丝惊喜道。
　　“是我。你在哪里？还好吗？”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道。
　　深水梅花压低声音道：“我在武汉。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当然听好消息了。”
　　“那听清楚了：兵器榜上排第一的碎心，就是本人杰作。”
　　“碎心？”
　　“对，碎心，兵器谱排第一的碎心。还记得《剑侠2》我说过的话么？”
　　“这……太难以置信了！《剑侠2》你说过的话？”
　　“对，你还记得吗？我一定会找到碎心，给你我报仇雪恨的。”
　　当然记得，那是她对地狱吸血鬼的首脑——不败神话——说过的话。在我被迫远征M星球前，不败神话在“人间地狱”劫掠了我和深水梅花。当时不败神话以不可一世的语气对我们说了一番话，大意是：他拥有我们无法想象的力量，除非我们能找到传说中的第一神兵“碎心”，不然永远没有报仇的机会。深水梅花当时的回答是：“我一定会找到碎心的。”
　　这么多年过去，我几乎已将此事忘怀，她却真的练成了碎心。一时间，曾经共有的快乐时光，奔涌而至缠绕心头，仿佛都发生在昨天一样，一点一滴，清晰无比。我百感交集，柔情满腔，说不出话来。
　　“梅花，这么晚了，跟谁说话啊？”那边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嗓音。
　　仿佛是晴天霹雳！这个男人的插话，把我一腔柔情打得七零八落。
　　这么晚了，她和谁在一起？我一阵的不舒服。
　　只听深水梅花轻声对那人道：“一个朋友。”
　　那人道：“好吧，你先聊着，我打怪去了。”
　　说完，那人似乎是走开了。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我最多是感到不痛快。
　　可这个男人离开之前的心思和情感波动，却通过千里传音，一丝不漏地传到异世界的小我耳里。
　　他似乎认识鱼（是认识鱼！）很久很久了，他对她的爱热烈而又深切。其深爱的程度，竟到了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甚至是死的地步！
　　我惊呆了。
　　但在我的记忆里，鱼一直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从不假以辞色的。现在她身边居然有了一个爱她爱到如此境地的男人，而我这个所谓的知己，却是毫不知情。这，实在难以想象！
　　《剑侠3》以后，鱼一直过着孤身苦修的生活，每一代，我都只能见她数次。难道她所谓的清修是骗人的？实际上她一直和这个男子在一起？
　　想到这里，只觉嘴里又苦又涩。
　　深水梅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了？星？不记得了吗？”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说出的话也走了味：“不，我不记得了。恭喜你，真的恭喜你……”
　　“……不记得了？！”她显然没料到我会这样回答。
　　“不好意思，记不清了。不过，有了碎心，以后你就天下无敌了，真的我好高兴……咳！”我说着说着，忽觉心头剧疼，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我赶紧道：“不说了，有急事。再见啊……”
　　又一口鲜血喷出来，我结束了通话。
　　就在这短短的对话间，幻魔身法不觉已提到了极速，带着我的躯体脱离了街道，闯进了山野，漫无目的地飞驰。
　　飞驰中我使劲地抬头看天，无尽的星空仿佛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把我吸进去，吸进去。“鱼啊鱼，你怎么能这样呢？就算和别的男人在一起，也应该先告诉我啊。”一边跑一边喃喃念道。
　　我六神无主，只觉心脏跳得厉害，真气在经脉里无头乱窜，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照这样下去，必定会走火入魔，死路一条。
　　我风驰电掣地飞奔，无论内外世界，都是混乱一团。而神志渐失，茫不知身在何处。
　　迷糊中似乎有人轻声呼唤，好象是深水梅花，她就在我的身边。
　　我欢喜之极，紧紧抱住她，对她诉说着深埋心底的相思之情，恳求她不要总是对我冷若冰霜的，更不要抛弃我、彼此孤零零地面对漫长岁月。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草丛之中，怀中果真软玉温香在抱。
　　我喜极而泣：“鱼，你终于来见我了，我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不料怀中玉人却挣脱我的怀抱，道：“你醒了——看清楚些，我是谁？”
　　我一惊，细看眼前玉人的容貌，那是一张完美无瑕天仙似的脸孔，哪是曾经熟悉的深水梅花！雪藕似的双臂之后，一对漂亮的翅膀正在缓缓扇动，却不是十万年才得见一次的苍天信使是谁？
　　我不禁有些失望，又有些意外，愣了愣才道：“你是苍天信使，是天上的仙子，不是深水梅花。”
　　苍天信使扇动洁白的双翅，身子飘浮起来，她的表情有些苦涩：“你认识我要比认识深水梅花早，为什么几十万年来，你从没想过更没问过，我是苍天十二信使中的哪一人，却对深水梅花……”
　　我慢慢站起，强自一笑道：“仙子应该是月使吧，有什么事？”
　　苍天信使道：“让你猜中了，我的确是月使。苍天主神要我转告你，寂静岭的改造迫在眉睫，希望你放下其他不相干的事情，先把这个任务完成。”
　　我还没从失恋的打击中回复过来，她却提什么苍天主神！我不禁愤怒了：“月仙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你是说过这不是个强制的任务。既然不是强制任务，我高兴什么时候做就什么时候做。请你转告苍天主神，就说我已经意识到他正在对我进行种种干涉，我不喜欢这种做木偶的感觉。我对他有两条建议：第一，如果主神觉得我的速度太慢了，那就请他自己动手，消除寂静岭BUG，那是他的本职工作；第二，如果主神坚持由我来完成这个任务，那就请他不要进行任何干涉，我没有义务也没有心情做他的傀儡、做他的工具！比如说，不要给差不多托梦，制造我是天神下凡之类的谎言！再比如说，不要在我***的时候，叫雨神制造暴风雨来混淆视听！”
　　月信使对我的愤怒感到很惊奇，不过她没把份惊奇表现出来，而是公事公办地道：“好吧，你的话我一定带到。另外，苍天主神还要我告诉你，要想修复寂静岭BUG，你必须先找到五个人，一个风水先生，一个木匠，一个铁匠，一个医生，一个哲学家。”
　　我虽然愤懑，却不失冷静，便道：“我记下了——风水先生，木匠，铁匠，医生，哲学家——对不对？如果苍天主神不再干涉的话，我一定会留神的。”
　　月信使收起翅膀，降落在我跟前，像鉴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一样，目不转睛地打量我、审视我，眉头微皱，眼神复杂。
　　我被她看得倒退了一步：“怎么了？”
　　月信使收回目光，扭头看着自己的翅膀，忽问：“乐乐，你觉得，我好看吗？”
　　我也鉴赏艺术品似的把她从头看到脚，看得她全身僵硬，不敢有丝毫动弹。看完我满意地道：“当然好看了，你是月信使，圣洁温柔而又落落大方的气质，天上地下，无人可比。”
　　月信使这才放松身体，仰头望天，今夜只有繁星满天，却不见月亮。
　　“你说的是真话吗？”半晌她慢悠悠地问。
　　“比金子还真。”
　　“那星天使，还有你的深水梅花、涩女狼、西西，她们比我好看吗？”
　　“西西？西西是谁？”
　　“刚才你要去见的那个女孩啊，她比我漂亮吗？”
　　“我的仙子啊，要怎么说你才明白，论漂亮论气质，没人比得上你。我没见过星使，她的气质应该胜在神秘难测吧？至于我们的女玩家，她们身上或多或少都会有缺点，天生就没得比。”
　　“那为什么你会对她们心动，却不会对我心动？”
　　“错！我对仙子一直很心动很动的！”
　　“别骗我，那是两回事。你这种心动我见多了，几乎全部玩家都有，其中包括女孩。可是无论男女，你们都只是对我心动，但没有欲望。”
　　“欲望？”
　　“是啊，原始的占有欲望。”
　　“可能是你太完美了，完美得令人不敢起一丝邪念。”我叹道。
　　月信使幽幽的目光从星空又回到我身上，像是看一颗极遥远的星星，眼睛一眨不眨。良久，她点点头：“我明白了。”
　　我给她看得呼吸困难，头脑空白，杂念全无——不是因为神志迷失时把她当成深水梅花，紧紧抱过她，说过许多疯话——而是她的目光实在太纯澈太深邃了，我无法抵抗。
　　面对这么圣洁这么纯粹的女神，天底下有谁会把她当成女人，更有谁会胆大包天到生起占有的欲望？没有，一个也没有。
　　直到月使举翅凌空飞去，我一点一点地从空白中回过神来，才忽然想起，刚才她在话里说到过西西。
　　西西，那个在天山山脚小村见过一面的女孩——和我之前要去见的神秘女孩——月信使怎么把这两个完全不同的女孩视作一体？
　　难道，神秘女孩就是西西？！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就是因为西西？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下了否定的判断。
　　打量四周，竟跑到荒郊野岭来了，离不夜城重庆已经很远。神秘女孩的位置，再也感觉不到。
　　先回去吧，找到差不多。明早就带他离开重庆，乘舟前往巫山，把徐兄留下的紫竹洞箫交给神女，再下岳阳，把差不多的父老乡亲迁来重庆。
　　盘算完了，伏地倾听大江奔流之声，弄清方向，幻魔身法一掠百米，离开了这个让我情丝尽吐的无名荒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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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0 长江两岸
　　这世上的事情，大都是一波三折，没有一个准儿。你可以把它想得很简单，也可以把它想得很复杂。说不上谁对谁错，关键是要找到窍门，找到了就很简单，找不到就麻烦了，就复杂了。
　　话说我深夜赶回重庆，找到差不多，发现他还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睡不着。
　　我正要去看看他是怎么回事，深水梅花的千里传音过来了。
　　深吸一口气，接听。
　　“你怎么回事呀？”她责怪地问，“刚才我呼你，系统说你神志不清，可把我急坏了。”
　　这刻平静下来了，我自己也觉得刚才的反应过于激烈，只是不知为什么会那样。
　　便笑道：“想你想的啊，听到你的声音，实在太激动了，就晕过去了。”
　　她笑斥：“胡说！越想越觉得你的话不对头，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喝醋了？”
　　我言不由衷地道：“吃什么醋啊。要真吃醋的话，早在54万年前，就被你酸死了。”
　　她得意的笑了：“这么说，你记起来了？”
　　我道：“不就是那个地狱吸血鬼不败神话吗？那家伙不知现在是什么级数。”
　　深水梅花道：“不败神话啊，他成魔了，比东方不败还要厉害。”
　　我道：“最终BOSS的级数？”
　　深水梅花道：“那还不至于。你想象得出苍天主神有多厉害吗？不败神话再神通广大，也只是‘人间地狱’的大魔头，和主神根本没得比。”
　　我半晌说不出话来：“哎，我说鱼啊，你别吓我好不好，我胆量很小的。你那个碎心已经把我吓得吐血了，还嫌不够啊！想拿主神来把吓死？”
　　深水梅花嘻嘻笑了：“我就是想把你吓死——请问乐乐大侠，你挂过多少次了？”
　　她这么顽皮地一笑，险些把我笑晕了——顽皮，晕眩——那可是远古世界才有的词语啊！
　　“呵呵，今非昔比，只挂过一次。”
　　“真丢人，有那么好的剑，还挂了。”我似乎看到她正在给我一个白眼。
　　“没办法，遇到一条可成长的BOSS龙，只好挂了。”
　　深水梅花显得很惊讶：“可成长的BOSS龙？在哪里？”
　　“永乐镇啊。”
　　“不可能！伊犁河上游怎么会有可成长的BOSS龙？！你看清楚没有？是不是弄错了？”她一下子严肃起来。
　　我奇道：“没错啊，还是一条会喷火的龙。怎么了？”
　　深水梅花沉吟道：“会喷火的龙……看来事情没那么简单，你的剑呢，有没有丢？”
　　我道：“剑是后来丢的。当时没掉什么东西，不过，感觉有点不对头。”便把进入游戏以来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
　　深水梅花一边听，关健处偶尔插话发问，待我说完，天也快亮了。
　　“刚才真吐血了？没什么事吧？”末了她关心地问。
　　“哪能有事？这些年来，我好歹娶过两三个老婆，就算喝醋，也该是你喝啊！”我道。话是这么说，其实我还是介意的。我谈恋爱娶老婆，都是先探她的口风，跟她打过招呼的。潜意识里，每一次，我都希望她能明白我的暗示，给彼此一个理由一个机会。可惜她都淡然处之，叫我无法再往下说。
　　“所以，我报复你也是应该的啊。知不知道，我炼碎心炼了整整10代啊……我就想，就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倒好，谈恋爱娶老婆，气死我了……”深水梅花这一路话说下来，那真是充分表现了女人丰富的感情，先是理直气壮反弋一击，然后抛出杀手锏吓我一跳，再是款款情深又委屈无限，最后是回忆血泪史控诉某某罪人……她这一说，真说得我晕头转向，手足无措，又悔又恨又羞又愧，我整个就一传说中的千古罪人啊。
　　经过一番不堪回首的悔过，美女终于原谅了罪人。在这种情况下，关于那个男人的事，当然也是随口带过，说是和她一起杀怪的人，连名字都没告诉我！
　　虽然异世界小我的精神场很强大，对深水梅花的心意却丝毫探测不了。想想也是，她多牛的人啊，连碎心都炼成了，还怕这么一个吃奶的小娃娃？
　　结束千里传音，差不多也睡着了。但没等他睡熟，我就把他叫了起来。
　　金风细雨高层全都聚集在楼下，涩女狼也醒来了，她笑魇如花，整个人显得轻松自然，望向我的眼神带着心动和感激，但并不迷醉。对此我大感满意，照她这种态度，我们以后的关系应该很好处理，不至于弄得像野百合他们一样不可收拾。
　　告别金风细雨诸人，我们登上前往岳阳的大客船。
　　差不多进舱倒头就睡，我关上门，到船头吹风赏景。
　　时近盛夏，江上只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对我的视线当然不构成影响。
　　自重庆沿江而下，江边青山渐多，田野村落错落有致地夹在山与山之间，在晨雾里安静得像十五六岁的农家少女。
　　风景虽好，看得久了，也觉烦闷。于是转而修炼内功，船上乘客不少，大多是普通人，没几个武林中人，都缩在船舱里睡觉或赏景，倒也安静得很。
　　客船走得很快①，船速每小时120里，两个多小时就到了丰都。来甲板上透风的乘客渐多，我便收了功。正要回船舱看差不多，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头吸引了我的视线。
　　※　　　　　　　※　　　　　　　※
　　这个颇有些道骨仙风的老头孤身一人，两手空空，连包袱都没带一个。
　　老头武功接近宗师级，但似乎受了内伤，显得行动不便。发现我在探测他，立即警惕地离开甲板，躲进船舱去了。
　　我哑然失笑。
　　船上另外还有三名武林人士，其中两个在甲板上吹风，剩下那个也躲在船舱里，心神不定、鬼鬼祟祟的，很可能是干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因此不敢出来招摇。
　　船过丰都，后面便吊上了一条尾巴。
　　那是一艘独木舟，远望去，舟上一位白衣少年，神态悠闲，但武功着实不弱，实力已达一流高手之境，全凭内力催动控制独木舟，却能不快不慢地一直吊在客轮后面。
　　甲板上的两个江湖人也发现了这个少年，他们便议论起来。旁边那些普通乘客听了，因为隔着三五百米，看不真切，胆小的便以为是强盗，就慌慌张张地去报告船长，这样就闹得整船的人都知道了。
　　船长见多识广，倒也不慌，拿出望远镜到船尾瞄了瞄，再回头看看那两名江湖人和我，道声：“没事！”，便回他的被窝睡觉去。如此一来，船上的人就产生了误会，都以为那少年是冲着我来的，都对我避而远之。而我心知肚明，那少年的目标，不是白胡子老头，就是躲在船舱里的那个鬼鬼祟祟的江湖人。
　　被人当成祸根一样看待，滋味并不好受，我可不打算受这个冤枉。
　　独木舟上的白衣少年，跟了这么久，却不采取行动，不知是什么意思，先跟他聊聊好了。
　　于是聚音成线，随风送去：“后面兄弟怎么称呼啊，在下武当李乐。”
　　白衣少年道：“李兄有礼了！在下神风寨唐吉可得，处理一点家事。”
　　我道：“何不上船一叙？”
　　唐吉可得笑道：“唐某是想上船，奈何追之不及啊。”
　　我长笑道：“哈哈，那我来帮你一把吧！”
　　随手在甲板上抽取一块木板，往江上一掷，如离弦之箭，贴着水波往独木舟飞去。待木板飞出约有百米之遥，我身形一晃，像一块柳叶似的，稳稳落在木板之上，凌波往唐吉可得行去。
　　几百米的距离，转眼即达。唐吉可得想不到我说来就来，轻功竟已接近一苇渡江的境界。又不知我是敌是友，不禁神色紧张，戒备森严。
　　我笑道：“唐兄是神风寨的，不知陆机兄近况如何？”足尖运力，木板由飞掠变成徐行，慢慢靠近独木舟。
　　唐吉可得已是全神戒备，不再追赶客船，以防我突然出手。紧盯我的双肩道：“有劳李兄关心，大寨主已在天水立寨，称神风大将军。”
　　我在木板上轻轻一点，下一刻，人已在独木舟内。唐吉可得没料到我会缩地成寸，根本来不及反应，我的手已搭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两拍，笑道：“神风寨名震天下，前段时间，我还在天山会过你们的陆大寨主呢，唐兄何必紧张。”
　　唐吉可得紧张得整个人都快僵硬了，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听我这么说，却惊道：“原来真的是你！”
　　我讶道：“难道你们大寨主提过区区在下？”
　　唐吉可得完全放弃了抵抗和戒备，苦笑道：“经飞龙寨一役，‘死神’李乐的大名，现在已经传遍天下，我唐吉可得岂能不知。”
　　我失笑道：“唐兄开玩笑吧？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名了？”
　　唐吉可得道：“就是今早的事，广皇朝的大内已经发出天字第一号通缉令，通缉的名字有三个，第一是你老兄，第二是飞龙寨少寨主南小山，第三是飞虎营的叛逃将领差不多。”
　　我晕，才两天时间，皇帝就知道差不多叛逃了？定亮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叫人不得不服！
　　唐吉可得察言观色，又道：“我们大寨主前些天交待下来，李兄是大寨主的好朋友，是我神风寨的好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李兄请不要客气，尽管吩咐。”
　　我暗笑，咱什么时候变成陆机的好朋友了？骗人也不打打草稿。便道：“唐兄，就算要帮我，你也得先把自己的事解决再说吧？”
　　唐吉可得俊脸微红，连道：“那是那是。”说罢催舟猛追客船。
　　※　　　　　　　※　　　　　　　※
　　追到两三百米时，船舱里的那个江湖人一看不对，狗急跳墙，不知从哪里抓来一名乘客，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一派劫持人质谈判解决问题的架势，看得我和唐吉可得目瞪口呆。
　　唐吉可得弃舟登船，怒斥那人道：“虎胆龙威，你怎么会取这么一个名不副实的大名的？你看你现在的熊样，还像个玩家的吗！挟持NPC做人质？荒唐！可笑！”
　　那人面色狰狞，咆哮道：“别过来，唐吉可得！我已经脱离神风，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唐吉可得双手拢进袖里，悠然自得地笑道：“很抱歉，当着这么多朋友的面，我得澄清一下事实。各位朋友，这位虎胆龙威先生，曾经是神风寨四川分寨的堂主，但现在，他已经被逐出神风寨，原因很简单，却叫人羞于启齿——作为装备堂堂主的他，居然监守自盗，窃取了两件宝物，然后畏罪潜逃。虎胆龙威，你不会不承认这个事实吧？”
　　虎胆龙威色厉内荏地道：“污蔑！这是污蔑！”但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做贼心虚。
　　那些胆小的普通乘客早躲进了船舱，只有###个胆大的还留在入口处看热闹。除了船长和另外两名江湖人，甲板上就只剩差不多和白胡子老头了。
　　差不多手握金风细雨相赠的宽刃大剑，冷稳如山，静观事态发展。
　　白胡子老头软软地靠在铁栏杆上，离挟持人质的虎胆龙威最近，他看上去像被吓坏了，虎胆龙威显然没看出他的深浅来，以为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糟老头。
　　“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最清楚！”唐吉可得目光越来越锐利，仿佛能看进虎胆龙威的心里去，根本不受其胁迫，冷笑着慢慢逼近：“念在你以往对神风寨的贡献，只要交出所盗宝物，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虎胆龙威脸色苍白，步步倒退。忽然身子一僵，被人自后制住要穴，动弹不得。
　　出手者当然是白胡子老头，他的身法诡异，出手时连我都看得不是很清楚。他一指制住虎胆龙威的穴道，又以怪异手法弹掉其长剑，把那个吓坏了的乘客救出，交给看热闹的大汉，吩咐道：“让他好好地睡一觉。”话毕，被弹飞的长剑方始落入江中。
　　一场热闹就这么迅速收场，围观者都怔住了，唐吉可得也是始料未及，待看清老头样貌，才惊道：“原来是你，天衣老人！”
　　据说天衣老人曾是神水宫掌管“天衣神水”的长老，后来脱离神水宫，在江湖上销声匿迹。还有一种传说，神水宫的“天衣神水”，原来就是天衣老人调配的，天衣老人失踪后，神水的毒性已经大不如前，对大宗师以上的高手，已经构不成致命威胁。
　　没想今天竟然在此遇到了天衣老人，而唐吉可得竟然还认识他。
　　天衣老人听到唐吉可得叫出他的名号，也很意外，便回头重新打量了这个才十七八岁的少年一眼。
　　唐吉可得赶紧行礼道：“唐门弟子唐吉可得，多谢前辈援手！”
　　天衣老人翻翻白眼，并不答话，回头钻进船舱去了。
　　※　　　　　　　※　　　　　　　※
　　那两名江湖人久闻唐吉可得大名，上前搭话，唐吉可得倒也不拿架子，攀谈一番后，说有要事和我商议，那两人识趣离开甲板。
　　待甲板上再无旁人，我先用天魔音场在周围布下四面无形的隔间墙，再点了虎胆龙威的睡穴，才向唐吉可得介绍差不多，并打听广皇朝的天字第一号通缉令的详细情况。
　　唐吉可得神色凝重地道：“这件事有些奇怪，按理说飞虎营的情报传递速度不可能有这么快，但事实证明，它就是有这么快。解释有一个，那就是——已经有玩家加入他们的情报网，通过千里传音上报战况。可是，正常情况下，皇帝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发出通缉令。”
　　有些词语差不多听不懂，但大意还是明白的，他不解地接口道：“据我所知，飞虎营的情报网，最近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攻打飞龙寨，都是通过快马、飞鸽传书进联系。”
　　我点头道：“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差不多，看来皇帝很重视你，把你列入第三号通缉犯就可见一斑，对你的家人，朝廷会不会也搞什么突然袭击，迅速抄家杀人？”
　　差不多的脸一下就白了：“这……这，应该不会吧！一般情况下，抄家诛族的文书要通过兵部、礼部几家审核，再责成大理寺执行的，就是快也要两三天。唐公子，你没有听到这方面的消息吧？”神风寨的情报网怎么会搜集上报差不多这种NPC的情报？他这一问肯定是白问了。
　　不料唐吉可得却道：“你等等，等我找人问问。”
　　于是他联系神风寨在许昌的负责人，不一会就有了消息。原来朝廷只是发了通缉令，并未公布对差不多的处罚，估计要等飞虎营的正式文书传达才会有动静。
　　我和差不多都松了一口气。唐吉可得这么帮忙，看来陆机对我的示好也是实有其事了。便打前段时间曾突围去青神求援的事说了一遍。
　　唐吉可得不无遗憾地道：“这次飞虎营出动了十万军队，可谓声势浩大。这么一支大部队入川，事先我们竟然毫不知情！当时还以为是针对神风寨来的，我们没有准备，只好化整为零，暂避锋芒，没想他们的目标却是飞龙寨。对了李兄，你是怎么介入飞龙寨的？传说那晚突围一战，你杀人不下万人，才博得‘死神’之称，可实有其事？”
　　我摇了摇头：“当时我杀晕了头，不过传言当不得真，不会超过一千人吧。详细情形，差不多比我更清楚。”
　　“伤亡一万一千多人。”说起那一战，差不多又不自然起来。
　　畏惧地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大哥，那一晚你真的太可怕了。这一万多人，百分之七十是折在你的手里，尤其最后那阵强光，实在太恐怖了，我们前锋营隔你三四里地，大部分人瞎了眼，第二天才看得见。当时整个战场一片混乱，兄弟们自相残杀，好多人就那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不会吧？真有那么多？”我顿时愣了。
　　差不多重重地点头。唐吉可得也像看真的死神那样盯着我。
　　一时间，天魔音场包围中的甲板上寂静无言，只剩下众人砰砰的心跳，和睡穴被点者的悠长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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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天衣老人
　　唐吉可得登陆离去后，我和差不多二话不说闯进了天衣老人的船舱。
　　在甲板上我跟差不多说了，进舱之后，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只要他装腔作势、故作高深。差不多虽然不理解，但坚决照办。
　　其实我也没什么特别的目的，就是觉得天衣老人有点不对头，想在异世界对他偷听一番，诈他一诈。据唐吉可得说，天衣老人武功虽然不是特别高强（相对徐兄这种大宗师级高手来说），却是用毒的大行家，这种人最是得罪不起。当然我不信这个邪。
　　船舱从里面上了栓，这当然难不住我。运巧劲拨开，然后大步闯入。对主人一言不发、却虎视眈眈地坐下。
　　天衣老人射向我们的森然目光中，既有愤怒、困惑，但更多的是紧张和戒备。
　　他紧张戒备什么？异世界的小我出发，开始进行刺探情报工作。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天衣老人正在避难，所避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剑魔独孤求败。什么人不好惹，他怎么偏偏惹上独孤求败呢？
　　我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船舱里，分外地突兀刺耳。
　　天衣老人又惊又怒：“你笑什么？！”
　　我收笑。只是怜悯地轻蔑地看着他，并不答话。
　　天衣老人坐不住了，色厉内荏地喝问：“你们什么意思？想干什么？”
　　我只是笑眯眯地不答。
　　狂怒之色从天衣老人脸上掠过，双手不可抑制往百宝囊里掏去，想来是要用至毒之物来解决我们这两个狂徒了。
　　“哧！”异世界的小我对他的大蛋吹了一口气。
　　“谁！”天衣老人如触蛇蝎，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
　　我仍是轻蔑地笑眯眯地看着他。差不多也很配合，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天衣老人越发地不安，他怎么也坐不住了，脸色变幻不定，念头千转万转，百宝囊里的手换过的巨毒之物已经有四五种了，可是又打不定主意。他识得幻魔身法的厉害，在弄不清我的来历、深浅、目的时，自然不敢轻易下毒。但我们这样金刀大马、莫明其妙地坐在他面前，叫他心惊胆战、疑神疑鬼，又如何能够不怒不气！
　　看他这样，我知道是时候了，再闹下去，他可能真要孤注一掷、暴起投毒，到时候倒霉的是这满船的乘客和满大江的鱼。如果把差不多挂在这里，那就太不划算。
　　便笑道：“前辈快请坐，请坐。要是独孤前辈看见了，那多不好，他会骂我们不尊重前辈的。”
　　天衣老人的白眉毛跳动：“你说谁？什么独孤前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道：“不想干什么，只是想和前辈说几句话，交个朋友。”
　　天衣老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冷静下来，目光灼灼地道：“我天衣老人，从来不交朋友。有话快说！”
　　我意味深长地笑道：“前辈是去岳阳的吗？”
　　天衣老人目光犹疑不定，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我笑道：“我听说独孤求败前辈对天衣神水很感兴趣，不知他老人家会不会在岳阳呢？”
　　天衣老人神色剧变。我给差不多使个眼色，两人起身就走。
　　出门后，我还彬彬有礼地向主人挥手道别，再替他掩上舱门。
　　我们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却把天衣老人弄得心神大乱，要多郁闷就有多郁闷！
　　回到自己的船舱，我忍住笑，差不多一脸疑惑，正要说话。我先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才道：“师弟，这天衣老人也真小气，独孤前辈不就要他一点天衣神水吗？他怎么就舍不得给呢？”说完，异世界的小我在差不多的蛋边耳语一番，教他如何如何应答，两人演上一场戏，骗骗天衣老人。
　　差不多点点头，表示明白，道：“可能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天衣神水吧。”
　　我道：“不可能。如果他没有的话，怎么会躲着独孤前辈呢？”
　　差不多道：“那我们要不要帮独孤前辈一把，让他把天衣神水交出来？”
　　我道：“嘘，声音轻一点，别给他听到了。别小看了他，他可是用毒的大宗师，一身巨毒。虽然受了内伤，但我们还是惹不起。”
　　差不多遗憾地道：“那我们怎么办？”
　　我道：“当然是袖手旁观了！反正他要去岳阳，让独孤前辈自己找他要去吧。”
　　差不多道：“只好这样了。”
　　我叹道：“可惜这个老头一点也不开窍，要不我们倒可以帮他一把。”
　　差不多道：“算了，这老头一身邪气，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翻脸。我们还是两不相帮吧，独孤前辈虽然好说话，可他的剑法……”
　　我看戏已演得差不多了，以天衣老人的内功，该听到的都已听到，便道：“那是，不说了。我先打坐，等到了巫山你再叫我。”
　　差不多忍不住笑了：“好的，师兄。”　便坐在窗边，看岸上风景。
　　一场戏演下来，差不多心怀大放。看到赏心悦目处，这位圣上钦点的状元郎，不禁摇头晃脑，吟诗咏赋起来。
　　而我则安心打坐，并把精神放到了异世界，让小我也有样学样地打坐，这样内外兼修，不一会就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船到巫山已是傍晚，船长招呼大家，说今晚就在此过夜，明早七点再走。夜间行船比较危险，而长江三峡的风景甚美，白天行船既安全又赏了风景，大家都没有异意。
　　差不多更是兴致勃勃，他是荆楚风流才子，对神女襄王的故事耳熟能详，慕名已久。能够在巫山住上一晚，对他来说，那真是再美不过的好事。
　　下船后，偷听到我们师兄弟对话的天衣老人，从背后追了上来，此时他已换了一副平易近人的和蔼面孔，看上去还真是道骨仙风，令上仰慕。
　　我和差不多相视一笑，早料到老头会来套近乎。在船上我们就商量好了，我还叫李乐，差不多用他的原来的姓，叫优复古。
　　天衣老人追上我们，笑问：“两位小兄弟，在船上是老叟失礼了。两位要投店住宿吗？老叟给两位推荐一个地方，包君满意！”
　　我和差不多装模作样，显得有点难为情，但热情难却，最后欣然接受了老头的好意，往镇里步行了两里地，在一家叫“幽然居”的老店住下。
　　天衣老人熟门熟路，先请我们喝酒吃饭，在酒桌上绝口不提正事，却把本店的温泉和美女吹上了天，说得差不多脸红脖子粗，温泉也就罢了，温泉加美女再加特殊服务，可就叫正人君子优复古先生犯了难。美女固然叫人砰然心动，可是一代状元，总不能在这种地方丢了童子身吧？失身事小，名节事大，优复古先生只得拒绝了天衣老人的好意。可天衣老人是何等老奸巨滑的人？嘴里连连应是，却不停劝酒，再劝酒。先生今日沿江赏景，心情痛快，自不免越喝越高。而天衣老人见我对这个师弟（对此我是这样解释的，虽然我看上去年纪小，其实已经有40岁！30来岁的优复古当然就是本人的师弟了，呵呵）比较放任，甚至有看热闹的嫌疑，胆量越发放大。待差不多去方便之时，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瓶子，对我说：“李兄弟，这东西叫春风一夜，对优兄弟这种不解风情的正人君子来说，可是个好宝贝！”说完，当着我的面，在优复古先生的杯里，滴上一滴。
　　有异世界小我的监视，倒也不怕天衣老人玩什么花样。可怜我们的状元郎，30岁还是童子身，也罢，既然天衣老人请客，盛情难却，今晚就成全了他！
　　于是，等差不多晕乎乎的回来，我和天衣老人便都体谅地道：“大家同喝这杯，就散席罢！”差不多果然中计，仰起脖子便喝了。喝完这杯酒，他便伏在了桌上。
　　我和天衣老人对视哈哈大笑。天衣老人给侍立斟酒的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心领神会，不一会去而复返，带着两位姿色颇佳的女孩到来，把童男子优复古先生左右扶起，回房“休息”去也。优先生走时，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念有词：“神女……我要去看神女……”
　　别看天衣老人道骨仙风，却是不折不扣的老色鬼。
　　洗温泉的时候，他老当益壮左拥右抱，弄得侍浴的几个女孩尖叫连连。反观我虽然年轻力壮气血充沛，面对奇峰叠嶂沟壑崎岖，却心有余而力不足，只得临阵脱逃，溜到一角独享温滑。
　　精神场蔓延开去，发现差不多正在另一处小温泉泡着，身上寸缕未著，正由两位“神女”细心照料，差不多的呼吸已经越来越粗，估计是药力发作，想来过不了多久，广皇朝最新一任的状元郎，便要往会神女，告别天真无邪的童年岁月。
　　我越想越有趣，忍不住偷笑起来。
　　便在此时，精神场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倩影。是那个神秘女孩，她也乘舟从重庆来到巫山，正朝我们这个幽然居款款行来。
　　“哎哟不好！”我大叫一声，在天衣老人和众美人惊诧的注视下，跳出温泉，以幻魔身法的惊人迅速穿上衣服，逃命似的走了。
　　3 西西
　　我像一阵风一样，迎头往神秘女孩行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待我看清她以后，不禁呆住了，这不是天山山脚小村见过的西西***么？
　　这时天已大黑，我怕我看错了，走近睁大眼看，一点没错，就是西西。一头金黄的卷发披在肩上，在小镇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显得颇为妖媚。打扮是远古时代的风格，足蹬一双鳄皮凌波凉靴，靴子上是雪白修长的玉腿，再往上是海蓝色的条纹短裙，腰上束着红得发紫的烈焰甲，再往上，晕，***竟然是半掩半遮的——这么性感的打扮，就是青神镇那个叫我砰然心动的神秘女孩？
　　正犹豫着是否先躲避起来，偷看背影对照一下，可她已经看见我了，很惊喜地叫道：“嗨李乐！怎么是你啊！”
　　我就像偷看洗澡被抓住一样，脸有些热，迎上前道：“是啊，怎么会是你。”
　　西西道：“见到你太好了！我还以为你挂回天山了。”
　　听她语气，好象不久前曾见过我，而且当时我还十分危险，不禁奇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会挂回天山？？”
　　西西乐了：“看来你没骗人，那天真的没看到我。”
　　我越发摸不着头脑：“哪天？我骗谁了？——你到底说什么啊？***！不在天山好好练级，跑这里来干什么？”
　　西西冲我眨眨眼，略带顽皮地向我伸手，笑道：“色鬼！拿来！”
　　我正瞟着她的胸部看，闻言骇了一跳，脸红红地后退道：“什么？”
　　西西一边笑，一边提醒道：“剑鞘！你的剑鞘啊！嘻嘻~~~~~~~~”
　　这话听起来很熟悉！不过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我不禁急得抓头了。
　　西西笑得弯下了腰，半晌才打住，抚着胸道：“笑死我了！你真记不得啊——最后提醒一次：龙……”
　　“啊！是你！”我蹦了起来，“是你，天山溶洞的那个、那个大作家！”
　　我一下醒悟过来，原来天山溶洞里没看清真实面目的初恋女孩，就是西西！我说在青神镇，她的背影怎么会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西西又向我伸手道：“终于记起了？拿来吧，色鬼！”
　　我的眼睛不禁又瞟了瞟那饱满的***，从百宝囊里掏出跃鱼剑的剑鞘，嘿嘿一笑，递过去。
　　西西白我一眼，伸出两根白玉似的指头，捉住剑鞘的尖端。
　　那天在天山山脚下的小村，陆机被赶跑后，西西她们是头一批得到万年蘑菇的。回天山交任务时，半路上，西西被一个怪老头带到了溶洞，怪老头交给她一个奇怪的任务，要她在洞里找一个男人，然后一起擒龙。
　　她在溶洞里兜兜转转找了好久，最后遇到了我。接下来我们一起杀蝙蝠，然后找到溶洞的出口，进入天山后院。然后在火山湖里，跃鱼剑变成一条飞龙，把我们带到了四川岷江。
　　西西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怪老头，原来他就是剑魔独孤求败，天山密宗的宗主。
　　学会天山密宗的初级剑法后，独孤求败又给了西西一个新的任务：找天衣老人要天衣神水。据说，独孤求败活得不耐烦了，可是他的武功已经高到无法自杀的境界，因此需要天衣神水来帮忙。
　　天山密宗除了剑法神通，还有一门绝妙的易容术。西西化妆成独孤求败的模样，在成都找到了天衣老人，但天衣老人不肯交出神水，西西只好用一式威力奇大的剑招打伤了天衣老人。天衣老人东躲西藏，西西一路跟踪，这一跟就跟到了巫山。
　　我也把落江后的事情简略地说了一遍，特别提到现在天衣老人正在做的事，问她：“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西西脸红道：“能怎么办？我总不能冲进去把他抓起来吧！”
　　我笑道：“那是，就算捉奸也要由天衣老太太来啊！”
　　西西瞪眼道：“你说什么？”
　　我赶紧道：“我说，西西***你打扮得好性感啊！”
　　西西白我一眼：“是吗？真的假的？”
　　我道：“那还有假，难道你没发现我……嘿嘿！”一边奸笑，一边用火辣辣的目光在她身上巡视，以作证明。
　　“讨厌！”西西笑骂，右手握拳在我左肩捶了一下，“对了，你把6月19日晚上突围的事再细细说一遍。”
　　其时星汉灿烂，凉风习习，我们坐在松岗之上，俯瞰巫山灯火辉煌，静听松涛阵阵，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当我说到最后的危急关头——内力运转到极处，不死印法、天魔音、密宗剑法一股脑地朝敌人杀去，强烈的光芒铺天盖地，然后我就瞎了眼，糊里糊涂地杀出重围——西西打断了我的说话，道：“你用的那最后一招，是耗光所有的内力，还是内力运转的速度非常的快？”
　　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道：“应该是速度很快。”
　　西西若无其事地道：“那恭喜你了！我师父说，你那把剑应该就是七海龙王精魄所化的跃鱼剑，以前我们做的擒龙任务，就是让你和龙王的精魄合成一体。你突围时的表现看来，合体非常的成功。”
　　我一下站了起来，惊道：“你不是开玩笑吧！”
　　西西拉住我的手，让我坐下，道：“你看我像开玩笑的人吗？我连天山密宗的事都告诉你了。可你呢，在有些地方还是含糊其词，不过我也不怪你，毕竟我们认识不久，了解不深。”
　　我慌了，紧紧抓住她的手，赶紧赔礼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你面前，我感觉好轻松。好象是老朋友一样，没什么好隐瞒的。只是有些事情，不知道该怎么说。”
　　西西道：“什么事情？”
　　我叹道：“说起来一言难尽啊！就比如这把跃鱼剑，就来得莫明其妙，我总感觉自己不知不觉地成了一颗棋子。”
　　说完拉着西西站了起来，举起右臂直指星空，道：“西西，你看见了吗？我感到，就在这动人心魄的苍穹背后，苍天主神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
　　西西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为什么呢？”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感觉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力量充沛心胸，不禁大声道：“因为，它要利用我修复‘寂静岭’BUG，所以，就给了我很多的好处……”说到此，一个不妙的念头忽然掠过心头。我不禁神色剧变。
　　“你怎么了？说清楚点。别怕，没事的！”西西用关心、安慰、鼓励的眼神看着我说。
　　那个不妙的念头是：大地会不会也在利用我呢？毕竟，让我占据马乐乐的身体得到跃鱼剑，进而成为武当密宗弟子，都是大地做的好事。可是，据独孤敖说，是鱼介绍我到大地去的。而今早鱼的语气，也是知道我得到了跃鱼剑的样子。鱼，又怎么可能害我呢！对她，我是绝对信任。而她，也绝对不会害我。
　　想到这里我摇了摇头，对西西道：“没事。”然后，拉着她又并肩坐下，把事情从头至尾，从天宫延续记忆开始，直到在溶洞遇到她，除了事关大地处有所节略，其他都细细讲了一遍。
　　“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静静听完我的离奇遭遇，西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我有些紧张，却故作轻松地道：“哦，你是问向独孤掌门推荐我的那个朋友啊，她叫鱼，是《剑侠1》就认识的朋友了。”
　　西西笑道：“是很漂亮、关系非同寻常的美女朋友吧。”
　　我老老实实地道：“是美女没错，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西西好奇地、笑意盈盈地问。
　　我一脸尴尬，嚅嗫地道：“也没什么，她只是比较漂亮……不、不，我的意思是说，和我比较谈得来……”说到这里我真是一千个的后悔，觉得自己笨得可以。男人怎么能在关系暧昧的女孩面前，承认和另一个美女谈得来呢？女孩子的第六感通常都很灵敏的。
　　果然，西西玉手挣脱了我的把握，不说话了。
　　我扭头紧张地看她，她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山下灯火。一时间，谁都找不出话题来。
　　后来，我们又找到话题聊了起来，然而无论如何努力，最初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已荡然无存。
　　一番迂回曲折、漫无边际的对话之后，我抱着最后的希望，让西西把她以前的那个故事讲完。她讲了，讲得非常非常的精彩。然而我明白，这个故事是另一个故事了。
　　讲完，西西让我也讲讲自己。我胡编乱造地讲了，中间偶尔蜻蜓点水似的插入自己的身影，也不知她听出没有。
　　夜深了，并肩而坐的两人，终至无言。
　　山风阵阵掠过，一切仿佛都沉入最深的梦境，虚无缥缈无迹可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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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
　　①《剑侠》设定，客船、驿车马的速度，和快轮、大巴速度相近。但在大规模的行军中，同样受“人马如一”的限制。bookbao.com 书包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No21 世事如棋
　　清晨六点，我和西西、差不多、天衣老人一行人来到了神女峰顶的神女岩。
　　西西乔装改扮成剑魔独孤求败的模样，我没见过独孤求败，不知道西西装得有几分像，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已经不能叫易容术，而应该叫变化术。变化后的“独孤求败”，要比原来的西西高10厘米，手足颀长，整个人显得削瘦挺拔，飘飘然有出尘之态。“独孤求败”看上去只有四十来岁，眉宇间有一股孤高落寞之气。
　　天衣老人见到“独孤求败”后，乖乖地交出天衣神水，然后就跟我们到神女峰来了。他一路打趣差不多，把这个刚刚失身的家伙，说得面红耳赤、色心荡漾不已。
　　此时天地是清朗朗的寂静一片，群峰之间，缭绕着薄薄的云雾，大江像一根闪光的玉带，缠绕远去。
　　差不多围着神女岩走了一圈，毫无发现，不禁疑惑地道：“老大，真的有神女？她在哪里？”天衣老人接口道：“当然有了，昨晚你不是见过两个吗？”“这……”差不多立刻闭嘴了。
　　我拿出紫竹洞箫，悠悠吹出几个音符。
　　我并没什么音乐细胞，但自从学会《杜少陵集》后，似乎开了一点窍。在寂静岭的十余天，日夜练习吹奏洞箫，竟给我摸出一点点门道来。
　　这下再次吹奏，已是隔了半月。这点时间，相对活过的54万年来讲，当然微不可足道。但不知为何，我却有今非昔比之感，胸臆中多了一股说不出的情愫，堵在那里，影响着箫音。
　　我的精神倏地散开，和天魔场、箫音、天地万物融为一体。
　　这是非常奇特的感觉，请你想象：我站在神女峰神女岩最高处，双眼半睁半闭，吹着箫。我能感觉到晨风拂面，听到身边三颗心脏的跳动及其异世界的细微变化，感受到足下岩石的坚硬和温度，察觉到一只小蚂蚁爬上岩石时的迟疑，还有更远的大河的奔流、云雾的聚散，以及群峰的静默、大地的沉睡……而我吹着箫，一桩桩的往事，闪过心头。
　　箫音抑扬起伏，差不多他们，似乎都听得呆了。
　　我更是沉醉其中，茫不知山风骤起，云雾急急聚合，不片刻便把群峰拦腰截做两段。
　　等我放下洞箫，四人如梦初醒，才惊觉迷雾重重，举目望去，巫山群峰就如茫茫大海上的小岛，星罗棋布，蔚为奇观。
　　而在这片云雾形成大海之上，却有一条绚丽多彩的星光大道，慢慢显现出来，从我所站之处，直通往天际。
　　大家都惊奇无比，我抬足往那星光大道踏去，只觉落脚处如入棉花堆里，软绵绵的使不上劲，但可以肯定：这是一条真实无比的通天之路。
　　我往前走了几步，就像踩在极深的雪地里一样，陷到了膝盖。但除了行动有所不便，其他并无不适。西西乔装的独孤求败见状也踏了上来，然后差不多天衣老人也跟上。大家都惊诧不语，我走到星光大道的边缘，伸出一足往外探试，空荡荡的没有着力之处。看来，除了这条星光大道能承受重量，外面仍旧是云雾，踏空就会掉下去。
　　一阵疾风吹来，迷雾越来越浓，只片刻的功夫，刚才立足的神女岩就不知所踪了。我们的背后也变成了星光大道，通往另一个方向的天际。
　　而我们就像四只小小的蚂蚁，站在星光大道的中间，左右都望不见尽头。从大道两边往下看是白茫茫的迷雾，深不见底。
　　西西问我道：“李乐，怎么回事？”
　　我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神女住在天上，就条路就是去她的住处的吧？”
　　差不多道：“可是，该往哪边走？”天衣老人也道：“如果这就是通天之路，那也太远太难走了一点！”这话说得在理，这星光大道漂亮归漂亮，但有一股莫明的磁力或者吸引力，使我们泥足深陷举步维艰，别说施展轻功，就连正常的步行都无法保证。
　　我让他们站在原地，自己施展幻魔身法往前走了两三分钟，结果只走了三四十米远！老天，照这个速度，我们哪里也去不了！
　　西西和天衣老人两人都知道我的武功境界，见我走得这么慢，都不太相信。结果他们一跑，速度比我更慢。
　　差不多一看不对，便道：“我往这边试试。”转过身去，抬腿便蹦。
　　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差不多一步就蹦出了老远，跑到了三五里之外的地方，可他并未发觉，仍旧往那边跑，结果没两三步，他就变得蚂蚁一般大小了！
　　天衣老人叫道：“复古！你怎么跑那么快？”不假思索也往后蹦去，结果他也步上差不多的后尘，一步就蹦出了数里。
　　就这样，刚才还在身边的两人，转眼间就到了数里、十数里、数十里之外……最终都消失在天际。
　　我和西西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道：“这好象是个传送带，他们被送走了！”
　　西西道：“要不要回头去找？”
　　我摇摇头：“先不忙，问问苍天信使再说。”
　　更令人吃惊的是，这里根本联系不上苍天信使。试了几遍，结果都是如此！西西道：“千里传音联系朋友！”结果，千里传音也失效了！
　　我赶紧拿出紫竹洞箫，凑到嘴边吹奏起来。这一吹又发现，天魔音、精神场通通失效。
　　我放下箫，但见西西手持一柄绿黄光芒交相辉映的长剑，软绵绵地耍了几招，道：“武功也没用。”我以箫代剑比划几下，果真如此：虽然内力还在，使出来的招式，却和小孩戏耍没有二样。
　　西西所持长剑，剑名“不接”，取青黄不接之意，极难驾驭的兵器，兵器榜排行第13位。
　　西西的武功境界已达大师级。独孤九剑之初级剑法八段高级，易容术高级七段，轻功高级七段。
　　我们呆在原地，没有前进，也没有往回跑。
　　我们各居大道一侧，相对而坐。
　　差不多和天衣老人，像卫星一样，每天从我们中间掠过一次。他们的速度很快，每次掠过都比风还快，什么都看不清。但我一直睁大眼睛，想看清点什么。这样持之以恒，终于有一天，我把差不多和天衣老人区分开来。然后，我试图跟他们说点什么。但实行起来很难，花了几年时间，才终于找到窍门，能够简单地进行交流了。
　　那需要极大的耐心，也需要配合和默契。因为每天只能说一个字，而且这个人说时，那个人必须全神贯注地听，否则交流便不能完成。
　　时光似水，忽焉不留。
　　转眼，我们四人已在星光大道上，度过了百年寂寞岁月。
　　2　世事如棋
　　百年间，我和差不多、天衣老人说的话，加起来不足万字。而西西和他们说的字，则屈指可数。
　　百年光阴，足够差不多这样的土著居民，生老病死走一世了。你必会问：差不多是怎么活下来的？难道时间对他们来说，没有意义？就算没有意义，难道他们会不感到寂寞？
　　我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同样，如果你要问我和西西的事，问我们如何朝夕相对、如何排遣寂寞，我也不能回答。
　　这一百年的分分秒秒，就让它埋藏在两人心底，成为一个永久的谜团吧。
　　※　　　　　　　※　　　　　　　※
　　一百年满，彩虹漫空，与星光大道联成一体。
　　风涌云动，空间轮转。
　　瞬息间，我们已在另一个地方。
　　仙境。
　　薄薄的云雾，缥缥缈缈，山山水水处处明明秀秀，花花鸟鸟时时纷纷扬扬。
　　西西一身纯绿，长袖霓衫，立在一株仙桃前，明眸盈盈。
　　我则作相士装扮，颇有些落拓不羁。
　　相视一笑。
　　意念动处，手已牵在一起。
　　“能让我轻轻一吻吗？”我问。
　　西西睫毛闪动，明眸合上，红晕生起。
　　牵手轻拥。
　　俯目凝视。
　　俯唇相就。
　　吻。
　　一吻而已，却又过了百年。
　　※　　　　　　　※　　　　　　　※
　　空间再变，这次，我们终于到了神女宫，神女殿。
　　星空为殿顶，大海大陆、大河大山纵横成为地板，云彩流动变幻四合是为四壁。
　　神女站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面目模糊不清。
　　只听她徐徐地道：“你们总算来了。”
　　我道：“来了。”
　　神女道：“百年之前，有两个凡人来过。”
　　我道：“差不多和天衣老人？”
　　神女道：“是。”
　　我道：“哪去了？”
　　神女道：“从何去来，回何处去。你们也一样。”
　　我拿出紫竹洞箫，道：“这个给你。”
　　紫玉洞箫在我手里消失。一会，远处飘来一方尺素，落在我手里。视之，名曰《梯云纵》。
　　只听神女道：“箫我留下了，那个你收好，走吧。”
　　于是空间再变，仙音缥缈中，我们回到了神女峰神女岩。
　　※　　　　　　　※　　　　　　　※
　　下山，看见差不多在石壁上刻下的字：“大哥我先走了。”风化雨蚀，字迹已近模糊。
　　回到巫山镇，物是人非，当年的幽然居却还在，只是已经换了老板。
　　老板不是别人，就是风流依旧的天衣老人。天衣老人武功境界已经稳居小宗师，看来这些年，他的进步不小。
　　天衣老人见西西美女面生，便问：“这位是……”
　　我笑而不答，西西摇身一变道：“老夫独孤求败。”
　　天衣老人大惊：“你——”我便把当年西西乔装独孤求败骗他天衣神水的事说破。
　　西西也变回原身道：“小女子西西，见过天衣前辈。”
　　天衣老人惊魂未定，叹道：“世间竟有这种奇术。可笑老头我在天上活活熬了一百年，却没发现你是个美女！”我道：“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因为西西知道，你是个老色鬼啊！”
　　三人大笑不止。
　　我又问：“差不多呢，他还好吗？”
　　天衣老人笑道：“好！好得很呢。这小子现在是川中名将，武功比老头我高多了。”
　　原来下山后，天衣老人买下幽然居，隐居此地。差不多则南下岳阳，却扑了一个空，他的父母以及乡邻家族早在百年之前，就因他的叛逃被朝处宰。其时天下大乱，各路英雄争霸神州，广皇朝的江山已面目全非。于是差不多在唐吉可得的争取下，加入了神风寨。经过百年混战，现在的四川已全是神风寨唐晚的势力范围，差不多也因战绩彪炳，成为唐晚的五虎上将之一，拥兵七万坐镇重庆。
　　※　　　　　　　※　　　　　　　※
　　我想联系深水梅花，跟她说几句话，可看看身旁的西西，不禁索然放弃。
　　于是转而联系涩女狼、东方龙、唐吉可得以及天山三杰等人，才知两百年间，世界已然发生了太多的变化。
　　和神风寨联盟后，金风细雨发展迅猛，帮众扩展到十数万之众，势力更沿长江伸展到中原地区，一跃成为四川、湖北、湖南、江西四省实力最强的大帮派。涩女狼还在金风细雨，从异世界的情绪波动中得知，她在心病痊愈后，已和大仲马有情人终成眷属。
　　金风细雨壮大了，东方龙和亦流的日子就难过了。大江盟被赶出了四川，成员一度削减到几百人。从异世界得知，东方龙早已把大江盟化整为零，变成一个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的杀手集团，对外号称七杀盟，在杀手界威名显赫。而亦流更化名“七杀碑”，成为杀手榜排行第一的大哥，威名震慑江湖。
　　唐吉可得更是天下风云人物，他既是神风寨四川行省副省长，又是神风寨执法堂副堂主，自创三十六式“不工”***法，成为神风寨武功仅次于小九、甲壳虫的第三高手。
　　天山三杰中，杨东阁和凌厉组建了“小镇奇兵”，杨东阁任总司令，凌厉任军师。而黄耀则出人意料地结婚了，他的武功已是深不可测，我在异世界里居然感应不到其存在，更别说窃听隐私了。
　　※　　　　　　　※　　　　　　　※
　　当夜幕降临，我和西西坐在两百年前的那棵老松下，俯瞰巫山镇灯火再起。
　　西西笑道：“李乐你知道吗？坐在这棵松树前的，是世界第一和世界第二的高手！”
　　我道：“别开玩笑了。我刚刚才知道，世界第一高手是我的一个朋友，天山三杰的老三黄耀。”
　　西西道：“是吗？那倒数第一高手呢？”
　　“倒数第一？”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西西笑道。
　　“你？”
　　“不错！你想想，两百年的时间，全世界还有哪个笨蛋的等级低于106级？因此，本女侠光荣地成为世界倒数第一高手，而你李乐大侠，当仁不让屈居第二。”
　　“啊！”我惨叫一声，跳了起来。
　　3　天下大势
　　天衣老人让镇里的神风寨玩家千里传音报讯后，次日一早，差不多就赶到了巫山。陪同他来的，还有四川副省长唐吉可得先生。
　　今非昔比，二人虽然都还是两百年前的样貌，可是气势气质已截然有别。
　　差不多见到我还是叫大哥，那股惊喜的真诚劲儿，还和以前一般无二。只不过，他的武功境界，似乎已达到了大宗师级别，我已经摸不着底儿。更叫人吃惊的是，他异世界的精神蛋已缩小到西瓜般大小，且浑沌一团，放射着七彩之光。此时我的小人已长到六、七岁大小，面对他这么个西瓜，竟是触手无策，不敢过分靠近。
　　唐吉可得的境界也达到了大师级后期，也许再有个一两年，就能进军小宗师境界。但他的精神世界在我面前，仍与赤裸无异。只不过此时的我，已没有太多的兴趣探测他人内心。
　　几人一番叙旧寒暄，在唐吉可得面前，我们四人都有所保留。
　　唐吉可得道：“李兄啊，你修仙整整两百年，怎么也不跟小弟我打一声招呼？优上将军先你一百年下山，加入我们神风，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长胜将军，现在更是川军乃至整个神风的军神。”
　　差不多连忙谦虚礼让，又道：“老唐啊，我知道你跟我来是另有图谋的，如果你的图谋是想拉大哥加入，那我劝你还是免开尊口。大哥和我不同，不是你想拉就拉得成的。他要是自己没有这个意思，你再拉也没用。”
　　差不多这么一说，其实已把唐吉可得的来意表达得一清二楚了。
　　唐吉可得却急了：“优上将军，我的图谋你是知道的，我们是要去岳阳参加武林大会。”
　　又转头向我解释道：“李兄，你知道的。我现在既是四川副省长，又是神风寨执法堂副堂主。听起来副省长要比副堂主威风，其实权力根本就比不上副堂主。执法堂是做什么的？执法堂是专管神风寨732万人的纪律问题的。按纪律，我就算要招拢人才，也必须得到大龙头陆机、执法堂邱堂主、还有我大哥唐晚这三个人的批准。李兄你说，像你这样的人才，没征得他们的首肯，我哪敢自作主张？”
　　我看看唐吉可得又看看差不多，道：“我怎么越听越糊涂了？你们两个一唱一和，到底是要蒙我呢还是要坑我？”
　　两人都说岂敢岂敢。
　　我道：“我估计啊，你们是既要蒙我又要坑我——别的先不说，岳阳的那个武林大会，是怎么回事？”
　　唐吉可得击案叹道：“李兄一猜就中，我服你了！”
　　要说武林大会，先得从眼下神州的天下大势说起。
　　现而今的天下，已经分成了六股势力，分别是西域马秦山的永安国、蒙古、满洲、中原广皇朝、江南天地明鉴帮派建立的大唐国、陆机唐晚的神风寨。
　　永安国雄霸西域，首都乌鲁木齐，国主“刀君”马秦山、国师“剑圣”李因合，其国多枭雄豪杰，但玩家人才极少。永安国外御拜占庭、俄罗斯，是神州大陆的西大门。东接蒙古，东南至广皇朝甘肃玉门关。永安国的内患是塔里木河流域的天鹰寨、天山派。
　　蒙古铁骑骠悍迅捷、威镇天下，蒙古大汗铁木真雄心勃勃，更难能可贵的是，能重用玩家人才。
　　满洲势力遍及大小兴安岭内外，南抵日本海，东接白令海峡与北美洲相邻，内与广皇朝争于山海关。满洲皇帝皇太极统八旗雄兵，是铁木真的天生死敌，两龙相争，铁木真胜在武功，皇太极长于文治，鹿死谁手难以预料。
　　广皇朝山河支离破碎，但高洋帝登基后，重用定军山、百晓生诸人，励精图治大肆改革，终于重新站稳脚跟。高洋帝在位159年，容貌还是四十岁登基时的模样，武功极高，且能死而复生，竟是54万年来第一个NPC式的玩家皇帝。
　　大唐国君李逍遥，武当派掌门大师兄，借助混混的天地明鉴起家。两百年时间，一统江南。举国百万雄兵，玩家军队占了半边天，实力之雄厚，远在神州其他势力之上。
　　神风寨据有巴蜀、关中两地，一守一攻，地理上占有天然优势。但垂涎争夺关中这块肥肉的人，实在太多太多，因此两百年下来，神风寨大半的心血，都耗在了一个守字上。
　　经过两百年的战乱纷争，这六方势力谁也不能消灭谁，人民急需休养生息、呼唤和平。于是兵戈暂止，缔结和约，历史进入以和平为主旋律的新时代。
　　战争既停，军队便要精减。NPC可以退伍，玩家将士呢？还像游戏初期那样满山遍野地练级？那显然不可能。250级以后等级清零，武功修炼不再是等级的提升，而是境界的锤炼。境界的提升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关健要看有没有恒心，有恒者成，无常者废。仗打不成了，级练不成了，那么多的江湖豪杰武林高手，都干啥去？这真是一个要命的问题。
　　解决的老办法是：PK。
　　于是第一届武林大会应运而生。举办国大唐，举办城市岳阳，比武会场设在洞庭湖上。
　　所谓武林大会，其实就是和平时期的国与国较力的战争舞台。
　　唐吉可得道：“这次我们四川、陕西、甘肃三省共组织218人出战，其中神风寨108人，各帮派90人，自由参战20人。”
　　我道：“这么说，你们两个就是这108将中的两员大将吧？陆大龙头会不会去参加？”
　　唐吉可得道：“大龙头和大哥都有很多琐事要处理，他们应该不会去凑这个热闹。”
　　我道：“热闹难得啊，我倒是很愿意去凑一凑。”
　　差不多道：“太可惜了！名额昨天已经发出。要不然，以大哥的武功，一定可以大显身手的！”
　　唐吉可得道：“那没关系。李兄有兴趣的话，一起去好了。武林大会有个神州擂，就是专为李兄这样的高手准备的，不过要连胜一百场，才能参加主赛。”
　　我点点头，转头问西西：“你呢？有没有兴趣，要不要去玩玩？？”
　　西西道：“比武没兴趣，去看看风景吧。”
　　我抚掌道：“就这么定了！唐兄，何时启程？我有些迫不及待呢！”
　　众皆侧目。唐吉可得道：“哈哈，李兄要是心急的话，今天就可以走啊！”
　　我拍桌怪笑道：“太好了！那我们马上走，不走水路，专挑深山老林钻，那里怪多经验多。”
　　“怪多经验多？”
　　“是啊。唐二公子，优上将军。两位请看，我和西西现在才一百多级！这样的水平，如何才够资格参加武林大会？办法只有一个，升级！”
　　“……！！！！！！……”
　　“两位，有请了！快带我们去升级！！！”
　　“啊~~~~~~~~~~~救命啊！！！！！！！！！！！！！！”
　　唐二公子和优上将军，如丧家之犬落荒而逃。不过，本大侠的幻魔身法，西西的逍遥游，速度都是罕见的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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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巫山之怪
　　叫唐吉可得、差不多陪我们练级当然是开玩笑。两位公务繁忙，能在百忙中抽空来巫山看我，本大侠已感激不尽。
　　没想他们却当真了，唐吉可得几个千里传音，就请来了陆机和唐晚的圣旨。大意不外如是：李乐是个好哥们，西西是个好姐妹，小唐小优你俩就是下地狱也要陪他们走一趟。
　　“太英明了！太伟大了！我真是好感动啊！”西西讽刺地传音入密道，“我的李乐李大侠，我可爱的天下第二人！要不要马上加入神风寨？陆机一定龙颜大悦，封你做大官的！”
　　我苦笑道：“别说风凉话了，盛情难却，走吧。”
　　两年没练级，《剑侠》的世界变化很大。
　　进山没多久，我们就被一群高级怪物给包围了。给怪包围不是什么大事，问题是这些怪来得非常之快，从出现到完成包围，只用了五分钟。当然，这是我们没有逃跑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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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上图，你就知道，这哪是什么怪物，分明是一支小型的怪物军队嘛。
　　进山之前，唐吉可得便介绍了《剑侠13》的怪物变化，它们的级别突破250级后，和人类一样等级归零，只看修为的境界高低，共分六个级别，从低到高，分别是：野——怪——妖——灵——仙——神。怪物都有自己的语言，也有通用语言，有种族有部落，有势力范围，有贩夫走卒有帝王将相。怪物之间的种族战争、部落战争，和人类战争一样，声势惊人，规模浩大。人类玩家进入怪物的势力范围，则视之为非法入境；玩家眼中天经地义的练级，在它们看来是血腥屠杀，它们经常组织起来反抗、抵御，甚至进行以牙还牙、赶尽杀绝的报复，不达目的不善罢甘休。如果玩家大规模（大于等于500人）练级，它们将视为种族侵略，就会派出强大而且数倍于玩家的军队，与人类进行大规模战争。
　　这两百年，我们人类、玩家一直通过争霸天下来升级或提升武功境界，因而对怪物的部落和军队，从来就缺乏了解和研究。四川省的地形，人类可以说是整个处于怪物的大包围中，而自古以来形成安逸风气，更加深了人类社会弱于怪物社会的趋势。因此早上，唐吉可得千里传音请命：将借此机会深入怪物出没的巫山，了解怪物社会的具体情况。立即得到陆机和唐晚的一致同意。
　　不想我们甫一进山，迎接的竟然是鹰、猴、蛇、豹四个种族组成的联合战队。这至少说明一点，长江两岸的巫山，怪物已结束了种族之间的战争，形成一个统一的强大部落了。
　　我们虽是区区四人，但每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因此它们动用了36个妖级的战士、8个灵级的王，以“圆八卦阵”把我们包围。这又说明两点，一是它们的战争机器，情报传递极其出色；二是它们的首领判断准确，部下反应迅捷。见微知著，观其综合实力，丝毫不在人类军队之下。
　　站在西西对面的灵猴王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估计是要我们滚出它们的地界之类的话。可惜语言不通，我们并不能百分之百地肯定，它到底说些什么。
　　唐吉可得问道：“撤不撤？”
　　差不多摇头：“撤不了。你看它们的眼睛，一个个凶狠之极。”
　　我道：“凶狠归凶狠，但没有战斗的意思。”
　　西西肯定地道：“我看它们是想带我们去见它们的首领。”大家都点头同意。
　　我嘿嘿冷笑道：“不过肯定不能接受这种邀请。我们是来杀怪升级的，不是来送死或者给妖怪当午餐的。”
　　西西也冷笑道：“你厉害，那你杀一个试试。不过我得提醒你，女性的直觉告诉我，惹恼了它们，我们就算能赢，只怕也得掉一层皮。”
　　我道：“我不会笨得去惹怒它们。你看仔细些，它们的眼神告诉我，这些怪物根本就看不起人类，只是迫于首领的命令，不敢拿我们怎样。我得给它们一点颜色瞧瞧。”
　　西西哼了一声，唐吉可得和差不多则点头同意。
　　就这样，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振臂长啸，天魔音像一颗爆炸的小型核弹般，冲天腾起蘑菇云，再自半空反包围，瞬间形成一个方圆里许的扭曲、透明的球体，把40个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