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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阳群降汉首献策 赵云夺关初用刀
  阳群打又打不着孔明,降又不肯降,手提金刀,一言不发,已成骑虎之势,左右为难。正在窘迫之际,四轮车后面的树林之中传出马蹄之声,倏然一人一马已到面前,大呼道:“阳将军降否?”
  阳群举目视之,不是别人,却是常山赵云戛然而至。见他甲胄整齐,遍体银装,手执一杆丈二鼠白烂银***,威风无比,一丈水已退了九尺。心想,我说孔明怎么敢一个人在此等我,而且还敢与我交战,哪里知道赵云早就守在这里了。我是川中名将,与孔明交手未能占一点上风,现在又来一个赵子龙,还指望什么呢?唉,夔关已失,太守已降,单刀匹马回去见了大都督张任,也不见得有什么光彩。诸葛亮这么有能耐,刘备又颇得人心,我只有向他们投降了,或许还有个好前程。阳群到了这时,方才口服心服,真心实意地愿降了。便将手中金刀往地上“嚓啷”一撂,滚鞍下马,“军师用兵如神,阳群愿降!”说着,就在四轮车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地向孔明叩了四个头。
  孔明忙起身跨下小车,双手把阳群搀了起来,“阳将军少礼,请起!”
  孔明望着面前的阳群想,收服你这个大将花了我多少心血啊,真不容易!要是西川的大将都象你这么三服方降,不要说今年到不了涪关,只怕明年也见不到刘备的。当然,孔明知道这种大将除非不降,只要肯降,必定是忠心到死,决不会后悔。──这倒一点不错,阳群到了以后与昭烈皇帝刘备起兵伐吴,第一个阵亡,战死在连营之中。如今孔明十分高兴,命赵云和阳群各自见礼。
  却说简雍从营中走出,按照锦囊上的关照,推着四轮车往指点处走来,见前面一队人马也簇拥着一辆小车,车上坐着诸葛亮,一旁马谡提刀护卫。心想,我推的是木头人,前面来的一定是军师了,忙提袍向前跑去。马谡也看到了横刺来的一彪汉兵,简大夫在前引道,身后小车上载着诸葛亮,也当是军师回来了。所以,立即下马飞奔而去。──诸葛亮的计,妙就妙在连自己人也搞不清楚。因为每发一令,只有接令的人知道自己应该知道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至于别人去干什么就无从知道了。所以大家都推着一个木头人,却都以为前面来的必是真的诸葛亮了。──简雍抢前几步,一躬到底:“军师在上,下官简雍有礼了。”
  越是自己的上司,每天看惯了,也就越加不看仔细了。马谡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也不想一想,为什么简雍推了个诸葛亮还要到自己这里来参见诸葛亮,分明可以推断出对面也是个木头人了。他只想自己推着的是假的,对面必定是真的了。一跃数步,也不分真假,施了一礼:“军师,小将马谡拜见!”
  简雍打了一个拱,不见车上有动静,侧首一看,诸葛亮脸上隐隐约约现出无数木纹,这才知道也是个假的。忙抬起头来,却听到后面的马谡也和自己-样。心想,这家伙不阻止我,反而自己去拜木头人。喝道:“马将军,下官推的假军师,不必行礼!”
  马谡立刻醒悟过来,笑着说道:“简大夫,你我都中了军师之计,末将也保护着一个木头人!”
  “哈……!”两人相视大笑。这才合兵一处,分别上马往孔明这儿行来。见前面一辆四轮车上的诸葛亮正和赵云、阳群说话,方知真的在这儿,忙下马上前见礼。
  阳群对那边一看,嚯,“诸葛亮”真多啊。城中一个,汉营中一个,左边大道上一个,前面一个,又来了两个,共计遇到了六个。幸得我投降得还早,否则还不知要遇上多少个呢!阳群十分惊奇地望着面前的孔明。
  孔明本身不信邪,也不希望别人信邪。一旦敌将归顺到自己手下,就要尽释其疑,免得以后疑神疑鬼。现在见阳群用这种目光盯着自己,知道他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就朗声说道:“阳将军不必多虑,只管上前将这两人看个明白!”
  阳群怀着疑惧之心走了过去,对四轮车上定神一看,只见两个诸葛亮虽然双目微合,似笑非笑,而且手中还在摇着羽扇,但神态刻板,目光呆滞,显而易见可以分辨出这是个假的了。既然知道是假的,阳群也就胆大了一些,再凑近些仔细一瞧,木头人额上刻着三个字:诸葛像。到此一切都真相大白。阳群对诸葛亮的钦佩更是强烈万分。暗想,我自以为是刀王。又能用兵,可是诸葛亮只用几个木头人就把我弄得晕头转向了。
  恰在这个时侯,树林之中又推出一辆大车来,可车子上装的并不是木头人,而是一只大箱子。弟兄们把两个木像抬下来拆去头颅和四肢,又拆了两辆四轮车,全都放到了木箱里去。阳群探头对木箱里面一看,还有好多木像脑袋和车轮子,手和脚不计其数。弟兄们关上箱子,锁好。孔明这才带了赵云、阳群等人回转夔关。庞寿得知孔明回城,大开城门迎了进来。见阳群也在其中,料他已经归顺,握手相庆。问道:阳将军走了这许多时,缘何又被军师追着?阳群暗想,讲出来要笑歪你的嘴!逃了半天,看了半天的“木偶戏”,好象遍地都是诸葛亮。这些话不便多讲,就把出城到进城的经过简要地叙述了一遍。庞寿听了哈哈大笑:打仗总是你死我活的,唯有诸葛亮用兵不伤一兵一卒。天下奇才,世所罕见!
  孔明到衙门坐堂,见文班中简雍、庞寿,武班中赵云、马谡、阳群,都是按序站列,颇为壮观。便问道:“阳将军,本军师意欲即刻起兵,不知阳将军镇守夔关,还是与亮同往?”
  “军师,阳群业已归顺汉室,但愿汉业早兴,西蜀早平。如今皇叔兵困涪关,末将理当前往近天岭,军前效力,以报军师错爱之情!”
  孔明想,我收服你的目的就是要派你用场,我多一员大将,就多一份生力,这叫做以川治川,即用西川人来打平西川。便命阳群为头队,赵云引二队,其余各文武均按原来职司。三千汉军仍然留在夔关,二十四个马军随孔明回到关外营中。孔明将浮营中的一切全部收拾,装车的装车,随身的随身。然后一声号令,起营拔寨,进关厢,三军穿关而过。庞寿相送十里而回。
  光阴荏苒,到九月中旬,汉军大队浩浩荡荡,已抵近天岭。西川有五大名山:近天岭、马天岭、青城山、巫山、峨眉山。近天岭群峰横亘,巍峨参差,气势磅礴。山顶高耸入云,上有连年不化的积雪。岭后是一条江,名叫锦江。岭前扎下一座关厢,连绵数里,叫做岭霞关。近天岭山腰上一座大营,帐中守将叫邓铜,人称无敌上将。此人性格暴躁,有勇无谋,领兵一万驻扎山上。岭霞关上有两员守将,皆是邓铜属下心腹,一个叫冯袭、一个叫张南。──《三国》人名繁杂,多有同名同姓。江东有一个大将马忠,川中也有个叫马忠的大将;曹操手下有一个大将张南,死于赤壁之战前夕,此地岭霞关也有个张南。──冯、张二将带兵三千守住此关。
  孔明来到山前,举首朝山上一望,山前山后大营密密层层,刀***闪闪烁烁,旗幡飘飘荡荡,军士斩斩齐齐。真个是:戒备森严,固若金汤。孔明传令停队扎营。汉军离岭霞关三里扎下浮营。孔明坐帐,文武按班站立。点卯之后,简雍出班说道:“军师,久闻川将邓铜有万夫莫当之勇,如今踞山地险,大军难以入关。下官愿登山造营,面见川将,令其归降。”
  一旁阳群听得此言,立即跨出:“简大夫切莫造次。邓铜虽有勇力,却是无谋,劝其归降实非易事,只恐有性命之虞。”
  孔明道:“是啊,阳将军此言有理,好言劝之,未必愿降。本军师自有别图。”
  简雍想,我的脑筋太简单,邓铜是个匹夫,和他讲理决不肯听,怎么可以同阳群相比呢?遂退过一旁。
  孔明的用兵并不拘于一格,对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计,因人而宜,变幻无穷。夺下了第一关,就筹划好了取第二关的办法。问道:“阳将军,近天岭前此关何名?”
  “谓之岭霞关。”
  “何人镇守?”
  “邓铜的部下冯袭、张南二将。”
  “亮以为,欲夺近天岭,必取岭霞关。将军意下如何?”
  诸葛亮说这句话是有用意的,知道夔关和近天岭的守将时常联络军情,一则阳群对近天岭的情况熟悉,二则比他们能干,这么一问,就等于叫阳群去夺取岭霞关。
  阳群是个聪明人,当然也是出于真心,便自告奋勇地说道:“军师之言极是。若命阳群前往岭霞关,必能劝说冯、张二将率众来降!”
  孔明点头道:“将军与此二人昔日有旧否?”
  “十分莫逆,情同手足。”阳群说,在太平年间,夔关与近天岭两个口子毗邻,来去很是近便。有时候邓铜带了冯、张二将到夔关来闲谈几天,有时候我和太守共去近天岭。冯、张二人年龄较轻,与我情趣相投,引为知已,又因都是用刀,他们常想拜我为师。因此我与他们乃是半师半友之交。
  孔明听说阳群与冯、张二将这样密切,料道劝降必能成功,所以毫不犹豫地说:“阳将军与此二将这般深交,亮何愁取关不成?只管前去劝降,亮聆听佳音。”
  “遵军师吩咐!”
  孔明又说,冯袭和张南归降之后,叫他们暂且不要献关,绝守机密,按兵不动。因为关厢一献,消息势必要传上山去。被邓铜得知,要是他躲在山上不来应战,以待援军,那我们就很难取关了。告诉他们,何日献关,听候本军师的将令。说到这儿,孔明便拂笺挥毫写成一书递与阳群,说道,不管冯、张二人降与不降,请把这封书信交给他们,命他们送到山上邓铜的手中。
  阳群把书信藏在胸前,辞别孔明出营,上马提刀直抵岭霞关前。岭霞关是座土城,一无城河,二无吊桥。见寨门紧闭,将马扣住,高声对城关上喊道:“关厢上弟兄听着,本将军阳群在此,请二位将军叙话!”
  孔明引军到此,关厢上早已看得清楚。冯袭和张南立在城关之上,登高望远,见汉军的营头有四、五面大旗招展,其中隐约可以认出上面写着“大汉夔关”一个大的“阳”字。汉军一到,关上的探子也来报说阳群三番被擒,已经归降。冯袭、张南知道阳群武艺高强,又会用兵,是西川的忠良,这一消息使他们震惊不已。私下里议论道,阳群是大都督张任的心腹大将,文武兼备,连他都归降了汉室,看来西川已经日薄西山,奄奄一息,应该改朝换代了。此时听得关前叫唤,忙问道:“来!何人关前喧叫?”
  川军向下一看,老相识,是夔关守将阳群。忙报说:“禀二位将军,关前阳群请二位叙话。”
  冯、张二人听得阳群到此,不知来意,立即除去面前的挡箭牌,靠在护心栏杆上,向外探身一望,果然是阳群。老朋友相逢,尽管各事其主,总不免有一阵惊喜。
  “我道是谁,,原来阳大哥光临草寨,小弟冯袭思慕已久,在此有礼了。”
  “阳大哥,别来无恙?小弟张南有礼!”
  阳群见他们对自己一点不抱敌意,仍然是恭敬备至,亲密无间,心中大喜,料定劝他们归降必能成功,就将金刀架好,亦然向上把手一拱:“二位贤弟,久违了!愚兄阳群还礼了!”
  冯袭问:“未知阳大哥到此有何贵干?”
  “二位贤弟,我等弟兄相交多年,情义颇洽,愚兄也不必讳言了。此番大汉军师孔明亲率大军进川,为的是救应刘皇叔,平定西川,光复汉业,讨伐奸贼。愚兄观西川气数已尽,刘璋阍弱无能,难以长久,已归顾大汉。二位贤弟一向深明大义,何不择明君而事之,归顺皇叔,扶助汉室,日后也可名标青史。二位贤弟意下如何?”
  冯袭和张南对视了一下,忙即说道:“阳大哥听了,我等早有归汉之心,只恨并无机缘。如今大哥前来劝说,岂敢不从!小弟冯袭愿降!”
  “阳大哥乃是蜀中名将,作此选择,必有道理,小弟张南亦愿归顺皇叔!”
  任何事情都不是能够预料到的,烦难起来磨破嘴皮也无法奏效,容易起来三言两语就妥当了。就凭阳群这几句话,冯袭、张南便一口应承。他们把阳群作为为榜样,认为阳群走的路总归不会错的,连想都没有多想,就欣然答应了。态度如此之明朗,大大出乎阳群的意料,反而使得聪明人又心存怀疑了:应承得这么爽快,简直令人吃惊。要是他们来一个诈降,孔明上当,我也说不清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二位贤弟,此乃国家大事,切莫哄骗于我。”
  冯袭和张南确是说的心里话,不料见阳群犯起疑来,倒也尴尬起来了。心想,我们真心实意地和你说话,你却不信,真恨不得挖出心来给你看看。齐声说道:“阳大哥若然不信,小弟等立即献关,将诸葛军师请入关厢,再一同杀上近天岭活捉邓铜,可好么?”千言万语不如做一桩事情,献了关厢总可以相信我们是真心归顺了吧!
  阳群听他们说出绝话来,这才完全相信。心想,孔明早已关照,关厢是不能献的,要是被邓铜知道了,反为不美。这事要做得不露痕迹,夺取近天岭就有充分的把握了。阳群对上面双手乱摇:“二位贤弟切莫操之过急,关厢暂请稍缓献出。何日献关,听从军师将令。此等军情还望二位贤弟严守秘密,免招杀身之祸。”
  冯袭和张南立即向关厢上的弟兄下令道:我等已是刘皇叔的人了,谁要是泄漏军机,格杀不论,一道命令下去,哪一个敢不听!西川军士的服从性比较强,在哪一位大将手下混饭吃,就对哪一位唯命是从。叫他们不准传扬出去,他们就连关厢上不知道此事的人也不敢说。所以冯袭、张南降孔明,山上的邓铜如在梦中。
  阳群从胸前掏出书信,在腰中抽出一支箭,把信卷在箭杆上,再在威风带上抽出-根丝线,把书信系紧,然后弯弓搭箭,对上面说道:“费心二位贤弟将此书信呈与邓铜!”说罢,右手一松,“嗖”一支箭飘然而上。
  冯、张二将伸手接住,解下书信,把箭抛还阳群。
  阳群接住羽箭,插入腰中,圈马回到营前。下马进帐见孔明:“军师在上,阳群回来了。”
  “前去劝降成功否?”
  阳群把劝降经过详详细细地复述了一遍。孔明想,只要冯袭、张南肯投降,那就等于得了半座近天岭。立即给阳群登功,姑且按下不提。
  岭霞关上的冯袭和张南展开信封一看,是孔明写给邓铜的,就命身旁的心腹手下把书信送上山去。川里多奇山,每个军士都有一身翻山越岭的本领,这个手下把脚上的草鞋系一系好,怀着书信出关,然后直奔上山。不消多时,已到中军大帐。
  这里山坡平坦,地势开阔,到了营中往外看去,浩瀚无际,云雾蒸腾,就好比置身于琼台仙境之中。帐中邓铜安然而坐。此人今年二十八岁,身材高大,立平地九尺左右,生得虎背熊腰。天然一个黑脸,脑袋犹如巴斗那样大小,两条百脚浓眉又粗又长,一对特大的铜铃大眼黑中透光,狮子大鼻,两耳耸起,阔口中钢牙点点。浑身乌油盔甲,足登一双虎头战靴。坐在帐中就象一座铁塔相仿。善用一柄百斤长锤──《三国》中有这么一句话:锤镋之将,不可轻视。就是说,一旦在沙场上遇到使这柄家伙的大将,切不可掉以轻心。一部《三国》中用长锤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曹操手下的高平,被赵云血战长坂时***挑而死。另一个就是西川邓铜。但是一般说来,用这种家伙的人全是大力士,用兵却不会,真可谓“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一日听得山下来了诸葛亮,邓铜动心事了。“两膀尚有千斤力,马前并无三合将!──本将邓铜,闻得炮声隆隆,莫非汉军杀到?来!刘豹!”
  一旁站立的也是一员大将,今年三十一岁,是邓铜的心腹,名叫刘豹。此人身着金甲,头顶金盔,使一口四十余斤的三尖两刃刀,鼻尖底下生一小撮乌黑小须髯,本领不及邓铜,脑子却比他聪明得多。听得邓铜呼唤,从旁闪出应道:“邓将军,刘豹在!”闻得诸葛亮取了夔关,大军已到山前,你我出帐一看。”
  “邓将军请!”
  邓铜在前,刘豹在后,出了中军大帐,立于山坡之边缘,打起瞟远镜向下面一看,旌旗遮天,刀***如林,最令人注目的是插在头队上的“阳”字大旗。邓铜看得火冒三丈,指着下面破口大骂:“小子阳群好没廉耻,背着西川,投降汉军,想蜀主和大都督并未亏待于你。来朝邓铜下山,杀他们一个片甲不回!”
  “邓将军休生恼怒,料那小子阳群成不了气候!”
  邓铜长叹一声,回身对刘豹说:“我等暂且回进大帐,拟定来日交战之策。”
两人回到中军帐,邓铜坐定,刘豹站立。忽有帐外手下来报:“禀邓大将军,前关送来诸葛亮的书信,在帐外求见!”
  邓铜听到山下有人送来诸葛亮的书信,怒不可遏:“来,与我将送信之人斩首!”
  你想想看,邓铜连送信的弟兄都要杀,性格何等暴戾,简雍若是上山劝降,岂不要枉送性命!
  刘豹忙从-旁说道:“邓将军且息雷霆之怒,非关小卒之事,皆是诸葛亮的诡计。”
  邓铜问:“此书何人送至前关?”
  手下道:“乃是诸葛亮遣阳群射上关厢。”
  邓铜想,诸葛亮倒是狡猾得很,知道我要杀人的,就命阳群把信射到岭霞关。前关上的守将都不是阳群的对手,就拿他没办法了。看来诸葛亮送来的是战书,反正我明天也要下山,那就看了再说。《三国》中的戆大一般都有点笔墨,看看书信不在话下。便吩咐道:“来,将书信取来!”
  岭霞关的送信手下匆忙上帐,诚惶诚恐地将书信呈上。
  邓铜接书在手,对信封上一看,上写“近天岭邓大将军亲览”,落款处写着:“汉军师中郎将,陆军大都督:诸葛”。邓铜想,诸葛亮倒很有礼貌,字也写得漂亮,不知里面是不是在骂我。遂启封展笺,却是长长的一大篇:
  炎汉丧微,黄巾蜂起,诸侯相聚。董卓专权于内,袁绍争北于外;遍地招其干戈,万民受其涂炭。刘皇叔乃汉室宗亲,广施仁义。本军师出山以来,欲灭曹兴汉,重复四百年江山。陆军进川,阳群闻风归降。如今兵抵近天岭,望邓将军卸甲归顺。……
  孔明知道邓铜是个匹夫,不知汉事历代的变迁,所以先讲一点道理给他听听。象治病一样,先吃一帖汤头药,让他表一表汗水,理一理肚腹。
  邓铜没这个耐心,看到孔明叫他投降,心想,放***屁!劝降劝到老子头上来了。再也看不下去,一边吼叫连连,一边把书信撕得粉碎,掷于地上。“刘豹,来日邓铜下山与汉军交战,你在此镇守大营!”
  “遵命!”
  岭霞关的手下见邓铜暴跳如雷,吓得一溜烟逃下山去。
  一宵无事,已到来朝。邓铜整顿盔甲,检点战马、家伙出到帐前。两个川军扛了一柄大锤,一个川军带上他的战马,一齐到邓铜面前。邓铜上马执锤,点兵三千。刘豹拱手道:“邓将军小心了。”
  “只管放心。邓铜下山,马到成功!”说着,便带了弟兄匆匆下山而去。
  早有手下报知岭霞关。冯袭和张南大开寨门,心想,今日只有放你出关,决没有让你进城之理!不论你是投降还是不投降,总之我们已经和诸葛亮是一家了。见邓铜带了三千弟兄下山,便迎了上去:“邓大将军,小将冯袭有礼!”“张南拜见!”
  邓铜只道他们还同往常一样,便把手一招:“二位将军罢了。今日邓铜下山必是打得汉军落花流水,请二位将军谨守关厢,任何人不准放入!”
  邓铜自以为本领高得不得了,这一下山必然大获全胜,汉军四散逃命,为了防止阳群偷上岭霞关,冯、张二人看在往日情份上收留他,所以关照他们不许放任何一个人入关。
  冯、张二人应道:“邓大将军只管放心,关厢自有我等在此看守,任何人不得入内。”别说汉军不能进,你也休想回到山上!
  邓铜万万想不到自己的部下会阳奉阴违,人还未出关,退路已经截断。山上下来的川军出得关厢,在关前山麓一片平地上设立旗门。旗门两旁放着威武架,架子上十八件兵器插满。邓铜虽然是个戆大,但非常爱面子,他想,人称我是无敌上将,就要摆出无敌上将的架势,场面应该开阔些,打起仗来也舒服。一切就绪,邓铜出关,一骑乌骓马扫到旗门之前,立马提锤,专候汉将来交战。
  邓铜一出岭霞关,冯袭、张南就命弟兄们将关门紧闭,三千川军全部上关厢,个个挽弓搭箭,准备献关。
  却说汉军探子见岭霞关前排列出旗门,立即奔回大帐。“报禀军师,岭霞关前设下旗门,邓铜立马阵前。请军师定夺!”
  孔明昨日到了这里,听了阳群对邓铜和川将的介绍,又亲自踏勘了近天岭和岭霞关的地理,再与张松所献的那本西川地理图核对了一遍,已基本掌握了山上的情况,收降邓铜已在料算之中。现在听到手下来报说邓铜亲自下山列阵讨战,心中大喜:我倒要看一看西川的无敌大将到底有多大的本领。就问道,川将邓铜下山共带多少人马?手下答道,约有三千左右。孔明当即传令点兵三千,速往营外设列旗门。简雍照看大营,大将一律前往迎战。一声号令,文武将士各自准备完毕,孔明出大帐上了四轮车,赵云、马谡、阳群纷纷上马,执***的执***,提刀的提刀,跟在孔明后面一齐往战场行去。到旗门,小车停,三匹战马分左右扣住。孔明手捋清须,举目向对面旗门一看,首先见邓铜立马于阵前,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便传令:“众位将军谨慎把守旗门,待本军师上前与那邓铜叙话。”
  阳群道:“军师,邓铜是个鲁莽匹夫,不知礼仪,只恐有危,小心为妙。可要阳群同往?”
  孔明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胆怯,本军师自有妙策!”说着,四轮车已经离开了旗门,直往纵深而去。来到邓铜的马前,便将车辆停下。
  邓铜等得性急,见马前来一个道家打扮的文人端坐在前所未见的四轮车上,一看他手中摇动的羽扇,马上判定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卧龙先生。当然,阿戆今日派头也不小,高嗓门拉出来就是:“呔!车辆之上何许样人?”
  孔明近则一看更觉清楚,见他生得果然粗犷彪悍,象一员猛勇无比的无敌上将。暗暗作喜:西川要是都是这种大将守关,我诸葛亮要少花不少心思。便把手一拱道:“马上之人莫非邓大将军?山人便是大汉军师、中郎将、陆军大都督诸葛亮!”
  邓铜想,我早知你是诸葛亮,何必噜噜苏苏报上这许多头衔!明明是个军师,为何要穿得象道士那样寒寒酸酸?见他手上摇着一把羽扇,暗想,这把扇子是个祸根,一摇就摇出大祸来,倒要提防一点。两军对阵理应大将上来交战,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呔!妖道诸葛亮,你到邓大将军马前则甚,速命大将前来领死!”
  “邓大将军有所不知,亮入西川只为复兴汉室大业。如今已取得夔关、收降阳群,特来关前谏劝邓将军归顺天意,献关纳降。将军意下如何?”
  “呀呀呸!邓铜乃是西蜀忠良,岂肯归顺你这妖道,招打!”说罢,举起手中锤头,将马一拎,直朝孔明车前扫来,气势凶猛。
  孔明见邓铜这样蛮不讲理,心里反而痛快。因为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放在脸上,一目了然,不象夔关遇到的阳群那样笑在脸上,骂在心里。心想,你骂吧,我最喜欢这样的川将。便一面微笑,一面摇着羽扇命小僮回旗门,四轮车掉转方向就逃。邓铜不舍,拍马就追。渐渐已近旗门,阳群横刀策马而出,让过四轮车,把邓铜当头拦住。喝道:“邓贤弟请住马!”
  冷不防有人拦住马头,邓铜不敢再追孔明,注目对来人一看,却是阳群。将马扣住。心想,你我两人相处多年,情义颇笃,大家都是川中的名将,又是都督的心腹,你怎么会归降诸葛亮而与我为敌的呢?问道:“阳群,主公与都督待你不薄,缘何恩将仇报,反目而待?”
  “邓贤弟,愚兄归降汉室有何不可?若说缘何如此,说出来只怕贤弟也会倒戈而降!”
  “呀呀呸!”你是个没廉耻的东西,也以为人家都和你一样不要脸皮?真是门缝里看人──扁了。象我这种堂堂正正的川将、顶天立地的无敌上将也会屈膝投降吗?“阳群,与我如实招来!”
  “贤弟听了,孔明军师初到夔关时,愚兄率军与赵云交兵,胜败未分。当夜,便用‘虎穴擒子’之计混入汉军大营,欲杀孔明而退汉军。岂料军师早已看破机关,反将阳群捉获。”
  “你便降了?”
  “阳群不降。军师怀仁义之心,将阳群放回关厢。阳群回至关厢,又思得‘诱敌牢笼’之计,欲将军师诱入夔关然后擒之。”
  “那诸葛亮可曾入关?”
  “来的。”
  “将其擒下否?”
  “军师入关,被赵云混入关厢,此计又未遂。”
  “你便降了?”
  “阳群仍是不降。正思赶奔近天岭来助贤弟守关,共拒汉军……”
  “何不前来?”
  “阳群出得前关,盛怒难消,勒马向汉营冲去,欲杀它个旗倒帐塌,方出心头之气!”
  “好啊,与我杀杀杀!──缘何不下手?”
  “阳群直抵大帐,却见军师独坐筵前,轻摇羽扇,招阳群下马同进琼浆佳肴。”
  邓铜听到这儿,马上制止道:“且慢,却才言道孔明和赵云皆在关厢之中,哪来什么诸葛亮?”
  “邓贤弟,愚兄片言无虚,果然见军师在帐上饮酒。阳群斗他不过,欲绕关而走,在关外大道又遇到了诸葛军师。阳群不敢恋战,欲从白帝城入川,未走几步,又在一片树林旁遇到了军师。不及半日工夫,阳群处处便见军师。请问贤弟,到了这个时候,你降也不降?”
  邓铜听到这里,不觉心头一颤:诸葛亮的妖术变化无穷,不要我和阳群在这里说话,他却从一旁上山占了营寨。忙回头对近天岭上一看:还好,山上山下,川旗飘扬。心想,不要再听你胡说八道了,不管你有多少理由,投降孔明,总归是我的敌人,还费那么多的口舌干什么,只有在家伙上见高低了。邓铜弹出一对铜铃大眼,直冲阳群而去,“小子阳群休得诓我!”
  “愚兄若是胡说,非大丈夫也!”心里想,那天碰到的诸葛亮大多是木头的,为了要收服你,这一点暂时不和你讲穿了,让你也有个惧怕。
  邓铜也不管他遇到过多少个诸葛亮,全都当他是胡编乱造出来的,一点也不去相信他的话。便大声吼叫:“小子阳群背信弃义,尚且在此花言巧语欺骗于我。邓铜岂肯饶你?不必饶舌,放马来战!”
  阳群知道一时说不服他,也不与他客气,起手中金刀一荡,朝邓铜当顶就是一刀,“邓贤弟看刀!”
  邓铜十分从容地横转长柄锤头,以锤柄瞅准劈来的刀盘上用力掀了上去,怒吼一声:“小子阳群且慢!”
  只听得一声巨响“嚓啷”,两柄家伙一撞,火星四溅。阳群只觉得手中一阵麻辨辣地痛,“啊”的-声,手中金刀荡了开去。
  邓铜招架得起劲,还手也特别迅速,挥起锤头就往阳群的天灵盖上砸下去,“小子阳群照打!”
  阳群来不及用金刀抵挡,疾忙将头一偏,“呼”,一阵风从头顶上掠过,圈马便走。邓铜哈哈大笑:一个照面就把刀王阳群杀退!阳群到旗门,将金刀在鸟翅环上一架,对四轮车上的孔明说道:“军师,邓铜力大无穷,阳群非他对手,败阵回来!”
  孔明见阳群一碰就败回来,知道这并不是打不过邓铜,主要是阳群靠刀法取胜,而邓铜则以蛮力克敌。要打赢邓铜,不是一招一式,而要先将他的力气盘尽,这样就要花一番功夫。再说,阳群与邓铜以前是好朋友,到底还有点感情,不愿以死相拚而定胜负。孔明便把手一挥,命阳群退过一旁,然后问道:“哪位将军出马?”
  孔明边问,边回头对马谡看看:夔关战阳群时,我也是这样问了一声,只不过朝赵云看了一眼,你就多了心,以为我看不起你,就抢先出阵。今天你要不要出马去显一显本领,领教一下邓铜的臂力?
  马谡正为邓铜有如此的神力吃惊,忽觉孔明射来一道询问的目光,意识到是在叫自己出马。心想,军师啊,我连阳群都打不过,阳群又败了回来,我怎么可以和邓铜交战呢?这不是分明让我在两军面前出丑么?马谡立即避开孔明的目光,把头低了下去,只当没看见。
三国之中,只有赵云,不论遇到多么勇猛的大将,聪明的也好,愚昧的也好,总有办法取胜。孔明便把眼光落到了赵云的脸上:“子龙出马!”
  一声“子龙出马”,上至战将,下至士卒,都以信赖的目光投到赵云身上。赵云应一声:“遵命!”一马当先,迎了上去。
  邓铜杀败了阳群,得意洋洋地圈马回到战场中心。忽见汉军旗门中飞出一骑白马,战将银装素裹,飘然而至。喝道:“来将住马!”
  赵云明白孔明进川的意图:以川治川,刘家将不杀刘家将。川中的大将不论本领高低,都要收留下来,作为灭曹兴汉的本钿。现在见这个川将生得五大三粗,身上好象有使不完的劲,很觉有趣。听得喝声,立即扣住龙马。
  “来将通名!”邓铜问。
  “常山赵云。”
  到底名望溥溥,邓铜听说面前这个大将就是赵云,也有点胆怯。心想,赵云是天下名将。我邓铜虽然未同他较量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他,但从威望上与他相比,远远不及他。自知还有一段距离。邓铜心目中的赵云是一个体魄雄壮,力能拔鼎的大将,不料看到的却是个白袍小将,不觉也有几分藐视。问道:“来将便是长坂坡中***挑***王的常山赵子龙?”
  赵云暗暗好笑:赵子龙就是赵云,这还有假的?笑答道:“正是。邓将军莫非不信?”阿戆要面子,见赵云对自己那种十分自负的微笑,顿生不悦之色。心想,你的确在沙场上久负盛名,但我邓铜也不是无名之辈,人皆称我无敌上将,不见得就会败在你的手上。说道:“赵云,你可知道邓大将军的威名,久战沙场,向为蜀中名将。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并且六战俱全。”
  赵云的战法可称千变万化,超群绝伦的了,但从不在别人面前说自己怎么样有能为。现在听邓铜这么讲,就知道他在说大话了。心想,照你这种呆头呆脑的样子,能用好一件兵器已经不错了,不可能十八般样样都精的,更谈不上什么“六战俱全”了。就听了邓铜这一番大话,赵云已经有很大把握生擒他了。便顺着邓铜的话头假意称赞道:“邓大将军的威名如雷贯耳,赵云亦慕名已久。恕赵云无知,请问将军何谓‘六战’?”
  追老虎上山,这一着邓铜却未料着。心想,什么是六战,我也不清楚,只是听人家说,真正要做一个名符其实的大将,就要六战俱全,我就人云亦云了。不料你这么顶真,这真是:若要盘驳,性命交托,要被你逼煞了。所以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嘛……”
  无知的人往往喜欢把大话说在前头,牛皮吹得比天大。往往在我们生活周围,也有这种爱说大话的人,把自己说得怎样怎样的好,要是有人问道:你究竟好在哪里?好到什么程度?他就瞠目结舌,讲不出了。
  赵云见他不答,又追问道:“请教了。”
  邓铜被赵云逼得手足无措,只好发起戆脾气来:“赵云你好无知!这六战么?这六战么,你且听了,便是一战、二战、三战、四战……”
  赵云听了险些笑出来:嗬,打过一次仗就是一战,是这么回事吗?照你这种说法,我赵云六十战都不止,单单长坂坡连斩五十四将就身经数十余战。不懂就不懂,别打肿了脸充胖子。赵云见邓铜戆态毕露,十分有趣,便笑着说道:“邓将军哪里话来。六战者即步战、马战、水战、陆战、车战、舌战,非以数计之。若说六战俱全,赵云倒是实而有之。”同你邓铜比起来,我倒称得上六战俱全了。
  哦,原来六战指的这个,要做到非是易事,那倒要听听你是怎样六战的,“赵云休得诓言,邓将军不信!”
  “当时盘河救公孙,徒步单剑敌颜良。乃是步战。”
  赵云原是公孙瓒的部下。当年公孙瓒与袁绍交战时从马背上跌了下来,河北名将颜良正要一刀砍下。赵云恰从盘河边飞马而至,见此情状,知长***难以架住,从马上腾身一跃,身未站定,抽出鞘中宝剑,挺住颜良的大刀,救了公孙瓒的性命。
  “赵云戎马一生,驰骋疆场,以马战为长。”
  这一点众所周知,银***之上不知杀败过多少名将,可称是常胜不败。
  “昔年截江夺斗,破孙权之计,此乃水战。”
  去年江东孙权命手下把刘禅和孙夫人骗出荆州,欲作人质。赵云便弃马下船,冒险跳上吴舟,夺回了小主,这就是水战。
  “当年徐元直先生在新野相助皇叔时,赵云奉命出战,破去曹仁摆下的‘八门颠倒金锁阵’,乃是陆战。”
  陆战也称之为阵战。阵战多数以布兵列阵为主,谁摆的阵图变化多,使对方破不了,而又能破对方的阵图,就在阵图上赢了。陆战的用兵要有相当造诣的军事知识,是一门综合的谋略。
  “赵云在公孙瓒麾下为将时,曾助皇叔夺曹操的兵车,大战于徐州城下,乃是车战。”
  当时徐州的太守叫陶谦,字公祖,为人忠厚谦和。曹操起兵攻打徐州,刘备得知此讯,赶至徐州相助。但手下只关、张二将,势单力薄,特向公孙瓒借得赵云。赵云到了徐州,见曹操命手下驾驭兵车冲撞城墙,便从城关之上跃下,夺了战车与曹兵进行车战。
  “血战长坂,赵云当面数责曹操十大罪状,骂得他哑口无言。乃是舌战。”
  邓铜听了,颇觉难以为情:我只说了一句“六战俱全”,他却说得这样头头是道,听起来倒很有道理。不过,大将身临战场,不管他能几战,只要能够打胜仗。你赵云算本领比别人大,可也不该在我的面前自我炫耀,难道我邓铜打不过你?邓铜大煞气焰,无言对答,转而又有一股无名状的怒气冲上心头,怒道:“赵云不必多言,只管放马前来较量!”
  赵云想,哼!别以为你的锤头大、分量重,就有恃无恐,老实说,今天和你碰上了没有不战的道理。但是,要打就要打一点名堂出来,看一看到底谁的武艺高强!便问:“邓将军适才言道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
  邓铜想,和你这种人不能多说多话的,我讲错了一句,你就翻来覆去地聒噪不休,十八般兵器件件皆能,大家都是这么讲的,又不是我的创造。再说,我手中的这柄长锤比任何兵器都重,都难使,其余的兵器虽然说不上精,用还是可以用用的。便朗声答道:“是也。”
  “邓将军既然有此能为,何妨各回旗门另换一件兵器使使?”你不用锤头,我也不用长***,大家在十八般兵器中各选一样来战。邓铜想,我只会用长锤杀敌,别的兵器一则嫌轻,二则使不来,但你也只擅长用***,***一脱手就无用武之地。我的力气比你大,只消用大刀把你杀败。你提出换兵器,那就让你先换。你不换,我也有个推托。“如此甚好,请赵云先换家伙交战。”
  赵云想,这匹夫的门槛倒蛮精,先叫我换。那也好,我提出来,应该先换。我换了以后,你也只得去换。只要你不用长锤,力气再大也奈何我不得。那就非把你活捉不可。“邓将军在此少待,赵云去去便来。”赵云圈转战马,回到旗门之下,将刚才与邓铜的一番说话复述了一遍,见孔明点首,便说:“赵云回来欲换取兵刃与邓铜交战,未知军师意下如何?”
  孔明听了赵云的话,已经知道他要活捉邓铜的心思,心想,本来我已想好了要活捉邓铜的办法,但今天是初次交战,有些地方可以让战将自己作主。既然你能活捉邓铜那就让你去捉,我不加阻拦,这样可以使得我手下的大将在以后的作战中多动动脑筋,不要老是依赖我一个人出主意。便道:“子龙切须谨慎!”
  一旁阳群想,只知道赵云的***法神出鬼没,剑法也称得上是高深莫测。***不用难道用剑吗?短家伙对付长兵器,对手又是力大无穷,这是大大吃亏的,赵云不是这种傻瓜。但用什么呢?只有我和马谡手中的大刀可以与长锤交战,但从未听说他会舞大刀呀!莫非是借孔明的羽扇一用?
  不料赵云别的家伙不用,就是舞大刀,而且偏是阳群手中七十五斤重的金刀,赵云跑马到阳群面前扣住,拱手道:“阳将军,赵云冒昧,敢借手中宝刀一用!”
  阳群起初一楞,还当是赵云在和他打趣。后来见赵云双目十分严肃地盯着自己,方知这是真的。心想,赵子龙真了不起,一杆***已经使得天下闻名,还能用刀,想必他的刀法也不在我阳群之下。我人称刀中之王,刀法不及我的大将绝对不敢开口向我借刀。这是有关体面的,一旦败阵,大将脸上无光,这口大刀也要受辱。说明赵云的刀法必定出奇的精妙。
  这一点被阳群猜得一丝不差,赵云的刀法果然可称一绝,不要说你刀王招架不住,就是你的老师蔡阳都不懂。只因赵云在***上的威名实在大,可称盖世无双,再说在战场上从未用过大刀,所以刀法就不为人知了。往往大将能够在十八般兵器上件件拿得起,放得下,就可称件件皆能了。但是要想数技皆精,从古到今恐怕未有此人。赵云一生精通三件家伙,便是刀、***,剑,当然银***是他的看家兵器,无人可敌。但赵云的刀法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呢?他秉性聪颖、头脑敏捷、身体灵活,一生好学勤攻,不甘人后。在赤壁破曹以后,刘备取了荆襄九郡。在此二年多的时间里,赵云时常与关云长磋商刀***之法,向他讨教刀法。关云长是何许样人?一般的人怎敢向他求教?但赵云的请求他就一口应承了下来。因为赵云是天下名将,***法出众,学会了刀法无损于关家刀法的威望;二来赵云屡建奇功,刘备称他为四弟,地位虽然不及关云长高,但名望实不比关云长小;第三,过去曾把刀法传授于曹将张辽,要是不教赵云,担心弟兄好友之间从此滋生隔膜。关云长就把二十四刀春秋刀教会了赵云,赵云就把每一刀中可以化成的八刀又练得精益求精。学得怎样好呢?好有一比:除了人不是关云长,刀法一无两样。可见得赵云的刀法是十分正宗的。学会了刀法,赵云上了战场时而也要用刀与敌交战。到了孔明七擒孟获之后,便封***不用了,每战必刀。如刀劈韩家五虎将,天水关大战姜维等,直至归天。提到赵云用刀之事,还有一段小小的插言。据说要是没有赵云,关家刀法很可能要失传的。道理何在呢?关云长兵败麦城,身遭不幸时,关兴和关索这两位公子还未得到关家刀法的亲传,虽然也都会使刀,却是平凡之极。他们的刀法就是从赵云手中学到的,所以能够一直传授下去,得以有《水浒》中大刀关胜的关家刀法。而赵云在这里面还起到了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阳群投降孔明还只几天,对这种事情无从得知,便双手将金刀呈上。“子龙将军,金刀在此。”
  赵云忙将银***插入泥石之中,身体在马背上一侧,接刀在手,钻子在前,刀头在后,倒拖金刀。这便是关云长“春秋刀”的出马姿势,名谓“侧坐马背倒拖青龙刀”。当然这里并没有青龙刀,而只是一口金刀。孔明在四轮车上一看,微微点头,略有笑意;马谡见了,不觉大叫一声:“好!”为什么好?就因为马背上的赵云宛如荆州城中的关云长;阳群一看,也不叫好,也不说坏:不懂。怎么一家刀王连个出马势也不懂的呢?不足为奇。因为关云长在战场上很少对手,这种春秋刀是绝技,绝少使用。偶尔舞出也是一现即隐。所以阳群不懂。他见赵云捧刀姿势与众不同,便知这是没有学到的刀法。便问马谡,这是什么刀法?马谡答道,这便是我家关君侯的“春秋刀”。不听则已,一听大惊失色:啊呀,这刀厉害,老师蔡阳就是死在这种刀法之上。阳群是个有心人,一眼不眨地注视着赵云。
  赵云毫不迟疑,一马扫进阵中,大呼道:“邓将军请观看,赵云已换了大刀了!”
  邓铜只知赵云***法高超,并不知他刀法精妙,见他果然弃***捧刀,而且出马姿势前所未见,反而一点也不惧怕,喝道:“赵云只管放马便了!”
  赵云更不打话,直抵邓铜面前,起手中金刀钻子向前一送,就象船夫用竹篙一样,朝邓铜的面门上点了上去,然后刀钻一转,在他面前打了一个圈。这一招叫“猫儿洗脸”,还不过是一个虚假动作而已,在于乱人目光,真的用刀钻子洗脸,五官都要变成肉酱的。
  邓铜急起手中锤柄招架,“且慢!”只听得“当”的一声,把金刀钻子荡了开去。自以为力大无穷,赵云奈何他不得,便趁势用锤头回手。要知晓关家春秋刀一进门,力气再大也只能招架而无法还手,顺着你招架之势连续劈去。现在邓铜刚把金刀掀开,只见刀钻迅速向左边荡去,赵云便借一股劲,把右边的大刀挥了上去。这一钻一刀名谓“出马刀”。有分教:
  考叔挟车子都忌。
  列国年间,有一个孝子名唤颖考叔。其时,郑、齐、鲁三国伐许。许国城低池浅,被三国兵车围得水泄不漏,幸得许庄公是个有道之君,素得民心,所以急切未下。郑将颖考叔在槽车上将大旗挟于胁下,纵身一跳早登许城。偏有那郑将公孙阏,字子都,因前日见考叔一手把旗,一手挟车,飞也似的奔跑,被郑君称了声“虎臣”,便心怀忌恨,这日见考叔先已登城,忌心复萌,飕的发了一条冷箭,正中后心,死于非命,只道是守城军士所伤。后郑君返国,思念考叔,深恨射考叔之人,祝文祭告。只见公孙阏蓬首垢面到郑君面前,跪哭道:“臣考叔先登许城,被奸臣子都挟争车之仇,冷箭射死。”说罢,自操其喉,喷血如注,顿时气绝。郑君认得此人是公孙阏,急救不醒,方知考叔阴魂不散,附身索命,令子都自诉于君前。说明赵云这一钻一刀快得象电流光绝,飞逝超群,就好比子都冷箭射死考叔一样无法看破。
  邓铜刚招架开,赵云第二刀又来了,对准他的左肩窝里一刀捅去。这一刀名谓“起手刀”。有分教:
  效学开弓养由基。
  列国年间,楚国有一神箭手,名叫养由基,能百步穿杨,人称“养一箭”。赵云这一刀好似离弓之箭,非但姿势象,而且速度快。
  邓铜见他的刀法如此奇妙,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暗想,不得了,赵云的手脚快得如此地步,我一点也没有还手的余地。要紧起锤头招架。“且慢!”
  “当”一声响,金刀刚弹出去,赵云将刀头向下一沉,往邓铜胯下的马蹄上一扫。要是扫着的话,前蹄立即削去,马上之人必定翻身落马。这一刀名谓“扫马刀”。有分教:
  卞庄擒虎腾空起。
  邓铜见势不妙,情急生智,一拎缰绳,战马两蹄前提,一声长嘶。金刀在下面一掠而过。战马刚站稳,赵云十分随意地翻刀刺向邓铜的右肩窝。这一刀名谓“翻手刀”。有分教:
  管仲射钩惊小白。
  齐桓公的小名叫小白。管仲与他寻开心时,一箭十分顺手,便射中了齐桓公身旁的小钩子,吓了他一大跳。邓铜哪有不吓之理!慌忙招架。
  赵云不待他大锤到,就收刀朝他左右腰中连劈两刀。这两刀并作一刀叫做“合盘刀”。有分教:
  孙武执法斩二妃。
  孙武子操演女民,吴王命两个宠姬为队长。三通鼓后,宫女倚仗着吴王的宠幸,皆掩口嬉笑,倾斜相接。孙武大怒,喝令速斩队长。吴王大惊,忙命人驰救。孙武说:“臣已受命为将,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若徇君命而释罪人,何以服众?”即枭首于阵前。赵云这一刀果断利索,就象孙武斩杀二妃一样毫不留情。
  邓铜见这一招来得凶猛,不敢迟慢,全神贯注地招架了上去,“且慢!”
  赵云收回金刀,右手执在前,左手在刀钻上一拍,同时向前一送,金刀向前飞了出去,右手再在刀钻上一抓,劈面刺去。这一刀名谓“单手刀”。有分教:
  断臂要离刺庆忌。
  吴王一心要刺庆忌,召天下勇士。当时有一个名叫要离的人求吴王杀其妻小,又断其一臂。遂出境投庆忌。告曰:吴王,一家遭戮,又致臂残,特来相投。庆忌信以为真,收为心腹。一日,顺流而下,命要离执矛侍立身旁。忽然江中起一阵怪风,要离转身立于上风,借风势以短矛刺庆忌,透入心窝,穿出背外。庆忌倒提要离,溺其头于水中,如此三次,抱要离置于膝上,问之方知其为吴王所遣,命左右不要害他,自以手抽矛,血流如注而死。要离也就跳入江中而死。
  邓铜见刀迎面而来,起锤招架:“赵云且慢!”
听得“当”一声,金刀荡开,赵云立即收转金刀,双手一捧,重又刺向邓铜的分心。这一刀名谓“斗胸刀”。有分教:
  专诸巧刺鱼肠剑。
  鱼肠剑是匕首,形虽短狭,削铁如泥。吴国阖闾还未当上一国之君时,对吴王王僚处心积虑地要害他。知王僚好食鱼炙,约其来日品尝。王僚素知其有不轨之心,次日身披三重狻猊甲,陈设兵卫,亲信布满堂阶,力士操长戟,执利刃,不离左右。专诸按照阖闾的关照,献上鱼炙。在庭下先搜检更衣,然后在十几个大力士的挟制下膝行而前。至王僚前,用手划开鱼腹,忽地抽出鱼肠剑,径刺王僚之胸,直贯三层坚甲,当场毙命。赵云这一刀体现在一个巧字上,就是出手的动作非常快。
  邓铜力气虽大,但被赵云一刀连一刀的乱劈,弄得晕头转向,连招架都很勉强。起锤头枭上去:“且慢!”
  金刀荡开去,赵云圈马便走。邓铜招架开金刀,十分警觉提防着下面一刀,不料见他逃走,先是一楞,后似有所悟:被你劈了这几刀,你倒想逃了,没这么容易!便举锤在后追赶。追不多远,见前面人影全无,马蹄声从后而来,料是赵云到了背后。
  赵云往前跑了几步,见邓铜策马追来,将马头一圈,风驰电掣地绕到他的马后,举起金刀朝他脑后劈去。“邓将军看刀!”这一刀名谓“圈马刀”。有分教:
  老人结草报恩义。
  晋国有个大将叫魏掎,总是打不过秦国的大将杜回,今日一仗又未得利,一气之下逃到青草坡。忽听背后有跌倒之声,回头视之,见杜回被青草绊倒在地,便上前将杜回刺死。原来是结草老人为报旧恩,暗中相助。
  邓铜回身招架开。
  赵云收回金刀,飞马赶回旗门。实际上,关家的春秋刀每刀都可以致人死命。以前关云长在白马坡前飞马刀劈河北名将颜良,就只用了开头两刀。今日赵云并不要伤邓铜的性命,意在让他知道春秋刀法的厉害,二则要骗去他的锤头。所以也只劈了前八刀。
  邓铜见赵云的刀法神出鬼没,哪里还敢去追,由他奔回旗门而去。
  赵云到旗门扣马,传来一片喝彩声,掌声雷动。阳群看得出了神,心想,我身为刀王,从未见过这样的好刀法,实是惭愧!想那赵云真的身手不凡,用***有***的架式,用刀有刀的姿势。要是关云长亲自舞刀,还不知要多么精采呢!一个人真是学无止境啊!早知道刘备手下有这么多的高手,我早就归顺他了。还算有缘,等到西川平定以后,我一定要拜关云长为师,好好地学一学关家独门刀法。──可惜关云长一世没有进川,却被吕蒙设计陷害致死。因此阳群一得到这个消息,就非要跟着刘备一起去伐吴,为关云长报仇雪恨。这是因为他一向崇拜关云长之故。
  赵云见过孔明,点马到阳群面前,双手将金刀奉还:“阳将军,金刀在此。”
  阳群一边伸手接过金刀,一边赞不绝口:“子龙将军好刀法,阳群佩服之至!”
  “阳将军谬奖了。”赵云重新将长***执在手中,拍马返回沙场,对邓铜说道:“费心将军速去调换兵刃,再与赵云决一雌雄!”我已换过家伙了,看你用什么兵器来和我长***比试!只要你放下手中的长柄锤头,我就可以把你生擒活捉。邓铜无法破赵云的刀法,感到很是为难:在战场上这种大庭广众,千万不可丢脸,赵云已经换了兵器耍了一路刀法,我要是不去掉换,无形之中我已经输给了他。要是换吧,我打仗凭的是气力,别的家伙我一件都用不来。***是武器之王,变化最多,赵云是用***出名的,所以换了别的家伙同样感到便当。我除了锤头以外,一样都用不好。那就回到旗门到威武架上去仔细找一找,挑选一柄比较称心的与赵云敷衍几下就算了。便道:“赵云,你在此等候片刻,邓铜去去便来。”
  说罢,圈马回到旗门,一甩手撂了大锤,然后下马背,走到威武架前。见上面插的插,挂的挂,寒光闪闪:一字鎏金镋、二路仙花锋、三尖两刃刀、四方镔铁锏、五虎托天叉,六轮点钢***、七宝钩搭剑、八角紫金锤、九环象鼻刀、十面金顶罩阳槊,方天戟、如意拐,狼牙棒、齐眉棍、开山斧、丈六矛、虎头钩、笔砚爪,一十八般兵器排得整整齐齐,果然威武雄壮!──其实,古代的兵器何止这十八件呢,各类兵器都有长短之分,轻重之别。
  邓铜漫无目的地在威武架上寻找起来,摸摸这柄,战法不甚精通;看看那件,分量太轻。有时手里拿着鎏金镋,眼睛却看着方天戟,有时心里想开山斧,伸手却去摘罩阳槊。总之看了许久,十八般兵器都摸过,不是不称心,就是不顺手。最后还是认准了九环象鼻刀,从威武架上取了下来。
  大刀的分量最重的是八十斤。遇到力大无穷的大将怎么办?可在刀盘上加重一点,再不顺手便在刀背上加环。比如曹操部下痴虎大将许褚,他的大刀上共有九个环,一柄大刀就有一百零几斤重,名谓象鼻九环紫金刀。这柄刀的重量可称是三国中刀中最重的了。当然也有二、三百斤的,但这不是战场上用的,而是比武时用的。
  邓铜手中这柄九环象鼻刀没有那么重的,长期以来只是他在设立旗门时的一种陈列样品,从来没有想到会用它和别人交战。邓铜把大刀在手上比划了几下,觉得还可以,因为长锤和大刀的握法是一致的,都是右手在前,左手在后。他想,我虽然弃锤换刀,但我以刀为锤,仍然可在赵云马前舞得得心应手,只要几个照面一打,我就理直气壮地圈马而回了。阿戆自作聪明,其实哪有这么便当的事呢。只要锤头一离手,身遭擒获那是毋庸置疑的。
  正是:羽鸟出林任翅飞,鳞鱼弃水鼓腮亡。
  欲知赵云怎样擒捉邓铜,且看下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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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2010gt gt gt gt [原创][小说](话剧小说)我能叫你娘子吗? 楼主: 2006-09-26 11:40 献给那些在校园话剧的舞台上相爱,和彼此憎恨的人们。
——题记
自:Club.ChinaRe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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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沙发 楼主: 2006-09-26 11:42 序幕·欢迎
海报墙。
一个在很大程度上可以反应一个学校精神面貌的窗口。
少年拎着很大的背包,慢慢的走到海报墙前。
他苍白,消瘦,可是肥大运动服下的身体像一根绷紧的钢丝。
他抬起头来,一张海报一张海报的看过去。
“大风文学社纳新:
大风起兮云飞扬
文如刀兮笔如***
安得同道兮续篇章。
大风文学社历史悠久,办有社刊《大风歌》,诚邀爱好文学的你,与我们一起书写青春!联系***:……”
“战报:
本周二(10月9日)下午4:30,校体育场迎新篮球赛。
地理系对外语系。
龙争虎斗,不容错过!”
“寻卡:
不幸与饭卡走散
再饿本人就要完蛋
卡号4902063
拾到者请送它回我身边。
***……”
少年露出笑容。
“红花会话剧团纳新:……”
孤零零的一束灯光垂直穿透黑洞洞的舞台。
纤细的粉尘在光柱里扭动着,像水里疯狂的鱼虫。光束收得很拢,底部的白圈也不过是一米的直径。
孤零零的一张红木的椅子摆在光圈的正中。
四条椅腿用阴影牢牢的的钉在台面上。椅背的顶端消失在光柱的范围之外,从黑暗中伸出的两根扶手上,各有一条反射出来的亮晶晶的漆线。
然后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椅子里。
他的头发很短,黑硬的头发斜斜的指向前方,在强光的照耀下幽幽的像烤蓝的钢针。自上而下的灯光一路扫过他的额头,肩膀,在他的脸上、身上镂出一块块极深极重的洞。
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但是斜侧的身子,歪支着下巴的手,懒散翘起的二郎腿,都渗透出一些阴郁的味道。
孤零零的掌声在光柱之外响起来,空洞地引起比本身更为嘹亮的回声。
“欢迎来到校园话剧的舞台。”
孤零零的一个声音,在掌声消失后的空旷中更显得清晰。 2楼 楼主: 2006-09-26 11:44 第一场 欢迎你
“欢迎……”
低沉的。
“……大家来到……”
没精打采的。
“……红花会话剧团的……”
略有些轻佻的。
“纳!”
亮如霹雳。
“新!”
高高挑起。
“现!”
突然一低。
“场!——”
汹涌澎湃的因达到极限而变声变调的呐喊猛的充斥了整间教室。教室前后的十六盏日光灯一起被摁亮了。只是,灯管终究不是打特写用的,所以,只有在一阵令人眼花缭乱的狂闪之后,人们才看清了刚才说话的人。
这个人正歪着肩膀站在教室的正中,身体的重心全压在了左脚的脚后跟上。他伸出右手,食指指点,紧张的敦促着最后一根正在闪烁的灯管:
“亮!亮!亮!”
“不亮!不亮!不亮!”
场下却有一个带着茶色眼镜的胖子在跟他唱反调。那根处在尴尬位置的灯管又忽闪了两下,终于在两端半亮中间乌黑的状态下稳定下来。茶镜胖子“嗫呵呵呵呵”的奸笑起来,场中说话的主持人没有面子,扑上去把胖子摁倒在桌子上,劈头盖脑的扇了一气。
“靠!”一个穿着白T恤的帅哥拍桌子站起来,“你干正事好不好?你理他干吗?这是纳新现场,你是团长!你就不能正经点?那么多人等着你呢,你不知道轻重啊?主你的持去,这儿交给我行了吧?”
被称做团长的主持人大度的挥一挥手,帅哥就扑倒在胖子的背上。两下肘击将胖子砸趴下,然后扳住肩膀一拉,胖子身子歪过来,帅哥的膝撞迎上来顶在胖子肋下。胖子惨叫了一声,说:“哎呀。”就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教室里静得一塌糊涂,完全不象有五十多人挤在里边的样子,所有的新人都被吓傻了。传说中风光无限的话剧团,现在看来竟是如此的暴虐残酷以及——不正常……
“啊!大家不要紧张。”团长慈祥的微笑着,安抚目瞪口呆的新血,“私人恩怨!私人恩怨!我保证这样的不人道作为不会降落到你们的身上——前提是——只要你们乖乖的交会费、写剧本、演坏蛋、跑龙套!”
新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一个冷笑话还是一句正式的警告。有几个人见事不妙,弯着腰从座位上走下来,想从后门溜走。但是刚才还畅通无阻的门口现在却已经横上了一张桌子,一个长了一部杀气腾腾的落腮胡子的大汉正支着一条腿坐在上边。他支起的腿绷短了裤子,露出毛茸茸的一条小腿。大汉一手豪迈的捻着腿毛,斜着眼看着想逃走的新人笑。
团长在后边拍着手说:“各位各位,没坐下的都坐下了啊!纳新大会正式开始了。”几个新人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听他这么说,只好顺势乖乖的溜回了座位。
“咳恩!”团长用拳头掩住嘴,咳嗽了一声,仰起头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开始了啊……”
新人们静静的坐着,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团长翻着白眼,长久的保持着木雕泥塑的沉思状,教室里尴尬的沉默了好一会,很多人屏息凝神等这个开始等得脸都憋紫了,正想喘一口气,突然,团长两手一句,双手食指拇指张开,像两把手***一样指向所有人:
“你,有没有想过要成为一个英雄?”
所有的人都是一愣。
“你,有没有想过要成为一个情圣?”
这回有人笑出来了。爱情,大一学生里最具号召力的词汇之一。在初中高中憋了六七年的男生女生一来到大学,个个都像饿得两眼发蓝的狼。在他们的眼里,大学首先是一个充满了艳遇的欢场,其次才是什么狗屁学习的地方。男生私下里都觉得自己风流倜傥,倒追自己的美女一定成捆成捆的出现;女生则更相信自己貌若天仙才色双绝,想追自己首先要排队领号。各种级别的花花草草排行榜在每个夜里每个宿舍都会被一次次的打乱,再三再四的洗牌。每一颗好色——不管是男色还是女色——的心,都在盼望着爱情的从天而降接二连三。所以,情圣这种很有前途的职业,绝对是具有超高诱惑力的。
“那么,你有没有想过要成为一个受万人瞩目的人?”
团长兴高采烈的笑着,明亮的眼神,整齐洁白的牙齿,看上去爽朗而无邪。大一的孩子们脸上的肌肉活泛起来,遇着知音的快感让他们在不知不觉间卸下了保护自己的护甲。红花会话剧团的十来个元老在不同的角落窃笑着,知道团长的第一记杀威棒就要打过来了。
“可惜!”团长只不过侧了一下头,笑容就变得歪斜而冷酷。他的视线从下眼睑上翻过来,掠过自己的鼻尖落在众人的脸上,“你们不过是一群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学生。你想成为西楚霸王,可惜你根本抡不起镔铁点钢***;你想投笔从戎成为一代名将,可是你高度近视,根本走不上刺刀见红的战场;午夜梦回,你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可是醒来的时候,你还不过是一个百无一用的学生,蜗居在一间肮脏的凌乱的臭烘烘的七人宿舍里,为了明天的英语考试愁白少年头。
“你也成不了情圣。你长得不帅,你家里没有钱,甚至你更没有A片演员的好本钱。而在此基础上,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是现实的。所以等着吧,你会很快的忘记你的李嘉欣张柏芝神仙姊姊刘德华陈冠西花样美男F4,只在充满泔水味的食堂里和你长得满脸包水桶腰一肚子草的另一半津津有味的分享蒜泥黄瓜。”
死一般的静。浪漫泡泡被戳破后,就只剩下冷冰冰的肥皂水了。
“讨厌~~~~”一个打着团扇的女前辈慵懒的伸出兰花指,“你把孩子都吓着!”
团长不说话,微笑着,得意的背起手,踱着方步,沿着摆开的桌子走了一圈,他挑衅的目光扫过一个个脸不是色儿的新生,被他看到的人多数不由自主的心虚垂下头来,只有少数几个不知死活的回望着他。
“想不想离开这个庸俗的冷酷的时代,而去投奔那些有情有义的生涯浪漫刺激的岁月?也许是歌舞升平的盛唐,也许是风骨遗世的两晋,也许是文艺复兴的欧洲!也许是——一个只属于你自己的世界。但是,可惜的是,时间机器还还没有发明。而在这个时代,再给你一千次的重新选择的机会,你还是会回到现在这个原点。你的每一次选择,都注定是一次全新的失败!”
团长微微闭上眼,慢慢的呼吸着。他腮边的肌肉紧绷着,看上去似乎在竭力压制着自己的感情。再开口的时候,团长的声音就因为激动而有些哑了:
“你还在忍耐吗?你还没有放弃吧?你想不想去爱?想不想去恨?想不想去争夺?想不想去放弃?想不想疯狂?想不想伟大?想不想不计后果的投入?想不想去哭?想不想去笑?想不想去欺负人?想不想可怜巴巴的变成一条狗?想不想成为睥睨众生的救世主?想不想个性地活着,想不想光荣的死去——归根到底,你想不想换一种活法试试?”
然后,他猛的睁开眼。
“来演话剧吧!”
他热切的望着在座的各位。
“没上过中戏?没关系!没学过表演?没关系!没看过孟京辉林兆华田沁鑫?没关系!没进过大剧场小剧场?没关系!没上过舞台?没关系!看电影从来只看爆炸和床戏,对剧本的唯一一次的亲密接触只发生在高中语文里的《雷雨》节选——”
团长猛的一跺脚,双臂大展,声如洪钟的笑道:“没关系!校园话剧的舞台欢迎你们!”
掌声如雷,被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的大一新人一个个感恩戴德的拼命拍手,十来个老油条趁机拍桌子吹口哨。团长恢复了松松垮垮疲疲塌塌的痞子样,耸着肩膀,一眉高一眉低的叨咕:
“欢迎你,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开口跑调八百里的歌手!
“欢迎你,踢踏舞崴脚,拉丁舞闪腰,扭个秧歌都踩不到点儿上的舞者!
“欢迎你……”
“靠!”一开始就捣乱的胖子和白T恤拉桌子蹿了出来,“你说谁呢?”
团长猥猥琐琐的赔笑,但是两个老搭档毫不客气,蹦过去挥拳就打。团长显然被打惯了,当即双手抱头半蹲下来接受了一轮暴风雨的洗礼。等到两个人打够收手回去了,团长才再度站直,重新展开自己宽广的胸怀:
“欢迎你们!对现实还有不满,对梦想还没有放弃的各——路——精——英!掌声!谢谢!” 3楼 2006-09-26 14:03 欢迎 楼主来到原创版块 祝你在这玩得开心
另:请楼主本文全发完 给我发个小纸条告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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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玩又有礼物拿的活动快来看看吧! 4楼 楼主: 2006-09-26 15:27 好
谢谢楼上的关注~ 5楼 楼主: 2006-09-26 16:48 第二场 李虎
“‘岛’吉他社纳新:每周固定活动,教授指法;每学期组织表演。社费:20 元。***:……”
“本人有剩余***座机若干,为服务同学,含泪甩卖。款式新颖,功能齐全,质量上佳。有意者请致电:……”
李虎仍然在看着海报,他的笑容在阳光下绽放。有点傻,可是自在。
其实他是刚从校医院出来的。办出院手续时还没事,这时候拎着自己背包往食堂走,被风一吹,才觉得腿是还有点软。
于是,他只好在路边的海报墙下停了一会儿。
二米来高,二十多米长海报墙是本大学颇具盛名的一景。本身的作用是隔开篮球场与校内便道,可是无形之中已经成了各式各样花花绿绿的海报争奇斗艳的秀场。老的还没撕干净,新的已经盖了上去。大小不一各种材质的纸一层一层的贴上去,整面墙都变得像老布鞋的千层底一样,蔚为壮观。往来的人们路过时,大多要瞄上一眼。
一帐一张海报看过去,李虎感到,自己一直悬着的心,一点一点的落回了原处。
其实,他一直都有一点茫然的。他是大一的新生,8月底刚刚来到这所大学,整个9月都在军训,军训后马上是国庆长假,国庆后又是住院。这些天来,他知道学校的宿舍在哪,操场在哪,食堂在哪,医院在哪;学校在全国的排名是多少;已经办了多少年;哪个专业有国家的重点研究项目;哪个教授更有名;在校的学生有多少,这一任的校长是谁,本专业的系主任是谁,他们班的辅导员是谁……可是直到现在,他对于这所大学仍然觉得一无所知。
来来往往的同学他都不认识,说来说去的话语全都是没有感情的说明。这所大学就像一个巨大的圆球,表面光滑,坚硬得让他无法捉摸,可是现在,这个球体的一块表皮剥落了,在海报墙这儿,李虎清楚的把握到了大学生的一些真实的细节。
他好像感受到一点大学的气质了:一种自由的,聪明的,古灵精怪的表现欲。他仿佛看到了那些夸张海报后,一个个海报创作者得意自负的脸,即使是那个丢饭卡的,看起来也其实是还可以再饿上两三天的。
“征联谊宿舍:我们是七个……王长喜……”
七个什么还没看清,就有一张宣传单突然盖在了那张海报上,红色传单上三个大字“王长喜”,和前边的“七个”连起来出现在李虎的脑子里,非常诡异。
李虎皱了皱眉,这个贴传单的人未免也太霸道了,还有人在看的海报,他就这样给盖上了。
“黑白围棋社纳新:这里是智力的战场,我们邀你一起进入……任汝芬……”
又一张印着大名字的宣传单准确的盖在围棋社纳新的海报上。
李虎真的生气了。
贴宣传单的人是一个小个子。这时候他背对着李虎,左边脚下摊着一大迭暗红色的宣传单,右边脚下放着一瓶开了盖的大浆糊,右手里拿一把刷子,正往另一张宣传单的背面刷浆糊。刷了三下,把宣传单反过来一拍,“啪”的一声,又盖住了一张海报——动作娴熟又流畅。
李虎回过头来,看看“王常喜”和“任汝芬”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来头。原来他俩一个是教英语一个是教政治的,都在开什么考研的补习班,这种宣传单就是广告。眼看着那个小个子已经贴了十几张上去,红红的好像两道横流的鼻血一样,封了半个海报墙,而那些传单仔细看的时候,居然都是一样的,总共只有王、任两个人的介绍而已。
李虎眯起眼睛,好像不知所措的看着红彤彤的海报墙。然后他默不作声的走上前两步,跟在那个小个子的身后,把他刚贴好的宣传单一张一张的揭了下来。浆糊还没有干,粘性并没有发挥出来,从墙上揭下来时,湿嗒嗒的像一张张擤过鼻涕的卫生纸,一团一团的被扔在地上,露出了墙上原本更丰富,更有趣,更花哨的海报。
那个小个子还在前边傻忙活,忙活完了,站起身来伸个懒腰,正想欣赏一下自己的成果,却发现那些宣传单大部分已经阵亡在地上了,宣传栏上只剩下一些浆糊洇过来的红色和没撕净的碎纸条。而在他身后,一个又高又瘦的男生正一边看静静地海报,一边搓着手上的浆糊嘎巴。旁边来吃饭的同学里早就有人看出势头不对,远远的看着,指指点点的观看事态发展。
李虎看起来是一个看起来很虚弱的男生,脸色苍白,眼窝深陷,嘴唇上几乎没有血色。他穿着一件白衬衣,衬衣下摆扎进裤子里,腰细得似乎还不过两拳,更显得他伶仃纤弱。可是他眼睛很亮,站得很直,大学生的懒散在他身上看不到,他穿着一条肥大的校服运动裤,两脚微分,与肩同宽,正用一个很标准的“稍息”的姿势把自己钉在那里。
小个子的视线集中在李虎的校服运动裤上——那种颜色……原来,还是个刚刚结束了军训的新生。
“我靠,你有病啊!谁让你揭我的宣传单!”
“你的宣传单在这儿。”李虎头也不回,漠然地举起手来,食指斜着指向小个子身后唯一幸存的两张。
“我靠,地下这些呢?”更多的路人停下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一样的宣传单,用不着贴这么多。”李虎其实实在算一个很有耐心的人。
“妈的你算老几呀?关你什么事?你嚣张什么你嚣张!”
小个子手里的浆糊刷飞出去,正中李虎的肩膀。
李虎像被他点着的二踢脚,跳过来抡起书包去打他,却被他闪了过去。
“别冲动别冲动!”围观的人群里忽然有两个人扑出来,一个抱住小个子,一个拖住李虎。
“老哥你多大了还和新生玩这个!”抱住小个子的是个瘦骨嶙峋的男生,他挡住小个子的视线,拥着他退开,小个子开始还不乐意,一跳一跳的想往前冲,后来被他胸骨硌了两下,不得不退缩。
“我靠,你看看他那个脸色,跟活不起了似的,你跟他打架,打输了你丢人,打赢了呢,学校先给你来一个处分,然后这人犯病了残疾了半身不遂了,赖上你了,你值当的么?”
“不是,这小子气人!”小个子和这个男生认识,这也难怪,小个子业余生活丰富多彩,堵路溜门发传单的事情干得多了,这所大学他不认识的倒是少数,“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就是,好好派你的传单,好好挣钱,多好!”男生再接再厉,“最近有女朋友了吗?”
“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上次跟我说你们话剧团美女如云,有空的时候给我发两个大姑娘,人呢?”
“……我们那外联部长你看怎么样?”
另一边拖住李虎的是个变色镜的胖子:“同学同学,别冲动!”他的秤砣一样的身子往后一坠,就像下了锚一样,把李虎这艘战舰钉在那了。
李虎被他两只手拉住左手,甩也甩不开,骂也骂不了,也冲动不起来了。
“别和这种人一般见识。”胖子见他不蹦了,这才松开一只手拍拍李虎的肩膀,“你是新生吧?刚进校就打架,不管对错,学校肯定先拿你在新生里边杀一儆百。犯不着为这种人毁了自己。”
李虎忿忿的把书包背回肩膀,平静了一下,说:“谢谢你。”
“别客气。”胖子上下打量一下李虎,“其实我们来拉架也是有目的的。我们观察你很久了,”他用人贩子一般精明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虎,“你想演话剧么?我们现在缺个人。” 6楼 楼主: 2006-09-27 20:47 第三场 演员问题
  “难。”
  “难?”
  “很难。”
  “很难?”
  话剧团的一群元老在空教室里开会,他们零散着围成一个圈,有的坐在桌子上,有的站着翻着几张字纸。
  “《风波恶》是一处武侠话剧对吧?现在是个人就能搞搞武侠对吧?”胖子沉重的环顾大家,茶色眼镜后全是睿智,“可是你还别真的把武侠看轻了。这玩意儿,虽然下里巴人,可是浸透了中国人几千年的浪漫,想糊弄容易,想演好难着呢!你看看电影电视就知道了,多少帅哥美女都折在这上面了——为什么?”大家茫然的看着他。
  “气质。”胖子一字一顿的说,看大家没有反应,赶紧道歉,“对不起,我高估了大家的智商。”
  然后他一招手,旁边那个穿白T恤的帅哥打醒精神蹦了过来——他是演艺部副部长。
  “他的演技怎么样?”胖子用食指敲打的帅哥瘦骨嶙峋的胸膛,发出“空空空”的声音。
  “好啊!”
  “偶像!”
  “很好啊!”
  “虽然比我差了一点点,但是也不错啦!”
乱七八糟的评价声。帅哥微笑着向大家招手,飞吻,装可爱,做明星状。突然憋不住,咳嗽起来,一把推开还在敲的胖子:“你想敲死我你?”
  “他的演技虽然是我手把手的教出来,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的,”胖子摊开两手,又握紧,在两种排泄物上加重了语气,在听众的头脑中造成了强大的冲击力,“但是无疑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慈祥的抚摸着帅哥的后脑勺,“哦,我很欣慰——现在,由他来做个示范!表演一个愤怒的表情,预备——起!”
  帅哥把脖子一梗,两腮的肌肉绷紧,两条眉毛竖起来,胸口起伏,仿佛压抑着无穷的怒火。
  “接下来——残酷的表情。”
  帅哥把脸上的肌肉放松,两条眉毛耷拉下来,嘴角带着若有若无冷冰冰的笑意,眯起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一点表情。
  “来,变小混混。”
  帅哥更加放松,眉毛挑成一高一低的样子,歪着头,嘴巴蠕动,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打量着旁边。
  “来,傻子。”
  帅哥瞪大眼,把眼白露出来,目光变得直勾勾的。嘴也合不拢了,微张着,舌头趴在下嘴唇上露出半个尖。
  胖子点了点头,带头鼓掌。掌声如雷,帅哥恢复了本来面目,得意洋洋的招手,四处找笔要给人签名:“首先呢,我要感谢的是我的爸爸和妈妈,如果没有他们,就没有我的今天,然后还要感谢我的女朋友,谢谢你……”
 “Shit up!少罗嗦!”胖子有独特的乱用英语的习惯,转过头来继续分析,“综上演示,他似乎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演。那么是不是这样呢?让我们再来做个实验——来,表演一个优雅。”
  帅哥挺直身体,嘴角挂着彬彬有礼的笑容,无限温柔的向旁边的外联部长点头致意。
  外联部长用小团扇掩住嘴,笑得快从桌子上翻下去了。
  “啊——”她赞美道,“好yingdang的表情!”
  帅哥气得红了脸。胖子仍然出题:“她敢嘲笑你,给他一个深情的电死人不偿命的眼神!”
  帅哥冲过去,强行扳起外联部长的头,自己很严肃的转脸酝酿了一下,含情脉脉的转过脸来问:“够不够sao?”
  外联部长尖叫起来。
  “够不够吊!”
  “weisuo!极度的weisuo!”
  帅哥面目扭曲快要抓狂了。
  胖子在旁边伸出手来把他的眼皮合上:“好,你安息吧。”
  他转过身来对大家沉痛宣布:“现在大家明白了,这就是气质问题。长久以来,我们在座的这些人争先恐后的演小人物和反派,我们的气质已经变得世俗、卑劣、猥琐、龌龊……”
  “不用再形容了,大家都知道你的意思。”
  “所以在座的各位,是很难演好一个高贵的好人的。而在《风波恶》这个故事里,三兄弟里的老三莫如雪和他的妻子三娘子,却在一开始的时候,必须表现出一尘不染的大侠风范。那种练武人的精、气、神,欺霜傲雪的世家公子气,却是咱们没有的——那个谁先别哭——也不用难过,多少明星不也把大侠演得跟土包子似的么?只不过咱们比他们多了点职业道德,所以才不忍心糟蹋古人罢了。”
  “不一定是咱们演啊,可以让新人来演啊!”团长说,“还正好培养新骨干。”
  “新人?谁?祥林嫂?”说到演戏的时候,胖子认真得几近恶毒起来,“您就别挨骂了。”
(该帖作者修改过4次,最后修改于2006-09-27 20:53:03) 7楼 楼主: 2006-09-30 10:14 第四场 新人
“我们今天的测试,主要分为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主要是自我介绍。在这个环节中,请同学们把自己的姓名、年龄、所学专业,重点是:性别——那位长头发的男同学请别和剃板寸的女同学嘀嘀咕咕——说清楚;第二个环节理所当然的是个人才艺展示,你的特长:诸如唱歌啦、跳舞啦、说相声啦、打快板啦、自由搏击啦、胸口碎大石啦、空手入白刃啦、天马流星拳啦等等等等,都最好当场来给我们表现一下。”
现在说话的不是团长了,改演艺部部长——那个也没少挨打的胖子。于是新团员们悲哀的发现,这也是个不着调的家伙。
红花会话剧团的格局大体是这样的:以归属来说,它隶属于中文系学生会,是学校里的明星社团之一;以组成来说,下设演艺部、内务部、外联部,三足鼎立;以人员来说,其在册成员达100余人,来自校内各专业。
听起来人丁兴旺。可是,今天在这教室里干活的老成员精确数字却只有八个人而已。原因无他,不过是因为红花会话剧团归根到底只是这所大学里中文系的一个学生社团而已,这两年在学校的表现虽然还算活跃,但充其量也就是一年一两部短剧,所以,很多人招进来晃了一年多也没事干,就自动流失了。现在剩下的这八个人,就是在过去的一年里,比较有事干,因此找到自己存在价值才留下来的人。新学期临时分了一下工,分别就是:团长、副团长,演艺部部长、演艺部副部长,内务部部长、内务部副部长,外联部部长、外联部副部长。官职的普及率达到了100%,以至于虽然人数寥寥,但居然将一个社团的架子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整个听起来,既像反动道会组织,又像副食品糖类专柜。只可惜八个人全是官儿,手底下目前却没有半个兵,传出去成了学生会的一个大笑话。
虽然急需人才,但这次纳新一次性报名的就有二百多人。这么多想登台露脸也好、真是爱好表演也好、胡凑热闹也好的人,显然全部接收是不太可能的。照团长的意思,这些人统统收上十块钱的团费,然后打发走人就好了。这个意见马上被众人鄙视,胎死腹中。有了以前招人进来却没事干,弄得怨声载道的经验,所以这次团务会(多么有威严,虽然只是八个人)决定,只招二十个人,反正兵贵精,不贵多。
于是就有了这么一个选拔秀。
大一的孩子真乖啊,听到命令连个嗑巴都没打,马上开始了自我风采的展示。团长、演艺部长、内务部长、外联部长坐镇前台,对鱼贯上台的众人评头论足。
先上台的是个女生。个子挺高,身材窈窕,披一头长发,高跟鞋嗒嗒作响,款款上台,落落大方的停一停,然后点头行礼,介绍自己:
“大家好。很高兴今天晚上能在这里参加红花会话剧团的纳新大会。”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我叫鲁燕。是化学系的新生我从小喜欢表演,小时候学过舞蹈,初中起经常在学校各种联欢会,文艺汇报上担任主持。高中时做过两年市电视台少年节目的特约主持。这次军训的汇报演出,也是我担任主持一职,获得了校领导的一致肯定。”
“厉害哦!”团长大大咧咧竖个大指以示表扬,“那你给我们带来什么才艺表演……”
“我想请问一下,”鲁燕截口问,“咱们话剧团每年有省级的演出任务么?”
“啊?省级的演出任务?那是什么?”团长天真的瞪大眼睛。
胖子用食指敲敲桌子,很酷很镇定的露出一丝微笑:“暂时还没有,希望这个目标能够在在座各位的努力下,在你们这届的手里,得以实现。”与团长不同,他长得很腐败,这么高深莫测地笑的时候,还真有点领导的派头。
“那么,每年,我们会有高校的巡回演出么?”鲁燕虽然气馁,但仍不放弃。
“……暂时还……没有,希望这个目标能够在在座各位的努力下,在你们这届的手里,得以实现……”演艺部长明显也没了底气。
“我们有专业的指导老师和排练教室么?”鲁燕的脸上已经压抑不住的流露出失望了。看起来,这已经是她的最低期待了。
“……暂时还……没有……”遭遇致命三连击,演艺部长两手紧张的握在一起,低下头来,肩膀耸动几下,终于一头撞在桌子上,“哇哇”大哭起来。
“哦哦哦,不哭哦!”团长慈祥的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鲁燕的脸已经不是个色儿:“好的,我明白了。”飘然回座。
团长还在拍打胖子,嘴里却在嘀咕:“喂,你要不要啊,高手啊。”
“恩,是高手。”演艺部长趴在桌子上,鬼鬼祟祟的从鼻孔里说话,“她走了么?嗯,就是傲了点。咱这庙小,能容得下这么大的菩萨么?神出鬼没的排练,藕断丝连的演出,我怕人家看不上咱们,耍大牌啊……你的意思呢?”
“那我不管。能不能得到她驯服她玩弄她……这就全看你的本事了。”团长眯起眼睛,看起来像只老狐狸,“不过我确实觉得,她是太看重以往的成绩了。而且……”他眉头紧锁,“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你说!”
“我觉得她的胸部太平坦了。”
演艺部长的身体一下僵住了,抬起头来时满眼是火:“靠,你真落伍!现在流行太平公主!郑秀文梁咏琪孙燕姿蔡卓妍全我偶像!”
沉痛极了。
第二个上场的也是一个女生。个子略低,一上来没说话,先唱了一支歌,调子是《蓝精灵》,词是自己填的。大略是:“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一所大学校,里边有个话剧团,名字叫作红花会。红花会里天天排戏多呀多快乐~~~”唱到这的时候是个高音,怎么着也拔不上去了,“乐”了半截,两眼翻白,于是迅速降调,“哦,我们的红花会,哦我们的话剧团……”然后在余韵未了之前,迅速砍掉尾巴,“大家好,我叫章灵灵,是今年大一的新生……”
台下的团长还没从歌声的痉挛中走出来,正像鸡吃沙子似的甩脖子,被胖子一把抓住,低低的声音充满威胁:“你要是敢把她放到演艺部来,我就阉了你!”
第三个上场的又是一个女生。很腼腆,说话一直望着讲桌,说了半天,台下也没听见她说什么。
第四个上场的还是一个女生。团长“啪!”的一拍桌子,站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吓得脸一红:“韩子英。”
“想进哪个部?”
“演艺部。”
“OK,录取了!”团长恶狠狠的宣布,“你回去!靠,男生呢?死绝了?还有会喘气的没有,上来让我看看!我靠,阴盛阳衰成什么样子了!”
于是第五个终于是男生了。
这是一个有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男生。他站在讲台上,低头,收下巴,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翻上来:“嗯……我叫刘健,是今年数学系的新生。”他说话的时候,脖子一伸一缩,脑袋一探一探,好像是想说出口一句话后,赶上去把最后一个字再吞回来。
“嗯,我在高中时自编自导自演过课本剧《祝福》。”他灰黑色的脸上,泛起一坨红晕。
“《祝福》?鲁迅先生那篇小说?”
“嗯。”
“你演谁?鲁四?我?不会是阿毛吧?”
“不是啦!”这个男生掩着嘴,轻轻的笑,“是祥林嫂。”
演艺部长和团长用力拧着对方的大腿才没有笑出来。
“我要给你们表演一下么?”
“不用了!”团长严肃的制止他,对着旁边的记录员下达指示,“记下来。”
回到团务会。胖子拍案而起仰天长啸:“今天的来的三十个男生,没有一个能有挑战这个角色的资格。世风日下,小白脸肌肉男颓废派龌龊型随处可见,可是白衣胜雪的男人,却比大熊猫还珍贵了……”
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团长一剧本扇在后脑勺上:“现在讨论演戏,你不要讲些优生优育的大道理。没有人就去找人!挖地三尺,也要把莫如雪给我找出来!” 8楼 楼主: 2006-09-30 10:50 第五场 讨厌的东西:话剧
“英雄,我看你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声如洪钟气宇非凡,愿意加入我们么?”海报墙前,胖子激动的拉着李虎的手。
“话剧?”李虎愣了一下,“《雷雨》?”
“对,就是那种表演,我们是学校红花会话剧团的。看见那个瘦猴儿了么?我们团长。我是演艺部部长。不过我们这次要排的不是《雷雨》那样的经典名剧,是一个同学原创的短剧。现在想找一个新人担当其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分八彩目似朗星,挺适合那个角色的。”
李虎静下来,看了胖子一眼:“对不起,我没兴趣。”
“没关系的,来试试嘛,首先是个爱好。来到大学总要参加点社团活动的,不如先来话剧团试试?”
其实李虎曾经看过话剧的。
那是一部名为《老师,你好》的话剧,讲的是几个中学生在放假前因为考试成绩不理想,带了很丰厚的礼品到老师家祈求老师把家长通知书上的分数改高,以便让自己免受家长的责骂过一个好年。经过老师的一番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教育后,几个孩子终于放弃了原先不智的举动,而且还打***给家里,向自己的爸爸妈妈道歉,几位家长听说后非常感动,陆续来到老师家,打算请老师吃顿饭表示感谢,老师又是一番苦口婆心后,大家终于高高兴兴在老师家包饺子吃饺子的故事。
高一的教师节,学校组织观看的这场演出,让李虎刻骨铭心,当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有这样的事情吗?至少李虎没有听说过。这样美好的故事,这样完美的老师——李虎都没有听说过。
倒是学生给老师送礼听说过,老师批评同学篡改考试成绩听说过,家长请老师吃饭听说过,同学在老师家吃饺子听说过……
这些事情有好也有坏,但不管怎么说,它们都是可以让人理解的。可为什么这些真实的正常的事情组合在一起之后,就虚假得让人恶心呢?
老师未必没有毛病,老师也确实有很多值得尊重的地方,十五岁的李虎已经是一个有独立判断力的人,他不会因为老师批评过他就怀恨在心,也不会因为这么一场把老师塑造得完美无瑕的话剧就把老师真的当成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的神圣蜡烛。
这场话剧唯一改变的,就是李虎从此以后对话剧充满了鄙夷。话剧,不过就是一种大人说孩子话,孩子说大人话,所有人都大吼大叫演小丑的一种胡闹罢了。其中充斥着的是莫名其妙的哭泣、咆哮,生硬的煽情、由分说的灌输,既无趣,又笨拙。
李虎甚至还记得高二时,班上表演的《雷雨》片断。一群穿着校服的人在同学的注视下,寒碜地挤在一起,扮演着资本家、阔少爷、工人、下人,表演一场伦理悲剧。有的人背会了台词,于是结结巴巴忽紧忽慢的回忆;有的人没背会,于是相见老情人时,手里拿着课本在念;有的人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有的人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头来。同学倒是都看得津津有味,因为里边他们有大把的机会可以起哄。
话剧是一种很愚蠢的表演,只一点,是李虎早就明白了的。、
所以当他听说帮他的人是学校话剧团的时候,他对他们原有的好感都没了。
“我暂时还没有这个闲工夫。”
李虎说完,把滑到臂弯的书包重新背到肩上,冷冷的抽出胖子抓住的手,一点不给面子的拔腿就走。围成一个半圆的人群为他让开一个缺口,但是在缺口上有一个女生愣愣的站着。
一个脸色苍白的一个女生。
她要阻拦李虎么?李虎挑衅的望过去。
擦肩而过。那个女生张了张嘴,终于没有开口拦住他。
李虎却几乎忍不住回过头去——
那个女生有一双很奇怪的眼睛。 9楼 楼主: 2006-09-30 10:51 第六场 陈思
事实上那个女生一直都在。
李虎和小个子争执的时候,她在。
她和团长、胖子从人群外走过。两个男生在又叫又骂的讨论着剧本问题,她却在两个人的争执中,听到人群中传出的一个清泠的声音。
那个声音沉着平静,可是平静的下边蕴藏的是不容侵犯的气势和决心。就像传说中的贵族一样,在有教养的谦和背后,是基于自信的骄傲和漠视。
女孩站住了,说:“听!”
“听什么?”
“很好的声音。”
“声音好又怎样。有好声音的未必有好形象,有好形象的未必有好气质,有好气质的未必适合演话剧,适合演话剧的未必……”
一边罗嗦着,三个人这才走进围观的人群里。
胖子说到话剧团没有人能演莫如雪的时候,她在。
女孩坐在圈子外的一张椅子上,不为胖子和帅哥的耍宝所动,静静的翻看着剧本,沉浸在《风波恶》,这样一个关于理想和背叛的故事里。其实在演艺部副部长的表演之前,她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可是她能因这样一个理由而放弃这个戏么?
莫如雪、龙千里、黑杀、三娘子……剧中的人物一个一个的在她眼前掠过。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最终变成患得患失的大人,这其中的彷徨与坚持,妥协与崩溃,是多么的耐人寻味。三娘子,一个毕生追随丈夫的理想,却眼睁睁看着丈夫堕落的人物,她的心里,又是如何痛彻骨髓的冷?
“我喜欢这个戏。” 女孩慢慢的说,“我真的希望这个戏能够上演。”她的视线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而且,我希望我能够饰演三娘子。”
“肯再出山了?”
“当初的约定如果没有人来完成,那我就试一下吧。”
“好,那我答应你,”团长在桌子上站起来,“四姐,请你耐心的等等。这个学期,话剧团一定会为你找到一个好搭档,一定会让你,风风光光、了无遗憾的,演这一场。”
《风波恶》的剧本第一次亮相的时候,她在。
团长晃晃悠悠的向女孩走来。和两年前一样,不,甚至他比两年前还要瘦一些,他的头因此显得很大,长头发下咧着的大嘴挂着没心没肺的笑。短袖衬衣和肥腿裤子里的四肢像失控的机械杠杆一样,在摆动时大幅度的向外打开,蒲扇一样干枯的手和扁铲一样的脚甩来甩去。这样看上去,他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个稻草人。
“我记得当初你们说过,如果能用一场演出来作为告别,你们会很高兴的。”团长把右手放在桌面上,手里虚握着一卷稿纸失去了束缚,“秃”的一声半展开,“新接到的剧本,里边有一个女主角,我觉得你行。你看看?”
“为什么找我?你现在不是在纳新?”
“讨厌,说明人家在关心新人的同时,更关心美人嘛——人家可不是喜新厌旧的人!”
“没机会了吧。下个学期哪还有时间……”女孩信手在笔记本上乱图着,画了一个什么,又用斜线密密的盖上,“你们什么时候演出,给我张嘉宾席的票,让我好好看看你们的表演就挺好了。”
“我可以把演出安排在这个学期。只要你说一声,这出戏的女主角就是你。”
女孩拿起那个剧本手稿——仍是话剧团常见的装模作样的小剧本:薄薄的,有二十来页;两页稿纸反过来钉成的封皮,正中稍偏上是一笔一划的剧名《风波恶》,下边歪歪扭扭的小字是作者:木头。
女孩恍惚微笑,说:“这个人的字……真难看……”
纳新才艺展示的时候,她在。
女孩在教室的后排坐着。男男女女来来往往上上下下说说唱唱地展示着自己的时候,女孩就坐在教室最后排的座位上看着,不出声的,低着头,用耳朵看着。
从才艺表演一开始的时候,女孩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虽然此前她还和那些老朋友插科打诨谈笑风生,但是现在,当团长他们的注意力集中于讲台上,而暂时忽略了她的时候,女孩坐在教室的最后,疲惫与绝望一点点的包围了她。
对,这些新人……他们明显的没有经验,他们的展示显得幼稚而青涩,因此才笑话百出。但是他们真年轻啊,年轻得骄傲,年轻得自卑,年轻得锋芒毕露,年轻得平凡无奇;年轻得只要他们想要,就可以进步;年轻得只要选择,他们就有不同的明天。
女孩看着她们,想到仿佛就在不久前,在另一间教室,自己说了自己的姓名之后,就羞得无以为继,张不开嘴。导致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排练的搭档们都在怀疑,她的名字其实是不是叫“沉默”。
还有多少人,还能够记得自己大一时候的模样呢?
谁记得我年轻时的模样
像青色跳跃着的火光
请告诉我
我在寻找它残留的温度
希望能融化我现在坚硬的面庞
没有表情
麻木了思想
似曾相识
每一面雪白的墙
女孩在笔记本上记下这样的涂鸦。
团长毫不客气的把女孩前排的一个男生赶走,坐下来,转过身,单手托腮,像个不好好听讲的赖皮初中生似的趴在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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