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开好一间大话成立工作室具备条件,需要具备什么条件。

作者:钱猪 新手上路 发表于:2006-04-17 23:30 发帖 38 精华:0 注册时间:2006-4-17 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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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瓶梅》 作者:钱猪 (1)
梦是睡眠的副产品,好比鼻屎是呼吸的副产品。鼻屎的多少因个人肺活量的大小以及周围环境的清洁度而改变,同样,梦的数量也会受个人习惯和睡眠质量等因素所左右。一个人每天至少要做一个梦,那么一亿个人就是一亿个梦,简单的计算。
这是一个庞大的有待开发的资源。
也许你要问,梦怎么会是资源?那我要反问,地球怎么会是圆的?但是事实证明,地球的的确确是圆的。而梦,的确可以成为资源,成为生产力。
我们准备收集9999个个性鲜明,毫无雷同的梦,并把这些梦一一做成高精的动漫,到时候每一个上网的人都能随心所欲地在我们制作的这些五花八门的梦境里驰骋遨游,流连忘返。我们带给你的将是史无前例的视觉和心灵的双重撞击。
我们的公司取名“银瓶梅”。取这个名字动机很单纯,仅仅是为了沾大家耳闻能详的《金瓶梅》的光,让你看了一眼就对我们过目不忘。
我们公司目前只有五个人,而且有四个是刚刚踏入大学的学生。
当经营“银瓶梅”的伟大构想刚刚在我的脑海里浮出水面,我喜不自尽,蹲守在被窝里两天没舍得下床,结果只做了几个支离破碎的梦的镜头。这让我觉得无比沮丧,也让我清醒地认识到,仅凭我一人之力想搞好“银瓶梅”实在是痴人妄语。当务之急是急招公司职员,而且一个个都必须是所向披靡的做梦坯子。
我欣欣然在学校的网站上发帖,公布了经营“银瓶梅”的伟大畅想,签上我的大名,自鸣得意。去了一趟厕所,回来有几十个人回帖,他们纷纷从各种角度以各种姿态对我进行嘲讽和挖苦,甚至有高年级的学长污蔑我是在哗众取宠伺机磁吸全校女生的眼球而且公然叫嚣要为民除害,众人呼应。
我吓矮了半截,暗暗叹服学长们言辞激烈字字如剑,个个堪称鲁迅。纳闷我又没招谁惹谁,他们何以群起而攻一齐朝我扔砖头或泼冷水?
还好我自小养成了不骄不馁的良好心态,所以面对恐吓和热疯冷嘲,我并没有心灰意冷。而且小稀的加入更是给了我惊天动地的鼓舞。
小稀出现在我面前,生龙活虎,手舞足蹈地说,太好了太好了!太浪漫了太浪漫了!我加入我加入!我第一个加入!
我被她晃得头晕,一边吃泡面一边斜着眼睛问她,你抽风?
小稀停止了抽风,看着我说,你叫钱猪是吧?你要做出9999个动漫梦境是吧?
我把面端在手上,昂首挺胸地说,是!
我要加入我要加入,这一定是二十一世纪最浪漫的事情。
我哧溜溜地吃着面,漫不经心地说,没有薪水的。
我知道。小稀白着眼睛打量着我吃面的德性,说,看你的样子也发不出薪水。
我把沾着汤水的手放裤子上擦了擦,朝她伸出去找她握手,恭喜你成为“网梦”的第一位职员,以后你与公司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小稀把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三枚硬币,呼啦啦丢在我的手上,说,报名费。然后转身离去,留给我一袭纤瘦的背影。
我把三块钱掂量着装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看着她的背影一边吃面一边感激涕零。
公司的第二位职员碧雪的出现就没有小稀那么突兀。她先是在网站上给我回帖,表示她对这件事情浓厚的兴趣,并且贴上了她的照片。我对着她的照片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躺着看趴着看站着看坐着看,最后不得不得出结论,这个女孩就是为了做梦才呱呱落地的。无论是她那两只大而懵懂的眼睛,还是她眉宇之间投射出来的气质,都让我猜测到这一定是个林妹妹式的既自恋自闭又有点多愁善感的女孩。
这正是我们公司不可或缺的人才!我激动得险些拍案而起。
当天夜里三点左右她又打***给我,她说她从十一点睡到现在已经做了四个梦,每一个都鲜活灵动栩栩如生。我在对她的能力再一次作出肯定的同时,不得不在心里嘀咕这个女孩的神经还有点问题。
我们相约在学校外面的摩羚酒吧里进行面试。
我说,去那种地方面试似乎有点不伦不类。
那里喧嚣的音乐和攒动的人影使我不会怯生。她理直气壮地说。
她问我,我到时候怎么辨认你?
我说,我穿很大很白的短袖衫,很瘦很蓝的牛仔裤,留着很短很乱的头发,不戴眼镜,但是扎在人堆里一望而知是个学生。
你已经看了我的照片了,你应该可以认出我来。
我已经看了你的照片但是我怕我还是认不出你来。我说,那张照片光线涣散,没有凝聚的神韵,显得臃肿,而每一个脸蛋丰满的女人看起来都是大同小异,所以我怕我认不出你来。
认不出来的话到时候再打***。她说。
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在酒吧里轻而易举地辨认出了彼此。她的确没有照片上胖,眼睛乌黑明亮,而且嘴唇长得非常好看,艳而不浓,就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眉心处生着一颗小小的红斑,不知道是不是胎记,锦上添花般给了她淡淡的妖艳之气。
我拍马屁,碧雪,碧雪,真是一个好名字,一听名字就知道天生丽质。
她浅浅地笑着说,你真会说话。
她脑袋后面沉甸甸的马尾左右摇摆,不断地遮挡和释放后面的幻光灯投射过来的光线,我的眼前一明一灭。
我说,本公司的大门向所有会做梦的男孩女孩敞开,只要你能源源不绝地做梦,我们就能合作愉快。
我朝她伸出手。
她蜻蜓点水般触碰了一下我的手,厌恶似的吐了下舌头,说,干吗留这么长的手指甲?
既然她对我的身体构造发生了兴趣,我当然也不甘示弱,回敬她,你眉心处的小红斑是胎记么?
她说,哦,这个啊,被蚊子咬的。
“银瓶梅”已经成功吸纳了小稀和碧雪两位职员,军容大阵,但是阴盛阳衰,就我一个男的。这样传出去必定遭人耻笑,而且势必会有人说我居心不轨借机采花。
三天前在学校的网站上发的帖子早已石沉,我也没胆量再去第二次发帖了。思量再三,灵机忽动,决定就地取材从我们同宿舍的几个人下手。
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而且刚刚开学,彼此生疏。这个时候是最容易摸清楚一个人底细的时候,从他不经意间说出的片言只语,就能捕风捉影断定此人是天才还是笨蛋,是雷厉风行还是优柔寡断。
通过观察,我将目标锁定我的下铺,那个高高瘦瘦寡言少语,每天躺在床上专心致志看武侠小说的大男孩。
他告诉我,他叫艾海滔,可以叫他海滔。
他还告诉我,他不喜欢足球、篮球、羽毛球、乒乓球、保龄球、台球,不喜欢世界杯、MBA、奥运会、亚运会,不喜欢关注任何一位体育明星。这让我觉得我们俩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因为我与那些东西同样不共戴天,我们是一丘之貂。
有一天晚上同宿舍的几个人在门前聊天,当一个学生正在畅谈***是活塞运动的时候,海滔丢掉手中的书从床上爬起来。看来是要去厕所。
海滔走到门前,大喝一声,开门!
我当时站的位置最靠近门,所以我伸手将门打开。
谁知道海滔又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说,放狗!声音依然洪亮高亢。然后他趾高气昂地大跨步走出去,果然像一只出征前雄赳赳气昂昂的军犬。我们几个人看着他远去的身影,面面相觑,目瞪口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细节,但是对我却如同伯乐发现了千里马一样欢喜。
我把海滔手里的《倚天屠龙记》拿掉,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海滔啊,我现在搞了个公司,想邀你参加,搞不好我们能成为第二个盛大或者腾讯。
什么公司?
经营梦的公司。
简单地说,就是我们把梦开发成网络资源,就是做成动漫,到时候那些上网的人就能够在我们制作的这些梦境里尽情地游览观光了。懂?
海滔瞪着小眼睛,咽了口唾沫,说,不懂。
明显的智障人士。
我说,你不懂算了,我以后再跟你慢慢解释,现在我问你,你每天做梦么?做的梦多么?那些赤身裸体的梦也算。
海滔点头,郑重地说,很多。
那好。我朝他伸出手,恭喜你荣幸地成为“网梦”公司举足轻重的一员。
只有会做梦的还不行,好比面粉有了,但是没人把它加工成面包,一张张饥不可耐的脸孔仍然只能望风兴叹。所以我们还缺少一个像我这样的既具备一定的美术修养又精通Photoshop、 Flash、Painter等动漫制作软件的人才。
要找这样一个人难啊,大海捞针。我说。
小稀作出难以启齿的表情,说,少臭美了你,就你那水平满大街俯拾皆是。
我驳斥她,我说,就算我这种水平的满大街俯拾皆是,但是不给薪水也愿意干的却万里无一。
这句话像一团纸巾把小稀的嘴巴严严实实地堵塞住了。
我则思忖着哪天把我的那几张动漫创作大赛的获奖***放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再想办法引领小稀看到,给她造成不经意间忽然发现的假象,让她心悦诚服,或者直接拿给碧雪和海淘看,再让他们委婉地透露给小稀知道。这样显得我是多么的谦虚和稳重。想着想着我忽然笑上眉梢。海滔问我笑什么,是不是想到合适的人选了?我说没有没有,还没想到。海滔说没想到那你笑个P呀。
已经有了前车之鉴,学校的网站我是不敢再抛头露脸了。我在本市的公共网页上留下足迹,以洋洋洒洒数千字描述我们所做事情的意义重大,史无前例,开天辟地。暂时无能力为职员支付薪水,请海涵,但是他日功成名就必定共享汽车洋楼。
这几千个字我写得不动声色,但是看的人却个个激情澎湃,热血沸腾,比如小稀,比如碧雪,比如海滔。
短短十分钟之内,点击次数飙升到35次。其中,小稀点击12次,碧雪点击7次,海淘点击15次,另外一次不知是谁点击的,不过他在后面跟了帖,说,一群异想天开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
此情此景对“银瓶梅”无疑又是当头一棒。但是碧雪鼓励我说,我们别气馁,帖子才发了十分钟而已,我们再等等。
不行不行,不能坐以待毙。我说小稀碧雪你们分别把你们最得意的照片拿出来。
两人茫然,要照片干吗?
贴在我的帖子里。我说。
小稀恍悟,噢,美人计。
我说,这叫女人计,不是美人计,就你这模样还美人呢,目不见睫!
下午的时候果然鸟***换炮,有人打响了宿舍的***,张口就问,是“银瓶梅”么?楞是把我那句“喂!南大宿舍633室!你找谁?”扼杀在了喉咙的襁褓里。
我拉了条凳子在***前正襟危坐,因为这样有助于把握好自己的语势,不然的话弄不好我在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软趴趴地冒出一句“我操”,保证让对方膛目结舌。
这里是“银瓶梅”,请问你找谁?
我看了你们的帖子,我对你们公司很感兴趣,想加入你们。
我说,好,好,好,双手欢迎。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们见到了那位救世主般的人物。他来了我们学校。戴着蓝边眼镜,高大威猛,而且英俊。
我的眼前凶猛地一黑,差点要发出“既生瑜,何生亮?”的感慨。我想,完了完了,此人的出现,小稀和碧雪以后还不围着他团团转,老子还怎么混?
但是为了“银瓶梅”的长远大计,我也只好隐忍,我朝他伸出手,毕恭毕敬,说,你好你好,我是钱猪。
我是葛星。他说。
小稀那个花痴像鱼一样一钓就上,在一旁自作幽默地问,你是歌星?呵呵,是潘帅还是林俊杰?
我看到一抹清晰的红晕在葛星的脸上浮现,随风扩散,烧及耳根。原来这个大男孩还会害羞的。我看着他的窘态沾沾自喜,我终于找回了一点自信。并不是说我不要脸,而是自信我的脸皮不会在小稀问出同样问题的时候显露出红。
我问他,你多大?
比我大。我说。
小稀说,你不用上学,那你平时大把大把的时间都用来做什么?
我有玩网络游戏的,你也玩么?
玩什么?小稀锲而不舍地发问。
我忍无可忍地打断小稀盘问这些无聊而琐碎的问题,我说,葛星,19173451,回去加这个QQ群,保持随时联系。
至此,“银瓶梅”五人组齐聚,公司正式宣告成立。
公司不能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好比新婚的夫妻不能没有自己的洞房。
我们平时的工作流程是,小稀、碧雪、海滔负责做梦,然后他们把所做的梦用文字描述出来发到我们的QQ群里,我和葛星负责把这些梦加工成高精度高清晰的动漫。这样看起来没有办公室也无关紧要,但是心里总感觉缺憾。
我们渴望在学校附近租一间房子,这样穿梭教室和公司之间就易如反掌,甚至可以在大休息的时候跑去公司里温存片刻。但是学校附近人满为患,宽敞明亮的房子早已被洗劫一空,连狭窄简陋点的都没有。寻觅数天,众望所归,终于在距离学校两百米的一幢楼上找到一间房。但是房东口大心黑,张口就要房租七百每月,先预付三个月。再看这房间,阴暗潮湿,窗玻璃十块烂了八块,墙壁斑驳得一片黄一片白,像是白癜风病人的身体,地上“小强”耀武扬威。我们纷纷摇头,失望而归,临走时不忘对房东说,老人家,这房留着自己用吧。
最后经过葛星的奔波,终于在长江路上找到一间房,虽然房租也是七百每月,但是物超所值。房间在一幢商业大厦的三楼,通风向阳,绝对风水宝地。
刚好我的一篇中篇小说在某杂志上发表,得到稿酬三千二百零七十,我慷慨解囊拿出两千一百块交了房租。
电脑自备。
小稀摇晃着手里的钥匙串,悠远地说,钱猪,请我们去吃火锅,然后去唱歌,然后去跳舞,然后……
然后回去睡觉!我凶猛地打断她替我罗列的消费计划书。
我问海滔,你发到QQ群里的那个梦真的是你做的?
海滔瞪着小眼睛,哪个梦?
你梦见你和张无忌比武,半路杀出了欧阳锋,你被打下万丈深渊偶遇独孤九剑,他教会了你小李飞刀,后来你结识了任盈盈,两人恩爱双双浪迹天涯。
海滔挠头,狡黠地笑了笑,说,我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一觉睡到天亮,一个梦也没做,所以就信口编造出了这个梦。
偶尔不做梦也没关系,但是绝对不能信口雌黄编造梦,这样的梦在明眼人的眼里是捉襟见肘的。真正的梦,哪怕它是荒诞无稽的,哪怕它是支离破碎的,但是别人一望而知它是梦,而非出自某人的异想天开。懂?
海滔点头表示领会。
好吧。我说,现在我们去痛痛快快地玩一场。
小稀一听说要玩,就地雀跃两尺高,好啊好啊,我们先去哪玩?
只可惜我们都没理她。
夏末秋初的晚上是一年里最舒爽的时候,轻柔的风吹到脸上吹得人欲仙欲死,就像是恋人的爱抚。我们五个人踌躇满志地从长江路走向学校的方向,因为学校外面有一家很宽敞的川香火锅。
葛星人高马大,我和海滔都不敢和他一起走,怕遭鄙视。
小稀和碧雪搀着手走,亲密得如胶似漆,连一抹风也休想介入。她们俩差不多高,但是小稀显得更加单薄,估计那身体剥了皮就能看到嶙峋的骨头,连一星肉都没有。
小稀的头发做得像帐幔一样倾垂笔直,在晚风中飞扬着发梢。碧雪的头发在脑袋后面扎成马尾,伴随着说话的节奏一颠一颠,她的眼睛和嘴唇都漂亮得无懈可击。但是碧雪不喜欢笑,是的,见到她笑似乎比见她裸体还要难。
如果我说面对两个这么漂亮的女生毫无想法,那样显得我太虚伪了,不诚实。其实我正在考虑应该对哪一个下手,而且要像悟空摘桃一样手到擒来万无一失。
我曾问过海滔的看法,他当时正在吃面,两腮嘟得像蛤蟆似的。他一边咀嚼一边口齿含混地说,小稀,她是我见过的,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生。
我惊得喝到胃里的水又全部回撤吐了出去,我说,兄弟啊,你他妈什么眼神,就小稀那凶悍的模样活脱脱像《古墓丽影二代》里的Lara Croft。
我当时背门而站,后面有什么风吹草动我都浑然不知。但是我看到海滔表情惊愕,我预感到不妙,转身果然见小稀张牙舞爪地站在我后面,声嘶力竭地咆哮,我他妈的哪点像Lara Croft ?!
现在想起来昔时昔景我还心有余悸。
我也悄悄问了葛星,我说,你之所以不计酬报甘心加入我们,是不是觊觎我们两位美女的姿容?
葛星笑着不置可否,露出满嘴鲜红的牙根肉和两排娇滴滴的小牙齿。那笑容比我要猥亵和贪婪得多,我说,操,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还跟我们装脸红,现在我才知道上当了,引狼入室。
这家火锅店装扮得气派华丽,虽然是在二楼,但是让人觉得它像一座巨大的地下宫殿。天花板上悬吊着几百只古色古香的大灯笼,一字排开,一望无际。虽然现在不是吃火锅的最佳时节,但是这里依然人山人海,生意兴隆。坐位挑人,轮不到人挑坐位。
吃饭的时候,小稀和碧雪的调料盘里流动着鲜红的液体,她们把辣椒当甜酱吃。我只看了一眼就被辣得口干舌燥喉咙冒火,四面八方找水喝。
葛星给了我一根烟,但是他自己却不抽。葛星说,我不抽烟。
不抽烟你身上干吗装着烟?
他反问,不抽烟身上就不能装烟?
我无语,埋头吃鸭舌。
葛星给我点烟,他手握打火机的姿态让我直接联想到某记者举着话筒在采访。
吃完饭海滔建议来碗清汤。我们看菜单。小稀眼明手快,小指笔直地指到菜单上的一个地方,只见上面写着“猛龙过江”。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来份试试?没人反对。
我们满怀期待地等待,时不时地翘首顾盼,终于等来了传说中的“猛龙过江”。只见一大碗清水上面漂浮着一根粗壮白嫩的洋葱。
这就是“猛龙过江”?值39块?靠!抢劫啊!
小稀也被惊得口不择言,说,妈妈呀,这粗真葱啊!
然后我们四个人把注意力从“猛龙过江”转移到小稀身上。
吃完饭我们去KTV唱歌。
葛星真的不是歌星,死活不唱,只坐在旁边大吃橘子。
海滔百无禁忌一马当先,拎起话筒就唱,唱了一首《那些花儿》,令所有人对他刮目相看。因为海滔居然能完完整整地抛开这首歌原本的音调,而是用自己为之尽兴附加的新的音调演唱出来,一边唱一边打着手势,眯缝着眼睛,动情至极。这需要多么另类的音乐才华和多么大的勇气才能做到!他比朴树厉害,因为朴树唱这首歌会让人哭,而海滔能把人从悲痛中拉出来,让人破涕为笑。
我唱了两首也藏拙坐在一边。看小稀和碧雪唱。
碧雪只是拿着话筒偶尔跟着附和几句,主要还是小稀在唱。
小稀一边唱一边跳得花枝招展,长头发上下颠仆着,只可惜她今天穿的是牛仔裤,不是裙子,不具备下肢暴光的条件。虽然她的声音实在难登大雅,不过说真的,她长腿细腰的扭动起来挺好看的,娉婷妖媚。葛星和海滔的眼睛都看直了,当然啦,也包括我。
唱完歌小稀还意犹未尽,要去跳舞。于是我们就近去了那家摩羚酒吧,就是上次我和碧雪碰面的那家。酒吧外的店面粉刷成浓重的黑色,黑色上面镶嵌着金色的“摩羚”的字样。搭配诡秘,但是隆重。这家酒吧因为占尽了天时地利,不知道赚了学生多少钱。据说学校后山脚下那幢三层的小别墅就是这酒吧老板的,而且开的车子是奔驰600。
葛星问,我们喝什么酒?
我说,啤酒。
我问他,你能喝多少?
这么少。我说,亏你还长这么大的个子。
小稀路见不平,说,少看不起人,你能喝多少?
我表情淡漠地说,很少很少,我喝十瓶就要醉了。
小稀把我从头顶到脚尖看得一览无余,说,不信!
我用挑衅的口吻说,不信你就试试。
小稀仰起下巴,笑靥如花,我就是不信!
小稀拉碧雪去跳舞。我以为碧雪不会去的。谁知道两人一前一后像蛇一样游进舞池里去了。
音响震耳欲聋,一波一波强烈的声浪在空气里此起彼继。烟草燃烧释放的烟雾笼罩在偌大的空间里,被几百个人的肺叶轮流吞吐。瞬间变幻的彩灯不断地从黑暗的窟窿里揪出一张张红红绿绿的鬼魅般的脸,瞬间又隐没。成千上万的光斑在地上闪跳,像是一地的麻雀。
过了一会,音乐停下来,喧嚣归于平静。
小稀和碧雪气喘吁吁地过来坐下,香汗如雨,我在心里感慨女孩们个个都是天然的香水瓶子,坐在她们旁边就芬芳扑鼻,让人心猿意马。要是让她们俩站在荒郊野外,保证能起到招蜂引蝶的功效。
我们聊了一会关于做梦的事。
我又把下午和海滔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他们都缄默不言了,我也黔驴技穷了,我们就坐在那里各喝各的东西,各自心怀鬼胎。我实在不喜欢这样的氛围,于是装出极力思索的神情,自言自语地说,这家酒吧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小稀说,摩羚酒吧。
我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又自言自语似地说,现在怎么到处都是什么吧,上网的叫网吧,玩泥巴的叫陶吧,跳舞的叫迪吧,喝酒的叫酒吧,如果专门卖鸡的应该叫什么吧啊?
小稀口无遮拦,随口回答,鸡吧。说完之后她才感觉到不对头,气得脸色铁青,险些要抡起桌上的酒杯来砸我。
我们都笑得前腑后仰。
葛星忽然问,你们四个在学校是哪个系的?
海滔抢答,中文系。
碧雪很沮丧地说,其实我高考的志愿填报的是哲学系,后来因为服从调配才鬼使神差地到了化学系。碧雪一直惜口如金,这是她今天晚上说的第一句话。
我对她说,你应该感谢学校的调配,庆幸自己的好运气。
可是我很喜欢哲学呀,我觉得哲学家们都很厉害。
我说,哲学家只会想方设法挖空心思来解释这个世界,但是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改变这个世界,所以说哲学家统统是饭桶,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其实这段话是我何年何月在哪本书上看到的,看了一眼就熟烂于心,这时候随口拈来,当作自己的高见。
小稀两眼雪亮,看着我,双手在脸前交叉抱拳。我以为她是被我的高见倾倒了,正洋洋自得的时候,小稀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说,这话我好象在哪本杂志上见过 。
我尽力坐怀不乱,厚颜老脸地说,你看的应该是我的文章。幸好这里光线黯淡,不然准给她捕捉到我脸上骚动的不安。
碧雪旧事重提,问,你为什么留那么长的手指甲?
我有点受宠若惊,笑着说,因为手指短,所以用指甲弥补先天缺憾,这样用键盘打字的速度才不会落伍。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主要是我人太邋遢太不拘小节,平日里连头发都懒得梳,更别说手指甲这样的细枝末节了。
我们一直玩到十一点才依依不舍地回学校去。临睡觉之前,海滔告诉我,明天要举行开学来的第一次考试,而且考的是英语。
躺到床上,困意像是早已久等了似的,从四面八方凶猛地包抄过来。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海滔叫醒我的时候,我正在做梦。我梦见我站在熙来攘往的街头,和几个朋友在说话,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几个朋友都面目模糊,我看不清楚他们是谁。突然我的***响了,我接了***,然后又挂掉。大街上涌动的人潮突然全都鸟兽散了,就剩下我自己。我站在原地打转。抑或是天地在旋转。有一片巨大的白色花瓣在我前面随风摆荡,舞媚弄姿,我伸手去捉,但是没捉到。花瓣朝后面滑去,我想去追,但是双腿却像被订在了地上不能动弹。我眼睁睁地看着那片花瓣远去,远去,远去……直到海滔把我叫醒。
海滔说,要迟到了!
我们跑到考场,果然试卷已经发下来了。
我找到自己的座位,一看到满纸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我就头大。高考的时候,我语文考了123,数学考了135,文综考了268,英语只考了31分。操,要不是被它绊了后腿,老子现在早在北大的未名湖畔混了。
记得我刚刚荣升初一的时候,就对英语课强烈厌恶,也或许是厌恶我们的英语老师,一个年逾四十五却每天涂脂抹粉扭捏作态装青春,衣服一天一换在一个月之内从不见她把同一件衣服穿两次的老太婆。每当听到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我就反胃。
但是她喜欢提问我,几乎每堂课都让我站起来朗读课本上的英文对话。我每次都吞吞吐吐念不出。
后来我偶然间翻看了同桌的英语书,只见他在每行英文的下面都写着汉语小字,“See you tomorrow”下面写“谁又偷猫肉”,“toilet”(厕所)下面写“偷一粒吃”。我大受启迪,提笔效仿,从此每一堂课上我都能熟练地朗读课本对话。但是一到考试我就原形毕露。而且差之毫厘谬之千里,直接导致了我在高考时英语成绩的一败涂地。
但是现在我大可以高枕无忧,因为我事先已经嘱咐海滔,答卷完毕立刻把***用手机发给我。
百无聊赖的时候,我想起早上做的那个梦。虽然说“银瓶梅”是我一手策划的,但是我并不做梦,就算做也只是偶然做一些支离破碎的梦的小镜头。但是这个梦却似乎很圆润很丰满,梦里的街道也似曾相识,而且那片花瓣我总觉得它有所隐喻。
时间已经过了五十多分钟,料想海滔的卷面现在已经丰收在望了。想到这里我喜不自禁,埋着头偷着乐。我不敢抬头,因为曾经有位仁兄总结出了考场上一道百试不爽的定律,说,考试的时候千万别抬头,你一抬头,老师就来了。
所以我一直没有抬头。
但是老师依然朝我走来了。
因为我的手机响了,来了短信。
我他妈百密一疏,忘记把响铃调成震动的了。
监考老师距离我不过八米。用古龙的话说,我已经能感受到空气里悬浮的阴森的杀气。
这是新生入学来的第一次考试,学校高度重视。如果被抓住,校方必定要发扬杀一儆百的精神,把我狠狠发落以示众。情况非同小可,我不能坐以待毙。
我正大光明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面不改色,形式性地按一下通话键,张口就叫,妈,我正在考试,等下再打给我,就这样,我先关机了。
在监考老师距离我仅仅三米远的时候我及时地把手机关掉,心上高高的悬起的巨石落了地,对自己的急中生智暗暗叫绝。
老师狠狠地瞪了我五秒,但是没说什么,想必是怕破坏了考场的安静。
过了五分钟,我见监考老师在讲台前的椅子上大剌剌地坐下了,我才摸摸索索地掏出手机。
但是我忘记了一件事,我一直都只是把手机关机的时候调成了无声,而开机的时候却会响起一段长达十秒的《命运交响曲》。
当高亢而激进的《命运交响曲》在这静谧的考场里乍响,几十双眼睛齐唰唰地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我,监考老师再次磨刀霍霍地朝我奔过来。我尴尬得无地自容,感觉就像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退掉了裤子,恨不能一头撞死的墙上一了百了。
老师魁梧的身躯站在我面前,瞪着我,目眦欲裂。
我垂头站着,一副负荆请罪的样子,脸上火辣辣地烧灼,头脑空茫。
老师一把夺去我的手机。
我在心里叫苦不迭,完了完了,被捉奸在床,我这次准栽了!
他把我的手机拨弄了一阵,然后居然又还给了我,手指敲了敲桌子,严重警告说,不准再出现第三次!
我千恩百谢,趁老师返身回讲台的时机,迅速打开收信箱查看。原来刚才收到的是一封推销铃声的垃圾短信,并非海滔的救命***。
虚惊一场。
苍天大地啊,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幼弱的心脏可实在经受不起这接二连三的巨大的颠簸。谨防连中三元,我赶忙把“情景模式”更改了,把响铃改成了震动。
离下课还有半个小时,正当我心急如焚的时候,海滔的救命***才姗姗来迟。
我风驰电掣般只花了一分钟便将***抄袭完毕,站起来,得意地说,老师我交卷。然后踢着正步昂首挺胸第一个走出考场。
海滔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话很对。
我于是对他说,你以后还是少看武侠小说,不然你做的那些梦里全是千篇一律的恩怨情仇和刀光剑影。这样的梦都是劣质的,不登大雅。
海滔反问,那什么样的梦才是高质量的梦,登大雅的梦?
我心虚地咽了口唾沫,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揣摩去。
我又问小稀,你平时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小稀笑着说,儿女情长,风花雪月,游山玩水。
我说,难怪你的梦里有那么多笑容、分别、拥抱和接吻的画面。
小稀怒目而视,我哪里做过接吻的梦了?
我赶忙狡辩,哦,哦,哦,是我记错了。
我也问了碧雪同样的问题。她并没有马上回答我,想了又想,她说,我自己也不知道。
这让我觉得碧雪很有内涵,不像小稀那么浅显。女孩子还是不能太肤浅,那样很容易被别人理解成性泛滥。男孩子也不能太深沉太阴柔,这样很容易被异性以为你性无知或者性冷淡。
小稀、碧雪和海滔三个梦坯子每天都做出大量的梦,这就使我和葛星每天所肩负的工作量都居高不下。我们每天都在公司里加班到深夜,有时候太晚了我回不了学校的宿舍,只好在公司里过夜。但即使这样还是很难把他们当天所做的梦当天就做出来。因为我们对动漫的质量的要求太高,我们要做出9999个像水一样清澈明净的梦境,我们不容许有丝毫的瑕疵和粗糙存在。
我经常还要劳驾一些精通Photoshop和Flash的网友,让他们帮忙做,做好了之后再用电子邮件发给我。
才过了短短一周,我就感觉到身心憔悴,黑眼圈呼之欲出。对着镜子顾影自怜,长吁短叹,感慨自己未老先衰。
葛星说,你还是别住学校的宿舍了,搬来我家住吧,这样方便我们工作。
我的心里风卷残云一般豁然一亮,但是表面上我却推辞说,那怎么好意思,不好意思。
小稀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一语揭穿我,少假了,你还会不好意思?
我狠狠地瞪她一眼,然后问葛星,现在搬还是明天搬?
葛星的父母都远在深圳做生意,就留他一个在家看守三室一厅,像一条看门狗。房子并不算大,但是显得很宽敞,因为没有什么奢侈的摆设。客厅后面还有一片很干净很明亮的阳台,我喜欢。我们联手把一间房子打扫干净,我住进去。
葛星住的那间房间窗户朝南,所以一天到晚都有充裕的阳光照射进来,明亮而干燥。房间里只有一张大床,一台电脑,一座衣柜。床上、地上和电脑桌上凌乱地放满了各种汽车杂志和电脑杂志。穿脏了的衣服在床底下堆积如山。我看着突然有点伤怀。
我问葛星,一个人是不是很孤独?
葛星说,很孤独,夜深人静睡不着觉的时候简直要被折磨得发狂,所以只有暗无天日地玩电脑。
我突然有感而发,原来每个人都有太多太多属于自己的悲喜,有些人喜欢溢于言表,有些人却深藏不露,有些人甚至表里不一,我们能看到的和听到的仅仅是万分之一,而这万分之一也有可能是假的。任何人都休想彻底地了解另外一个人。
我说,葛星你应该找个女朋友,那样你就不会孤独了。
葛星说,我不喜欢女人。
我吓了一跳,难道你喜欢男人?
葛星说,我的意思是我不近女色,我觉得男女在床上滚在一起是最肮脏的,我不喜欢那样。
我笑了一下没说话,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过了一会,葛星满眼期待地看着我,说,其实……我……我看上碧雪了。
我在心里说,奶奶的,我也看上她了,看来咱俩是情敌。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近女色么?
葛星说,我希望和她做纯洁的男女关系。
我不耻下问,请问什么叫纯洁?什么叫不纯洁?
不上床就叫纯洁,上床了就叫不纯洁。
我说,晕翻! 批注: 新手上路 发表于:2006-04-17 23:34 发帖 38 精华:0 注册时间:2006-4-17 大
银瓶梅> gt 作者:钱猪
学校的网站最近热闹非凡,据说一个叫丽端的美女发了一张帖子,此帖的点击率已经持续一周独领风骚,居高不下。帖子里有两道千古绝对,要求对出下联。
因为是美女发的帖子,所以各路好汉纷纷去大显身手或者小试牛刀,渴望博得美女青睐,但是就是没有人能对出下联。
这似乎有点比武招亲——不,比文招亲的味道。
按捺不住好奇心,我也去凑热闹。找到那张帖子,一看吓了一跳,点击次数已经飙升到了2441次。我仿佛看到了4882只蓄势待发的绿色的狼的眼睛漂浮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面。
那两道所谓的千古绝对分别是“今时进士,尽是近视”和“寄寓客家,牢守寒室空寂寞”,前一道难在字音上,后一道难就难在字形上。据说这两道对子古往今来让无数的文人墨客竞折腰。但是我不怕,我最大的优点就是知难而进,明知山有虎我偏往虎山行。
我找来纸和笔,又给自己倒来一大杯水,埋头琢磨。
大概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杯水喝完,我终于枯木榨汁般拼凑出了下联。虽然累得头脑烧灼,但是我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昔时西施,喜视稀屎”对她的“今时进士,尽是近视”,“惊忆懵懂,忙悦情怀怕惭愧”对 “寄寓客家,牢守寒室空寂寞”。虽然前一个不太雅观,而且有亵渎古明星之嫌,但是很整齐。对子只要整齐就够了。我激动得坐卧不安,马不停蹄给丽端回了帖。
小稀打***给我,说,猪,下午放学之后先别去公司,去图书馆。
去图书馆干吗?
去图书馆等我。
啊?我没听错吧?还是你喝多了或吸多了?
小稀在***那边咯咯地笑着,说,记得一定要去,不然我担保你会后悔。说完之后不由分说地把***挂了。
我楞在那里一头雾水,一惊一颤地想,她不会是想泡我吧?
下午放学之后,我去了图书馆。图书馆真够大的,差不多有足球场的规模了。小稀当然还没来,我挑了本《围城》,找张最显眼的桌子坐下。
十分钟过了,小稀还没来。迟到是所有女孩死不悔改的共性,这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我等得不耐烦了所以打***催她。
小稀在那边气定神闲地说,我们正在化妆,马上就来,稍等。然后又不由分说地挂了***。
我的疑虑更加深重,她还化妆,难道真的要来相亲?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说,一个正在化妆的女人所用的一分钟对于一个正在焦急等待她的男人而言等于四十五分钟。这样一计算,我又等了她足足四百五十分钟。正在我望眼欲穿的时候,小稀和另外一个女生终于出现在图书馆的大门前。
小稀今天穿白色的吊带背心,下身穿草绿色的棉布裙子,裙长齐膝,上面盛开着几朵***的碎花。头发比以往更直,丝丝分明,像是每一根都做了精心的处理。
我惊诧小稀今天居然这么漂亮,不经意瞥了一眼她旁边的那个女生,我靠,我的两颗眼珠险些破眶飞出。
这还是人么?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什么如花似玉倾国倾城,所有的形容词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干瘪、苍白、无力。反正她就是美!美得无法无天!而且那种美是轻盈的,圣洁的,空灵的,只能远远地把她当作雅典娜来欣赏和膜拜,而不忍心接近,怕自己一不小心就玷污了她的圣洁。
小稀指着我,笑吟吟地说,他就是钱猪。
雅典娜审视我,说,你好啊,我是丽端。
你……你好。
我感觉自己的全身像筛糠一样抖起来,心脏像一条暴晒在烈日下的鱼,扑通通地大跳。同时幡然大悟,知道小稀约见我的用意,原来是为我引见那位在论坛上发帖的传说中的美女。
丽端和小稀在桌子对面大大方方地坐下来。
丽端的脸白嫩滋润,看着几乎要滴出牛奶来,让人望而止渴。大眼睛艳惊四座,鼻子小巧而高跷。嘴唇的弧线纹理分明,像是出自画家鬼斧神工的妙笔。
我看着入神,小稀突然说,死猪,那样看人你的眼睛疼不疼?
我魂不守舍,居然随口回答说,不疼。忽然醒悟,连忙把眼睛从丽端身上收回来,傻乎乎地说,我叫钱猪,不叫死猪。
我看到丽端笑了,笑得出尘脱俗。但是小稀却对她说,他就爱耍嘴皮了。
我恨不能把小稀拉过来抽筋剥骨,再义正词严地告诉她我最爱的是美人、江山和钞票,不是耍嘴皮子。但是当着丽端的面我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丽端问我,你的真名就叫钱猪么?
我虔敬地说,我的真名叫钱铭,钱猪是我的网名和笔名,以及朋友之间的昵称。
你居然能对出那两道对子,你真厉害。
我很谦虚地说,我不厉害。心里却在说,废话,我当然厉害。
你很喜欢写作是么?
我既虔敬又谦虚地说,业余随兴,谈不上特别喜欢。
丽端笑,好象都是我在发问。
我说,那现在改我来问,你的真名就叫丽端?
我的真名叫林丹丹,丽端是我的……网名和笔名,以及朋友之间的昵称,嘿嘿。
小稀的***突然响了,她接起来。然后目中无我地对丽端说,我出去做点事,你们先在这聊。
我如鱼得水,恨不能对她说,快滚!
小稀仿佛看透了我的心声,洋洋地说,我走了你一定在心里欢天喜地了吧,警告你可别对我的朋友图谋不轨,不然的话我决不放过你。
我对着她离去的背影作出不屑的表情,心想我就是对她图谋不轨,你能把我怎么样?难道把我强奸了不成?
丽端从旁边的书架上拿来一本书,装模作样地翻开来看。
我没话找话,使出最拙劣最捉襟见肘的搭讪伎俩,说,看你很面熟,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丽端说,我们上次考试是在同一个考场,你的手机还在考场上大响特响呢。
歪打正着,我羞愧难当,糟糕糟糕,丑态全落到你眼睛里了。
丽端春风拂面莞尔一笑,然后垂头继续看书。
我大胆老脸地说,丽端你爸爸一定是做扒手的吧?
她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不敢置信我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面不改色,不然他怎么能为自己的女儿偷来天使的脸蛋?
丽端浅浅地一笑而过,然后埋头继续看书。
美丽端庄的女孩在别人夸赞她漂亮的时候一般都会以笑代答,只有庸俗的女孩才会咧开大嘴现出参差利牙撇开公鸭嗓子大叫“是么!真的么!”,或者娇柔做作飞媚抛眼地说“没有啦,人家不漂亮啦”。
气氛像是突然被打入了十八层地狱,变得肃穆而庄重。基本的寒暄和问询的话语已经说尽,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我才知道为什么人家把第三个人叫做电灯泡,因为他能轻而易举、旁敲侧击地把黑暗的氛围变得明亮而活泼。
我也知趣地埋头看书不再说话,怕被她以为我太浮夸太轻佻,毕竟我们才初次见面,逻辑上还不是促膝长谈的层面。
这本《围城》我以前看了很多遍了,依然爱不释手,章章精彩句句经典,每看一遍都会耳目一新。但是不喜欢我这位本家的文字中翻来覆去的吊书袋的习气,有意无意地在卖弄学识。
我看书的速度龙飞凤舞,很快就看到了方鸿建在苏家偶遇赵辛楣那一场景,这个地方对两人神态的描绘最传神,逼迫着读者去浮想联翩。我一次一次又一次地笑出声来,全然忘记了对面还坐着个美女。丽端问我笑什么,我淡淡地说,这本书太搞笑,所以忍俊不禁。正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我现在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去?我随口回答,不去。
当我一边拍腿大笑一边把这一章节看完,抬起头来,丽端不见了。
笑容在我的脸上凝滞。
我猛然记起刚才有人说要去吃饭的,日,我使劲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把书放回书架就冲了出去。
外面已经黑了,昏黄的路灯掩映着通往女生宿舍的小路。我流星追月一路疯跑到女生宿舍,但是没追上。
我拨了小稀的***。小稀没等我开口就先声制人,你把我们的美女惹火了,她说你真是一只猪!
我想解释,千言万语蜂拥而来,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又一想我跟小稀解释有个P用,于是说,你让她接***。
小稀斩钉截铁,她不接。
我低声下气,你让她接嘛,拜托你了。
小稀说,我无能为力,我知道她的脾气,她一定不会接。唉,美女就是那样啦,你没指望喽。
我空空若失,那帮我跟她说,对不起。
天上不见一颗星,不是因为阴天,而是城市里漫山遍野的灯火在作怪。
我买了几罐啤酒,一边喝一边走去公司。到了公司的时候啤酒刚好喝完。我的头很重,脚步也变得轻飘,不明白今天为什么不胜酒力才喝了这么一点就醉了。
除了葛星在,小稀、碧雪和海滔居然都在。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于是问她们怎么还不回学校去。
小稀喜笑颜开,说,等你呀!
我一边开电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等我干吗?
小稀走到我旁边,手掌在鼻子前面扇了扇,说,才这么小小的打击你就跑去借酒消愁,这可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你。
我的头沉重得如同铅化,用手支撑着,懒洋洋地说,要你管。顿了顿又说,你才认识我几天,你以为你多了解我?
小稀拉了条椅子在我旁边坐下,说,嗳,猪,你是狮子座?
我眯缝着眼睛,你怎么知道?
小稀得意地说,我不光知道你是狮子座,我还知道你是1987年7月24日出生。
谁告诉你的?
我不说,如果我说出来,你一定要大惊失色。
我用手使劲捋着额前的发根,有气无力地说,我懒得知道。
小稀又说,丽端真的那么漂亮么?
我说,是。
那我呢?
我右手握鼠标去点击桌面上的Photoshop软件,说,你也很漂亮。
比她差么?
不比她差。
真的么?
小稀像疾驰的汽车突然刹车一样立刻闭口。
我说,别聊这些无聊的话题了,我口渴,去帮我买瓶绿茶。
小稀起身去了。我看到葛星和碧雪正坐在一起聊天,我突然想走过去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但是全身没有一点力气,我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
小稀把我叫醒。我接过绿茶,咕嘟嘟喝掉半瓶。
小稀又在椅子上坐下来,右手托脸,胳膊肘支桌,瞪着大而懵懂的眼睛。灯光把她的脸洗濯得明净滋润,脸上细微的绒毛纤丝毕现,犹如五月间青涩的毛桃。睫毛长而灵动,在白皙的脸上铺出几线影子,撩拨似的在微微发颤。
我的头浑浑噩噩,乘着酒勇,伸手去把她抱过来,嘴巴顺势贴到她的嘴唇上。小稀朝我的胸膛推了几下,没推开,然后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吻长而妥帖,但是不知归宿,不代表爱情。我在意识朦胧的时候突然萌生接吻的冲动,而小稀占尽了天时地利恰好在我旁边,她也被反抗,所以我们就接吻了。
我放开她,我看到她表情错愕。
我说,你的嘴里挺香的,技术很到位,舌头也很灵巧。
然后我在电脑前正襟危坐,伸手去点击鼠标准备工作。
小稀说,这样就算了?
我说,不然还要怎么样?
小稀朝我的肩膀打一下,呲牙咧嘴地说,妈的,这可是我的第一次。
我踉跄着说,你少懵我了,你是第一次的话那我也是第一次,我们俩刚好扯平谁都不吃亏。
小稀镇定了一下,然后咯咯地笑起来,但是笑容深处似乎夹带着隐忍的愠怒,我听着很刺耳很不安。她起身去了碧雪旁边。后来我听到他们几个人在那边谈笑风生,我才如释重负。
葛星的电脑上响起了《不得不爱》,那个清脆的女音正在唱,天天都需要你爱,我的心思由你猜……
我和葛星在他家的阳台上吹风的时候,葛星摸了摸眼镜,对我说,我今天和碧雪说了。
我的心弦猛然绷紧,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你和她说什么了?
我说我喜欢她。
我晕,想不到被这小子捷足先登了。我强装镇定,说,那她有什么反映?
她说她要考虑。
我长长地舒了口气,说,还好,还好。
没——什么。我面不改色地说,我的意思是,她没一口拒绝,这说明你还有希望。暗暗佩服我自己的应对能力。
钱猪,我没有经验,你可要帮帮我呀。
我说,哦,你喜欢碧雪哪里?
葛星说,我喜欢的是她的人不是她的身体,我绝不会强迫她和我上床,我不喜欢那样,那样很肮脏。
我笑着没说话,心想为什么好多男人都喜欢把这个捉襟见肘自欺欺人的谎话挂在嘴上,骗骗那些不谙世事的小学生还差不多。
葛星双手插在口袋里,气宇轩昂地站着,如同一棵树,而他的满头长而凌乱的头发恰似随风招展的树冠。肥大的衬衫被来自太平洋的风吹得猎猎翻舞。他深情款款地看着楼下的万千灯火,仿佛碧雪就站在其中。我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他装忧郁挺像的,而且戴着蓝边眼镜更是如虎添翼。
葛星说,在我上初二的时候,我的爸妈就丢下我去了深圳,他们每月都寄生活费给我,但是我并不快乐,学习上也不求上进,高中毕业之后就没再继续上下去。其实我很渴望上大学,我很羡慕你们几个,真的。
为什么他们不带着你一起去呢?
葛星讽刺地笑了笑,说,可能是嫌我累赘吧,他们口口声声地说等发财了再接我过去。不过他们带上了和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的亲生妈妈在我五岁的时候就改嫁了。
怪不得。我在心里说,原来是后妈。
躺到床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不知道是不是晚上摄入的酒精在怂恿着我亢奋。想起丽端,那个出尘脱俗的大美女,她的模样真的美得摄人心魄,而我因为看书太投入而铸成大错,懊悔不已,恨不能再打自己几下。不过这样的女孩都是高不可攀的,可望而不可及,任何人都休想把她驾驭得服服帖帖,她不会心安理得被任何一个人垄断。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嘴里又香又甜,不知道是不是小稀残留下来的味道,想到这里我又兴奋难耐,用被子捂头傻笑。
窗户外面一片灯火阑珊,灯光下面掩盖着无数的小幸福,当然也有如火如荼的***、赌博、吸毒、杀人和入室行窃。***同志日复一日地扫黄打非禁赌禁毒,收获甚微,而且坏形势似乎愈演愈烈。不知道我们的社会主义的乌托邦何年何月才能实现。哎呀哎呀,扯远了,明天还要上课呢,迟到了要罚钱的,得赶紧睡觉。
朦胧欲睡的时候,小稀发信息给我,说,猪,是不是在想我?
葛星大敲房门把我吵醒,我一看表,深夜三点多。我拖着困倦的身子极不情愿地去开门放他进来。
葛星赤裸着身体冲进来,我见他身上石头一样黝黑而结实的肌肉块,顿时吓得困意消散,手拉着毛巾被来护住自己的下体,退到墙角,讷讷地说,你……想干吗?
他眉飞色舞地说,钱猪你有没有约见过网友?
我见他并没有不轨的企图,放了心,把手中的毛巾被丢回床上,懒懒地说,以前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见过几次网友,现在老了,精力衰竭了,力不从心了。
葛星把躺下去的我从床上拉起来,说,别睡觉了,陪我去见网友,现在。
我甩开他的手,我说,大哥,你是夜猫子,你可以白天睡觉,但是我明天还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恕不奉陪。
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
我心里说,答中!表面上可怜楚楚地对他说,我怕我被你的网友吓倒,或者你的网友被我吓倒。
不会的。葛星兴致勃勃地说,我和她视频过的,是个美女。
他一说是美女,立刻勾起了我对曾经不堪回首的往事的回忆。很久很久以前,我上高一,还是一个很纯情的小男孩,初涉网络,大开眼界。每天在QQ上搜猎同龄的异性聊天,聊得热火朝天,通宵达旦。
有一段时间跟一个叫“孤魂夜鬼”的女孩聊得投机,彼此畅谈理想和人生,知己难逢,相见恨晚。我见火候已到,于是切入主题,要求见面,她想都没想就爽口答应了,而且主动要求来网吧找我。
我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她的到来,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她给盼来了。长得和我意料之中一样美,甚至有一丝和她的年龄格格不入的冷艳。我在她面前有点唯唯诺诺,因为觉得自己像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弟弟。她带着我这个小弟弟去逛商场,逛电动室,逛超市,差点没带我去逛玩具店。
最后我们去吃饭,还喝了酒,席间她一改网上的矜持和端庄,口沫横飞地大谈砍人和被砍,拜把子和钓凯子,A片和同性恋,听得我目瞪口呆。不知道是不是那家饭店的伙计故意整我们,给我们吃了什么脏东西,吃着吃着我开始觉得不对劲了,肚子里波涛汹涌炮火滚滚,孜孜不倦地往卫生间跑。“孤魂夜鬼”也未能幸免,她脸上的表情痛苦不堪,还忍不住地从身体后部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熏得我险些休克,又不好意思用手捂鼻子防毒。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终于知道,原来美女也会放屁的,不光男人才会。
一个晚上我们出尽了洋相,纷纷对对方和自己的表现大失所望,从此没脸再第二次约见。这件事除了让我了解到美女也会放屁的事实,还让我清醒地知道,网络和现实是有差距的,在网上泡妞存在着巨大的风险和无数的未知,从此洗心革面不再在QQ上和异性聊天。
葛星见我长久不语,又试探性地问我,去么?
我说,反正我也睡不着了就陪你跑一趟吧,但是,我的作用仅仅是帮你壮胆,我对那些小太妹没兴趣,千万别拉我下水。
我对她们也没兴趣,只是普通的网友见面而已。葛星说着便风风火火地跑回自己的房间去穿衣服,看他的样子不是没兴趣,而是兴趣盎然,如饥似渴。
从葛星家出来,下了楼,穿过幽黑而冗长的小巷,到达空旷的大街上。现在离天亮尚有一段时间,早起的人还没起,晚归的人早已归,大街上就我们两个人。偶尔有一辆绿色的出租车拉着一阵风呼啸而过。大街两边的24小时便利店和通宵营业的酒吧里灯火辉煌。路灯像两条长龙向远方蜿蜒。
我们找到葛星和网友约见的酒吧,里面只有两位客人在光顾,想必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葛星走过去,确定了身份,然后我们在她们对面坐下。
我仔细端详了对面的两位,长相都很默默无闻,但是打扮得很妖媚,涂了眼影,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做的。像是从莫泊桑的小说里跑出来的人物,具备了莫泊桑笔下的所有女人的共貌,头发卷而金黄,皮肤白皙,偏矮,偏胖,性泛滥。我佩服葛星的宽宏大量,这样的货色居然都在他的口中被提拔为美女。
葛星礼貌地问她们,来了很久?
其中一位大剌剌地用胳膊在面前的空气中一划,说,昨天晚上就来了。
她说话的口气以及她的肢体动作,都让我觉得这个女人有相当程度的暴力倾向。
虽然葛星的样子看起来比我要成熟得多,但是他明显不善言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私底下拽了拽我的衣角,求我替他解围。
我不怀好意地问对面两位,你们做哪行?
其中一位正要说,另外一个制止了她,笑着说,你猜。
我信口胡诌,空姐。
其中一位笑得天花乱坠,另外一位一脸茫然,问,空姐是什么?
我说,空姐就是空中的***。
那一位笑得更加歇斯底里,另外一个茫然得更加摸不着头脑,无知地问,空中的***又是什么?
葛星一语点破,他说,空姐就是飞机上的服务员,类似公交车上的售票员。
那个胸无点墨的可怜女人终于恍然大悟了。
然后我又猜了人民公仆、白衣天使、CEO、祖国花朵、首席营业员,并向她们一一解释说人民公仆就是教师,白衣天使就是护士,CEO是企业高层干事,祖国花朵就是学生,首席营业员就是站柜台的,当然都被她们一一口毙。
时间在我的延宕下一分钟一分钟地流逝,终于送佛到西,天亮了,我如释重负。其中一个女人直抒胸臆,对葛星说,我们身上没钱,所以要你来结帐。
葛星一声不吭地去结帐了。我在一旁冷眼旁观,爱莫能助,不知道这小子的心里是否有受骗上当的觉悟。
从酒吧出来,我就借口要迟到了,得赶紧回学校去,然后匆匆离开。其实离上课还有几个小时呢,我是怕她们死缠烂打要跟我们回家去,那样可就糟了,我失身倒无关紧要,要是被传染一身性病那我可就欲哭无泪了。葛星后来有没有脱身我不知道,但是凭借他那如狼似虎的身体,无坚不摧的道具,满足她们两个应该不在话下。不过葛星说了他不近女色的,而且嫌肮脏,应该不会带她们回家吧。
回到学校之后,顿觉神清气爽,校外的污浊和尘垢立刻荡然无存,觉得这里是一处桃花源般的净地。一片片肥大的梧桐叶被露水洗涤得新鲜明亮,在清晨的微风中轻轻地摆动着,喷射出勃勃的生机。
到了宿舍里,海滔等人正翘着雪白的屁股酣睡如死。我大声说,孩子们!太阳照在屁股上了!快起床了!
海滔听说我一夜没睡,于是穿了衣服下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喋喋不休地向我描述他夜里做的梦。
我躺在他的床上,眼睛一合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批注: 新手上路 发表于:2006-04-17 23:36 发帖 38 精华:0 注册时间:2006-4-17 大
银瓶梅> gt 作者:钱猪
学校后面的山上覆盖着一层郁郁葱葱的松树,松树间纵横交织的梯路星罗棋布,每隔百米就有一座小亭子。山顶还有寺庙和佛塔,住着一群坑蒙拐骗的秃头。十一的时候我们都没回家,所以就相约去山上玩一天。
山腰上有一片烈士公墓,据说葬着几百名抗日阵亡的烈士。我们从公墓间经过,小稀灵感突发,说,我觉得自己像领袖在阅兵。她今天穿白色的背心,白色的裙子,脚上蹬着白色的帆布鞋,戴着白色的遮阳帽。我于是对她说,你像一只孤魂夜鬼才对。
小稀笑着居然没有反唇相讥。
葛星紧紧挨着碧雪走,如影随形,而且帮她拿包。
小路两边怪石嶙峋,千奇百怪,我们看得眼花缭乱,所以眼睛居然早于腿先感觉到了累。
我们在一座小亭子里停下来休息。亭子四周被浓密的松绿遮蔽得密不透风,有几枝突兀的松枝大胆地探索进来。
支撑亭子的四根柱子已经油漆斑驳,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小字,多是某某爱某某一辈子,或者一万年,或者十万年,或者永远。看来曾经有过大批的学长学姐在这里一边破坏公物一边山盟海誓,乐此不疲。
铺了一张布在地上,然后小稀和碧雪把她们包里带来的东西倒出来,哗啦啦倒了一大堆,吃的喝的应有尽有。我叹服女人的采购能力,同时对历史学上所言原始社会男子狩猎女人采集一说深表信服。
海滔随身带书,这时候也不忘拿出来看。古人把书当作敲门砖,一旦功名到手书就立马被束之高阁了,海滔把书当垒房砖,一块一块地往上堆垒不把砖头用完他誓才罢休。他已经不看武侠,因为古龙、金庸、梁羽生、温瑞安、李凉、卧龙生、沧月、小椴等知名和不知名的武侠写手的作品已经被他看完,在感叹武侠世界青黄不接的时候,他投奔奇幻。
海滔一边吃刨冰一边说,奇幻比武侠好看。
我说,等你以后看了侦探,你一定又要说侦探比奇幻好看,看完了侦探再看悬疑,你又会说悬疑比侦探好看,如果再看汪国真的散文,你一定又会觉得原来散文最好看,看完了散文回头再看武侠,你会发现,还是武侠最好看。
碧雪说,我喜欢看安妮的文字。
我笑,我说,安妮的文字是文学领域最惨绝人寰的毒药,专门毒害你们女大学生,把你们一个一个地推进深渊,噢不,是拉进深渊。
碧雪一脸天真地说,怎么这么说呀?她说话总是字斟句酌,脑袋后面的马尾伴随着说话的节奏一颠一颠。
我侃侃而谈,安妮具备一定的文字功底,这是毋庸质疑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她的每篇小说和散文里都是千篇一律的堕落、***、死亡和拜金,而且她似乎是个标点盲,只认识句号,她……
小稀把我的长篇宏论拦腰截断,没头没脑地插进一句,安妮是谁?
碧雪答,美女作家。
我笑。心想碧雪一定没见过她的照片,看了她的文字的人都会武断她是个美女,但是见了她的照片就要异口同声地大喊失望了。
小稀愤愤不平地朝我噘起下巴,说,我不喜欢看书,不知道她理所当然,这有什么好笑的?
我只好解释说,我并不是笑你的无知,而是笑碧雪的……呃,没有没有,我是笑我自己。其实我本来想说笑碧雪的有眼无珠,词到了嘴边我又戛然收住,这个词的分量有点重,怕碧雪听了要不高兴,如果换作是小稀我倒可以直言不讳。
葛星打开一灌啤酒,泡沫像高压水***一样喷射了他整张脸。大家哄笑。碧雪居然掏出纸巾给他擦脸,我看着味如嚼蜡,随手拿起一个苹果,张口大咬,用大张旗鼓的咀嚼声来发泄心中的不爽。
海滔不看书了,改看我,惊骇地问,你是在吃苹果还是吃人?
我说,吃人。
小稀自鸣得意,对海滔说,我知道他想吃谁。她的两只大眼睛活灵活现,里面像是储存着丰富的感情和思想,随时都有决堤的隐患。
平日里从山下瞻仰,觉得这佛塔不过尔尔,现在站在它下面我才真正领教了它的高,把头尽力后仰一百三十五度也看不到顶。寺庙倒不算太大,约莫住着三十个大大小小的秃头。寺外五米宽的红木大门,门顶三个杀气腾腾的金属大字,妙果寺。
进进出出的凡夫俗子络绎不绝,纳闷我们来时的路上怎么就没遇见一个呢?后来才知道是我们几个傻B,原来另有捷径通车直达山顶。
院落的中央有一棵古树,粗枝大叶,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我们五个人连手也难以环抱。树荫洋洋洒洒地铺遍了整个院落,无数手掌大的光斑在地上闪跳。一条明晃晃的水泥小路从大门通往大殿,光可鉴人,宛如一面狭长的镜子。
海滔抬头看树,天真地说,这树会不会结果子?
小稀也抬头,说,当然会结,不然怎么叫妙果寺?
我说,小心鸟粪。
小稀大叫一声往后跳了一大步,看了看地上,省悟过来,挥包就朝我打过来。
我抱头鼠窜,一溜小跑跑进了大殿里。
大殿里面香火迷漫,正中央有三个老秃头盘腿而坐,中间的一个还在敲打木鱼,有模有样的,还真有点电影电视里的味道。或者应该说,电影电视都还挺写实的。
小稀似是而非地打了我一下,算是报了仇,然后拉起碧雪说,我们去求签,别理这坏蛋。
两人在我佛如来的铜像面前跪拜,双手合实,闭上眼睛,故作虔诚。我看着有点忍俊不禁,怕自己真的笑出声来扰乱了佛门清净,亵渎了神明,遭雷劈,所以远远地走开。海滔也跟着我过来了。但是葛星依然臣服在碧雪后面,好象两人真的形影不离一刻不分似的。
我说,海滔,以前经常在武侠小说里看到少林寺,现在身临其境了,有何感想?
海滔说,这是妙果寺,不是少林寺。
我说,它起码也是少林寺的分店,而且我担保这里的生意不会比少林寺的生意差。
话音刚落,又有一群人鱼贯而入,楞是把我和海滔给冲散了。
我不拉屎我绝对不霸占茅坑,所以我走到外面去了,把地方让给那些急不可耐要拉屎的人。
迎面有两个女生翩翩而来,而且其中一个神采奕奕居然是丽端。距上次在图书馆见到她已经过了漫漫的六天,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突然邂逅,这真是“尽日觅不得,有时还自来”。
丽端在我面前停下来,嫣然一笑。李清照最美丽的时候也不过是“惊起一滩鸥鹭”,而丽端的这个笑容几乎要惊得全世界的男人为之销魂。
我说,上次的事真的不好意思。
丽端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而是笑吟吟地说,这么巧啊,你也来这里,是不是和小稀一起来的?
听她的语气,仿佛我和小稀之间有着多么暧昧的关系似的。但是她并没有挑明,我也不好无故去澄清我和小稀的清白,不然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我只好说,我和朋友一起来的,但是小稀的确也在。
丽端大眼睛瞥了瞥我的头顶,忽然发问,你是不是从来都不梳头的?
我羞赧得脸红脖子粗,心脏狂跳,无地自容。
不过这样乱糟糟的挺好看的。她又说。然后和她旁边的女生相视而笑。
我说,希望你说的是真话。
小稀突然从我的身后跳了出来,搂住丽端的脖子,嗲声说,亲爱的,你怎么也来了?
碧雪、海滔和葛星也过来了。小稀手指着丽端的胸,像商场的营业员在推销服装,美滋滋地说,她叫丽端,是我从幼儿园就认识的好姐妹,我们俩好得就像是铜墙铁壁。
我惊异,原来两人已经是这么多年的战友了。我一直以为她们的亲密是装出来的,因为女人都很能装,哪怕是背地里针芒相对的两个人,表面上都可以做到亲密无间若无其事。
我又注意到和丽端同来的那个女生,穿着一身宽松的蓝色休闲服,看起来不算太胖,但是胸部坦坦荡荡的,给人以视觉上沉甸甸的压迫感。小稀、丽端、碧雪三人的胸部和她一比较,相形见绌。莫泊桑喜欢把女人的双乳比作肉梨,不知道他见到了眼前这位会不会将之比作冬瓜。不过人家一片绿叶敢于同时陪衬三朵鲜花,勇气可嘉,可歌可泣。
小稀说,猪,想不想知道我求了个什么签?
我本能地要说不想知道,但是考虑到这里有这么多人,而且还有一个是她深交多年的好姐妹,投鼠忌器,于是陪加温和地说,说来听听。我的声音连我自己听起来都恶心,估计旁人早在心里大吐特吐了。
小稀的脸灿烂得像个小太阳,居然唱起了童谣,我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就不告诉你。树叶的罅隙间投射下来的点点光斑在她的脸上和胳膊上欢跳不已。
我们从妙果寺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我看到缓缓下坠的太阳像一只无比巨大的蛋黄,炽热的晚霞仿佛黄红相间的锦缎铺满整片西方的天空,波澜壮阔,如同巨幅浓妆艳抹的油画。从山顶鸟瞰祖国的大好河山,楼林车龙,从心底感慨伟大祖国的四化建设日新月异。
我们一边下山,一边眼睁睁地看着暮色一点一滴地拉扯上来。
回到学校的时候,校园里已经灯火通明了。一排一排的法国梧桐树在晚风中摇摆着硕大的叶子,地上鬼影憧憧。
她们四个女生走在前面,葛星挨着碧雪走,我和海滔走在后面。
丽端突然脱离集体,放缓了脚步,似乎在等着我。
我不敢迟疑,快马加鞭地赶上去。
走进了,丽端凑进我的耳朵小声说,钱猪,以后要对我家的小稀好一点,知道么?
说完之后又快步追赶上去。我看着她粉红色的裙摆轻微地上下颠仆,像一只翩跹起舞的大蝴蝶。
我云里雾里,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前面传来几个女生银铃串串的笑声,在空旷寂静的校园里放肆地膨胀扩大。
我突然顿悟,难道小稀把我们俩接吻的事说给丽端听了?难道小稀一相情愿地认为那是一吻定情?
把几个女生送回了女生宿舍,海滔也回宿舍去了,我和葛星回了公司。现在是十一期间,所以我们也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给自己放假,可以不工作。
经过近一个月的努力,我们已经做出了一百多个唯美的动漫梦境,画质比起小日本的那些有恃无恐的卡通片一点也不逊色。而且一直得心应手,距离我们的目标9999个梦境并非遥不可及的事情。
我喜欢玩的网络游戏是《冒险岛》,简单轻松,没有庸俗的暴力和血腥。游戏里的每一处地图都美丽得恍若童话,人物造型也鲜活可爱。记得上高二的时候,有一天在网吧里见到别人在玩,看了一眼就爱不释手,从此和这款游戏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最近因为忙着搞“银瓶梅”的事,已经很久没玩了。
游戏里有个叫任性的女孩,我叫她老婆。我们在冒险岛里已经维持了两年的夫妻关系。但是现实当中从来没见过,只知道对方生活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某一处角落,作为十三亿人口中微乎其微的一员。我们的相识是因为我在冒险岛的官方论坛上发的一张征婚帖子——
钱猪,男,1987年7月的某天横空出世。
长相较帅(至少我自己深信不疑)。
有车(非机动),有房(租别人的)。
最大的优点是恨日本人(拒绝日货)。
渴望觅得一位同龄女孩一起在冒险岛里
恩爱双双,风花雪月,荣辱与共。
最好是处女,手术修复的也算。
人妖请止步。
此帖发出的当天我就遇到了任性,聊了几句,相见恨晚,然后就闪电般结了婚。爱是火,结婚是灭火器,这是对现实夫妻而言。我们在游戏中的感情却从我们结婚之时起开始与日俱增,并且我渐渐发现,她和她的名字大相径庭,她一点都不任性,她很善解人意,对人体贴倍至。而且任性的成绩也很好,高考时候的分数比我都高。
但是她似乎对这款游戏太投入了,抑或是对网恋太投入了,她总喜欢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问我,老公,你爱不爱我?
我每次都信誓旦旦地说,爱。
或者对她说,我真想把你给爱死。
虽然是游戏里的夫妻,但是我们也会隔三岔五地吵架,而且每次吵架时说的话都很决绝,好象真的要从此一刀两段似的。然后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我们俩都很有骨气,分道扬镳,各奔西东,谁也不理谁。但是彼此都在聊天窗里大讲特讲那些会让对方吃飞醋的话,或者她柔情蜜意地乱叫别人哥哥,或者我淫意绵绵地狂叫别的女孩妹妹。
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开始在聊天窗里大喊,我老公不要我了,我老公不要我了,我要卖身!我要卖身!
我就问她,什么价钱?她说,面议。
见了面以后,相视一笑,算是前嫌尽释。
他每次都要说,老公,你发脾气的时候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一点都没把我当女人看待。
然后我再以我的理解向她解释一遍什么叫打情骂俏。
任性说,老公,亲——
我说,老婆,嘴——
老公,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冒险岛陪我?
现在上了大学,又和几个朋友搞了个“银瓶梅”公司,每天忙得焦头烂额,连撒尿时都要拿着秒表限制时间,所以没时间来。
大学里美女多,你一定是追女生追得焦头烂额吧?你们男人什么样我还能不清楚?
我一边喝水一边自言自语,这都被你发现了。然后在键盘上打下一行字说,老婆,当你发现你误会我的时候,你一定会很心痛。
少来。老公,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见个面呢?
绝对应该。
记得我的生日么?
记得,圣诞节那天嘛。
嗯,我希望圣诞节的时候,我们可以见个面。
好。但是圣诞节学校好象不放假。
不放假我们可以请假嘛,猪。
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找我?
这还用问,当然是你来找我。不过我有言在先,到时候我只能保证陪你聊天,陪你吃饭,陪你玩,别的那些亲密的身体接触你连想也别想。
我本能地要说那我还是不去了。但是我只对她做了一个F5的游戏表情。和任性在一起,太没心没肺的话我说不出口。
然后我们在游戏里的雪地里相对而站,大眼瞪小眼。大朵大朵的雪花在我们身后抖抖下落,雪幕背后的苍穹却是澄澈的碧蓝色的,就像一块凝结的巨大的翡翠,令人心旷神怡。
任性说,老公,答应我以后要经常来冒险岛陪我,不然的话我可要背着你移情别恋了。
你敢?!
你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真的好无聊。
我说,我以后一定常来。
每次在冒险岛里和任性聊天之后,我都会变得格外冷静,我喜欢一遍一遍地玩味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表面上任性是个很可爱的女孩,但是看着游戏里的那个代表着她的卡通小人,它没有深涵的眼神、表情和肢体动作,可我总觉得小人后面的那个真实的她活得并不快乐,她很疲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莫名其妙。
任性关心起人来真的是无微不至,在游戏里我经常被她感动得想哭,真的,好几次我真的都流出了眼泪。为了等我上线,她可以眼巴巴地在游戏里等我一天一夜,一直到我上线为止。我一想象她疲惫困倦的样子我就很心疼,千哄万骗地她才肯去睡觉,但是没过十分钟她又回来了,我问她为什么不睡觉,她说,我也想睡的,我的眼睛现在都睁不开了,可是我突然想到你身上没钱了,没钱买药练级你一定要急死了,所以我又从床上爬起来。
然后我的眼睛就无法遏抑地潮湿起来。我最大的缺点就是心太软,太容易被感动。
所以每当任性问我爱不爱她的时候,我的信誓旦旦都不是假的,我是真的很喜欢她。如果我们现实当中可以见到就好了,那样的话就算丽端和她同时供我选择,我也会当机立断,义无返顾地选择她,一定。
我觉得碧雪和任性很像,碧雪的身上总是能让我捕捉到任性的蛛丝马迹。但是让我细陈具体我却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反正就是像,很多地方都很神似。
海滔用QQ联系我。他在学校的宿舍里上网。
海滔说,钱猪,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自肺腑地觉得你是个有学问又有主见的人。
我震惊,心想我哪里是有学问,我会扯淡还差不多。我对他说,不要崇拜我。
钱猪,你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没有私欲,心直口快,偶尔还会幽他一默,是块不可多得的做朋友的好材料。
海滔又说,那你觉得葛星为人怎么样?
葛星人也不坏,就是脸皮薄了点。
碧雪呢?
我对她的了解暂时还是空白。
小稀呢?
头脑简单,毫无主见,野蛮泼辣,无理取闹。
海滔在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觉得小稀并非你所说的那样。
我笑,那是怎么样?
海滔并没有就我的问题作出回答,而是说,钱猪,从中学到现在我都因为沉迷小说,没有交到过半个朋友,我希望从今以后可以和你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我说,做好朋友可以,但是我这个人很狡猾的,你可要小心谨慎别被我占到你的便宜了,呵呵。 批注: 新手上路 发表于:2006-04-17 23:37 发帖 38 精华:0 注册时间:2006-4-17 大
银瓶梅> gt 作者:钱猪
政府打击不力,这个城市的治安简直是一塌糊涂,几乎每天都有人被杀,吸毒和抢劫更是遍地泛滥如火如荼。我怀疑那些精装打扮衣冠楚楚的***同志是不是都把“为人民服务”的宗旨篡改成了“畏人民服务”了。
周末的晚上我们五个人都在公司。突然有一群人破门而入,他们都留着南美土著或者外星人的发型,染得红红绿绿姹紫嫣红,一不小心会以为是从哪个马戏团里跑出来的。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脸上还有一道五厘米长的刀疤,凶神恶煞,走路的姿势威风八面,有点像日本的那个当政首相小泉,看着就想上去踹一脚。
我在心里吴牛喘月,不会像电影里看到的那样,古惑仔来收保护费的吧?
那些人径直走到葛星的旁边,相互拍肩推胸,称兄道弟,看起来好象很深交的样子。原来葛星还有这样的朋友,我还一直以为他没朋友的。
刀疤脸伸手去拍葛星的肩膀,他做这个动作几乎还要踮起脚,高难度,因为葛星足足比他高出一点五个头。
怎么这么久都不找我们兄弟出来玩呀?
说话的声音阴阳怪气的,活脱脱像个小太监。
我察觉到事情不妙,因为我看到了葛星的脸色骤变,我赶忙掏出***,把110搬到了快截键上,以防万一。
葛星嗫嚅着,我……最近……忙,比较忙。
刀疤脸把手从葛星的肩膀上收回来,大概是累了,掏出香烟来悠然地点燃了一根,对着手里袅袅冒升的青色的烟雾说,你忙那我们也不打搅你了,不过兄弟们最近穷得很,所以临走想跟你借点小钱花花。
我终于看出了端倪,原来是来敲诈的。
葛星整张脸涨得通红,说,多少?
不多。刀疤脸昂头看着葛星,烟雾徐徐地喷到他的脸上,说,先借两千块好了。
葛星小声说,没有。
哈。刀疤脸从喉咙深处轻蔑地笑了一声,然后同来的那一群人也七零八落地笑得七倒八歪。这让我想起了小学时候的音乐课上,老师领唱一句,然后我们在下面鹦鹉学舌跟着唱。
他用一根纤细的手指戳了一下葛星宽厚的胸膛,葛星居然踉跄着朝后退了一步,大力金刚指!
这个时候,我忽然发现,原来人群里还埋伏着两个女人。这不是那天晚上见过的葛星的两个网友么?她们怎么也在?其中一个女人扭着足球一样滚圆滚圆的屁股,红光满面地走到队伍的前面,犹如女歌星的粉墨登场,只差没有鲜花和掌声。刀疤脸搂着她的腰,心平气和地问葛星,上我的女人爽不爽?
我惊得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心想此人无疑是全世界最大公无私的男人,和别人共享自己女人的***还要交流体验问爽不爽。而葛星,他不是说不近女色么?他不是说嫌肮脏么?我靠!
葛星低头,不敢直视对方,脸和脖子红得像新鲜出炉的烤乳猪。
那个女人说话了,她骄傲地对葛星说,老娘被你射中了,要去流产!起码也得给个两千块,不然老娘去告你!看她的表情,仿佛她怀上的不是孩子,而是怀了满盆腔的钞票。
葛星小声地据实力争,我戴了套子的,你怎么会怀上?
女人发狂了,她说,操你妈的,套子磨烂了行不行?磨烂了,可不可以?操!
我在心里感叹,这个女人那里不知道是什么枝繁叶茂卧虎藏龙的结构,居然能把套子磨烂。不知道葛星有没有擦破皮。
刀疤脸不耐烦了,一语点题,你他妈的到底给不给?!我告诉你,识相的话快点拿出来,别惹老子动手。
葛星说,我……真的没有。
古人打架前都要磨刀,但是刀疤脸磨牙,他凶狠地磨了一下牙,把手里的半截香烟掷地,然后一把抓起葛星的领口,朝后面凶猛地一推。然后那一群人也开始你一把我一把地推葛星,一直把他推逼到墙角。
我按捺不住了,这种情况总不能袖手旁观的,哪怕冒着被群殴的危险也要硬着头皮站出来说句话。但是被海滔抢了先,他早我一步站起来,怒发冲冠,你们想干吗?!
我在心里啧啧称赞,这小子的武侠小说果然不是白看的。
有三个人脱离了组织,大摇大摆地朝海滔走过来,面容不屑,似乎海滔就是一只一捺即死的小蚂蚁。我赶忙站到海滔身边去,我掂量着我们两个对付他们三个还是胜券在握的,毕竟他们那身体既不高大也不威猛,看起来就像是乳臭未干的初中生。
谁知小稀突然又冒出一句,有借有还的,你们借了什么时候还?
我险些晕倒,我哀怜地看着她,心里说你他妈的真是猪八戒照镜子自找难看。
果然又有一个人嗤笑着走向小稀,嘴里不干不净地说,这个婊子长得还真不错。一把攥住小稀纤弱的胳膊。小稀拼命挣扎,拳打脚踢,嘴里大喊大叫,你他妈才是婊子!你他妈才是婊子!
我弃了海滔跑到小稀旁边,摘掉那个人的手,小稀吓得跑到我后面去了,贴着我的身子瑟瑟发抖。
你他妈的!他大叫一声一拳从左边勾过来,我小心地闪开了。
又有三个满脸凶横的人朝我围过来。
我的心脏凶猛地大跳起来,呼吸变得急促而钝重,我抡起桌上的玻璃杯子猛地砸向地上,杯子被摔得稀烂。四个人吓得朝后跳开一大步。我摔杯子仅仅是为了壮胆,虚张声势,我没想过要打中人,不然的话这么近的距离我瞎了眼睛也能命中他们其中之一。
我侧了一下脸,对小稀说,和碧雪先走。
葛星已经躺在了地上,有六个人正围着他打,拳头和脚打到身上的扑扑的声响不绝如缕如同雨点。
我前面的那四个人像丧心病狂的狼一样朝我猛扑过来。
我不知道我的身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迅捷,居然提腿就跳上了近一米高的电脑桌上,把我自己都吓了一大跳,不可思议,脚下像安置了弹簧。看来人在危难的时候确实能最大限度地开发出身体的潜能。
我飞脚去踢那个长相最帅的人的脸,没踢中。
我马不停蹄又去踢那个长相最丑的人的脸,同样被他躲开了。
正欲去踢那个头发染得像草丛一样碧绿而茂密的家伙,背后突然被人使劲推了一把,我整个身体的重心都没来及收回来,结果直直地从电脑桌上栽下来,以头掷地。
乖乖,这下栽得可真他妈的石破天惊,我真切地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脑腔都激烈地波荡了一下,心脏猛然萎缩,然后我的眼前就被一片浓郁的黑云遮蔽了,我就失去了全部的知觉。
当我醒来的时候,大概是凌晨两点左右,头疼得几乎要炸裂。我担心自己的脑袋被摔坏了,先在心里默写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又问自己一加一等于几,然后再去想象爸妈的样子,最后又默背了“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确定自己没变傻,我放了心,直赞天恩高厚。
我和葛星分躺在邻近的两张病床上。小稀、碧雪和海滔正坐在两张床中间的空隙里,打盹磕头。海滔的脸上多处都擦了碘酒,眼梢和唇角贴着OK绷,像是京剧里的花脸,我看着不禁失笑。
我用手蜻蜓点水一般摸了一下头,疼得我龇牙咧嘴,妈的,怎么会这么疼?
他们三个见我醒过来,险些喜极而泣。
小稀没心没肺地说,还知道疼,证明脑袋没多大损伤。
我用眼睛的余光瞥了一眼葛星,因为头疼得不敢挪动。他躺在床上大概是睡熟了,脸和头都严严密密地包了纱布,像个木乃伊似的。左腿还打着绷带悬吊起来,看来伤得不轻。
我小声说,那些孙子呢?
小稀说,你那招以头掷地那么惊世骇俗,吓得你的孙子们全都落荒而逃,估计他们一个个的到现在都还心惊胆战呢,以为杀了自己的爷爷。
我想笑,但是只咧了一下嘴,脑袋就像是被点燃了导火线一样凶猛地疼起来。我说,稀姐,我现在好歹也是个伤病人士,你说话别这么直爽好不好?
海滔开始埋怨,说,没想到他们的拳头那么重,一拳就把我打得眼冒金星。
我说,他们人多势众,要是来单挑,我担保按先后顺序干净利落地把他们一一放倒。
小稀一撇嘴,吐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说,就知道吹!
不信的话……
我还没吹完,头脑深处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剧疼袭来,几乎要摧残得我崩溃。我闭着眼睛狠狠地咬紧牙关,苟延残喘,生不如死。
碧雪终于开口,说,好了好了,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好好休息。
我的心里觉得温暖而贴切,我又顺藤摸瓜想到了任性。如果她就是任性,而且此刻正在我身边,那该多好。
报警了么?
海滔说,已经报了。
我眼睛瞥着小稀,你……
小稀说,我什么?
我坏笑一下,你……没被那个吧?
小稀圆睁着眼睛,不明所以,说,哪个?
我继续坏笑,说,就是那个嘛,电影里不是经常有一个女人被几个流氓……
小稀朝我的肩膀狠打一拳,义愤填膺,你他妈去死!
我只在医院呆了一天,吊了两瓶点滴,等头疼缓和了我就出院了。这可是我第一次吊点滴,以前一直望而生畏,连打针都不敢,所以生病的时候坚持只吃药。有一次发高烧,吃药老吃不好,迫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去打针。谁知道那家小医院的小护士初来乍到,打针的时候手抖得比我的身体还厉害,结果一针见血,疼得我险些就地跳起来。害我后来做了整整一周的伤残,走路瘸腿。现在想起来我还不寒而栗。
我出院的时候,丽端居然也来了。我感激不尽。
丽端、小稀、碧雪三个人站在一起,真是一道开天辟地的风景线,我看得目不暇接,其他病人看着忘记了痛苦,医生忘记了操刀,真是“耕着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葛星还出不了院,医生一口咬定他至少还要住院半个月。这半个月的医疗费、住院费以及其它匪夷所思的费用叠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葛星说他已经打***给了他爸爸,钱不成问题。
葛星现在连说话都很吃力,气若游丝,每说完几个字都要停顿半天。眼镜摘掉了,眼睛怕光似的连睁都睁不开,愈加显得萎靡不振。
伤成了这样,父母居然没有一个在身边照顾他,只寄钱来有个P用!我们都觉得他很可怜。他也就我们这几个朋友,所以我们决议轮流请假来医院陪他,就是不知道老师会不会慷慨准假。为了避免他尴尬,我们决定在他面前决口不提这件事,特别是那个自称怀上了的女人更加不能提。
我们从医院临走的时候,碧雪微笑着趴到葛星的耳边小声耳语。我看着心里像芝麻开花一样一节一节地生酸。
海滔的脸上挂了彩,老师问怎么回事,他说,学校的后勤人员严重渎职,导致厕所里光暗路滑,我夜里起来上厕所,急不可耐,所以滑倒在了厕所里。
对同学则直言不讳,我和人打架,我一对三,寡不敌众被他们破了相。
同学问,为什么打架?
嫉妒我帅。海滔说。
其实海滔长得是很帅的,只是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埋头看书,寡言少语,所以才显示不出他的出众。就好象金子被埋进了泥沼里,所以光芒容易被掩盖。特别是他的那双小眼睛,看人的时候睿智而温情,炯炯有神,衬托得别人的大眼睛空茫而涣散,大而无当。
海滔说,钱猪,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帅?
我说,艾海滔,这个名字是很帅。
其实我以前的名字叫艾大海,高二的时候才改名叫艾海滔。
一定是我不够好,所以你选择要逃,逃到天涯和海角,躲在别人的怀抱。我唱了几句,然后说,你的名字让我想到这首歌,《爱海滔滔》。
海滔咽了一口唾沫,说,钱猪真的被你说中了,我的名字就是从这首歌改来的,而且是因为一个女孩才改的。
啊?!我很惊讶,因为我一直都以为海滔只对小说感兴趣,对女人没兴趣的,没想到他也是性情中人。详细情况说来听听。我说。
海滔娓娓道来,我在上高二的时候就很喜欢看小说,不过那时候不看武侠小说,只看一些老师推荐的名著。
我打断他,我说,老师推荐的东西一定难看,而那些所谓的名著必然难看,而老师推荐的名著就是难看之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难看的。
海滔悻悻地说,你别打岔!让我说完!
看他那猴急的样子,仿佛心里积郁已久的东西迫不及待地要宣泄而出似的,我说,你别激动你别激动,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我的同桌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她很喜欢唱歌,而且最喜欢唱《爱海滔滔》。经常在自习课的时候,我一边自顾看书,一边听着她轻轻地哼歌,自得其乐。但是我们很少说话。
忽然有一天,她仰起脸天真地问我,你看的书好看么?我看着她,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直面女生,我看到她小巧的鼻子和美丽的眼睛,很干净很好看。我说,好看。然后我把书里的内容天马行空地表述一遍给她听。她听得很认真,全神贯注的样子。
后来她说,我看书怕累,你以后每看完一本书就这样把书里的故事说给我听好么?我郑重地说,好。然后我们就这样在一起开开心心地度过了整整一个学期。
新学期开始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她似乎是不经意地对我说,今天是情人节。我说,哦,我不知道。然后埋头继续看书。别的女生都收了花了。她又说。我于是问她,你收了没有?她说,还没有。哦。我应了一句,然后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她突然问我,你就那么喜欢看书?我抬头,我看到她的表情有点愠怒,于是问她,怎么了?她说,你真的不知道?我说,知道什么?她似乎更加生气了,大口大口地喘气,她说,你真的以为我那么喜欢听你说书?我告诉你,我一点也不喜欢!这是她和我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之后她就跑了出去。
第二天她就换了座位了。
我怅然若失。从此我就很怀念她的歌声,她的气息,她的存在。常常在上课的时候看着她的背影发呆,一直发呆。
后来我认真地听了原版的《爱海滔滔》,又看了歌词,感觉它就是为我量身而写的。每当听到这首歌我就很难过,一阵一阵地想哭。但是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已经有了男朋友了。后来我就干脆把名字也改了,改成了艾海滔。
海滔说得声泪俱下,我笑得前俯后仰,我说,兄弟啊,没想到你也有浪漫史。
海滔说,P浪漫史啊,教训史才对。
我说,对对对,是教训史!以后千万别重蹈覆辙再做书呆子了,妈的,我也有类似教训,上次在图书馆,因为看书太投入,连和丽端吃饭的机会都错失了,现在想起来我还耿耿于怀。
就是上次在妙果寺偶遇的那个?
的确是个大美女。
比小稀还漂亮。
是个P呀!海滔说,放学了,人去楼空了。
我去了《冒险岛》。因为我答应了任性,要经常去陪她的。
老公,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有趣的事?
有,我前天一个人对战十几个彪汉,结果我被打得满地找牙,头破血流,遍体鳞伤,屁滚尿流,险些脑震荡。
玩笑玩笑,玩笑而已。你别担心。
老公,离圣诞节还有多久啊?
还有两个月呢。
迫不及待了,真想我们明天就见到。
忍无可忍了,真想我们现在就见到。
任性笑了一下,然后说,老公,去年的圣诞节我们一起在冒险岛里做圣诞树,你在圣诞树下对我说的话你还记得么?
我说,记得。然后开始搜肠刮肚,拼命追忆,我当时说什么来着?
你说你以后只爱任性,一心一意地爱任性,现实当中不会再找女朋友,一直到见到任性为止。
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句。不过我确实做到了,认识任性之后到现在,我的确没有过女朋友,尽管有时候见到美女也会春心荡漾蠢蠢欲动。
老公,大丈夫一言九鼎,说过的话绝对不可以反悔。
我说,我是小人,不是大丈夫。
我不管,反正你就不能反悔。
我说,老婆,你终于名副其实,让我看到你任性的时候了。
她笑了一下,说,我可爱吧?老公,我们好象好久没吵架了,我惴惴不安,这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其实我很怀念我们俩每次吵架以后言和的时候,每当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很幸福。想一想我们俩已经在游戏里做了两年的夫妻了,而别人要么三天两头闹离婚,要么就是男方或女方突然失踪了,我们俩能风风雨雨一路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我真的觉得很幸福。就像范范的一首歌里唱的,很放心,一路上,我们的默契那么长,穿过风又绕个弯,心还恋着像往常一样。
我听了她的一席话心里也颇有感慨,我说,任性,你给我记住,我爱你。
你也给我记住,我也爱你 。
有多爱?
就像寄居蟹爱着海葵。
我笑,我说,寄居蟹不爱海葵,它只是渴望倚赖和攀附它。
校园里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树叶已经全部变成明黄,像是拉扯在校园上空的一大片怒烧的霞云。一阵秋风扫过,几万片***的叶子翩跹下落,遮蔽了视线,目力所及全是一望无际的温暖的黄澄澄。落叶雨中,男生女生坐在梧桐树下的石椅上喁喁情话,一张张快乐或仓皇的脸孔穿梭往来,戴眼镜的莘莘学子倚靠着结实的树干抱书苦读。这是一座唯美的校园,和祥而璀璨,就像仙境。
我听到有人叫我,我抬起头,正看到碧雪迎面走过来。她穿着红色的毛衣,和周围抖抖飘落的大而黄的叶子互映互衬,美丽得就像一幅动态的水彩画,而她就是被定格在画中的女主角,美仑美奂,盛气凌人。
我说,碧雪,你去哪?
我没打算要去哪,只是随便逛逛,这里好美。
我看到大片大片的叶子轻轻地触碰着她的头发和毛衣,我托物言志,说,是很美。
碧雪伸手捉了一片叶子,然后袅袅婷婷地走到旁边的石椅上坐下。
我没等她批准,也走过去坐下来。
我问她,怎么没去医院陪葛星?
碧雪看着我,说,钱猪,有些事可能你误会了,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我的心里突然风卷残云变得海阔天空,追问,那是哪样?
她把那片树叶夹在手心里轻轻揉搓,含羞带娇地说,我……不喜欢他的。
啊?我故作惊讶,其实心里正小人得志般欢喜。
我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他,我怕说了会伤害了他,他对我真的很好。碧雪一脸的无奈,薄而红润的嘴唇轻轻地翕张,宛若狭长的花瓣。
如果不喜欢那就当机立断尽早和他说清楚,别这样不明不白地拖沓下去。我说。
碧雪把那片树叶蹂躏过瘾了,然后抛手扔出去,从胸腔的最深处叹出一口气,噘着嘴说,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烦死了。
她的鼻梁上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衬在白皙的脸蛋上,鲜活灵动如同一个独立的生命体。眼睛乌黑发亮,像是镶嵌而上的两块晶光闪闪的黑水晶,我一直都怀疑她是不是涂了眼影。
她哀怜地看着我,乞求似的说,你帮帮我好么?
我爱莫能助。我说,葛星要我帮他追你,你却让我帮你赶他,帮他追你就是冲撞你,帮你赶他就是开罪他,我可真是左右为难。
那算了吧。钱猪,葛星和那个女人真的做那种事了么?
我说,应该是吧,但是这倒不能全怪他,如果一个女人主动脱光了衣服躺在床上,没有一个男人见了会不冲动的。
碧雪吐了下舌头,说,你也是?
我说,我也是。
碧雪朝我的肩头推一把,站起来说,中午了,我们去吃午饭吧。
我和碧雪在去食堂的路上闲游漫步,***铃声突然大作,我接起来,听到小稀在那边泼妇骂街,猪,限你三分钟之内出现在食堂大门前!
我说,不用三分钟,三十秒就足够了。
我抬起头,看到小稀、丽端和海滔正站在食堂的大门外面。我纳闷海滔怎么会和她们在一起。而且海滔今天容光焕发,头发梳得油亮整齐如同牛舔,穿一身崭新的白衣,像是童话世界里跑出来的白马王子。相比之下,小稀和丽端倒穿得普通随意,没有精心打扮,顶多是两个灰姑娘,没一个可以成白雪公主的气候。
我想海滔这小子一定是发春了,不然绝不会这么大刀阔斧地修饰自己。
三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我,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我反问,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海滔说,我们是缘分指使,偶然巧遇。
我看到丽端的脸色有点不对,眼神里遮掩不住的嗔怪。小稀用胳膊肘轻轻碰了她一下,这个细微却又似乎意味深长的动作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小稀笑着说,猪,你是不是想泡我们的碧雪美女?人家可是已经名花有主了的。
我正要声明碧雪名花没主,碧雪开口了,她说,我们也是刚刚在路上才遇见了。声音里依然夹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娇弱,让人徒生怜香惜玉的胸怀。
海滔说,时间无多,我们快进去吃饭,下午还要上课。
今天轮到我去医院看葛星。他头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但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的,像是画家姹紫嫣红的调料盘。头发乱糟糟的,沾满了凝结的血渍,微微泛出金属般的银红色。
葛星的眼镜又复位上岗了,他并不近视也不远视更不散光,却对眼镜如此钟爱。法国有个叫什么德的大作家,此人对眼镜更是如痴如醉寸步不离,连睡觉和***的时候都舍不得摘掉,不然的话就夜不能寐或不能勃起。料想他们都把眼镜当作了汽车的挡风玻璃,要靠它才能保证内部的隐秘并且伪装充实。
葛星把手从小腹上收回来,收到耳畔,然后伸进枕头底下,掏出一样东西,他的钱夹。这些简单的动作他此刻做起来却显得那么冗长而笨拙,让人看了心里直发痒。
他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这是一张黑白照片,看起来已经陈年累月了,好几处都已经受潮褪色了。照片上是一个女人,一个在阳光下绽放着笑脸的女人。
葛星说,我妈妈。
我仔细端详着照片上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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