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楼下的大公鸡喔喔叫怎么集体哀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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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归隐乡野之作:山南水北
作者: 文章发于: 点击数: 更新时间:2008-6-21 热 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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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少功归隐乡野之作:山南水北
01 扑进画框(1)
  我一眼就看上了这片湖水。
  汽车爬高已经力不从心的时候,车头大喘一声,突然一落。一片巨大的蓝色冷不防冒出来,使乘客们的心境顿时空阔和清凉。前面还在修路,汽车停在大坝上,不能再往前走了。乘客如果还要前行,投访蓝色水面那一边的迷蒙之处,就只能收拾自己的行李,疲惫地去水边找船。这使我想起了古典小说里的场面:好汉们穷途末路来到水边,幸有酒保前来接头, 一支响箭向湖中,芦苇泊里便有造反者的快船闪出……
  这支从古代射来的响箭,射穿了宋代元代明代清代民国新中国,疾风嗖嗖又余音袅袅——我今天也在这里落草?
  我从没见过这个水库——它建于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是我离开了这里之后。据说它与另外两个大水库相邻和相接,构成梯级的品字形,是红色时代留下的一大批水利工程之一,至今让山外数十万亩农田受益,也给老山里的人带来了驾船与打鱼一类新的生计。这让我多少有些好奇。我熟悉水库出现以前的老山。作为那时的知青,我常常带着一袋米和一根扁担,步行数十公里,来这里寻购竹木,一路上被长蛇、野猪粪以及豹子的叫声吓得心惊胆颤。为了对付国家的禁伐,躲避当地林木站的拦阻,当时的我们贼一样昼息夜行,十多个汉子结成一伙,随时准备闯关甚至打架。有时候谁掉了队,找不到路了,在月光里恐慌地呼叫,就会叫出远村里此起彼伏的狗吠。
  当时这里也有知青点,其中大部分是我中学的同学,曾给我提供过红薯和糍粑,用竹筒一次次为我吹燃火塘里的火苗。他们落户的地点,如今已被大水淹没,一片碧波浩渺中无处可寻。当机动木船突突突犁开碧浪,我没有参与本地船客们的说笑,只是默默地观察和测量着水面。我知道,就在此刻,就在脚下,在船下暗无天日的水深之处,有我熟悉的石阶和墙垣正在飘移,有我熟悉的灶台和门槛已经残腐,正在被鱼虾探访。某一块石板上可能还留有我当年的刻痕:一个不成形的棋盘。
  米狗子,骨架子,虱婆子,小猪,高丽……这些读者所陌生的绰号不用我记忆就能脱口而出。他们是我知青时代的朋友,是深深水底的一只只故事,足以让我思绪暗涌。三十年前飞鸟各投林,弹指之间已不觉老之将至——他们此刻的睡梦里是否正有一线突突突的声音飘过?
  巴童浑不寝,夜半有行舟。这是杜甫的诗。独行潭底影,数息身边树。这是贾长江的诗。云间迷树影,雾里失峰形。这是王勃的诗。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是孟浩然的诗。芦荻荒寒野水平,四周唧唧夜虫声。这是《阅微草堂笔记》中俞君祺的诗。……机船剪破一匹匹水中的山林倒影,绕过一个个湖心荒岛,进入了老山一道越来越窄的皱折,沉落在两山间一道越来越窄的天空之下。我感觉到这船不光是在空间里航行,而是在中国历史文化的画廊里巡游,驶入古人幽深的诗境。
  我用手机接到一个朋友的***,在柴油机的轰闹中听不太清楚,只听到他一句惊讶:“你在哪里?你真地去了八溪?”——他是说这个乡的名字。
  为什么不?
  “你就打算住在那里?”
  不行吗?
  我觉得他的停顿有些奇怪。
  融入山水的生活,经常流汗劳动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最自由和最清洁的生活?接近土地和五谷的生活,难道不是一种最可靠和最本真的生活?我被城市接纳和滋养了三十年,如果不故作矫情,当心怀感激和长存思念。我的很多亲人和朋友都在城市。我的工作也离不开轰轰城市。但城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已越来越陌生,在我的急匆匆上下班的线路两旁与我越来越没有关系,很难被我细看一眼;在媒体的罪案新闻和八卦新闻中与我也格格不入,哪怕看一眼也会心生厌倦。我一直不愿被城市的高楼所挤压,不愿被城市的噪声所烧灼,不愿被城市的电梯和沙发一次次拘押。大街上汽车交织如梭的钢铁鼠流,还有楼墙上布满空调机盒子的钢铁肉斑,如同现代的鼠疫和麻疯,更让我一次次惊悚,差点以为古代灾疫又一次入城。侏罗纪也出现了,水泥的巨蜥和水泥的恐龙已经以立交桥的名义,张牙舞爪扑向了我的窗口。 01 扑进画框(2)   “生活有什么意义呢?”
  酒吧里的男女们疲惫地追问,大多找不出***。就像一台老式留声机出了故障,唱针永远停留在不断反复的这一句,无法再读取后续的声音。这些男女通常会在自己的墙头挂一些带框的风光照片或风光绘画,算是他们记忆童年和记忆大自然的三两存根,或者是对自己许诺美好未来的几张期票。未来迟迟无法兑现,也许永远无法兑现——他们是被什么力量久久 困锁在画框之外?对于都市人来说,画框里的山山水水真是那样遥不可及?
  我不相信,于是扑嗵一声扑进画框里来了。 02 地图上的微点   几年前我回到了故乡湖南,迁入乡下一个山村。这里是两县交界之地,地处东经约113.5度,北纬约29度。洞庭湖平原绵延到这里,突然遇到了高山的阻截。幕阜山、连云山、雾峰山等群山拔地而起,形成了湘东山地的北端门户。它们在航拍下如云海雾浪前的一道道陡岸,升起一片钢蓝色苍茫。
  山脉从这里跃起,一直向南起伏和翻腾,拉抬出武功山脉和罗宵山脉,最终平息于遥不 可及的粤北。我曾找来一本比一本比例尺更大的地图,像空降兵快速降低高度,呼呼呼把大地看得越来越清楚,但最终还是看不见我的村庄。我这才知道,村庄太小了,人更是没有位置和痕迹。那些平时看起来巨大无比的幸福或痛苦,记忆或者忘却,功业或者遗憾,一旦进入经度与纬度的坐标,一旦置于高空俯瞰的目光之下,就会在寂静的山河之间毫无踪迹——似乎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永远不会发生。
  浩阔的地貌总是使人平静。 03 回到从前(1)
20世纪70年代初期的知青小土屋至今尚存。笔者当时住当中一间。右边已被土砖封门的一间,住过《爸爸爸》中主人公的原型。
  我在地图的一个微点里存在过,当过六年的插队知青,至“文化革命”结束才进入另一些微点,比如大学和都市。我在更微点的大楼和更更微点的公寓和更更更微点的房间里突然两鬓生霜。
  有人把我的村庄叫作“马桥”。其实“马桥”是我在某篇小说中一个虚构的地名,也是中国农村常见的地名,与我的去向没有特别关系。还有记者说过,我移居乡下是出于对文坛 的失望——这是指我卷入了90年代一场思想冲突,不料招怨于一些论敌,受到媒体上谣言浪潮的狠狠报复。﹡其实,这位记者并不知道,早在风波发生之前,我已在山里号下了宅地,盖起了房子,与报复毫无关系。甚至早在80年代我进入城市不久,我妻子就在一篇文章里就透露:“我们有一个小小的秘密现在不说。”——那个秘密其实就是将来返乡的打算。
  实在是蓄谋已久。
  我生性好人少而不是人多,好静而不是好闹。即便是当知青的时候,除了贫困让人深深焦虑,大自然的广阔和清洁从不让我烦恼,并且在后来很多文学作品中一直是我心中的兴奋。进入城市以来,我梦得较多的场景之一就是火车站,是我一次次迟到误车,是我追着车尾的好一番焦急和狼狈——却不知道我为何要上这一趟车。我猜想这无非是一种提醒,是命运召唤我去一个未知之地。
  我居住长沙或海口的时候,也总是选址在郊区,好像城市是巨大的旋涡,一次次把我甩到了边缘,只要高楼丛立的城市旋转得更快一点,只要我捏住钥匙串的手稍稍一松,我就会飞离一张张不再属于我的房门,在呼啦啦的风暴中腾空而去,被离心力扔向遥远的地方。
  1971年的农历除夕,我决心逃离农村。深夜的炉火奄奄一息,几位从各地回城探亲的知青围炉聚首,久久地沉默无言,只有长吁短叹。一个胆大妄为的地下圈子,曾投入诗歌、哲学以及有关***的辩论,眼下已经情绪降温。不知是谁,仍以革命家的口吻发出宏论:去他妈的农村!我们都应该进城,应该成为知识分子!只有知识分子而不是农民才是革命的火车头!
  我们几个乳臭未干的中学生,羞于抱怨农村的艰苦和青春的苦闷,却乐于夸张自己的历史责任。既然喂猪不好玩了,农民夜校不好玩了,小提琴与演出队也不好玩了,那么,“知识分子”四个字真是令人神往。我们不自量力地迅速决议:谁进入哲学,谁进入史学,谁进入外语,谁进入经济学……至于我,年龄最小,什么也不大懂,就捡了文学这个象征性和简易性的差事,如同在总攻击开始时跟着扔扔石头。
  三十年过去了,回想起当年那个浪漫的除夕,回想起当时大家很搞笑的紧紧握手和暗语接头:“消灭法西斯!”“自由属于人民!”——朋友们早已从一部想象的激情政治电影中回到了平庸的现实生活。一语居然成谶:那一次除夕的聚会者,其大多数后来果然成了教授、画家或者作家,完成了地下团伙派定的任务。不过,时代已经大变,市场化潮流只是把知识速转换成利益,转换成好收入、大房子、日本汽车、美国绿卡,还有大家相忘于江湖后的日渐疏远,包括见面时的言不及义。
  如果不是餐宴,有些人哈欠连连,甚至找不到见面的借口。“革命”在哪里?“消灭法西斯”和“自由属于人民”是否从来只是一句戏言?
  又有一名老知青去世了,是失业以后无钱治病而夭折的。加上以前的两位,已有三名同伴离我而去。这是成功人士圈子以外的事情。更多的工人在失业,更多的农民在失地,更多的垃圾村和卖血村在高楼的影子里繁殖,这也是成功人士圈子以外的事情,而且从来不会中断圈子里的戏谑,甚至不能在宴会上造成哪怕一秒钟的面色沉重。但沉重又怎么样?脸色沉重以后就不再炒卖楼宅、不再收罗古玩、不再出国度假、不再对利益关系网络中所有重要人物小心逢迎了吗?不,生活还是这样,历史还是这样。及时的道德表情有利于心理护肤,但不会给世界增加或减少一点什么。
03 回到从前(2)
  我感到心跳急促,突然有一种再次逃离的冲动——虽然这一次不再有人相约。我也许该走远一点,重新走到上一次逃离的起点,去看看我以前匆忙告别的地方,看看记忆中一个亮着灯光的窗口,或是烈日下挑担歇脚时一片树荫——是不是事情从那里开始错起?人生已经过了中场,留下大堆无可删改的履历,但我是不是还异想天开地要操着橡皮擦子从头再来?
  一个葡萄园里的法国老太婆曾向我嘟哝:“接近自然就是接近上帝。”问题是:我相信 上帝吗?相信那个从来只会转移苦难但从来不会消除苦难的上帝吗?相信那个从来只会变换不公但从来不会取消不公的上帝吗?相信那数十个世纪以来一直推动我们逃离但从不让我们知道理由所在和方向所在的上帝吗?
  我喜爱远方,喜欢天空和土地,只是一些个人的偏好。我讨厌太多所谓上等人的没心没肺或多愁善感,受不了颇繁交往中越来越常见的无话可说,也只是一些个人的怪癖。我是一个不讨人喜欢的人,连自己有时也不喜欢。我还知道,如果我斗胆说出心中的一切,我更会被你们讨厌甚至仇视——我愿意心疼、尊敬以及热爱的你们。这样,我现在只能闭嘴,只能去一个人们都已经走光了的地方,在一个演员已经散尽的空空剧场,当一个布景和道具的守护人。
  我愿意在那里行走如一个影子,把一个石块踢出空落落的声音。
  这与上帝没有关系。
  在葬别父母和带大孩子以后,也许是时候了。我与妻子带着一条狗,走上了多年以前多年以前多年以前走过的路。
  ﹡1997至1998年,笔者因批评文坛的某些现象而招怨,于是某小说被几位论争中的对手指为“剽窃”、“抄袭”、“完全照搬”,成为上百家媒体上热炒的新闻。 04 残碑(1)   八溪乡座落在雾峰山下,原是雾峰乡的一部分,直到大水库建成以后,才与大水对岸分隔开来,单独建制为乡。这是个地广人稀的小乡,与邻县的山脉相接。二十世纪前期***领导的农民革命,一场改变了很多人命运的大乱,就是从山那边轻易地呼啸而来。
  这里至今还留有一块青石碑,上面一些不无漫漶残损的刻字,记录着两百多位死者的姓名,记录着那一段动荡。   当时来了两三个陌生人,大家以为不过是油贩子或者盐贩子,没当回事。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来“接头”的,据说谁不与之“接头”,谁的门口就可能贴上白纸条,就可能招来大祸。终于有一天,刺耳的锣声在山沟里响成一线,有人提着一个血淋淋的脑袋到处跑。大家一看,那是有名大豪绅吴四老爷的脑袋。人们这才知道革命已经发生,穷人都可以到吴四老爷家去分粮食、烧地契、搬花床、抬腌坛了,老光棍甚至可以到那里去分老婆了。
  乾坤倒转,茶峒立刻拉起了红军的队伍,连一个十三岁的小篾匠,转眼就挂上红袖章,成了一个什么连长(国华爹说的)。他胆子天大,出手最狠,但个头太矮小,杀人的时候,要站到板凳上,要双脚往上跳,刀片才够得着对方的脑袋。在一些人的喝彩之下,他抱着刚刚倒下的尸体,嘴巴对准无头的颈口,呼呼呼大饮其血(吴焕明说的)。
  他的勇敢声名大震,后来成为红匪中的一名将军也不足为奇。在一个皇权崩溃以后的大国,新政府虽说是有了,但四分五裂,几乎没有税源,靠借钱派款养下一些不成样子的***兵,连防守几个城市都力所不支,对广大农村的零星“匪情”只可能放任不管。这种状况也许只持续了短暂的一段。北方战事结束后,官军腾出手来,缓过气来,买来了德国***炮,于是带着“铲共队”和“挨户团”一类民团杀回头,扬言摇篮里也要过三刀,棺材板子也要刮九遍,定要把姓“苏”的斩尽杀绝。
  他们果然是一路杀红了眼。有时一刀下去,把某位红军家属砍死在饭桌前,死者喉管里还挤牙膏式地冒出饭菜,冒出糊糊涂涂的红薯丝或者南瓜叶。
  有些分过地主财物的农民,吓得杀鸡宰羊,办赔罪酒,甚至还参加民团一起清乡。不管愿不愿意,他们也得奉令朝大锅里伸筷子,把“暴脑壳”的人心人肺人肝人肠吃上一份,不然自己就得准备让别人来吃。
  将军的大哥全家就是死于这一次清乡。二哥胆小,办了赔罪酒,保下一条小命。将军这时是红军的一个团长,远走江西,找到报仇的机会是几年后的事情。他没有找到大哥全家的坟前,因为大哥已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一根,没什么可入坟。他只能抱着大哥常坐的一件木凳大哭一场。就在这天,一桌吃酒席的乡绅来不及逃跑,躲在包谷里,终于被红军士兵发现,吓得都举起了双手。将军抽出大刀就朝那里赶。他娘知道他要做什么,疯了似地跑过来,扑嗵一声跪下,抱住了将军的腿:儿呵,儿呵,你这一杀不要紧。你要是走了,茶峒一百多号人就活不成了呵。
  将军哭着喊:我要把他们剜出来!
  老娘知道,他是要剜出大哥一家,吓得地上砸得额头咚咚响:你要剜,先把你娘剜了!
  二哥也赶来跪下:三弟呵,三弟,我也吃了大哥的肉,我也吃了秋嫂的肉。我畜牲不如,你也在我这里剜吧……
  将军拔不动腿,发出一声长嚎。母子三人互相撕着,揪着,扯着,最后拥哭成一团。村里很多人也陪着他们大哭不已。
  茶峒就这样保存了下来。
  我看到茶峒的时候,它支着错错落落的几十片屋顶,有牛在田边吃草,有女人在门前做鞋垫。将军十几年前已经去世,死在北方一个副司令员的职位上。据说噩耗电报传来的时候,他家门前一棵老樟树刚刚轰然折断和枯亡,引起了很多人偷偷议论。他家的老房子眼下还没有毁掉,只是十分破败,一个革命纪念室的什么招牌油漆剥落,模糊不清。从窗子里望进去,那里堆放着几件尘封的农具,是禾桶和水车什么的,挂着厚实的蛛网。 04 残碑(2)   听一个放牛的村民说,将军在职的时候很少回家乡。乡亲们原以为鸡犬升天,近水得月,但将军没让任何乡亲在城里谋得差事。他很多年前回过一次家乡,也只是请全村人吃了一顿饭,说是萝卜炖猪肉,实际上萝卜多,肉少——说到这事的时候,村民的口气里似乎还有一些不满。
  将军的二哥也已去世。他生前不时接到北方来的汇款,也去城里享过几天福。不过他不 喜欢城里,在北方那个城市下了火车以后,一钻进轿车,落座时大惊失色,说是什么鬼椅子呵,吓得他脔心差点跳到了口里。他更闻不得汽油味,要死要活地下车,说什么也要走路。将军没有办法,只好陪着老哥一路步行,让汽车在后面慢慢地跟着。
  将军的娘当然也去世了。那个保住了村庄的女人,葬在老屋的后山上。有两只黑山羊常常在那里发出咩咩咩的叫声,听上去像萦绕不去的呜咽。听村民们说,那两只黑山羊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因为不明底细,大家都不敢去抓,任它们自由出没。 05 耳醒之地   八溪乡只有四千多人,却一把撒向了极目望断的广阔山地,于是很多地方见山不见人,任雀噪和蝉鸣填满空空山谷。
  近些年,青壮年又大多外出打工,去了广东、浙江、福建等以前很少听说的地方,过年也不一定回家,留下的人影便日渐稀少。山里更显得寂静和冷落了。很多屋场只剩下几个闲坐的老人,还有在学校里周末才回家的孩子。更有些屋场家家闭户,野草封掩了道路,野藤 爬上了木柱,忙碌的老鼠和兔子见人也不躲避。
  外来人看到路边有一堆牛粪,或者是一个田边的稻草人,会有一种发现珍稀物品时的惊喜:这里有人!
  寂静使任何声音都突然膨胀了好多倍。外来人低语一声,或咳嗽一声,也许会被自己的声音所惊吓。他们不知是谁的大嗓门在替自己说话,不知是何种声音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闯下这一惊天大祸。
  很多虫声和草声也都从寂静中升浮出来。一双从城市喧嚣中抽出来的耳朵,是一双苏醒的耳朵,再生的耳朵,失而复得的耳朵,突然发现了耳穴里的巨大空洞与辽阔,还有各种天籁之声的纤细、脆弱、精微以及丰富。只要停止说话,只要压下呼吸,遥远之处墙根下的一声虫鸣也可宏亮如雷,急切如鼓,延绵如潮,其音头和音尾所组成的漫长弧线,其清音声部和浊音声部的两相呼应,都朝着我的耳膜全线展开扑打而来。
  我得赶快捂住双耳。 06 拍眼珠及其它(1)   山里并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闭塞。自从电视和卫星天线降价,山民们的房前屋后出现铝皮锅,吞吸着亚太上空无形的卫星信号,于是武侠剧,歌手赛,外国总统,超短裙,男女接吻,英超球赛和日本卡通,还有丰乳霜和润滑油的广告,等等城里人熟悉的东西,也都变戏法式地无中生有,日夜空降遍入民宅,冲击着山民们的眼球。
  不过,他们对这些似懂非懂,要看不看,把电视权当一张可以变幻多端的年画,徒增一 点家里的热闹而已。有一家的电视,从一大早就叫嚷出了最大音量,播出某阿拉伯国家的新闻——大概那语言同中国普通话一样难懂,或者主人从未打算从中听懂什么,也不曾听懂过什么,只是要用最大音量来扫除寂静。他不觉得有更换频道的必要。三个娃崽守在屏幕前,咬着指头,抹着鼻涕,看得津津有味。这比起他们以前看满屏雪花里几个鬼影当然要有意思多了——铝皮锅的功劳令人振奋。
  我担心他们听不懂,告诉他们这不是中国的节目,意思是他们得学会选台。但主人并不在意,反而说这个频道好看,蛮好看,你不看么?
  不知他们对阿拉伯为何情有独钟。
  老人们年迈体弱,不大出山了,却胸怀着五洲四海,经常与阿拉伯或印度的音画为伴。他们谈起世道大多从电视机谈起。一般来说,他们高兴科学的进步,毫无中世纪教庭那种对科学的恐惧。电视不就是“千里眼”么?手机不就是“顺风耳”么?飞机不就是“神行法”么?火车不就是明朝高人刘伯温的“铁牛肚子藏万人”么?……在他们看来,这一切早在中国人的预谋之中。他们连声啧啧,一个劲地摇头,惊叹古人的超前预见,也惊叹现代化无所不能,并且把所有奇迹都归功于国家领袖,比如***或***这样的人物。
  他们对现实也不很满意,尤其痛恨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伦常丧尽。眼下偷茄子的有了,偷杉树的也有了。就算上了公堂,直的可以说弯,死的可以说活,恶人说不定还可以使钱买官司。照这样下去,天下焉得不乱?政府不猛下毒手,何谈治国安邦?特别是电视里男的抱着女的啃啃啃,女的抱着男的啃啃啃,抱住别人的婆娘或老公也还是啃啃啃,成何体统?下流不下流?他们一到这个时候就恨恨地质问:怎么没人来拍眼珠?
  “拍眼珠”,是以前的私刑。一位法国史学家曾谈到地中海周边山区,说税收和法律无法延伸到高山,山民们总是生活在历史之外。但中国的山民们以前疏于国法,却不乏家法。直到上一个世纪,官权管制网络覆盖到最底层,国法兴而家法亡,现代国家体制才逐渐成形。但这在老人们看来利弊兼有,是说不大清楚的。他们巨大的困惑是:以前谁敢偷盗?谁敢淫邪?谁敢不孝父母?偷了一块熏肉,就须杀猪一头,请大家喝“洗脸酒”。要是罪行大了,祠堂门一开,就得把贼人绑在树上,用小竹筒套住他的眼睛,再在竹筒尾端猛力一拍,滋溜一下,贼人的眼珠就被挤压出来,带血带水地落在竹筒里——八溪乡老一辈中至今还有几个独眼人,脸上留有酷刑残迹。
  “烧油扇”也是私刑之一。抓到偷人养汉的淫妇,至少也是要罚她几桌“洗脸酒”。要是她的罪大,就得把她全身剐光,让她坐进一个没有板子的椅框,下身一折,***朝外暴露。然后有一把油纸扇插入***,一经点火,***就烧得火冒油滴,毛焦肉臭,以后永不可再淫。
  老人们说,男子犯家法也得论罪。山那边有个厉瓦匠,是个好色多骚的郎猪,即书上说的配种公猪。他脸皮也太厚了,睡人家的女儿不算,还睡人家的媳妇,最后还睡上自己的亲婶子。族老们对此气昏了头,说女儿么也就算了,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和乱种则万万不可,不沉塘灭逆,实在天理不容。
  他们只是没有料到,那郎猪不但***骚,而且水性太好,被众人绑在楼梯上,沉到水塘里三番五次,一出水还在眼眨眉毛动,打喷嚏,甩脑袋,让众人十分无奈。 06 拍眼珠及其它(2)   眼看日落西山,郎猪觉得乡亲们太累了,太没面子了,才主动给众人找了个台阶:“你们是真要我死呵?不是开玩笑呵?怎么不早说呢?快快快,削个塞子来,塞住我的***。”
  他的意思是,那样才能淹死他。
  大家半信半疑,照他说的去削了个木塞子,堵住他的肛门。这样,当人们再次绑在楼梯 上沉塘时,水里冒出一串气泡,然后不再有动静。
  我不知这种传说是否有几分夸张。 07 智蛙
  我们一家进了村,发现房子还没盖好,根本没法住。施工队的包工头老潘满脸歉意,说不是他有意谎报军情,耽误工期确有客观原因:下雨、停电、机器坏了,有人要回家插秧等等。但我看他成天与妇女们打牌,输钱无数,是最受妇女们欢迎的“扶贫干部”——这才是误工的最大原因吧?
  我这样一说,潘师傅红着脸,但坚决不承认。   我们只好暂时借居在附近的庆爹家,耐心等待工程扫尾,顺便也开始荒土的初垦。
  庆爹家门前有一口荷塘,其实是水库的一部分,碰到水位上涨,水就通过涵管注满这一片洼地,形成一口季节性水塘。每天晚上,塘里的青蛙呱呱叫唤,开始时七零八落,不一会就此起彼伏,再一会就相约同声编列成阵,发出节拍整齐和震耳欲聋的青蛙号子,一声声锲而不舍地夯击着满天星斗。星斗颤粟着和闪烁着,一寸寸向西天倾滑,直到天明前的寒星寥落。
  有时候,青蛙们突然噤声,像全钻到地底下去了。
  仔细一听,是水塘那边的小路上有人的脚步声。奇怪的是,不久前也有脚步声从那里经过,甚至有一群群娃崽打闹着跑过,青蛙如何没有停止叫唤?
  庆爹说,老五来了。
  我后来才知道,老五是个抓蛤蟆的。
  我后来还知道,老五这一次尽管不是来抓蛤蟆,既没有带手电筒,又没有带小铁叉,但蛤蟆还是认出了他。
  这真是怪事。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真不能相信青蛙有这种奇能。它们居然从脚步声中辨出了宿敌的所在,居然迅速互通信息然后作出了紧急反应,各自潜伏一声不吭。它们不就是几只蛤蟆么?现代人用雷达、电脑、手机、激光、群发装置也勉为其难的事情,几只蛤蟆凭什么可以做到?
  老五的脚步声过去以后,青蛙声又升起来了。不管我在塘边怎么走来走去,它们都不理睬我的疑惑,哪怕我重重跺脚,它们也一声声叫得更欢。我在黑夜里看不到它们,但我能想象它们脸上那种对低智能人类的一丝讥笑。 08 笑脸   下乡的一大收获,是看到很多特别的笑脸,天然而且多样。每一朵笑几乎都是爆出来的,爆在小店里,村路上,渡船上,以及马帮里。描述这些笑较为困难。我在常用词汇里找不出合适的词,只能想象一只老虎的笑,一只青蛙的笑,一只山羊的笑,一只鲢鱼的笑,一头骡子的笑……对了,很多山民的笑就是这样乱相迭出,乍看让人有点惊愕,但一种野生的恣意妄为,一种原生的桀骜不驯,很快就让我由衷地欢喜。   相比之下,都市里的笑容已经平均化了,具有某种近似性和趋同性。尤其是在流行文化规训之下,电视、校园、街道、杂志封面、社交场所等都成了表情制造模具。哪怕是在一些中小城镇,女生们的飞波流盼都可能有好莱坞的尺寸和风格,总是让人觉得似曾相识。男生们可能咧咧嘴,把姆指和食指往下巴一卡,模拟某个港台明星的代笑动作——我在有一段时间就好几次见到这种流行把戏。公园里的一个小孩不幸冲着照相机大笑了,旁边的母亲竟急得跺脚:“怎么搞的?五号微笑!五号!”
  吓得小孩赶快收嘴巴缩鼻子,整顿自己的表情。
  山里人远离着“五号”或者“三号”,不常面对照相机的整顿要求,而且平日里聚少散多,缺少笑容的互相感染和互相模仿。各行其是的表情出自寂寞山谷,大多是对动物、植物以及土地天空的面部反应,而不是交际同类时的肌肉表达,在某种程度上还处于无政府和无权威的状态,尚未被现代社会的“理性化”统一收编,缺乏大众传媒的号令和指导。他们也许没有远行和暴富的自由,但从不缺少表情的自由。一条条奔放无拘的笑纹随时绽开,足以丰富我们对笑容的记忆。
  我怀疑,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以后,我在镜中是否也会笑出南瓜或者石碾石碾的味道,让自己大感陌生? 09 准制服   同我一起下乡的有妻子,还有姐姐和姐夫——他们从四川省一个大企业退休,这次一起来转业务农。他们虽然没有当地知青,但在大学时代参加过下乡“社教”和支农,对农村并不完全陌生。
  村民们对我们的开荒有些好奇,挑剔我们的动作却赞许我们的工效,怀疑我们的理由却参与我们的规划。有的还给我们挑来猪粪和草灰。看到我们脚上的黄鞋子,他们脸上多有惊 讶之色。我这才注意到,他们脚下已见不到这种鞋子。哪怕是一位老农,出门也经常踏一双皮鞋——尽管皮鞋可能蒙有尘灰甚至猪粪,破旧得像一只只咸鱼。年轻女子们当然更多一些讲究,脚下如果不是高跟鞋,就一定是松糕鞋——那种鞋底厚若砖块的日本样式。可能要不了多久,她们还会紧紧盯上吊带裙、露背装、指甲油、眼睫膏一类,一个个身体全方位装修升级,随时准备踏上VIP晚宴的红地毯。
  西装成衣眼下太便宜了,已经普及到绝大多数青壮年男人,成了一种乡村准制服。不过,穿准制服挑粪或者打柴,撒网或者喂猪,衣型与体型总是别扭,裁线与动作总是冲突。肩垫和袖扣的无用自不用说,以挺刮取代轻便也毫无道理。如果频频用袖口来擦汗,用衣角来擦拭烟筒,再在西装下加一束腰的围兜,或者在西装上加一遮阳的斗笠,事情就更加有点无厘头式了。好在这是一个怎样都行的年头。既然城里人可以把京剧唱成摇滚,可以把死婴和马桶搬进画展,山里人为什么不能让西装兼容围兜和斗笠?难道只准小资放火,不准农夫点灯?
  老五就总是穿上这么一件。一定是好些天没有换洗,一定是穿得过于多功能,他的西装已像硬硬的铠甲,而且是***铠甲套在娃娃身上,甲片长得几可护膝。我问他为什么买得这么大。他兴冲冲地说:“大号小号都是一个价。我拣大号的买,合算!”
  他不过是买衣时想多谋几寸布。
  端午节,我应邀去县城,参加祭祀屈原的大典。到了那里我才知道,身为陪祭的主宾之一,我必须穿上我家没有的西装。主人倒是很热情,马上从某照相馆给我借来一套,让我临时换上。可惜这一套太小,箍在我的身上,不仅把我捆成了一个粽子,而且热得我满头大汗,似乎我一面对屈原就有不可明言的紧张和羞愧。
  身旁的台湾诗人余光中先生,湖南作家谭谈先生,都对我的满头大汗都投来同情目光。不知是谁递给我擦汗的纸巾。
  我只能苦笑:“屈原是一老外吧?不然为什么大家都穿西装来见他?”
  他们付之一笑。 10 特务   庆爹在地坪里歇凉,觉得我迁居山乡很奇怪,便想起了一个故事。
  他年青的时候当过民兵队长,曾奉上级命令,每天晚上到山顶上放哨,提防台湾方面派飞机来空投特务。当时刮着春夏之季的东南风,台湾方面曾放出大气球,空投过来一些传单、饼干、美女画片什么的,并宣称“第三次世界大战”和“反攻大陆”即将开始。   老庆很想接到饼干白糖什么的,但什么也没接到过,倒是有一天在树从中发现了一个人,推了一把,发现对方面色铁青全身冰凉,这才魂飞魄散抱头鼠窜。死者是个女人,四十来岁,左耳根有个痦子,身上没有搏斗或强奸的痕迹。她没有背筐或挑担,看上去不像农民;也没戴手表或者插钢笔,不像是干部。衣袋里只有几块钱和一张废汽车票,从票面上也看不出汽车的起止地点——这是事后才知道的。
  老庆没命地跑下山。后来县里人武部和公安局的都来了,没查出个结果。老庆带着民兵负责保护现场,轮流守着这个女尸,一直守到尸体渐渐发臭和生蛆,才获准将一堆腐肉草草葬在山上。那几天真不是人过的日子呵。老庆是队长,不能不带头勇敢,不能不在天高月黑的夜晚上山去,哆哆嗦嗦地捏住一杆梭标,守住一堆正在生蛆和发臭的肉,听着大山上各种野物的叫声,还有枝叶在风中唰唰唰的狂啸。有一天夜里,大雨瓢泼,他全身水洗一样,泪水、尿水、雨水以及禁不住的冷汗一起流淌。
  不知是不是出于幻觉,电光一闪之际,他发现死者已经坐了起来,吓得当即一声大叫就晕了过去。他说死说活再也不当民兵队长了——这是后话。
  死者的来历一直没有个说法。据说附近没有失踪者,公安局通报了全县、全省乃至全国,但各都也没有发现左耳根有个痦子的失踪者。即便在台湾海峡十分紧张的时候,对所有可疑人员排查最为严密的时候,事情还是成了一桩奇怪悬案。
  我后来听说,这个世界的悬案其实很多。我一位朋友的妻子,并无精神性的病,有一天去工厂看望女儿以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家,不知去了哪里。我一位朋友的老师,在受到政治迫害最厉害的时候还活得很正常,倒是在平反复职以后的一天,骑着一辆自行车出门,从此人间蒸发,十多年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亲人们反复寻找也不知下落。有专家告诉我:这样的失踪者不在少数,几乎每天都有发生。
  这些人到哪里去了?他们毫无理由舍弃自己的家,却事实上舍弃了。他们也许像山上那位神秘来客一样,被一座远方的大山召唤而去,在罕见人迹的密林里选定了归宿。
  她的名字永不可知。我只能说,她也许是命定的漫游者,是上帝派来的特务,对大地进行某种隐秘的调查,对自己神圣的使命守口如瓶。 11 怀旧的成本(1)   房子已建好了,有两层楼,七八间房,一个大凉台,地处一个三面环水的半岛上。由于我鞭长莫及无法经常到场监工,停停打打的施工便耗了一年多时间。房子盖成了一个红砖房,也成了我莫大遗憾。
  在我的记忆中,以前这里的民宅大都是吊脚楼,依山势半坐半悬,有节地、省工、避潮等诸多好处。墙体多是石块或青砖组成,十分清润和幽凉。青砖在这里又名“烟砖”,是在 柴窑里用烟“呛”出来的,永远保留青烟的颜色。可以推想,中国古代以木柴为烧砖的主要燃料,青砖便成了秦代的颜色,汉代的颜色,唐宋的颜色,明清的颜色。这种颜色甚至锁定了后人的意趣,预制了我们对中国文化的理解:似乎只有青砖的背景之下,竹桌竹椅才是协调的,瓷壶瓷盅才是合适的,一册诗词或一部经传才有着有落,有根有底,与墙体得以神投气合。
  青砖是一种建筑象形文字,是一张张古代的水墨邮票,能把七零八落的记忆不断送达今天。
  大概两年多以前,老李在长途***里告知:青砖已经烧好了,买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这位老李是我插队时的一个农友,受托操办我的建房事宜。我接到***以后抓住一个春节假,兴冲冲飞驰湖南,前往工地看货,一看竟大失所望。他说的青砖倒是青的砖,但没有几块算得上方正,一经运输途中的碰撞,不是缺边,就是损角,成了圆乎乎的渣团。看来窑温也不到位,很多砖一捏就出粉,就算是拿来盖猪圈恐怕也不牢靠。而且砖色深浅驳杂,是杂交母猪生出了一窝五花仔——莫不是要给炮兵们盖迷彩工事?
  老李看出了我的失望,惭愧自己的大意,很不好意思地说,烧制青砖的老窑都废了,熟悉老一套的窑匠死的死了,老的老了,工艺已经失传。他买的这窝五花仔,还是在邻县费尽了口舌才请窑匠特地烧出来的。
  老工艺就无人传承么?
  他说,现在盖房子都用机制红砖,图的是价格便宜,质量稳定,生产速度快。红砖已经占据了全部市场,凭老工艺自然赚不到饭钱。
  我说,那就退货吧。
  他更急了,说退货肯定不行,因为发货时已经交了钱,人家吃到肚里的钱还肯吐出来?
  建房一开局就这样砸了锅,几万块砖钱在冒牌窑匠那里打了水漂。我只得吞下这口苦水,只得权宜变通,分付工匠们拿这些砖去建围墙,或者铺路,或者垫沟。伪劣青砖既然成了半废物,附近有些村民也就闻风而来,偷偷搬了些去修补猪圈或者砌阶基——后来我在那里看得眼熟,只是不好说什么。
  我记得城里有些人盖房倒是在采用青砖,打***去问,才知道那已经不是什么建筑用料,而是装饰用料,撇下运输费用不说,光是砖价本身已经让人倒抽一口冷气。我这才知道,怀旧是需要成本的,一旦成本高涨,传统就成了富人的专利,比如穷人爱上了富人的红砖之时,富人倒爱上了穷人的青砖;穷人吃上富人的鱼肉之时,富人倒是点上了野菜;穷人穿上了富人的皮鞋之时,富人倒是兴冲冲盯上了布鞋……市场正在重新分配趣味与习俗,让穷人与富人在美学上交换场地。
  我曾经在一个座谈会上说过:所谓人性,既包含情感也包含欲望。情感多与过去的事物相联,欲望多与未来的事物相联,因此情感大多是守旧,欲望大多是求新。比如一个人好色贪欢,很可能在无限春色里见异思迁——这就是欲望。但一个人思念母亲,决不会希望母亲频繁整容千变万化。即使母亲到手术台上变成个大美人,也纯属不可思议,因为那还是母亲吗?还能引起我们心中的记忆和心疼吗?——这就是情感,或者说,是人们对情感符号的恒定要求。
  这个时代变化太快,无法减速和刹车的经济狂潮正铲除一切旧物,包括旧的礼仪,旧的风气,旧的衣着,旧的饮食以及旧的表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使我们欲望太多而情感太少,向往太多而记忆太少,一个个都成了失去母亲的文化孤儿。 11 怀旧的成本(2)   然而,人终究是人。人的情感总是要顽强复活,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有冬眠的情感种籽破土生长。也许,眼下都市人的某种文化怀旧之风,不过是商家敏感到了情感的商业价值,迅速接管了情感,迅速开发着情感,推动了情感的欲望化、商品化、消费化。他们不光是制造出了昂贵的青砖,而且正在推销昂贵的字画、牌匾、古玩、茶楼、四合院、明式家具等等,把文化母亲变成高价码下的古装贵妇或古装皇后,逼迫有心归家的浪子们一一买单。
  对于市场中的失败者来说,这当然是双重打击:
  他们不但没有实现欲望的权利,而且失去了感情记忆的权利,只能站在价格隔离线之外,无法靠近昂贵的母亲。 12 开荒第一天(1)   手掌皮肤撕裂的那一刻,过去的一切都在裂痛中轰的一下闪回。我想起了三十多年前的垦荒,把钯头齿和锄头口磨钝了,磨短了,于是不但铁匠们叮叮当当忙个不停,大家也都抓住入睡前的一时半刻,在石阶上磨利各自的工具。嚓嚓嚓的磨铁之声在整个工区此起彼伏响彻夜天。
  那是连钢铁都在迅速消溶的一段岁月,但皮肉比钢铁更经久耐用。钯头挖伤的,锄头扎伤的,茅草割伤的,石片划伤的,毒虫咬伤的……每个人的腿上都有各种血痂,老伤叠上新伤。但衣着褴褛的青年早已习惯。朝伤口吐一口唾沫,或者抹一把泥土,就算是止血处理。我们甚至不会在意伤口,因为流血已经不能造成痛感,麻木粗糙的肌肤早就在神经反应之外。我们的心身还可一分为二:夜色中挑担回家的时候,一边是大脑已经呼呼入睡,一边是身子还在自动前行,靠着脚趾碰触路边的青草,双脚能自动找回青草之间的路面,如同一具无魂的游尸。只有一不小心踩到水沟里去的时候,一声大叫,意识才会在水沟里猛醒,发觉眼前的草丛和淤泥。
  有一天我早上起床,发现自己两腿全是泥巴,不知道前一个晚上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不知道蚊帐忘了放下的情况之下,蚊群怎么就没有把自己咬醒。还有一天,我吃着吃着饭,突然发现面前的饭钵已经空了四个,这就是说,半斤一钵的米饭,我已经往肚子一共塞下了两斤,可裤带以下的那个位置还是空空,两斤米不知填塞了哪个角落……眼下,我差不多忘记了这样的日子,一种身体各个***各行其是的日子。
  我也差点忘记了自己对劳动的恐惧:从那以后,我不论到了哪里,不论离开农村有多久,最大的恶梦还是听到一声尖锐的哨响,然后听到走道上的脚步声和低哑的吆喝:“一分队!钯头!箢箕!”
  这是哈佬的声音——他是我以前的队长,说话总是有很多省略。
  三十多年过去了,哈佬应该已经年迈,甚至已经不在人世,但他的吆喝再一次在我手心裂痛的那一刻闪回,声音宏亮震耳。不知为什么,我现在听到这种声音不再有恐惧。就像太强的光亮曾经令人目盲,但只要有一段足够的黑暗,光明会重新让人怀念。当知青时代的强制与绝望逐渐消解,当我身边的幸福正在追踪腐败,对不起,劳动就成了一个火热的词,重新放射出的光芒,唤醒我沉睡的肌肉。
  坦白地说:我怀念劳动。
  坦白地说:我看不起不劳动的人,那些在工地上刚干上三分钟就鼻斜嘴歪屎尿横流的小白脸。
  我对白领和金领不存偏见,对天才的大脑更是满心崇拜,但一个脱离了体力劳动的人,会不会有一种被连根拔起没着没落的心慌?会不会在物产供养链条的最末端一不小心就枯萎?会不会成为生命实践的局外人和游离者?连海德格尔也承认:“静观”只能产生较为可疑的知识,“操劳”才是了解事物最恰当的方式,才能进入存在之谜——这几乎是一种劳动者的哲学。我在《暗示》一书里还提到过“体会”、“体验”、“体察”、“体认”等中国词语。它们都意指认知,但无一不强调“体”的重要,无一不暗示四“体”之劳在求知过程中的核心地位——这几乎是一套劳动者的词汇。然而古往今来的流行理论,总是把劳力者权当失败者和卑贱者的别号,一再翻版着劳心者们的一类自夸。
  一位科学院院士肥头大耳,带着两个博士生,在投影机前曾以一只光盘为例,说光盘本身的成本不足一元,录上信息以后就可能是一百元。女士们先生们,这就是一般劳动和知识劳动的价值区别,就是知识经济的意义呵。
  我听出了他的言下之义:他的身价应比一个臭劳工昂贵百倍乃至千万倍。
  可在一斤粮食里,如何计算他说的知识?
  在一尺棉布里,如何计算他说的知识?
  问题不在于知识是否重要,而在于1:99的比价之说是出于何种心机。我差一点要冲着掌声质问: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准备吃光盘和穿光盘吗?你们把院士先生这个愚蠢的举例写进光盘,光盘就一定增值么? 12 开荒第一天(2)   我当时没有提问,是被热烈的掌声惊呆了:我没想到鼓掌者都是自以为能赚来99%的时代中坚。
  一个科学幻想作品曾经预言:将来的人类都形如章鱼,一个过分发达的大脑以外,无用的肢体将退化成一些细弱的游须,只要能按按键盘就行。我暂不怀疑键盘能否直接生产出粮食和衣服,也暂不怀疑一个键盘在七十二行的实践之外能输写出多么高深的学问,但章鱼的 形象至少让我鄙薄。一台形似章鱼的多管吸血机器更让我厌恶。这种念头使我立即买来了锄头和钯头,买来了草帽和胶鞋,选定了一块寂静荒坡,向想象中的满地庄稼走过去。阳光如此温暖,土地如此洁净,一口潮湿清洌的空气足以洗净我体内的每一颗细胞。从这一天起,我要劳动在从地图上看不见的这一个山谷里,要直接生产土豆、玉米、向日葵、冬瓜、南瓜、萝卜、白菜……我们要恢复手足的强壮和灵巧,恢复手心中的茧皮和面颊上的盐粉,恢复自己大口喘气浑身酸痛以及在阳光下目光迷离的能力。我们要亲手创造出植物、动物以及微生物,在生命之链最原初的地方接管我们的生活,收回自己这一辈子该出力时就出力的权利。
  这决不意味着我蔑视智能,恰恰相反——这正是我充分运用智能后的开心一刻。 13 治虫要点(1)   治虫须注意以下几点:
  早知虫情 一般来说,主要看作物的状态,尤其是要注意虫卵和虫粪。地面上如果出现了黑色的小粪粒,那么这里的虫情已经严重。绿色的大肉虫,橙色的小甲虫,麻色的小飞虫,黑色的小毛虫,虽然还没有开始蛀碎枝叶,但可能已经潜入花心或者瓜果,在那里暗暗下着功夫。如果是树木那里出现了蚁害,树干上一道道黄泥迅速扩展,就是白蚁或黄蚁留下 的明显痕迹。主人都得尽早查找和打击。
  准确下药 农药分高毒类和低毒类,触杀类和嗅杀类,如此等等有许多区别。对虫下药才可事半功倍,因时准确下药切不可疏忽。我本来有志于绿色农业,决心戒除化学药剂,但实际上无法完全做到。在所有替代方法都不足以除害的时候,能做到不用高毒农药,能做到小剂量用药,就已经不易。不过,见虫便杀也不可取。有时候一阵狂风大雨之后,虫子就少了许多,可谓“天杀”,不知是何原因。有些虫子也并不不贪心,吃了点枝叶,并不造成大害,然后就会自动消失,可谓“自绝”,同样不知是何原因。在这些情况下,农人不如无为而治,避免过度反应之下的药害大过虫害。
  防止误杀 虫子就是虫子,对人类而言分为益害两类。这是人类自利目标之下的一种强词,我虽然存疑但权且袭用。有些飞虫像蜜蜂一样有传粉的功能,对作物有益无害,或害少益多。蜘蛛惹人讨厌,在林木间暗暗拉线织网,让人一不小心撞上去满脸痒兮兮,真抓挠起来又似有似无——它们在你刚走过的路上迅速恢复封锁,结网之快和拉网之长简直令人瞠目。但它们正好是很多害虫的杀手,误扰人类之举,理应获得谅解。还有一种黑色的多足爬虫,一些彩色的硬壳瓢虫,形象丑陋,繁殖极快,经常三三两两爬上台阶,在人的鞋底下牺牲得咔哧咔哧脆响。但这些虫吃泥,并不伤害作物。它们壳多肉少,也从不引起鸡鸭的兴趣。
  绿色治虫也须权衡利弊 戴着老花眼镜到菜园里捉虫是个不错的方法,可取代喷药。但这种绣花般的手工作业效率嫌低,放在小小菜园里尚可,难以解决大面积生产的难题。放出鸡兵鸭将可算作生物治虫,但鸡鸭荤素俱取,确实啄去了一些害虫,也会把瓜菜吃得七零八落。其得失相比,不一定合算。还有一种电网拍,是灭蚊的一种新产品,拿来电击飞虫同样有效,不会造成化学污染。它的缺点是能空战但不便陆战,对地蚕子、钻心虫一类爬虫无可奈何。我当知青的时候,农民还广泛地使用过一种诱蛾灯,每当稻飞虱等害虫成蛾的时节,我们入夜就去田里放置一些木盆,盆里注水,加一点柴油,再点上一盏油灯,利用蛾子的趋光性,引诱蛾子撞入水中被柴油毒杀。我记得当时长空星汉灿烂,大地万灯闪烁,天地间浑然一片童话,恍惚之际不知此身何在今夕何夕。
  为何农民眼下不使用这种美丽的方法治虫?是不是柴油太贵反而不如农药来得便宜?还是嫌放盆点灯的过程过于繁琐?
  乡下的虫子千差万别,是种类最为丰富但又最为隐蔽的活物,如同山林的绒毛,野地的氤氲,自然界里有嘴的尘埃。这些家伙一旦对人表示出兴趣,也可能送上一份热烈的问候,一份稍觉粗野的亲近,比如在人身上叮咬出一些汹涌而来的红斑,奇痒无比,折磨于心,甚至毒痕久久不褪。
  城里人对这种亲近最为恐惧,尤其是很多女士,可能不怕苦不怕死,只是一听说虫子就会抱臂尖叫。
  但细想一下,如果没有这种叮咬,那还是乡村吗?还是大自然吗?那种不痛不痒的乡村,充其量只是度假村,一种局部都市的异地移植。换句话说,一个人只有在虫子暗算之下变得皮肤粗糙,不再需要药膏和药水,甚至麻木不仁浑然不觉,大概才算得上真正的乡下人。
  《马桥词典》的英译者J?拉芙尔女士来自英国,一个长时间里靠大量化学药剂灭杀蚊虫的地方,一个力图确保人们不痛不痒的地方。她在八溪峒住了几日,挠着腿上一串红斑:“你们这里的生态环境不错,居然还有蚊子!” 13 治虫要点(2)   她口气里几乎有一种喜出望外。她似乎觉得,奇痒的红斑不但是乡下生活的入门密码,还是生态安全的必要标识。
14 村口疯树(1)   沿溪水而上,走到前面一个大岭,溪水便分成两道,分别来自两个峡谷:左边是梅峒,右边是猫公冲。“冲”或者“峒”都是山谷的意思。
  梅峒的峒口有一高坡,坡上个空心大树蔸,大如禾桶,桶中积有尘土。有两个小孩子在这里翻进翻出地玩耍,树前还插有五六根香尾子。   看到这些不知何人留下的残香,便可知这棵树有些来历。同行的莫求告诉我,原来这里有两棵枫树,他家祖爹看见它的时候,它们就已经树高接天,所以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长了多少年。从外形上看,老树大限在即,树冠平顶,有些树杈干枯,主杆均已开始空心,有的地方只剩下两三寸厚的一圈树皮,一敲起来有咚咚鼓响。听老人们说过,以前每逢村子里谁家有丧事,这两棵树就枝叶摇动,摇出水滴,有如下雨,村民们谓之“树哭”。有人怀疑这两棵树已经成精为怪,要动手把它砍伐。但他们拿着斧锯一旦逼近,老树就突然訇訇雷吼,震得枯叶飘落地面发抖,吓得人们不敢动手。后来人们把这种发作叫作“树吼”。
  为了这两棵树,蕉冲与梅峒的人在好些年前打过架。蕉冲的人说,树在他们的地界内,要剁就剁,要砍就砍,是他们的权利。他们这次要把树砍去给庙里烧炭。梅峒的人则说,大树是他们的关口,蕉冲的人要破关,坏了风水,岂能答应!
  双方开始是对骂,接着是行武,最后是打官司。蕉冲的人来抢牛,梅峒的人就用矛子戳,戳倒了其中的一个,血淋淋的肠子滑出肚子好几尺,在田边拖成了一长线。后来官司算是打平了:梅峒的人赔医药费和陪办赔礼酒,但枫树还是归梅峒所有。
  双方在树旁立碑为约。
  事情过了几十年,有一次雷击起火,两棵树完全枯死了。蕉冲有个叫满四爹的人,是个杀猪的,要来买枫树做柴烧。梅峒的人不卖,说古木都会有些神,何况这两棵树一直不清静。你要剁,是你的事。反正我们不能卖,不说这个“卖”字。满四爹已经一把屠刀杀生无数,说他这一辈子只怕跌跤,只怕蛇咬,就是不怕鬼叫。他倒想捉个鬼来玩玩。他说完就去把其中的一棵锯倒了,锯散了,一担一担往家里担散柴。但当天晚上他就发高烧,昏话连篇,说树洞里飞出一条蛇,正在缠他的颈根。他家里的人杀了一头猪,做了三十六碗肉去敬树祈神,,结果还是于事无补:满四爹第二天就死在医院里。
  几年之后,猫公冲有一个复员军人回乡。因为在外面受过新式教育,他回家后可以讲一口普通话,可以吹口琴,还只相信科学,雄纠纠地不怕鬼。他懒得去山上砍柴,想就近剁点枝叶,也打起了老树的主意。人们说这家伙普通话讲得再好也没用,阳气还是不足,不过是砍了一点枯枝,回到家就疯了:老说自己的裤带是蛇,把一条条裤带全都摔到门外。结果裤子垮下来,露出了他的半边屁股。邻居们来看他的时候,他还撅着半边光屁股床下钻,躲到那里惊恐万状。
  人们这才知道,枫树者,疯树也,是会让人发疯的呵。
  关于疯树的故事从此更多了。很多人说,他们夜里路过疯树的时候,发现树已经睡倒了,一道大堤似的堵住路面,没人能翻爬得过去。但第二天再去看,老树还是立在那里,并没有倒下来。大家回家查查自己换下的衣,那里也没有泥水或者青苔,并无翻爬的痕迹。
  这当然是一件怪事。关于老树昼立夜伏的消息从此传得很远。
  乡政府对这种越传越盛的迷信十分不满,觉得政策受到了奇谈怪论的干扰,政府威望受到严重冒犯,决定由民兵营长庆长子带队,集中十几个青壮年民兵,将老树彻底锯倒,对反动事物来个彻底打击。人们说,那次杀树真是惊心动魄。大树一开始呼呼生风,接着变成訇訇狂吼,但扛不住民兵们开了誓师会,喝了誓师酒,借着酒力大斧大锯一齐向前。老树邪不压正,一场恶斗之后,终于腾出了一大片天空。但这家伙倒下之前四处冒烟,树体内发出吱吱嗄嗄巨响,放鞭炮一般,足足炸了个把时辰,把众人都惊呆了。到最后,树梢尖子哗啦一颤,庞然树干一颤,一扭,一旋,一跳,人们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哗啦啦的一阵黑风就朝庆长子这边扑将过来。 14 村口疯树(2)   民兵们已经请教过老班子,知道凡老树倒下之前都会狂蹦乱跳,因此他们早有准备,远远地躲开。但没料到这疯子竟然蹦出几尺高,旋出几丈远,奔袭路线完全不讲规矩也无法预测,活生生把一位民兵的右脚砸瘪了,砸成了肉泥。
  领头的庆长子倒是没事。他事后夸耀,他那天略施小计,穿了个半边衣,有一只空袖子吊来甩去,看上去像是有三只手。树神就算是记恨他,但往后到哪里去找有三只手的人?
  为了让树神放过他,从那以后,他每次出门还把蓑衣倒着穿,或者把帽子反着戴,让宿敌无法认别。得罪了老枫树的后生们也都学他,后来经常把蓑衣和草帽不按规矩穿戴,甚至把两只鞋子也故意穿反,把两只袜子故意套在手上,把妇女的花头巾故意缠在头上,给这个山村带来一些特殊景象 15 月夜   月亮是别在乡村的一枚徽章。
  城里人能够看到什么月亮?即使偶尔看到远远天空上一丸灰白,但暗淡于无数路灯之中,磨损于各种噪音之中,稍纵即逝在丛林般的水泥高楼之间,不过像死鱼眼睛一只,丢弃在五光十色的垃圾里。
  由此可知,城里人不得不使用公历,即记录太阳之历;乡下人不得不使用阴历,即记录月亮之历。哪怕是最新潮的农村青年,骑上了摩托用上了手机,脱口而出还是冬月初一腊月十五之类的记时之法,同他们抓泥捧土的父辈差不多。原因不在于别的什么——他们即使全部生活都现代化了,只要他们还身在乡村,月光就还是他们生活的重要一部分。禾苗上飘摇的月光,溪流上跳动的月光,树林剪影里随着你前行而同步轻移的月光,还有月光牵动着的虫鸣和蛙鸣,无时不在他们心头烙下时间感觉。
  相比之下,城里人是没有月光的人,因此几乎没有真正的夜晚,已经把夜晚做成了黑暗的白天,只有无眠白天与有眠白天的交替,工作白天和睡觉白天的交替。我就是在三十多年的漫长白天之后来到了一个真正的夜晚,看月亮从树荫里筛下的满地光班,明灭闪烁,聚散相续;听月光在树林里叮叮当当地飘落,在草坡上和湖面上哗啦哗啦地拥挤。我熬过了漫长而严重的缺月症,因此把家里的凉台设计得特别大,像一只巨大的托盘,把一片片月光贪婪地收揽和积蓄,然后供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扑打着蒲扇,躺在竹床上随着光浪浮游。就像我有一本书里说过的,我伸出双手,看见每一道静脉里月光的流动。
  盛夏之夜,只要太阳一落山,山里的暑气就消退,辽阔水面上和茂密山林里送来的一阵阵阴凉,有时能逼得人们添衣加袜,甚至要把毯子裹在身上取暖。童年里的北斗星在这时候出现了,妈妈或奶奶讲述的牛郎织女也在这时候出现了,银河系星繁如云星密如雾,无限深广的宇宙和无穷天体的奥秘哗啦啦垮塌下来,把我黑古隆冬地一口完全吞下。我是躺在凉台上吗?也许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太空人在失重地翻腾?也许我是一个无知无识的婴儿在荒漠里孤单地迷路?也许我是站在永恒之界和绝对之境的入口,正在接受上帝的召见和盘问?……
  我突然明白了,所谓城市,无非是逃避上帝的地方,是没有上帝召见和盘问的地方。
  山谷里一声长啸,大概是一只鸟被月光惊飞了。 16 瞬间白日   一天深夜,东山放亮但月亮还没有出山,天上倒是繁星灿烂,偶尔还有三两流星划过。一件奇怪的事在这一刻发生:就像夜晚突然切换成白天,世界万物从黑暗中冒出来,变得一览无余甚至炽白刺目。近处的人面,远处的房屋和山水,刹那间千姿百态五颜六色地一齐凝结和曝光,让我与家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这个短暂的白天只持续了两三秒就突然消失了,眼前的一切重新沦入黑暗。我们楞了 一下,不大习惯夜幕的陡落和突降。
  是雷击么?天上没有一丝阴云,也没有听到雷声。是极光么?这里远离极地,而且书本上的极光也不可能这么短暂。那么是公路那边偶尔出现的车灯?有可能。但那一刻根本没有汽车,没有摩托车,而且再高级的车灯也不可能亮到那样的程度:一瞬间照亮千山万水。
  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个瞬间的白日是怎么回事。 17 太阳神
  以前我只知道向日葵,现在才知道几乎所有的树都是向日树,所有的草都是向日草,所有的花都是向日花。
  我家种的美人蕉和铁树,长着长着都向一旁倾斜而去,原因不是别的,是头上盖有其它树冠,如果它们不扭头折腰另谋出路,就会失去日照。我家林子里的很多梓树瘦弱细长,俨然有“骨感美”,基原因不是别的,是周围的树太拥挤,如果它们不拼命地拉长自己,最上 端的树梢就抓不到阳光。
  我现在明白了,万物生长靠太阳——农业其实是最原始和最宠大的太阳能产业,一直在播撒着金色能量,包括造福人类这样的终端客户。
  那么,所谓太阳神不过是这一传统产业的形象徽标,表现出生物圈里每一天的日常真实,不是什么古人的虚构。
  在一场争夺阳光的持久竞争中,失败的草木一旦蒙受荫蔽,就会大失生命的活力,无精打采,有气无力,很可能成为日后一棵高龄的侏儒,乃至沦入枯萎或者腐烂。这使我想起了瑞典、挪威、冰岛以及其它一些北欧国家,地处北极圈附近,一旦进入夜长昼短的阴沉冬季,上午快十点才天亮,下午三点多就天黑,人们脸上大多愁眉不展暗云浮现。政府巨大的福利开支之一,就是给所有国民发放药丸以防治抑郁症,一直发放到春夏的到来。女孩们扮成光明之神露西亚,也会在夜晚最长的那一天,举着可爱的烛火,到处巡游和慰问,鼓舞人们抵抗漫长冬夜的勇气——这些情况放到一个阳光富足的热带国家,也许会让人难以理解。
  我的一部分瓜菜看来是患上北欧抑郁症了,需要治病的什么药丸了,或者需要到加勒比海或印度洋去度假了。随着近旁的梓林和竹林越来越扩张,荫蔽所至之处,它们只能变得稀稀拉拉,要死不活。
  阳光的价格在这个情况下就产生的。它是我家瓜菜的价格,或者是北欧富人们到加勒比海或者印度洋去晒太阳的飞机票价格。
  世界上任何一样东西原来都很昂贵,哪怕像阳光这种取之不尽和世人皆有的东西。反过来说,所谓昂贵,通常是人为的结果,是一些特定情境中的短暂现象,甚至只是一种价值迷阵里的心理幻影。想想看,一旦石油枯竭,汽车就只能是一堆废铁。一旦币制崩溃,金钞就只能是一堆废纸。贵妃陷入病重之时,一定会羡慕活泼健康的村妇。财阀遇上牢狱之灾,一定会嫉妒自由无拘的乞丐……在事局的千变万化中,任何昂贵之物忽然间都可能一钱不值,而任何低贱之物忽然间都可能价值连城。
  所以古人有太阳神。
  所以古人有海神和山神。
  所以古人有火神、风神以及树神……
  古人对贵贱的终极性理解,通常在人类历史中沉睡,在我们的忙忙碌碌中被遗忘,比如在沉甸甸的斜阳落满秋山的时候,也是我买到食盐后一步步回家的时候。 18 蠢树   佛教悲怀一切有眼睛的生命,心疼世间一切“有情”——这是指所有动物,也包括人。这样一来,只有植物降了等级,冷落在悲怀的光照之外,于是牛羊大嚼青草从来不被看作屠杀,工匠砍削竹木从来不被看作酷刑。
  佛祖如果多一点现代科学知识,其实可知草木虽无心肝和手足,却也有神经活动和精神反应,甚至还有心理记忆和面部表情——至少比网络上的电子虚拟宠物要“有情”得多。   我家的葡萄就是***身子丫环命,脾气大得很,心眼小得很。有一天,一枝葡萄突然叶子全部脱落,只剩下光光的枝杆,在葡萄群体中一枝独裸和一枝独疯。我想了好一会,才记起来前一天给它修剪过三四片叶子,意在清除一些带虫眼的破叶,让它更为靓丽。肯定是我那一剪子惹恼了它,让它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来了个英勇地以死抗争。你小子剪什么剪?老娘躲不起,但死得起,不活了!
  其它各株葡萄也是不好惹的家伙,不容我随意造次。又一次,我见另一株葡萄被风雨吹得歪歪斜斜,好心让它转了个身子,攀上新搭的棚架。我的手脚已经轻得不能再轻,态度已经和善得不能再和善,但还是再次逼出了惊天动地的自杀案,又是一次绿叶呼啦啦尽落,剩下光杆一根,就像被大火烧过了一般。直到两个多月后,自杀者出足了气,耍足了性子,枯杆上才绽出一芽新绿,算是气色缓和,心回意转。
  当然,也许葡萄脱叶不是因为脾气太大,恰恰是因为胆子太小。它们刚从遥远的地方移植山峒,人生地不熟,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怯生生地活得提心吊胆,一遇风吹草动还不吓得死去活来?
  这也是可能的。
  相比之下,梓树就沉稳和淳厚得多。工匠们建房施工时,把一棵碍事的小梓树剁了,又在树根旁挖灶熬浆料,算是刀刑火刑无不用其极,足足让小树死了十几遍。不料工匠离开半年之后,这树蔸无怨无悔,从焦土里抽枝发叶,顽强地活了过来,很快撑起了一片绿荫。看来,中国古人将木匠名为“梓匠”,将故乡名为“桑梓”,将印刷名为“付梓”,对这种梓树念念在怀,赋予它某种国粹身份和先驱地位,与它的不屈不挠和任劳任怨可能不无关系。
  我只是觉得这种树稍稍有点蠢,有点弱智,比如初秋之际,寒暖不定,它们似乎是被气候信号搞糊涂了,不知眼下是什么季节,便又落叶又发芽的,如同连哭带笑,又加棉袄又摇扇,有点丢人现眼。
  我家的梓园原来也是蠢园呵。我忍不住嘀咕。 19 再说草木 栽下的蜜橘开始大面积挂果。其果无核,极甜,不愧是最新的优良品种。
  草木的心性其实各各不一:牵牛花对光亮最敏感,每天早上速开速谢,只在朝霞过墙的那一刻爆出宝石蓝的的礼花,相当于植物的鸡鸣,或者是色彩的早操。桂花最守团队纪律,金黄或银白的花粒,说有,就全树都有,说无,就全树都无,变化只在瞬间,似有共同行动的准确时机和及时联系的局域网络,谁都不得擅自进退。
  比较而言,只有月季花最娇生惯养。它们享受了最肥沃的土壤,最敞亮的受阳区位,最 频繁殷情的喷药杀虫,还是爱长不长,倦容满面,玩世不恭,好吃懒做。硬要长的话,突然窜出一根长枝,挂上一两朵孤零零的花,就把你给打发掉。
  阳转藤自然是最缺德的了。一棵乔木或一棵灌木的突然枯死,往往就是这种草藤围剿的恶果。它的叶子略近薯叶,看似忠厚。这就是它的虚伪。它对其它植物先攀附,后寄生,继之以绞杀,具有势利小人的***手段。它放出的游走长藤是一条条不动声色的青色飞蛇,探头探脑,伺机而动,对辽阔田野充满着统治称霸的勃勃野心。幸好它终不成大器,否则它完全可能猛扑过来,把行人当作大号的肥美猎物。
  我的柴刀每年都得数次与这种长蛇阵过招,以保护我的***线不被它劫持和压垮。
  当一棵树开花的时候,谁说它就不是在微笑——甚至在阳光颤动的一刻笑如成熟女郎,笑得性感而***?当一片红叶飘落在地的时候,谁说那不是一口哀怨的咯血?当瓜叶转为枯黄甚至枯黑的时候,难道你没有听到它们咳嗽或呻吟?有一些***的或紫色的小野花突然在院墙里满地开放,如同一些吵吵闹闹的来客,在目中无人地喧宾夺主。它们在随后的一两年里突然不见踪影,不知去了哪里,留下满园的静寂无声。我只能把这事看作是客人的愤然而去和断然绝交——但不知我在什么事上得罪了它们。
  再说我们同时栽下的一些桔树吧。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对它们同样地挖坑同样地修剪同样地追肥,但靠路边的三棵长得很快,眼看就要开花挂果。另有一株,身架子还没长满,也跟着早婚早育,眼看就要衔珠抱玉。但其它几株无精打采,长来长去还是侏儒,还是呆头呆脑,甚至叶子一片片在蜷缩。有一位农妇曾对我说:你要对它们多讲讲话么。你尤其不能分亲疏厚薄,要一碗水端平么——你对它们没好脸色,它们就活得更没有劲头了。
  这位农妇还警告,对瓜果的花蕾切不可指指点点,否则它们就会烂心(妻子从此常常对我大声喝斥,防止我在巡视家园时犯禁,对瓜果的动作过于粗鲁无礼)。发现了植物受孕了也不能明说,只能远远地低声告人,否则它们就会气死(妻子从此就要我严守菜园隐私,哪怕回到餐桌前和书房里也只能交换暗语,把“授粉”、“挂果”一类农事说得鬼鬼祟祟)。
  我对这些建议半信半疑:几棵草木也有这等心思和如此耳目?
  后来才知道,山里的草木似乎都有超强的侦测能力。据说油菜结籽的时候,主人切不可轻言赞美猪油和茶油,否则油菜就会气得空壳率大增。楠竹冒笋的时候,主人也切不可轻言破篾编席一类竹艺,否则竹笋一害怕,就会呆死过去,即使已经冒出泥土,也会黑心烂根。关键时刻,大家都得管住自己的臭嘴。 20 红头文件
给豆角搭架子——农民称之为搭“豆站”。(曾时雨 摄)
  表一:
  名称 数量(公斤) 名称 数量(公斤) 名称 数量(公斤)
  豆角 21.7 冬瓜 86.8 空心菜 21.8
  四季豆 4.2 南瓜 43.2 苋菜 12.0
  辣椒 38.1 黄瓜 16.2 茄子 7.9
  苦瓜 7.2 丝瓜 26.3 西红柿 5.6
  玉米 18.8 金瓜 3.4 荞头 3.0
  萝卜菜 9.5 小白菜 3.7 小南瓜 3.6
  以上是2004年度春夏两季我家农产品收成总表,其中没有包括喂鸡的劣质瓜菜,没有包括葱、韭菜、苦菜、白菜、萝卜、白瓜、芋头、姜、凉薯、葵瓜子等小批量收成。
  表二:
  名称 数量(公斤) 名称 数量(公斤) 名称 数量(公斤)
  豆角 28.4 冬瓜 21.0 茄子 17.3
  四季豆 4.2 南瓜 21.3 西红柿 5.1
  辣椒 31.0 黄瓜 27.4 白瓜 7.2
  苦瓜 5.0 丝瓜 40.3 小南瓜 3.6
  空心菜 6.4 包菜 5.8 小白菜 14.1
  苋菜 12.2 玉米 4.8 桔子 20.0
  以上是2005年度春夏两季我家农产品收成总表,其中也没有包括喂鸡的劣质瓜菜,没有包括葱、韭菜、苦菜、芋头、萝卜、芋头、姜、凉薯等小批量收成。
  这些自产瓜菜微不足道,因为从不进入市场流通,更不可能纳入国内生产总值(GDP)——这多少是个GDP的漏洞。我把这些报表通过英特网发给了国内和国外的所有亲人,算是一份来自八溪峒的红头文件:向他们备案,请他们参阅,包括提醒他们对全球GDP数据实行必要修正。
  吃不完的菜,通常只能做成腌菜或者干菜。进省城的时候,我与妻子带上干萝卜、干豆角、干茄片之类,一一分送朋友。为了便于携带,也为了夸张它们的品质和价值,我们事先把它们小袋包装,贴上电脑打印出来的商标和条形码,使之有模有样气度非凡,足以到超市去以假乱真。这些产品当然颇受欢迎。不过,当年的插友们眼下大多活得很文明了,尤其是养老金有保证的退休女士们,见面一开口就是钢琴、京剧、合唱团、国标舞、陶艺收藏、MP3以及DV短片制作等等,统统是上层建筑和精神领域的雅事。相形之下,我们风尘仆仆从乡下赶来,出手只有黑不溜秋的一包包干菜。两个菜贩子分明庸俗不堪。
  我们也不知道一些著名消费场所的所在,成了城里的半盲人和半聋子。一位朋友曾打***邀我到某餐馆吃饭,说那个餐馆最近火得很,厨艺更加精湛,推出了好几种新菜。他以为我熟悉那个地方,就像北京人熟悉王府井。但我开着汽车找遍了七街八巷,好几次下车询问街名,还是没找到餐馆,最后我一不小心滑入高速公路,没法退出来,一直傻傻地开到飞机场,像急匆匆地去赶飞机。
  我在飞机场打***时大发混胀脾气:“我到广州去吃算了!你下次请客,最好订一个上海的餐馆!” 21 CULTURE   什么时候下的种,什么时候发的芽,什么时候开的花……往事历历在目。虫子差点吃掉了新芽,曾让你着急。一场大雨及时解除了旱情,曾让你欣喜。转眼间,几个瓜突然膨胀好几圈,胖娃娃一般藏在绿叶深处,不知天高地厚地大乱家规,大哭大笑又大喊大叫,必定让你惊诧莫名。
  有时候,瓜藤长袖飞扬,羽化登仙,一眨眼就缘着一根电线杆攀向高高蓝天,在太阳或 月亮那里开花结果,让你搬来椅子再加上梯子,仍然望天兴叹。你看见一条弯弯的丝瓜挂在电线上,像电信局悬下来一个野外的话筒,好像刚才有什么人在这里通话。这么多***筒从瓜藤上悬下来,从土地里抛撒出来,是不是一心想告知我们远古的秘密,却从来无人接听?
  你想象根系在黑暗的土地下嗞嗞嗞地伸长,真正侧耳去听,它们就屏住呼吸一声不响了。你想象枝叶在悄悄地伸腰踢腿挤眉弄眼,猛回头看,它们便各就各位一本正经若无其事了。你从不敢手指瓜果,怕它们真像邻居农妇说的那样一指就谢,怕它们害羞和胆怯。总之,它们是有表情的,有语言的,是你生活的一部分,最后来到餐桌上,进入你的口腔,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这几乎不是吃饭,而是游子归家,是你与你自己久别后的团聚,也是你与土地一次交流的结束。
  你会突然想起以前在都市菜市场里买来的那些瓜菜,干净、整齐、呆板而且陌生,就像兑换它们的钞票一样陌生。它们也是瓜菜,但它们对于享用者来说是一些没有过程的结果,就像没有爱情的婚姻,没有学习的毕业,于是能塞饱你的肚子却不能进入你的大脑,无法填注你心中的空空荡荡。
  难怪都市里的很多孩子都不识瓜菜了,鸡蛋似乎是冰箱生出来的,白菜似乎是超级市场里长出来的。看见松树他们就说是“圣诞树”。看见鸭子他们就说是“唐老鸭”。在一个工业化和商品化的时代,人们正越来越远离土地。这真是让人遗憾。
  什么是生命呢?什么是人呢?人不能吃钢铁和水泥,更不能吃钞票,而只能通过植物和动物构成的食品,只能通过土地上的种植与养殖,与大自然进行能量的交流和置换。这就是最基本的生存,就是农业的意义,是人们在任何时候都只能以土地为母的原因。英文中culture 指文化与文明,也指种植和养殖,显示出农业在往日的至尊身份和核心地位。那时候的人其实比我们洞明。
  总有一天,在工业化和商品化的大潮激荡之处,人们终究会猛醒过来,终究会明白绿遍天涯的大地仍是我们的生命之源,比任何东西都重要得多。
  那才是人类culture 又一次伟大的复活。 22 每步见药   山里的竹器质优价廉。乡亲们先后给我家送来了四张竹床和三个竹板,皆柔顺润滑,幽凉沁肌,是较为亲切的度夏用品。
  有一天中午,我睡着睡着忽觉竹床上有硬物,摸了好几次,没发现有什么,倒是摸到自己背上一个赫然硬块,看来是来者不善的毒疮或恶疽,俗名“背花”。
  妻子认定这是我上地时不戴草帽的结果,也是我好吃辣椒的可耻下场,最后的结论是: 赶快进城求医!我当然可以进城。但我有点害怕城里大医院里的拥挤和排队,也不大习惯空调机遍地之际的忽冷忽热。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我翻了翻医书,试着用土法祛火解毒。妻子以前在药房工作过,也懂得一些中草药知识,很快从院子里采来马蹄苋,洗净,捣碎,敷于硬块。但这种草叶较硬,无黏性,不贴身,不要多久就脱落,从纱布边缝里漏出来,散落得满床都是。妻子又去问了一下附近的农民,换上一种犁头草,同样洗净,捣碎,做成黏黏的饼块,敷在背花上“拔毒”和“背毒”。
  奇迹就这样发生了。只敷了两三天,背花就有些退烧和软化。再敷了两三天,硬块就开始缩小。加上我每天喝下几碗金银花泡的水,不到十天的时间,来势汹汹的背花竟消失无痕。整个治疗过程既不花钱,也没有任何劳顿和痛苦。
  我记得自己少年时期也遭遇过这种恶疾。从发作聚脓直至破口泄脓,一个背花消耗抗生素和镇痛剂无数,足足闹腾了二十多天。最严重的时候,硬块竟有碗口大,集小脓头数十个,如鲜艳夺目的一枚石榴,令人疼痛难忍,高烧不退,昏天黑地。医生当时还说,这种毒物因靠近心脏,有时候还可能夺人性命。
  如今土法轻易却病,使我对院子里的各种野草刮目相看。车前草,金钱草,白茅根,凌宵,鸡冠花,麦冬,路边筋,田边菊,黄芹,牵牛花籽,紫苏籽,鱼腥草(观音草)……这些还只是已经入典的。未入典的尚不计其数。龙老师的岳父是三江人,来看女儿和外孙,顺便来我家走走,又给我家来了一次地头讲座,其丰富内容足可以录为一本煌煌大著:原来金钱花与铜钱花是不同的。原来明代纪晓兰用一味苋菜汤,清代慈禧太后用一味白菜汤,也都治愈过大病的。原来每一个农家小院都是个百草园,还是个免费的百药箱,每草皆药,每步见药,虽然不能说包治百病,但对付大多数常见病已绰绰有余。我家有几株七叶莲,据说还是医治蛇伤的神草。
  我在路上碰到吴胖子,一位家住附近的医生,问他为何不给病人多用草药。
  胖子倒是个老实人,说西药么,价高,利润大。再说西药的药性快,也符合当下人们一切求快的胃口。“不瞒你说,现在的医生都是水医生,我也是个水医生,碰到什么病,先吊两瓶水再说!”
  “照你这么说,这样的医生我也当得。”
  “没错,你是可以当得。”
  “滥用抗生素,报上说不是有很多副作用吗?”
  “大家都这样吊,你怎么办?你不这么吊,病人还觉得你没水平。没水没瓶(平)呵!”
  他没有说出的理由是:草药无价,无行市,接受者充其量认一份人情,决不可能掏腰包——这种非商业传统肯定要饿死他这样的胖子。
  这是我后来知道的。
  事情真是奇怪:中国乡下穷人多,却舍贱求贵地大用西药甚至滥用西药。倒是在美国的朋友曾告诉我,那里的一些保险公司看上了中药,这些年鼓励中医开业,以求省钱和增效。事情的阴差阳错,使中国人最应该享受的自家医药传统,倒可能花落他家。一个几乎全民皆医的好传统,在一两代人的时间之内,倒可能文明来文明去地失传。
  我们是更文明了,还是更野蛮无知了?
  我给《天涯》杂志社的朋友们发电子邮件,告知一个有关“背花”的故事,建议他们都来关注中医草药。 23 养鸡
  农家有三宝:鸡,狗、猫。鸡是第一条。
  放在以前,鸡是一般农家的油盐罐子,家里的一点油盐钱,全是从鸡屁股头挤出来的。现在经济有所改善,但鸡还是一般农家的礼品袋子,要送个情或还个礼,大多冲着鸡下手。
  入住山峒以后,农友们渐渐摸清了我的来历,知道我下乡不是因为受了什么处分,也不 是因为精神上不正常。作家么,大概相当以前的秀才,或者举人,还理应得到他们一份师尊。他们放心了,与我家一来二去之后,常送来一些瓜菜、红薯、糯米、熏肉、有时还用化纤袋装来三两鸡仔。
  我家的鸡圈由此迅速地热闹起来。来路不一的鸡仔各自抱团,互相提防和攻击。其中有一只个头大,性子烈,本领高强,只是没来得及给它剪短翅膀,它就鸟一样腾空飞越围墙。我们在后来几天里还不时看到它在附近游走和窥视,但就是抓不住它,只得听任它变成野鸡,成全它不自由勿宁死的大志。
  鸡仔长大以后,雌雄特征变得明显。一只公鸡冠头大了,脸庞红了,尾巴翘了,骨架五大三粗,全身羽毛五彩纷呈油光水亮,尤其是尾上那几条高高扬起的长羽,使它活脱脱戏台上的当红武生一个,华冠彩袍,金翎玉带,若操上一杆丈八蛇矛或方天画戢,唱出一段《定风波》《长板坡》什么的,一定不会使人惊讶。几个来访的农民也觉得这家伙俊美惊人,曾把它借回家去做种。
  这只公鸡是圈里唯一的男种,享受着三宫六院的幸福和腐败,每天早上一出埘,就亢奋得平展双翅,像一架飞机在鸡场里狂奔几圈,发泄一通按捺不住的狂喜,好半天才收翅和减速。但这架傻飞机虽然腐败,却不太堕落,保卫异性十分称职,遇到狗或者猫前来觊觎,总是一鸡当先冲在最前,怒目裂眦,翎毛奋张,炸成一个巨大毛球,吓得来敌不敢造次。如果主人往鸡场里丢进一条肉虫,它身高力大健步如飞,肯定是第一个啄到目标。但它一旦尝出嘴里的是美食,立刻吐了出来,礼让给随后跟来的母鸡。自己无论怎样馋得难受,也强忍着站到一旁去,绅士风度让人敬佩。
  “衣冠禽兽”一类恶语,在这只公鸡面前变得十分可疑。把自利行为当作人性全部的流行哲学,在这只公鸡面前也不堪一击。一只鸡尚能利他,为何人性倒只剩下利己?同是在红颜相好的面前,人间的好些雄性为何倒可能遇险则溜之和见利先取之?再说,这公鸡感情不专,虽有很多不文明之处,可挑剔和可责难之处,但它至少还能乱而不弃,喜新不厌旧,一遇到新宠挑衅旧好,或者是强凤欺压弱莺,总是怜香惜玉地一视同仁,冲上前去排解纠纷,把比较霸权的一方轰到远处,让那些家伙稍安勿燥恪守雌道。如此齐家之道也比好多男人更见境界。
  这样想下来,禽兽如果有语言的话,说不定经常会以人喻恶。诸如“兽面人心”,“狗模人样”,“人性大发”,“坏得跟人一样”……它们暗地里完全可能这样切切私语。
  一天早上,我起床以后发现天色大亮,觉得这个早上缺了点什么。想了半天,发现是刚才少了几声鸡叫,才使我醒得太晚。我跑到鸡埘一看,发现埘里没有大公鸡。这就是说它昨天晚上根本没有入埘。
  我左找右找,一直没有发现它的影子。中午时分,我再一次搜寻,才在一个暗沟里发现了它的尸体。奇怪的是,它身上没有伤口,显然不是被黄鼠狼一类野物咬死的。也不像是病死的,因为它昨天还饮食正常精神抖搂,没有丝毫病态。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没法破案,只是把它葬在一棵玉兰树下。 24 小红点的故事   美公鸡莫名牺牲的那一天,母鸡们怅然若失,不怎么吃食。撒给它们的谷子剩留了许多,被一大群麻雀飞来吃个痛快。
  从此以后,鸡圈里少了一份团结与和谐。母鸡们也能利他,但利他的圈子通常划得比较小,大多只限于一窝同胞之内。凡是气味不对的他家骨血,就无缘受到爱护,双方处得再久,还是隔隔不入。这就苦了一只小黄鸡。它是新来的,在这里无亲无故,刚来时怎么也进不 了鸡埘,一进门就被既得利益群体啄出门外。我把它强行塞进埘门,第二天竟发现它头上鲜血淋淋,脑门顶被活活地啄去一块肉,使它两眼欲闭,步履踉跄,奄奄一息。
  他鸡即地狱呵!没有明君贤主的社会礼崩乐坏呵!我没法听懂鸡语,再气愤也没法缉凶,唯一可做的事,是找来红药水和消炎粉,给这只半死的小鸡疗伤。我见它怯怯的根本不敢上前争食,又一连给它开了七八天小灶,每一次抓来些剩饭或谷子,让它单独在一旁进食。
  别的鸡见此情景嫉妒得拍翅大叫,但在我的一再呵斥之下,无法靠近过来,只能远远地看着小黄鸡吃香喝辣。
  我们把这只鸡命名“小红点”,因为它头顶红药水时,脑袋上有鲜明的标记。没有料到的是,自小红点被我们从死亡线上救回来以后,它怕鸡不怕人,亲人不亲鸡,在鸡圈里总是形单影只,呆在冷清的角落,一见人倒兴高采烈地跑上前来,不似其它那些鸡,即便见你来喂食也会四散惊逃,直到你提着空盆离去,才敢一哄而上前来抢啄。
  每到黄昏,小红点也迟迟地不回鸡埘,一有机会就跑出鸡圈,跑到我家的大门口,孤零零守候那里,对门内的动静探头探脑,似乎一心一意要走进这张门,去桌边进食,去床上睡觉,甚至去翻报纸或看电视新闻。看得出,它眼睛眨巴眨巴,太想当一个人而不想做一只鸡了。
  半年多以后,它还是保持着跟人走而不跟鸡玩的习惯,即使主妇很不待见它在门前拉屎,即使主妇一次次把它赶回鸡群,它还是矢志不改总是跟着人转,有时踩着了我的脚,啄了我的脚,也若无其事。它顽强的记忆是不是来自那一次刻骨铭心的疗救?或者像邻居老吴说的:它前世很可能本就是个人,同人有某种缘分?
  它一天天长大了,拉在我家门前的粪便是越来越多了。但我不知道怎么对待这只孤独的鸡。假如它哪一天要终结在人类的刀下,它会不会突然像人一样说话,清清晰晰地大喊一声“哥们儿你怎么这样狠心”?
  或者,它会不会眨巴着眼睛,流出一泓无言的泪水?
  那一天正越来越近。
25 无形来客   我的狗突然大吠不已。我赶过去,什么也没发现。院门外既没有人影或脚步声,也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狗的目击之处,只有寻常的围墙和老树。
  这条狗看见了什么?什么事使它惶惶不安?
  主人很可能觉得畜牲无事自扰。其实,人没有看见的东西,狗不一定就看不见。即便人 与人之间,视觉也并非一致。我们都知道,吸毒者,梦游者,昏热者,有特异官能者,都能在特定情况下看见诸多幻影,我母亲在重病高烧的时候,就能看见一些陌生人,直到烧退才会幻影消失。进一步说,在人与人之间视觉有异的时候,也不能说正常人所见就是对的。正常人看到的水中斜影就是失真,看到的海市蜃楼更是假相,没有框格接缝的电影画面同样是出于眼球的错觉。若没有必要的设备,红外线、分子结构以及暗物质,我们周围真切存在的很多东西,都在我们的视觉之外。
  人其实一直是半盲,没有资格嘲笑狗。我凭什么可以认定刚才那条狗是无端大吠?也许有一种我看不见的东西来了,不久又走了;或者降临了,不久又飞升了;或者聚合了,不久又消散了——谁知道呢?
  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这条狗在到处嗅着,不时喷出一个响鼻。 26 晴晨听鸟   每天早上我都是醒在鸟声中。我躺在床上静听,大约可辨出七八种鸟。有一种鸟叫像冷笑。有一种鸟叫像凄嚎。还有一种鸟叫象小女子斗嘴,叽叽喳喳,鸡毛蒜皮,家长里短,似乎它们都把自己当作公主,把对手当作臭丫环。
  呵嗬嘿,呵嗬嘿,呵嗬嘿——这大概就是本地人说的“懂***”了,声音特别冒失和莽撞,有点弱智的味道,但特别有节奏感,一串三声听上去就是工地上的劳动号子。它们从不 停歇地扛包或者打夯,怕是累坏了吧?
  我知鸟甚少,平时只能辨出最常见的麻雀、鹧鸪、燕子以及喜鹊。有一种小鸟的眉毛呈黄蓝黑数色,艳丽多彩,针挑线缀的一般,想必是人们说的画眉。另一种多黄羽,经常栖在我的窗台,想必是古人笔下常见的黄鹂。农民还教我认识了一种“铁哨子”。它们全身乌黑,比树蝉大不了多少,经常密密地停栖在一枝芦苇上,像一长串冰糖葫芦在风中摇荡,更像一长队孩子消受着翘翘板。
  但它们此时不是在过儿童节,只是在忍受餐前的饥饿,一心一意地盯着鸡场里的谷粒,眼巴巴地希望鸡群赶快退席,让它们也去吃上两口。
  每次我路过菜园,脚步声都会惊动几个胖大家伙,突然从瓜棚豆架下扑啦啦地腾飞而去,闪入高高的树冠。它们是野鸡无疑,在秋天尤其是肥硕厚重,重磅肉弹拉出一道道黑光,闹出的动静很大。我无法看清它们,只听到它们在树叶里叫声四起,大概是对我的刚才的突然侵扰愤愤不已。
  哥们儿,在他脑袋上拉泡屎怎么样?……我几乎听懂了它们的大叫。
  因为鸟太多,我们的菜园一度陷入危机,几乎维持不下去。尤其是初春之际,青菜鸟一来就密不可数,黑了一片天。我家豆角种了三道,还是留不下几粒种籽和几棵苗。饥鸟狂食之下,菜园成了它们的公共食堂,残羹剩饭寥落无几。到后来,我们派出了两个张牙舞舞爪的稻草人,拉起了防鸟保苗的大网,盖上了防鸟护籽的枝叶,各种空防措施相继到位,才勉勉强强度过了最危险的瓜菜发芽期。
  找来几顶破草帽戴在草木丛中,也是一个好办法。不过这办法既吓鸟,也能吓人。一位从城里来的朋友,一进我家院门不禁神色紧张,因为他一眼瞥到丛林中闪烁的草帽,以为这里伏兵遍地,一场血战随时可能发生。
  他说,饥汉不知饱满汉饱,他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只知道无鸟之憾,却不知道鸟多之愁。 27鸟巢
  间伐竹木的时候,我发现林子里有很多空鸟巢。它们靠草须和油泥编织而成,丝丝入扣,环环相结,内壁光洁,外围粗松,隐约透出鸟雀涎液的酸腥气息,完全是精美的工艺品。一些朋友来乡下看我,给我带来食品什么的。作为回赠,我就给对方一个鸟巢,常常使他们大为惊叹喜爱不已。
  这些鸟巢能使人类惭愧。人有一双手,有起重机、推土机、打桩机、电焊机等各种工具 ,给自己筑一居室尚且不易。鸟只有一张嘴,全靠这张嘴完成所有的工序,日以继夜地啄之咬之叼之喋之,该是一个怎样艰苦卓绝的过程!它们看似没头没脑,游手好闲,自由散漫,但只要一到繁育的季节,为了构筑一个产房,就不惜忍受最难熬的饥饿和疲乏,忍受最严酷的风雨和暴晒,哪怕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一个影子,也决不停止衔泥结草。在这个时候,它们成了全心生育后代的亡命之徒,而且从未打算从这种生育中获取什么回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曾被我视为陈腐过时的儒家伦理。我现在也许应该更正一下:它不过是一种普遍的动物伦理,更准确地说,是一种动物的本能。
  可以想象,古代的儒生们与其它动物一样,缺乏保育的成熟技术,面临着生育成活率太低的危机。因是之故,他们想都没怎么想,就把繁衍后代当作了最高使命,把群类的存亡置于个人的苦乐之上,决不让生命之链在自己这一环终止。在这一点上,他们既不是多么聪明,也不是多么愚昧,不一定多么崇高,也不一定多么庸俗,只是比有些人更动物化。他们是一些披着长衫和夹着书本的人形鸟雀,说出了动物圈的一条硬道理而已。
  世界上所有的传统文化都把生育神圣化。那些庆祝生命诞生的种种鼓乐、歌舞、香火、祈祷……看来不过是透出了一片鸟语,昭示着谁也无法究诘的天道。
  想到这里,我把几只鸟巢重新安放在林子里,愿它们的主人欣然归来。 28 忆飞飞   姐夫是一个从国企退休的高级工程师,动手能力强,做鸡舍,挖粪池,打竹椅,把每件事都当军工业务定货,力求优质品率百分之百。听着满院子的鸟声,他似乎又有了一笔订单,拿来锯子、锤子以及卡尺,精心设计,紧张施工,用几块木板打造了一个尖顶鸟舍。里面铺设草须,相当于鸟类的席梦思。圆拱型门窗和门前的阶台,更有五星级宾馆气派,可供童话中王子和公主优雅出入。
  我们兴冲冲将它固定在一棵大树上,一心等待粉红色童话的来临,等待一排排的鸟脑袋在窗口出现。可好几个月过去了,这鸟舍一点动静也没有。很多鸟倒是来过的,也把它打量过的。但它们东张西望,心不在焉,很快又拍打着翅膀飞去,对欧式高尚住宅不屑一顾。
  我们怏怏地颇为沮丧。
  一天,地坪里有一片落叶在飘动和跳动,引来狗和猫的围观和大呼小叫。我们凑上前一看,发现那不是落叶,是一只羽翼未丰的乳鸟,眼睛还不能打开,两只脚也站立不稳,嘴巴倒是奇大,以至整个脑袋就是一张嘴,一支向天空开放着的浅红色肉喇叭,等待着救命的食物。我们查看它的全身,倒没有发现什么伤——大概是被鸟它娘不小心遗落了。
  妻子把猫和狗赶走以后,往它大张的嘴巴里滴了几滴水,又掰开米饭,喂入几个半粒,算是给它聊解饥渴。做完这一切,再把它装进一个纸盒,放回室外显眼的地方,希望母鸟回来时能够一眼看到它。
  一天过去了,院子里的鸟叫特别多,不知在传告和争议着什么。不过鸟妈妈一直没有出现。妻子不免有些失望:“这妈妈怎么当的?胖大嫂回娘家,半路上把娃娃丢了还不知道呵?”
  两天过去了,院子里的鸟叫还是特别多,不知在传告和争议着什么。不过还是没有大鸟来认领。妻子更是气愤:“怎么这样狠心呢?这样的蠢婆娘虐待未成年子女,应该受到法律制裁!”
  我说:“你是不是要到林子里去给它们读几篇《人民日报》社论?”
  我们将它取名“飞飞“,取飞来之义。喂养几日以后,见它脱离了危险期,声音渐宏亮,小翅膀开始扑动,便把它送到树上的鸟舍里。那里有大鸟来往。我们希望它成为一个显著目标,引起大鸟们的注意,尽可能把消息带给它的母亲。 【千年穿越系列】第一部
★简介★
我,大名洛离,小名青青,我的大学教授老爸取的,意思是离离原上草,青青园中葵
出生时母亲难产去世,父亲在我三岁时为了给我买苹果死于车祸。
接近我的人都会倒大霉,于是我得到一个绰号叫:祸害!
我很喜欢这个绰号,因为:祸害遗千年嘛!所以我一定很长命
但是祸害也有遇害的时候,这不穿越到古代去了。
祸害就是祸害,穿越的时候也要拉上一大帮人陪葬,火车出轨……
有位伟人怎么说来着:是金子在那里都是会发光的,所以说是祸害到那里都是会害人滴。
看我祸害的古代之行,继续为祸苍生…………
《私生公主下堂妻》为【祸害系列】第二部
★简介★
她是雪中傲然挺立的身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她是宫中默默盛开的腊梅,是宫廷礼仪的卓越代表,低眉顺眼,明哲保身!
哪个才是她的真性情?是隐藏,是改变?他是当朝国师,智慧俊秀,能洞察天机,却算不出自己的命。
当年那一抹小小的人影,总缠绕心头,思念,剪不断,理还乱!
去不想,让他凭空出现的黄脸小子扰乱了一池碧水。
却又因那心头的身影,失了佳人的芳踪——他是她从雪地拣回的“大哥哥”
她赐给他名字,让他有了被重视的感觉,
这样的小人儿,用他一生来呵护又何妨?
《卖身系列之怜婢》
呜,人家只是看自家***哭得可怜才一时好心答应了她那个荒唐的代嫁计划。
可是那个迎亲的年轻管家也不用对她这么凶吧?
还有那个…为什么和她拜堂的夫婿不见人影,只看到一只披红挂绿的公鸡?
好不容易进了洞房却见到了一个病怏怏的美人儿…
啥,那个美人是她的夫君?
***说,等她那个夫君一翘辫子她就可以悠哉当她的大少奶奶了,可是,她好舍不得他死哦…
这个家里好多人,她那个离家多年的小叔子干嘛老是对她绷着脸,比那个萧管家还凶…
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呜,好可怕,言哥哥,快来接人家回去拉…
★人物介绍★
海朦儿:一生中被转卖了多次的可怜丫头,辗转来到白家,当了大***的贴身丫头,为人没什么主见,胆子小,不过可爱善良。一手针线活出神入化。
滕鞥(eng)琪:滕家大少爷,25岁,朦儿代自家***所嫁之夫婿,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才接受母亲的建议让自己未婚妻冲喜。长得比女子还美上十分。
滕鞥楚:滕家二少爷,22岁,十岁时被三夫人颜紫设计陷害,被迫离家十二年,琪成亲后忽然又回到滕家。为人冷酷无情,实为天下第一杀手,代号:寒夜。
萧落烟:滕府大管家,28岁,幼年跟父亲进滕府为仆,深得滕家上下器重。做事稳重,恪守本分,身世成迷。身型清瘦,平时不苟言笑,神情严肃。
秦拾言:23岁,滕府***奶娘义子,实为朦儿幼时失散的未婚夫,饱学之士,被动乱耽误了前程。后赶考为头名状元,钦点侍御史。为人稍有些迂腐,但是孝顺,重信守诺,对朦儿一条心……
大公鸡:加一个重要的男主,哈哈,就是和朦儿成亲的大公鸡。年龄:不明,体重:5斤……从厨师刀口上抢回性命的大公鸡,被滕家上下供养起来享福的公鸡,比下人丫头们都要金贵……(话说,这个公鸡常常让我们的帅哥们吃醋,却又无可奈何……),这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本文小白+加虐,不喜勿入……
怜,可以解释为:可怜,也可解释为怜惜……
《七月&夜》
玄幻言情
你我本就是长在同一枝头的两朵花~
千年的寂寞中,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为什么那个男子总是如此轻易捕获你心?
哪怕轮回三世,你依然不能觉悟吗?
放弃吧,忘记吧,只有这天山之颠才是我们命定的归宿~
我本是天上落瑛树上的花朵~
盘古亲手所种,他说等花朵结出果子,我们将掌管天下百花的命运~
千年的寂寞中~除了瑛华的陪伴就只有那每日来树下浇花的男子~~
不知何时竟如此习惯了他的存在~~
那就一起堕入红尘吧~~
一起毁灭也无所谓~~~
《柔舞·冰》
传说,有六个黑帮世家,他们拥有全世界十分之一的财富。
传说,拥有这些财富的人是六个年轻的男子。
传说,这六个男子行事诡秘,个个俊美无双。
传说,这六个黑帮老大会为他们选亲。
当然,仅仅只是传说,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各位未婚女子注意了,飞上枝头做凤凰的机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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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六大黑帮传人中的老大,他的父亲也在六大黑帮中排名第一,从小他就被人寄予极高的期望~压力也随之而来~他什么都努力做到最好,却仍怕辜负了长辈的期望~就如这次选亲,他也定要选一个能获得长辈们认同的女子~
但是,无端被人追杀,无端落入这崖中,又无端地遇到了她~~
那个在雪中舞动的精灵,那个温柔如水一般的女子~
是他今生的缘分吗?
他真的可以让她舍了她视作生命的舞蹈吗?
水,能化融化冰吗?
《千年米虫》简介
本文小白+搞笑+暴笑+虐+江湖+家族争斗+宫斗+大团圆结局
★简介★
我承认我很懒,做事也迷糊,我知道我从小的愿望就是当米虫!
可是,老天爷!不能我懒你也懒吧?
你要想让我穿越我真的一点意见都没有,
可是,可是……你好歹也让我落个崖,溺个水什么的吧?
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不爱跋山,也不爱涉水没给您老人家创造良好的机会!
那你也不能让我……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古代啊?
然后还莫名其妙成了全国首富的女儿
不会勾心斗角,还好,琴棋书画总算占了两样,但也离才女差得远,一个丫鬟都比我聪明
还要我嫁给家中有三妻四妾,且这个数目还在增长的王爷,这是什么乌龙穿越啊?
不行,为了我下半辈子实现当米虫的崇高理想,我这次要勤劳一下
小女子逃婚去也~
逃婚好,逃婚妙,逃婚以后的生活呱呱叫。
遇劫匪,摆地摊,杭城首富的家里先生当。
蓝大少,书童云,身边的桃花刷刷齐开放。
夜凰侍,影黑卫,个个身手了得且待接招。
教***,斗二娘,嘴刁舌滑懒女把妇儒战。
蓝府吵,青楼闹,王爷八哥少爷在裙下绕。
【***】
【本文女主非善类,性格偏阴沉黑暗,心理偏扭曲变形,绝对不是男人一句‘我爱你’就可以收入囊中的女人!且有若干不伦情节!卫道士之流请慎入】
【白曜】
淡淡一道白光一闪,小白已经不见踪影,床上多了一个白发男子,未着寸缕,露出健硕完美的身材,只可惜,这么好的身材居然只是若隐若现,状似半透明。
再看那脸,脸上双目紧闭,神情有些慵懒,五官不甚清楚。忽然,他一睁眼,那眼眸居然是金褐色的,内里金光咋现,然后敛了神,伸手从身边女子的额头、鼻尖、双唇轻轻滑过。
“小东西,五百年不见,倒是显得越发妖媚了!”他轻喃一声,性感的双唇微微勾起,身形缩了缩,又变回了起先的小白猫。
小白扑腾两下,爬到胡理身上,找到最舒服的位置——那胸前双峰的沟壑之间——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顾少祺】
“少祺……”转边千般柔肠的声音,出自那个光脚站在青石地上的白衣女子。
树下的男子转身,微风扬起他鬓边的发丝,剑眉下一双星眸含笑,嘴角微翘,那神情,让身后的桃花都相形失色。
绝色的容颜就在里顾少祺不远的地方,只要他愿意,那诱人的樱唇正等着他的摄取。他有一霎那的晃神,最终轻叹一声。
“醉儿,又不听话了,虽然是春天了,衣服也不能穿那么少啊……”
“鞋子都没穿?你怎么就这么不懂照顾自己呢?”
蹲下身子,将纤纤玉足托起一只,将鞋子套上。
抱起她,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一份无价的瑰宝。
他握起她的发,细细地擦起来,动作轻柔之极,修长的手指在柔顺的发丝间穿行。
她扶住顾少祺的膝盖,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腿上。
身后,三月的桃李开得正盛,暖风吹处,花瓣飘飘洒洒,粉红一片。春日的太阳光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金***的光晕照在两人身上。
两个比桃花还美的男女,在春风吹过的纷落花瓣前,形成了一幅淡墨浓彩的绚丽画卷。
未几,他伸手,在熟睡女子的脸上轻轻刮过,如剥壳鸡蛋的肌肤,让他的心头不由轻轻一颤。
缩回手,他转身,下了楼去。
似乎,他大老远赶到沁香阁就只是为了给胡理披件披风,穿个鞋,擦一下头发,仅此而已。
【沐漓镜】
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着华衣美服的青年男子,桀骜不驯的长发被束起一部份,却还是留下一部份,垂在胸前,倒显得他周身越发显得邪魅起来。干净的脸颊,修饰得极好,而那双半开半阖的狭长眼睛,独有一番君临天下的霸气。
下巴蓦地被人抬起:“就你这天下无双的容颜,还需要时间梳妆吗?”再多的装饰,也不会有别人注意到,因为第一眼看到她,注意力就全部在她脸上了,谁会去注意那不重要的其他东西?
那个从柳絮居轻轻走下的女子,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只那惊鸿一瞥,只在沁香阁艳光一闪,从此便稳坐花魁宝座。
他一掷千金,从此包了她的全部场子,专接待他。
只是,一年多了,他从未真正动过她一根汗毛,总觉得,抓不着,看不清,琢磨不透。
迷一样的女子……
【千年祸水】
【宫文,有江湖战场,女主强大,过程虐,美男多,结局大团圆,卫道士请勿入内,谢谢合作】
看现代祸水如何玩转古代美男
【第一卷宫门一入深似海】
醒来第一眼,落在一张豪华古典大床上,看到一张充满邪气的脸。
他——时而残忍,时而温柔,时而忧郁,时而阴冷,他却是轩岚的新君
他——绝世容颜,却珍珠暗抛,分明是知己一般,却若即若离,总有隔阂
他——温润如玉,分明有心给我自由,身后却似乎有一张网,将我网住,脱不了身
那一日,朝堂上,他说一句话:“一个女人而已,送你又何妨。”
我浅笑,走下台阶,伸出手,侧身而立,朱唇轻启:“一个男人而已,弃之,又何妨?”
满朝文武闻之皆变色,从此,他不再是我的爱人。
【第二卷再回首是百年身】
温润如他,从轩岚国新君手上要了我,却甘愿成全我报复的野心。
掀开红盖头,原本以为是张陌生的脸,没想到却是熟悉的妖艳
不甘心被忽视,被利用
我掀起了一场兄弟之争,谁输谁赢已经不再重要,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报复他,报复他,还是报复他!
可是——
当利剑刺穿他的胸膛,他微笑的脸上,漂亮的凤眼眯起看着我,说:“我终于…不再欠你什么了…”
我仰天大笑…
这场报复的游戏,我报复了谁,谁又报复了我?【第三卷身世浮沉雨打萍】
妲己算什么?褒姒算什么?杨贵妃算什么?
她们不过是惑了一国之君,亡了一国而已,真正的祸水,是要让所有见到的人所倾倒,让所有的国家都灭亡!
只是,翻天覆地以后,却已经珠胎暗结,而我的命运,又有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四卷颠沛流离江湖路】
阴谋被层层揭开,我愤而离开
江湖路,路茫茫,神秘的黑衣人,步步保护,步步追杀,格外惊心动魄。
【第五卷红尘妃子嫣然笑】
请看【千年穿越系列】第三部——《千年祸水》(大约五卷,大坑,慎跳)千年米虫http://read.xxsy.net/info/123673.html连载中
艳贼http://read.xxsy.net/info/101806.html连载中
柔舞·冰http://read.xxsy.net/info/65675.html已完成
七月·夜http://read.xxsy.net/info/50140.html已完成
千年祸害http://read.xxsy.net/info/42679.html已完成
私生公主下堂妻http://read.xxsy.net/info/55659.html已完成
卖身系列之怜婢http://read.xxsy.net/info/85774.html已完成
晨光,我很喜欢你的文章,真的!
因为这文写的很新颖,不像别人写的穿越文,女主一穿越过去老是当皇后,武林高手,才女之类的。
文章给人一种很真实的感觉,不像其他文章一样,男女主角老是一见钟情,女的美,男的帅。
这个文女主角是个爱财,爱帅哥,坚强,乐观的女生,也随这剧情的发展开始慢慢喜欢上了男主,我觉得这样的文很好,值得一看。
虽然是篇新文,但可以看出以后这篇文,一定不会比别人的差。
而且你会吸取读者的建议,并给读者恢复消息,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你是位好作者。
在这里说一下你的小缺点,那就是人物的名称,希望晨光可以起几个好听一点的。
还有偶在这里想要问一下,这个文章你到底是想写一对一呢?还是 呢?
照目前的情况,觉得晨光是在朝着 发展,不过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觉得这个问题,还是越早思考越好。
对了,偶希望你可以多虐虐 ***,当然那头猪也要虐,虐的越狠越好,^__*).嘻嘻
希望你可以再接再厉。
(p:更新快一点就更好了。)
最后来个宝塔诗,希望晨光喜欢。
不得不顶
用尽全力顶
再加上千斤顶
总之把它顶到顶
接着使出葵花宝顶
就算顶到史前也要顶
老子看了会用道德经顶
孔子亲自拜你为师天天顶
秦始皇站在阿房宫上使劲顶
汉高祖挥师杀向东罗马为你顶
吕布抛弃了貂禅而选择了帮你顶
张三丰见了后用太极拳九式全力顶
左冷禅召开武林盟主大会商讨如何顶
西门吹雪从此学会了最强一招剑神一顶
龙剑飞的如来神掌最后一式改为万佛朝顶
陆小凤从此再也不管闲事了而专门来为你顶
四大名捕四面出击看天下还有没有人敢不在顶加油!
希望你可以再接再厉。
(p:更新快一点就更好了。)
咳咳~某作··我该麽样称呼你哇?春日?晨光?真彩?呃——你自己选一个吖——叫真彩很好!!
看了你的文文,俺的确有了耳目一新的感觉哇好文文——嘿嘿~俺可是等了很久,才——
俺一向秉持“女主当自强”的理念哇所以看到芽儿大姐那么强悍俺真的很高兴哇!!
就我个人感觉,不应该把猪师兄写得那么白痴,连 ***那点骗人的招数都看不出来啧·
啧~浪费我表情!!某作哇,建立一个人物形象挺不容易的,建立一个妖孽美男的形象更不·
容易不是?不要把猪师兄那个形象毁了哇,就我个人认为,如果猪师兄腹黑一点,又喜·
欢女主的话,他和女主在一起也很好哇——至少猪师兄还很纯,没那么多女人在身边····
这点,南儿和东儿估计比不上咳咳咳,他们身边应该有很多妃子,侍妾,什么的····嗯——某作哇,你要继续狠虐 ***哇!!我最讨厌整天装的人了!!吼吼!!呃,以上只·
是我个人的见解哦,不认同也米关系··o(∩_∩)o哈哈~
虽然知道那只是在小说里,必须出现的配角,可我还是不喜欢哇——嘿嘿——
呃,可不可以每天更新多一点,虽然俺知道那有点不可能可是···
越写越好哦!!
这是偶第一次写长评,如有啰嗦之处也是在所难免,请晨光多加包涵!
其实就偶的个人观点嘛还是支持 的大团圆结局,当然不是全部都收了,如果全收了偶也会感觉不能接受,因为现在的 文都是这种德性,女主见一个爱一个,见一个收一个,所以造成很多人反感 文,特别是看了《穿越之绝色妖妃》以后,偶就更郁闷了,女主连自己不爱的男人也收了,还美其名曰是给对方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在这点上《只为逍遥》就做得很好,我只看完了第一部,同样优秀出色的女主,同样一群出色的男人,但女主只收了自己真心喜欢的两个
至于本文偶为何会支持 呢?其理由如下:
首先,从题目和简介来看《收购美男》,就表示晨光是要让女主成为一个强势的与众不同的女人,如此出色的女子拥有众多美男的痴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
其次,女主目前所处的世界制度就是男尊女卑、女子无才便是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却必须从一而终、女性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而女主之前多次的不幸遭遇便是源于此,那些自大、自负的古代男主们总是自私、霸道地操控着女主的人生,如果女主是自小生长在这种环境之下那么她也就会接受这样的命运,可是女主是一个来自平等、自由、自尊世界的新时代女性,因此她是决不可能逆来顺受地接受这一命运的,她的出现必然会颠覆这个世界,就像武则天成为一代女皇一样,凭啥一个古代女人无视世俗传统大胆追求自己的幸福而现代女人却做不到呢;
而且女主是一个如此杰出的女性,值得让众多出色的帅哥情根深种。但偶认为与其让痴情的男主们在对女主的思念中痛苦一辈子,还不如让他们与女主在一起,虽然有些小小的遗憾但却能在女主身边幸福地过一生。
最后的理由就是,偶承认偶是色女!在现实生活中哪可能有机会遇到那么多痴情的帅锅,所以只好在文文中过过干瘾!所以,偶是坚定不移地支持1女n男的!
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看法,主要的还是要看美丽善良的大大您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结局,偶都支持你!
一本新书,想吸引人就从简介出手,而晨光大人把这本书介绍得出神入化,甚妙甚妙啊!
虽然文采没有太多华丽的文字,可平平实实的风格也不错,平时俺看多了一些小说文华丽丽的,感觉视觉有点疲累,但至从俺看到你的文后,就喜欢上了!
小说中,俺感觉到很多处都隐藏了伏笔。
从简介中,俺得知有六个自愿“男鸭”,南儿,东儿,将军,上官诗云,管家,褚八戒;晨光大人暗示东儿会与油虾,而褚八戒却 ***有暧昧不清的元素,我们就将这两人在 的名列排除了,而机率比较高的就剩下四人了,而这人堆里,大大打算怎样处理呢?要是一对一,就会太单调了,咋们是谁,色女一族呗!哈哈o(∩_∩)o哈哈~
话说回来,面对每个身份只高不低的男人,女猪又会怎样做呢?
大大,你有没有想过,再添几个男配女配呢,这样的话,文章就能长期保持在**,码字也会多一点,对不对!俺可是支持你的,所以不太希望此文过短就结束,最好就有几卷吧,这样也对得起咋们对你的忠诚吧!嘿嘿~!
上文纯粹开玩笑,要怎么决定还是要看大大的。
大大,加油,我们可是看好你的,不要让我们失望而归啊!
加油加油!
最好不是一对一吧,看多一对一有点闷哦
^__*)cccccc.
这是我的第一篇长评,写的不好,晨多包涵~
文中的女主菜芽儿其实是个很普通很平凡的女孩,没有倾城的容貌,也没有过人的智慧,这样的她很容易被那位 ***和葵儿的光芒掩盖。但她真诚,善良,这是她的闪光点,引人注目之处。我看了太多的穿越文,女主总是绝代佳人,每个见到她的男人都爱上她,而且女主能将文学诗词信手拈来,那么生僻的诗词都能背的一字不错,莫非穿越前都是中文系才女?这样的情节让人觉得极其不靠谱。所以看到这篇文觉得挺亲切~
《穿越与反穿越》女主赵敏敏其实和菜芽儿很像,但敏敏的经历不平凡,总是很轰轰烈烈的。而菜芽儿每天就像在混日子,舒舒服服地过,偶尔调戏美男,玩个小暧昧,多滋润~羡慕死偶~
额总觉得葵儿太出色了,放菜芽儿身边有点抢风头,赶紧给她找个人嫁了吧,小小的私心~那个冷什么的不错,把他收了吧~嘿嘿~
最后一句,打到“你 ”,打到猪师兄,菜芽儿万岁!!
以下凑字数1
001爆炸新闻
最近京城里冒出一条爆炸新闻了,该新闻上至八十岁老人,下旨三岁黄口小儿统统能绘声绘色,对你娓娓道来。
该爆炸新闻的内容从一首儿歌开始,该儿歌内容如下:
收购美男了,美男要求并不高,一要帅,二要高,三要长得比花俏,四要会讨客人笑,五要财源滚滚到!
你若有兴趣,可来瞧一瞧!
你若有信心,可来试一试!
美男身价高,够给你养老,高堂住豪宅,兄妹上学堂!
………………………………………………………………………………………………….
而新闻的内容则要从京城的菊花台说起。
说起这菊花台,可不是首歌名,而是京城最红,最大的,美男种类最齐全的伶人馆,用现代的话说,就是鸭店啦……
这则爆炸新闻,就是贴在这家最最出名的伶人馆门口的。
说起菊花台呢,就不得不提一下他们的当家老板——菜芽儿了。
菜芽儿,菊花台里的小倌们都尊称一声菜姐,至于真名无从考究起,据说是在菊花台还是青楼初云阁,做男人生意的时候,被初云阁的老鸨楚妈妈收养的一个孤女。
后来那位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就将她的青楼交给了这个半路捡来的小女孩,每天窝在家里当了甩手掌柜。
不过,这小妮子还真有两把刷子,接管初云阁以后就进行了一系列大刀阔斧的改改,首先,就是将初云阁这个文绉绉刷刷两笔名字改成了菊花台。据说,那三个字气势磅礴,曾经有幸看到过的人都说,那小妮子的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差!
然后说是,同为女子怎么可以压迫女子?将青楼改成了伶人馆,。这小妮子选人的眼光极为“毒到”,开出的福利也相当优惠,一下子吸引了附近不少伶人馆的小倌们,一下子,馆内美男云集。
美男多了,客人自然就多了,一下子僧多粥少,美男就缺了。菜芽儿没了办法,只得贴上条子,收购美男了。
此刻,菊花台的前面是人山人海。
当然啦,肯定是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来应聘卖身的是……一个都没有。
菊花台前面真的搭了个台子,名副其实的菊花“台”!此刻,菊花台老板娘菜芽儿一身棉布麻衣宽松的大褂子,坐在评判台上直叹气。
不是她买不起衣服,穿不起绫罗绸缎,但是作为一个看惯了空气污染,穿惯了办公室职业套装的白领来说,她对这棉布麻衣真的是有一种近乎膜拜的喜爱。
没错,我们菊花台现任老板娘——菜芽儿,曾经是而是二十一世纪的一名白领,而且,她有一个绝对正统OL的名字,叫做蔡雅琪!
而且,她也非常争气地,如父母期望的那样,二十二岁大学毕业那年,成了一名写字楼,办公室白领。每天过着朝九晚五,上班打混混,看小说,听音乐,看娱乐八卦美男,下班泡吧,蹦迪,唱K的普通工薪阶层生活。偶尔梦想着找一个宝马王子,带她走出这种枯燥的生活,从此风生水起,衣食无忧。当然,这计划也正在实施中,相亲,约会不断。
老实说吧,我们的蔡雅琪***真的是长得不错的,身高一米六五,三围分别是七十五,五十,八十,当然,单位是厘米,没错。
真的,胸平不是她的错,腰细是她的骄傲,臀小,但是翘就行,是不是?
唯一的不好就是名字没取好,为什么非要叫蔡雅琪呢?然后有人就叫他雅儿,叫久了,加上姓,就成了菜芽儿了。
别说,还真的挺贴切的。
就他这身高,体重才四十公斤,瘦得跟竹竿似的,可不就是菜芽儿吗?
正当她觉得日子过得四平八稳,而勾搭……呃,找到宝马王子的事情也似乎有眉目的时候,她在去和某位据说是奔驰王子的男子去相亲的路上,摔了一跤,华丽丽地穿了。
人穿她也穿,人家穿的都是在皇宫大院,再不济就算是青楼,那也好歹有个藏身立命之所不是?
可她到好,摔跤穿越也就算了,摔进正在施工的地沟也就罢了,醒来发现自己一身臭烘烘的她也可以不介意。
但是,但是……
当这一切都发生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周围都是乌漆抹黑的树林里的时候,饶是菜芽儿脾气再好,也不竟要骂起老天爷来。
大热天摔进地沟里,再从阴沟里爬出来,阴沟水加上汗臭味,我们的蔡大***做人做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如那一夜那般倒霉过。
“唉……”往事不堪回首,菜芽儿叹口气,看看人声鼎沸的台下,看看门可罗雀的台上。难道她使用的现代海选招聘方式不适合古代人的胃口?
“芽儿姐姐……”娇滴滴的……呃,男音传来。
菜芽儿忍下反胃的冲动,毫不犹豫地回身一个旋踢腿,一勾,手再往下一捞,往上一拉,拎住来人的领子:“小露子,不要用这么恶心的叫声来称呼我!”
002借多少钱
“芽儿姐姐……”来人锲而不舍地继续用声音折磨菜芽儿。
“白露露!”菜芽儿抓狂,毫不犹豫地学了一招马式(马景涛式)咆哮,“叫我菜姐!”
当初她是嫌“妈妈”这个称呼太老气,所以让菊花台的人都都称她为“菜姐”。而眼前这个名唤白露露的……呃,疑似男子的物件,正在用无比矫揉造作的声音挑战菜芽儿的极限。
试想一个表面是男人,生理是男人,嗓子是男人的……人,用拔高的嗓门叫出“芽儿姐姐”这个四个字的时候,是多么地惊天地,泣鬼神!
基本上,作为正常人的菜芽儿,是绝对受不了的。
“芽儿……”
“说吧,多少钱!”冷静下来的菜芽儿很冷静地朝白露露嘴上打了一拳,让他直接闭嘴。
白露露掸掸灰尘站起来,一点都不介意地挽着菜芽儿的手道:“不要多,五百两就好……”
“五百两,你当我开钱庄的?”菜芽儿瞪他一眼,“你说你,在我们菊花台也算是个红牌,怎么月月没钱花?”
想当初,她虽然只是个小小的OL,薪水少少,可是每月也没有出现过财政赤字啊。这个白露露,白白净净,一表人才,虽然有些娘娘腔,可是偏生好多贵妇人都喜欢他这小受形象,疼爱到不行,按说,一个月的钱也不少,可就是不知道为何月月底要问她借钱花。
“那三百两,行不行?”白露露不依地拉着她的胳膊摇晃,“芽儿姐姐……”
“二百两,多一字儿不给!”对于钱财上来说,菜芽儿绝对还是比较清醒的,绝不是一句“芽儿姐姐”就能把她脑子给弄糊涂的,要不然,她在外贸公司呆了半年多,跟财务小王同租一个房子,也算是白租了。
“二百两就二百两……”白露露撅着小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靠,怎么感觉自己在欺负他一样?
菜芽儿揉揉有些发疼的脑袋,无奈地道:“可以再给你加五十两……”
“真的?”白露露两眼冒出的都是红色的桃心。
“不过——”菜芽儿看看空无一人的台子,“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拿这个铜锣,上台上去把我写的招聘启示叫上五百遍!”
白露露垮了肩:“菜姐,还是二百两吧……”
“不叫,二百两也没有!”菜芽儿拿出大老板的魄力,毫无愧意地压迫着员工。
“那……一百遍行不行?”白露露拿出最无辜的表情耍赖。
“三百遍!”菜芽儿翘起二郎腿,凤眼一瞪,“要不晚上就让白娘子陪你一起睡!”
“我叫我叫……”他才不要当许仙呢,没钱他也叫。
话说,那“白娘子”虽然姓白,和他白露露是本家,可是却并不交好。
为什么?
因为,那白娘子,正是菜芽儿收养的一条小白蛇,也是她的宠物之一——是一条变种的眼镜蛇,有剧毒。
白露露也不明白了,这菜芽儿年纪轻轻的,怎么就那么喜欢收养这种奇奇怪怪的毒物当宠物呢,他是看一眼,都会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偏偏,他家菜姐养的不是蛇就是蝎子,不是剧毒的还不要,而且从来没被咬伤过,还真奇了怪了。
不过也因为这样,菊花台生气好到暴,却没有其他任何伶人馆敢来砸场子,要不然,光菜芽儿养的那几条蛇,就够他们受的了。
“哐哐哐……”锣鼓声在白露露万般无奈的眼神中被敲响,杨柳腰肢一摆,便上了台叫上了,“收购美男了,哎……美男要求并不高……”
人群朝着白露露围了起来,要论样貌,这白露露也是菊花台的招牌人物,人长得俊秀不说,还异常温柔,声音虽然尖锐,但是却传得遥远。
人群一阵骚动起来,平日里花大价钱才能一见小倌儿现在就站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所有人“欣赏”,大家能不欲火中烧,饥渴难耐,双眼发出属于色狼的独特光芒吗?
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多年广告文案,可算是没白学,在古代都派上用场了。
正当菜芽儿敲着二郎腿等着美男们自动送上门来的时候,一抹月白色的人影在人群中晃了晃,然后消失不见了。
菜芽儿一愣,这家伙怎么到京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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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菊花台,菜芽儿的卧室。
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修长挺拔,青丝在月光下随风乱舞,俊朗的面容上没有意思表情,冷着脸,连眼中都只剩下冷厉的光芒。
“你来了?”菜芽儿抬眸看他一眼,一点都不为他身上的“冷气”所吓倒。月光下,那男子久久未曾说话。
菜芽儿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遭天杀的晚上。
话说,那天晚上,菜芽儿掉进地沟,又从阴沟里爬起来的时候,她还没有立刻醒悟自己已经再世为人,穿越了。
咒骂完老天爷,她第一件事情就是寻找自己贴身的包包,想找手机打个***看看有没有人来救她。结果在阴沟附近寻找半天都没有找到,再四周看看,荒山野岭,穷乡僻壤……
确定这是她刚刚走的大马路,掉的破地沟吗?
越想越不对,看多了恐怖片,听多了鬼故事的菜芽儿顿时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狠狠打了一个激灵以后,开始大叫起来:“有人吗,有没有人啊?救命啊……有人没有啊……”
“哇呜……哇呜……”山风狠洌地吹过,别说人了,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阿嚏!”
“阿嚏,阿嚏!”
汗水和阴沟水都化成了冷气,呜,夜间的山里,好冷,好冷。
菜芽儿挣扎着往外走,求生的本能告诉她,自己不能倒下,绝对不能。要多活动活动,才有热能,才会让自己不至于睡着。
这一觉睡下去,很容易就冻死了,还有,也不知道这山林里有没有野兽,她不会被狼叼走吧?
“你什么人,深更半夜跑到我这独岐山来做什么?”随着苍老而威严的声音,一个黑影立在了菜芽儿面前。
“啊……鬼啊,不要骚扰我啊,白天没做亏心事,晚上踩到也绝对是不小心。我不知道脚下是你的坟,不知道这里你您老人家的地头,您大人不计小人过,死人不记活人过,就放过我吧。小人我上有高堂,中有情郎,还不想这么早死啊,啊,啊啊啊……”
“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再次传来。
菜芽儿将紧闭的双眼睁开一条缝,虽然还是看不大清楚长相,但是她听到了喘气声……
没错,是喘气声耶!
“你不是鬼?”她抬头问。
“老夫哪里长得像鬼?”黑影气呼呼地回一句。
怎么用这么古代的称呼?
“那么好吧……老先生,哎呀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到这山里来的,我迷路了,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你身上有没有手机,借我打一下好不好?”
“手机,那是什么?”
菜芽儿估计这穷乡僻壤,眼前的又是个老头,估计没有手机这种现代化通信工具。
“那这附近有没有村庄或者城市,我去那里找个***打也可以!”既然是从地沟里钻出来的,想必离城里不远。
“什么***,小丫头,你讲的话老夫怎么一句听不懂?”
又是“老夫”,好,不计较,再接再厉。
“那个……离这里最近的城市是哪里?”
“京城!”
……京,京城?
“北京吗?”
“什么北京,我们郎国的京城叫聆都!”
貌似是挺冷的……
等……等一下,郎……郎郎国?
“老老老人家,那个……这,这是哪里?”冷得打颤,脑子好像也被冻结住了,菜芽儿这会儿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红胡老怪,原来你在这里,我找的你好苦!”
黑暗中,凉飕飕的声音传来,吓了菜芽儿一跳。
“银须怪,你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阴虚怪???
菜芽儿脑中冒出一堆问号,他阴虚,我还肾虚呢……
“砰!”仿佛天雷勾地火的声音,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得菜芽儿耳膜都快破了。妈妈咪呀,怎么一穿来就看到一场江湖厮杀,好像还是高手对垒呢。
天已经开始慢慢亮了起来,菜芽儿总算能看清楚那两人的长相了。
一个红色胡子的老头,穿着灰色短衫,高束的头发上插了一根簪子,而另一个,是个白色胡子的老头,带着青色儒巾,一身干净的同色长袍,手上一把青峰剑。
菜芽儿长大嘴巴,聆都,郎国,红胡老怪,银须怪……
这是一个多么光怪陆离的世界?
莫非,莫非……莫非她穿越了?
有没有做梦,是不是幻觉?
菜芽儿在自己身上狠狠一掐,痛得她呲牙咧嘴,随即高兴起来。哇哇哇,千万分之一的机会呢,轮到她了,总算是轮到她了。
她居然穿越了,要知道,她最爱看穿越小说了,这下她一定可以找到真正的白马王子了!书上说,穿越帅哥多多,穿越美男多多呢。女主不管长得多难看,身材多干瘪,也绝对有一堆美男排着队等她“临幸”,外带万贯家产。
这么好的事情,轮到她菜芽儿了?
真的吗,真的吗?
左看,一个老头,右看,一个老头,帅哥在哪里,美男在哪里?她的白马王子呢?
“喂,臭丫头,你东张西望什么呢,你也是来挑战老夫的吗?”一声惊雷般的声音在菜芽儿身边炸开,打断了她神游太虚的道路。
“呀,红胡子老爷爷,你们打完了?”东看看,西看看,好像没有那白胡子老头的身影了嘛。
“被我打跑了!”红胡子老头看上去很高兴。
打跑了?
穿越守则第一条,见到武功高的人,如果不是帅哥就一定要立马拜他为师,不管你是不是学武的料,到最后总是有办法学有所成!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菜芽儿立刻单腿跪下,行了拜师大礼。
她倒不想当武林霸主之类的,不过根据穿越守则第二条里说,一般这种功夫极高的老头为师,通常都会捡到一个帅绝人寰的师兄。
她要帅哥啊帅哥!
人生难得几回穿啊?
“为什么要拜我为师?”红胡子老头显然有些发愣。
“弟子进山就是为了找您老人家,要拜你为师学本事!”撒谎是菜芽儿的看家本事,谁让她是学广告的呢。
红胡子老头盯着她有半晌,然后忽然点头道:“好,虽然我从来不收女徒弟,但是看你这个样子,似乎是可以收的,那就收了吧!”
为什么人家不收女徒弟,却偏偏收了她?
菜芽儿心中暗喜,听说有些人收徒弟有特殊癖好,比如,爱挑长得好看的,某非……
“师父,为什么格外收下我?”
“因为你又脏又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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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臭又脏”的菜芽儿跟着红胡子师父到了所谓的窝点就后悔了。
看着那堆细细长长的物件,滑腻腻的从脚下的池子里滑过,一会儿排***字形,一会儿排成一字形,还残存一点希望的菜芽儿用最天真烂漫的声音问道:“师父,这些是黄鳝吧?”
“黄鳝你个头!”红胡子老怪不高兴了,“你怎么能把我养的赤练蛇当黄鳝啊?”
蛇……蛇啊?
“啊——”假装镇定的菜芽儿终于受不了,用最高分贝叫起来,就往外跑。
“砰!”
“啊——”
“这是什么怪物啊?”菜芽儿抬头看看撞上的那个“物件”,左看像烧饼,右看像烧饼,中间看,那明明就是个烧饼嘛……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啊——烧饼开口说话了,会说话的烧饼!”
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师父,她是谁?”眼前的“烧饼”的焦距很明显不是对她。
菜芽儿回头看,她的红胡子师父正在她后面不远处。
“澜舟,你带她去洗澡,给她找身干净的衣服!”
原来烧饼叫兰州,名副其实的“兰州烧饼”啊!(不理解这句的人,请善用百度大婶查找名词解释)
等,等一下!
“兰州烧饼”叫后面那个红胡子老头“师父”?
他是她师兄?
晴天霹雳啊——
不是所有的师兄都应该是帅哥的吗,为什么她是例外?不公平,太不公平了!
“嘿嘿,师父……那个,你确定要收我为徒吗?我觉得我的资质好像不大适合学这些呢,就别浪费大家时间了,我还是趁早学门手艺,学点洗衣做饭,空闲的时候纳纳鞋底比较适合我!”菜芽儿开始打退堂鼓了,蛇呢……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等着她。她是个城里长大的女孩,虽然不算很怕,但是却不喜欢,被咬上一口的话,估计她这穿越之旅就该over了。
“哼哼,当我红胡毒圣的徒弟,岂是想当就当,想不当就不当的?”红胡老头冷哼一声,“只要老夫说可以的,就没有不可能的事情。老夫说让你当我的徒弟,就绝对不会让你出去丢人现眼!”
还有这种事情?
“澜舟,带她去洗澡!”一声令下,不怕臭不怕脏的“兰州烧饼”同学就拦腰夹起一路哭叫的菜芽儿洗澡去也……
死烧饼臭烧饼,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在他脸上洒一把芝麻,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烧饼”!
“热水烧好了,给你放在木桶里了,衣服就只有我小时候穿过的衣服了,这里没有女装,你就先凑和着穿吧,等你二师兄回来,或者就有女装穿了!”
“二……二师兄?”原来师兄还不止一个,菜芽儿重新燃起了希望,“那师兄您怎么称呼?”
“我从小就是师父养大的,跟了师父的姓,姓沈,叫沈澜舟,排行老大,就叫我大师兄吧!”“兰州烧饼”抓抓后脑勺,憨憨地笑了起来,“其实,论武功修为,外貌长相,二师弟比我强多了!”
外貌长相?
菜芽儿两眼立刻放光:“那个二师兄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回来?”
“他叫褚兀螚,过不了几天就该回来了!”
猪!悟!能!?
她还孙悟空呢!
话说,她穿越可是想找帅哥的,可不是西游观光团的成员!
“我去洗澡了,谢谢大师兄!”菜芽儿悻悻然地接过衣服,翻着白眼走进屋内,随即又“嗖”地冒出一个头,“大师兄,我还想问一下,那个师父是不是就收了你们两个徒弟?”
“是啊,现在包括小师妹你,就一共三个了,我们独岐山很久没那么热闹了!”
瞧把这孩子乐的,八成一辈子都没怎么下过山,多了一个人,就认为“很热闹”了,悲哀啊……
衣服很不合身,估计沈澜舟小时候一定是个小胖墩,这衣服怎么长度和宽度都一样的啊?幸亏有根腰带,要不然,以菜芽儿的身段,估计每天得提着裤子走路了。
随便编根麻花辫出了门,就把他给看呆了。
“嘿嘿,小师妹,你长得真好看!”
菜芽儿瞪他一眼,没见过女人是怎么的,第一次有人说她长得好看呢……
不过,看“兰州烧饼”的样子应该是真心的,好像,被人称赞的感觉也还不错,那就勉强接受吧。
“小师妹,师父说,你洗完澡,让我带你参观独岐山!”
参观……
是参观毒蛇吧?
不知道这里除了毒蛇,还有什么彪悍的动物呢。算了,就当电视看动物世界,看看就好了。想想有大师兄在,师父又说绝对一定要将她教好,一定是不会让她出事的。
但是很快,菜芽儿就后悔了。
“大大大师兄,那个,我一夜没睡,可不可以让我先去休息一下?”这是一个怎样彪悍的“动物世界”啊。
蛇,蟾蜍,蝎子,蜘蛛……没有毒的绝对不养,有毒的是一个都没放过。
“那小师妹,你先去睡吧,待会醒了我再带你参观剩下的!”憨厚的大师兄完全没有看出菜芽儿心中打的小九九,很关心,很照顾地让菜芽儿“睡去了”!
当然,这一觉,菜芽儿一下“睡”了好几天。
直到有一天。
“芽儿,独岐山都参观过了吗?”师父考察,把菜芽儿给问倒了。
说实在的,这几天不是她不想跑,可着独岐山偏偏像个迷宫一样。走出两个时辰,她明明是一直往东走往东走,最后还是会回到她原来住的屋子,再往西走往西走,一抬头,又是自己的卧房,之后,她就连逃跑的兴趣都没有了。
“那那那个……”
“如果还没参观好,不如为师亲自带你参观如何?”
“哦,那个就不麻烦师父了!”菜芽儿连连摇手,红胡子毒圣师父可以比烧饼师兄难对付多了,可千万别来这么一招啊,到时候想偷懒都不行了。
“就这么定了,明日开始,为师带你……”
“师父师父!”这个时候,沈澜舟冲了进来,截住了红胡子毒圣的话语,“二师弟回来了!”
哇,这个猪悟能,回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菜芽儿差点拍双手双脚欢庆,烧饼师兄也来得正是时候,她这两位师兄真的是人民的大救星啊。她决定了,不管她那二师兄长得如何猪头,她都一定要以礼相待,并且将他当做绝世美男来看待!
因为,这个时候,红胡子毒圣说了一句话:“那么,明天开始,带菜芽儿的任务就交给兀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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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某日夜,菜芽儿同学跟某无良作者哭诉:“人家穿越,身边凡是雄性动物都是帅哥一枚,为何偏偏我碰到的,不是老头就是烧饼,居然还有个猪头,乃真素太欺负人鸟……”orz
某作不服:“那白露露可也长得很好看!”
“那家伙?”菜芽儿一脸不屑,“那家伙男不男女不女的,连人妖都算不上,也算帅哥?”
这个……
某作眼珠咕噜噜一转:“那么这样吧,我安排一个人妖给你,如何?”
某作被打成猪头,于是猪头有人演鸟,不需要再另行安排角色,然后,原来的猪头,就变成了人妖,华丽丽滴出场鸟……
以上,不素正文,下面,正文开始鸟
【为鸟补偿菜童鞋,推荐她的所有文文作为补偿,有《王牌宠妃》、《芙蓉王妃》、《僵尸柠檬》、《依依弄情》,新文《谁主天下》大家自己去找吧】
正文005
菜芽儿等呀等,等着她那“猪头”二师兄出现,却只见,远远的,远远的,看到两个身影由远及近。
她记得她等的是“二”师兄,可不是“二个”师兄哦!
再近些,她总算看清楚了,那远远过来的,一个深着月白色贴身的男装,另一个,则穿着白色点缀嫩绿色花纹的百褶长裙,走起路来,聘婷摇曳,妖娆动人。
一男一女?
那么,男的就是那位“猪悟能”二师兄了?
看身材,可一点都不像猪头啊……
看脸……
哇哇哇哇……口水啊口水!
菜芽儿赶紧擦擦嘴角,帅哥啊,极品小受啊,比女人还美啊,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李俊基GG外,还真的有比女人还美上好倍的男子?
天杀的,谁给他取的那破名字?那取名字的人应该被拖出去***毙一百遍啊一百遍!
“二~~~~师~~~~兄~~~~”她娇滴滴地叫一声,赶紧跑上前,“二师兄,您可回来了,这些天,可把我……哦,我们师父给想苦了!”
要矜持啊要矜持,怎么能见到个帅哥就头晕呢,都是给现代女人丢脸!
镇定镇定,深呼吸,再呼吸,再再呼吸。
“……你是谁?”
褚兀螚看着菜芽儿,很久很久才冒出一句话来。
居然忘记自我介绍了。
“二师兄,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菜芽儿,你的小师妹啊!”(人家从来都不认识你,好不好?)
还好,褚兀螚还比较镇定:“哦,师父又收新弟子了吗?”
“是啊是啊!”二师兄真聪明,菜芽儿拼命点头。
“兀螚,她是谁啊?”褚兀螚身边被冷落许久的那位女子终于忍不住开口。
菜芽儿这才发现还有其他人的存在,赶紧上下打量那女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腰若扶柳,真正是,二级风吹一下都能随风飘走的病态美女啊啊啊啊……
对手很强大,但是菜芽儿的内心更强大。
有个坚定的信念在支撑着她!
鉴于穿越守则第三条上说,穿越女主身边,凡是帅哥必定会爱上女主,不管女主多么不遭人待见,长得多么“糟粕”,那些帅哥都会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身边众多美女的纠缠,义无反顾地,仍然会投入到女主的怀抱中去!
现在,她就是那个穿越女主啊穿越女主!
只要满足了这一条,她就是无敌的啊!
“诗碧,这看来是师父新收的小师妹,叫……”褚兀螚看一眼菜芽儿,“你刚刚说你叫什么来着?”
“菜芽儿!”之所以不说真名,是因为,她听说行走江湖得有一个响亮的名号。她的真名实在太难记了,不如就叫绰号,来得朗朗上口。
这一刻,她决定了,一定要好好学习武功,不管什么蛇啊蝎子啊都不怕了,她以后要和她的二师兄,快意江湖,做一对神雕侠侣,哈哈!
“哦,我姓倪,叫诗碧,芽儿姐姐就叫我诗碧吧……”绿衣美女露出古代人标准的“笑不露齿”的微笑,对菜芽儿表示善意。
倪诗碧?
阿门,请原谅菜芽儿上班混论坛,上网上得太过频繁,以至于见到任何名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想到它的简称。而目前,这位倪大美人的名字也没有幸免于难。
请原谅网络吧,阿门!
菜芽儿仰天哀叹,这是个什么世道啊,又是“兰州烧饼”,又是“猪悟能”,又是“你SB”,一堆网络名词都给聚集齐全了。
“来来,二师弟,倪姑娘,你们总算回来了,快见过师父吧!”还好这个时候沈澜舟的出现,没有让她们寒暄太久。
褚兀螚点头:“好!”并向身边的倪诗碧介绍道,“这是我的大师兄沈澜舟!”
“大师兄!”倪诗碧行个万福礼。
哦哦哦?
原来这个“你SB”是初次上独岐山?那么,她也有可能和褚兀螚不是情侣档喽?
感觉夺爱几率再次上升的菜芽儿格外兴奋:“二师兄,我带你去见师父!”
她忘记了,这独岐山,人家可比她熟悉多了。
“诗碧,这边走!”褚兀螚体贴地给身边的倪大美女带路,完全无视干巴瘦小的菜芽儿的存在。
奇耻大辱啊!
菜芽儿有些出离愤怒了,不过看着褚兀螚长得如此祸水的份上,她忍!
“兀螚拜见师父!”走进一些,褚兀螚跟红胡毒圣行礼。
“诗碧见过师伯!”
菜芽儿睁大眼,眼前这位柔弱的大美女,叫红胡毒圣叫……师伯?
这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哼哼,黑老怪还活着吗?”红胡毒圣冷哼一声,翻个白眼。
这算什么问题?
“家师身体还算健朗!”原来红胡毒圣口中的“黑老怪”是倪大美人师父,那不是应该是他的师弟?他怎么这样问候人家?
“嗯,居然还活着,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红胡毒圣撇撇嘴,好似小孩子赌气一般,“我的丹药快要练成了,看他这会儿还怎么解我的毒,到时候他就要一死谢天下了,哈哈……”
菜芽儿满脑袋黑线,她这位师父大人的YY功力可比那些写网络小说的家伙们强多了,看他一副好像事情已经发生过了的高兴样,真是……也不知道有没有幻想症。
不过看倪大美人的反应可也算十分镇定:“家师说,今年他会设宴恭候师伯大驾光临寒岐山的!”
一个独岐山,一个寒岐山,难道同一个师们出来的,都爱占山为王不成?
“嗯,兀螚,这是为师新收的徒弟,明天开始,就由你带着她熟悉本门的规矩和心法!”
终于说到要点上了,菜芽儿两眼冒着桃心,看着身边的“猪头帅哥”瞧啊瞧。从明天开始,就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十二个时辰一直看着他了……
不对,应该把睡觉时间剔除,那么应该是十六个小时?
不过,如果睡觉时间也在一起,那就更美了,哇咔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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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正是最好的鸡鸣狗盗之时。菜芽儿眼前都是二师兄美艳绝伦的容颜,睡不着啊睡不着。
大热天,又没有空调,又“欲火中烧”,怎么还会有睡意呢?
下来走走吧,反正其实也还早。她在现代可是个夜猫子,可惜古代没什么娱乐活动,所以都早早地睡了。菜芽儿忽然想起一则笑话来,说是一个老师在课堂上对学生们说,中国政府给印度捐赈了好多电视机,控制印度人口的增长。
结果,有学生问:为什么送了电视机,就能控制印度人口的增长?
老师答曰:晚上的娱乐活动丰富了,就不会如以前那么单一,只生孩子了。
菜芽儿叹口气,难怪古代人都那么会生,大晚上的,又没有其他娱乐活动,不生孩子做什么?
“窸窸窣窣……”
“窸窣窸窣……”
大晚上的,什么声音?
菜芽儿满脑袋问号,不是真的有人在大晚上的不睡觉,在惊醒某项“娱乐活动”吧?
带着好奇心,菜芽儿循着声音走近,却见,在屋后的小树林中果然有两个人,果然是一男一女。不过……衣衫完整。
真是的,没什么好戏可看了。
等……等一下!
那不是她的“猪悟能”二师兄,和倪大美人SB***吗?
他们两个在小树林里做什么?
听说,小树林可是男女约会的圣地呢,某非,这对狗男女……不是,某非,他们是情侣?
哗啦啦,菜芽儿一颗少女的芳心顿时塌掉了一半。
先听听他们在谈些什么再说。
“兀螚,山无棱,天地合,冬雷阵阵,夏雨雪,乃敢与君绝!”
轰隆隆,天雷啊!
菜芽儿差点没被倪大***的表白雷晕过去,倪***某非是“自-慰格格”的前世?穷摇奶奶可真是毁人不倦,相差了两个空间,她书中的情节重现,依然有着无比雷人的效果。
啊啊啊啊啊……
菜芽儿想大叫三声,她可不要“她的”二师兄被毁成“尔康少爷”。
“诗碧……”褚兀螚拉着倪大美人的手,“有你这番深情,我定不会负你!”
“兀螚!”倪诗碧软软地靠在褚兀螚怀里,娇羞地道,“你可不能反悔,人家把整颗心都给你了!”
“放心吧,只要解了你师父和我师父之间的宿怨,我就跟你师父他老人家提亲去!”褚兀螚信誓旦旦地拉起倪诗碧的手,“此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刻的菜芽儿只感觉“天雷阵阵,两眼黑,不敢听君言!”
褚兀螚啊褚兀螚,你不喜欢我也就算了,怎么能喜欢这种病态美人呢?好歹也要找一个和“高秀莲”一个档次的啊,至少人家还是高老庄主的独生女呢……
你你你……
“谁,谁在那里?”正在浓情蜜意中,褚兀螚的警惕性一点都没降低,猛地推开倪美人,一双美目四处溜达细看。
“别找了,我在这儿!”菜芽儿悻悻地现身。
“你怎么偷听我们说话?”
“哎呀,羞死人了!”倪诗碧一脸娇羞,捂着脸往褚兀螚怀里躲。
切,都表白过了,还装什么纯洁。随即一脸不屑地道:“喂,你们搞搞清楚,就许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偷情,就不许我在屋里待闷了出来透透气?只须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这地方刻了你们的名字,上面写了生人勿近吗?”
眼看自己相中的美男就这样落入了“你SB”***的魔爪,菜芽儿胸中的一口闷气还地方出呢,没想到褚兀螚还敢教训她,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褚兀螚很显然被菜芽儿骂懵了,没想到早上乖乖巧巧的小女孩,到了晚上,忽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你……谁在这里偷情了?”美男忽然口拙,美女埋入他怀里的脸越发娇羞。
“呜,我没脸活了!”怀里娇羞的大美女一跺脚,使劲打了情郎一拳,飞奔而去。
“诗碧!”
“别追了!”菜芽儿拉住“猪头”帅哥的手。
“为什么不让我追?”
“不会出事的,她还要等着你去寒岐山提亲呢,在此之前,她绝对不会寻短见的!”顶多就是跑啊跑,跑到一棵大树下,然后抱着大树哭一下罢了。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猪”大帅哥看着对他上下起手的菜芽儿,不明所以。
菜芽儿一番白眼:“听你的话啊……”
“什么?”
“执子之手!”
“嗯?”
“把子拖走!”说完,菜芽儿将褚兀螚的手一把搭在自己肩上,入纤夫拉纤绳一样往外走,“时间不早了,二师兄回去睡吧,这么晚去找人家姑娘家,毁人家名誉的!”
褚兀螚想一想,点头:“也对!”
“本来嘛……”
“但我也不能跟你走!”褚兀螚原地停住,不动了。
这次轮到菜芽儿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同样不能毁了你的名誉!”“猪”帅哥一本正经地说道。
作茧自缚啊……
“那……子啊,带我走吧!”
“小师妹,你的卧室在那边,我的卧室在这边,我先回房了!”褚兀螚逃也似地跑开了。
菜芽儿恨恨地等着“猪”大帅哥离去的方向,凭什么见到她就跟见到瘟疫一样,逃得比兔子还快。
呜,不公平,都说美男帅哥都爱穿越女,怎么到她这儿不一样了?
转身,急急地走,却差点撞上一个人。
“啊……”大半夜的,吓死人啊?
菜芽儿捂着胸口那快要跳出喉咙的小心脏,结结巴巴地看着那个“飘”过来的物质,道:“倪……倪***……”
“芽儿姐姐,我年纪比你小,你就叫我师妹好了!”
什么话,老是提她的年纪!
要说菜芽儿的年纪,在现代也算个***妹级别的,可到了这个时空,到处都是十六七岁的妙龄少女,她一下就成了嫁不出我老姑娘了,真是可恶。
“你入门比我早,自然是应该我叫师姐的!”想占她的便宜?没门!
“呵呵,一个称呼而已!”倪大***好脾气地笑了笑,“师妹,师姐有事相求,可否答应我!”
菜芽儿一愣,她还有事相求?
不对啊——
“哎,你刚刚不是跑掉了吗,怎么现在在这里出现?”看上去,刚才的娇羞,气跑,好像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我就是想起有事,所以又回来了!”
“嗯,什么事,说吧!”菜芽儿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想听听她要说什么。
“那个,今晚的事情,还望师妹不要告诉师伯知道,可以答应师姐吗?”她用无比哀怨的眼神看着菜芽儿,似乎只要她一说反对,就会哭给她看。
菜芽儿最受不了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了,只觉得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了,赶紧挥挥手:“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八卦婆,你们的事情,我才懒得理呢。我困了,要回去睡觉了!”
“多谢师妹!”
飞速离去的菜芽儿没有看到,身后的倪诗碧的脸色忽然变得狰狞。
想跟她倪诗碧争男人,就凭那豆芽菜一般的身形,还不够格,哼!
八卦到底,恶搞到底,投票,收藏,最重要的是,留言啊留言……
太阳当空照,花儿她不笑,残忍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为什么残忍?
好吧,本来应该是很美好的,因为有“猪”大美人陪在身边参观独岐山,不知道为什么,这山看起来都特别美貌。
原来,真的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
但是菜芽儿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悲惨的事情就发生了。
“吃了!”褚兀螚给她一个黑色丸子。
“什么?”巧克力吗?
“吃了!”
好吧,看在你长得如此“人妖”的份上,就算是毒药,她也吞了。
吃完:“然后呢?”
“下去!”“猪”美人冷着脸,很严肃地指指脚下的“蛇池”。
“不……不是吧?”那些蛇可是有剧毒的,被咬上一口,不是小命呜呼?就算不喜欢她,也不用逼她用这种方法自杀吧?
“你吃了百露丸,一个时辰内,它们是不会攻击你的。”褚兀螚翻个白眼,一脸鄙视。
真……真的吗?
她可不大相信。
“那个……我有点困,可以回去睡一觉再说吗?”菜芽儿继续故技重施。
“去池子里睡吧!”“猪”美人不打算放过她。
徘徊,再徘徊,再再徘徊。
“噗通!”
“啊——”
“谁,谁踢我下来的?”
“我!”“猪”美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放心吧,呆久了,也就习惯了!”
脚边,滑腻腻,麻麻痒痒的。
“啊……蛇啊!”菜芽儿本能反应。
“啪!”
“呜,我为什么动不了了?”
“我点了你的穴道,半个时辰会解开,到时候你就可以动了!”褚兀螚一本正经地说完,然后转身,果断地给了菜芽儿小师妹一个红果果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小树林里。
“喂,喂喂喂……解开我的穴道啊!”
山风吹过,发出“呜哇”的声音,从菜芽儿的耳边掠过,凉飕飕的,连同脚下“蛇池”里的那些赤练蛇们,自在地游着,只是,它们谁有没有,对菜芽儿这“肉身”产生兴趣。
看来,那什么什么丸还是有效的。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对这么多毒蛇,实在太考验人的忍耐力了。无数可能菜芽儿脑海中闪现:万一药效提前失灵了怎么办?万一那些蛇里面,有一条已经变异,产生了抗药性了怎么办?
想着自己有可能被咬成筛子状死去,菜芽儿就有咬舌自尽的冲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下半身被浸在水里,上半身暴晒在太阳底下,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来,后背湿了一大片,脚却是冰凉刺骨。
这是多么彪悍的冰火两重天的境界啊。
死猪八戒,我跟你没完!
菜芽儿看着褚兀螚离去的方向,那不是昨日她撞破两人好事的小树林吗?
某非……他去找那“二级风”“你SB”***去了?也对,昨天倪大美人气得跑走了,这会儿正该趁着办公事的当儿,跟她道歉去。
所谓,假公济私嘛。
好啊,褚兀螚,原来你是故意整我的,就是为了昨天坏了他俩的好事?菜芽儿这会儿才恍然大悟,恨得牙痒痒,可是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技不如人呢,活该是受欺负的哪一方。
半个时辰=一个小时,说快不快,说慢不慢,就这样过去了。
手指,脚趾,能动了。
“耶,解放了,1949了,猪八戒要遭殃了!”菜芽儿一下从“蛇池”里跳上岸,高唱一曲:“咱们工农有力量啊——”
“你上来了?”头顶一声炸雷惊响。
“嘿嘿嘿嘿……二师兄,你回来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去睡觉了?”菜芽儿路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嘛!
“想睡觉?”褚兀螚很“有爱”地摸摸她的头,“走,师兄带你去个好地方!”
真……真的吗?
怎么态度来了七百二十度大转弯?莫非是看她在水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想要好好奖励她吗?
然而,没一会儿,她就知道她错了,一个人的性格,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改变呢?
“喂,你把我吊那么高干什么?”菜芽儿看看天,看看地,吊在半空中算怎么回事?
“为你练轻功做好准备!”褚兀螚将粗粗的绳子绑在我身边的大树杆上,同样留给我一个红果果的背影,“顺便练练你的臂力,这绳子我搓了半个是时辰呢!”
“喂……喂喂,好多蚊子!”菜芽儿手脚乱挣,还是没有挣开绳子。
该死的猪八戒,原来刚才到树林里是搓绳子去了,他做事情倒挺有计划的,一步步的,把她往陷阱里带。可怜她一个二十二岁的“花季少女”,居然在这里受一个古人的非人虐待,生气啊生气。
吊了足有一个小时,“猪”没人修长的身影才缓缓地出现,真是聘婷袅绕,摇曳生姿啊,可惜菜芽儿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欣赏了。
“啪!”砍断绳索。
“啊啊啊啊——”
“啪!”
菜芽儿一最不雅的“狗吃屎”造型摔在了树下的枯叶堆上。
“现在,你可以去休息了!”褚兀螚面无表情地看看天色,再一次头也不回地走了。
“褚!兀!螚!”菜芽儿咬牙切齿地看着那个背影,老是给她背影,老是给她背影,他当他的背影很好看吗?臭显摆什么,不就是比自己早入门几天吗?
等过几天,凭她的资质,一定会超过他,然后把他打得落花流水,乱七八糟!
折磨了她几天,“猪”大美人估计折腾够了,开始教她内功心法,还有武功。虽然菜芽儿明明是红胡毒圣的徒弟,可是从头到尾,教她技艺的只有她的二师兄。
只有毒物,等菜芽儿被褚兀螚折腾得对于什么蛇啊,蝎子啊,蟾蜍啊,再也没有感觉了以后,红胡毒圣才把她叫到密室,将一本所谓的秘笈传给了她。
据说,这秘笈他们师兄妹三人各有一本,每本都不一样,每个人对秘笈的领悟能力也不一样,最后的成就,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菜芽儿在拿到秘笈以后,嘟囔了很久:“哪有这样做老师的,给了课本,也不上课,让学生去自修。要是天底下的老师都这样,那学校不是要关门了啊?”
翻开书,菜芽儿却一下被吸引了。
原来,那红胡毒圣居然将一本秘笈写得像本小说一样,用极其有趣的语言来描述,将一个个故事串联起来,说出每一种毒物的来历,和作用。下面,还配上了图。
跟《山海经》一样!
首页,毒圣还写了一句:芽儿,为师知道你没什么耐心看枯燥乏味的东西,这本秘笈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在你二师兄的“悉心照料”下,想必你的基本功已经练得不错了,再看这个,你的功力一定会有很大的长进!
这个红胡毒圣,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没想到,对她还真是了解。
菜芽儿津津有味地看完了整本秘笈,只用了两天的功夫,夜以继日,看完,倒头就睡。
毒物就像在脑子里生了根,形状,功用,比那些八卦还清晰。
红胡毒圣,还真是有两把刷子,难怪他说,没有他教不出来的徒弟呢,看来不是夸口。
三天后,褚兀螚正式教她武功,一剑在手,感觉真是有点像侠女的感觉。不过,非人的日子才刚刚是个开头,褚兀螚的严厉程度,自不是沈澜舟之辈可以比拟的,菜芽儿只觉得自己每天累得头昏眼花,被打得七荤八素。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的夜晚,菜芽儿拿着手中的剑冲天一指:哼哼,等哪天,她武功盖世了,一点先找褚兀螚开刀,打得他满地找牙,我杀,我杀,我杀杀杀!
“小师妹,你在干嘛?”沈澜舟打着呵欠走出来的时候,正看到菜芽儿摆了个金鸡独立的造型,左手插腰,右手举着剑,直直地对着上天。
“那个,大大大师兄?”菜芽儿极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啊还好,是大师兄,不是二师兄。
“大晚上的,你这是在干嘛?”沈澜舟坚决不打算放过她。
“呃……这个,那个……”菜芽儿一脑门的汗,她总不能说,她站在这里YY打倒二师兄的样子吧?
“那个……我在……我自横刀向天笑,哈哈!”她晃动了一下宝剑,放下来,随便舞了两下。???
沈澜舟上下打量着她:“我自横刀向天笑?然后呢?”
“笑完我就去睡觉!”菜芽儿一抱拳,“大师兄,我洗洗睡了,晚安!”说完,逃也似地进了自己的房间,留下一头雾水的沈澜舟,站在原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balabalabalabala没票票……
往事不堪回首,在独岐山一年,菜芽儿要想起来,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现在忆苦思甜,真的觉得,离开独岐山还真是好。当初自己怎么就看上褚兀螚那变态人妖了呢?
然而,现在这个“人妖”正站在她面前。绝美的容颜丝毫未曾改变,脸上多了几分萧杀之气,冷冷的,看着菜芽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菜芽儿已经离开独岐山半年多时间了。这期间她用心经营菊花台,差点都忘记了,自己原来是带着使命来的。
“大哥,就算我在京城,也并不代表我就能进皇宫了,好不好?”她没好气地翻个白眼,“全京城那么多人,想进皇宫的有多少人?但是真正进去的,又有多少人,你调查过吗?”
“这我不管,我只知道,师父交代的任务,一定要完成!”褚兀螚一点情面都不给。
没见过这么固执的人,菜芽儿很无奈地道:“如果你不放心让我做这件事,你武功不是很高吗,自己翻墙进去偷了东西就是了!”
“皇宫,要是那么好进的话,哪还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里进?”褚兀螚双手抱剑,很自然地叹口气,“再说,我也不知道东西放哪儿啊!”
菜芽儿冷冷地看他一眼,学着他之前的语气道:“那我不管,我只知道,师父交代的任务必须要完成。你有什么困难,关我P事?!”
“你……”褚兀螚哑然,感情他这小师妹是故意下了套子让他往里面钻呢,他居然还傻傻地掉进去了。
菜芽儿坐在床上,靠在床头,懒洋洋地道:“任务,我自然记在心里不会忘记的,可也得给我机会不是吗?”
“那好,我留下来帮你!”褚兀螚不客气地在前方的椅子上落座。
“你?”菜芽儿一下坐了起来,“你帮我什么?”
“明天,我在你的馆里挂牌!”
“啊……”菜芽儿差点跳起来,“二师兄,你知道我这里是伶人馆吧?可不是茶馆!”
“我知道啊,所以我说挂牌!”褚兀螚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和客人直接接触,怎么能得到第一手的情报?”
还有这样的理由?
好吧,那可是他自己要求的,她菜芽儿可没有逼良为娼,不关她的事。
“我说,二师兄……”菜芽儿立刻拿出一副老鸨做生意的样子,一手搭上褚兀螚的肩,晃着身子,吊儿郎当的倒,“在我这里挂牌子,可是要签卖身契的,你准备卖身给我吗?”
“可以!”褚兀螚重重地一个点头。
菜芽儿张大嘴,不是吧,他还真同意?
“你这么做,经过倪师姐的同意了吗?”这家伙要真在菊花台待下来,似乎还真有些不方便她大展手脚,“她会同意你卖身给我?”
“男人的事情,女人不用多管!”褚兀螚冷冷地回答。
切,大男子主义!
菜芽儿撇嘴:“天底下就她是女人,我不是!”
“你确实不像女人!”“猪”大美人毫不客气地回答。
“你……”菜芽儿气结,好吧,看她到时候这么折腾他,“我去拿纸笔,签卖身契吧!”
卖身契都有统一的款式,新进的人员只要签字画押就可以了,其实,也就是像现代合同一样的东西,上面还明确写明怎么分红,每月工资多少,合作期限为多长时间。
“你要终身的,还是十年,还是五年的?”菜芽儿拿出三份卖身契,这一点,她可是童叟无欺,就三个款式。
“不会那么长,就五年的吧!”“猪”大美人倒是不挑,也不问有没有更短一点的。
“那就签字吧!”菜芽儿点上油灯。
大笔一挥,“猪”美人不疑有他,签字,画押。
“我先说好,到我这伶人馆的客人,可不止是女人!”菜芽儿老神在在地开始介绍她的馆子,“这里,楼下左边的、断背山、蓝宇,**等等几个房间,都是用来接男客的。至于右边的云水谣、泰坦尼克号、乱世佳人之类的,都是接女客的,根据名字,和各人的风格,选择房间,你要哪边?”
褚兀螚眯起眼,看着她,一副:“你说呢?”的表情。
“好吧,我给你安排在左边……”褚兀螚的眼神一下变得危险,“呃,好吧,右边,右边,嘿嘿嘿……”菜芽儿赶紧陪笑脸。
算了,反正打不过他,只能由着他了。
可怜的她一个弱女子,被个恶霸欺负。
“赶紧给我安排房间,时间不多!”褚兀螚环视房间一周,“今晚我就要住下!”
“今晚?”这么快?
“就今晚!”
明明现在她是他的“持有者”,却要听他命令,真是不服。他在她的屋檐下呢,却不低头。
菜芽儿眉一挑:“这样吧,右边第三间房间现在还空着,你去住吧,那个名字嘛……就叫泰国……,呃,叫莱黛曼好了!”
褚兀螚皱眉:“这名字有点怪!”
“好听就行了嘛,多美好的名字!”菜芽儿赶紧推他出去,“那里面床和被子齐全,你先将就一晚,明天让人给你准备***行头哈!”
“好!”褚兀螚点头。
“猪”美人的身影越走越远……
“哈哈哈哈哈哈……”
见他离开,菜芽儿终于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倒在床上。
莱黛曼,ladyman,就是人妖的意思,哈哈,“猪”美人大概到死也不会想到,他被她的小师妹给阴了一道吧?
从这里可以看出,学好英语,是多么重要啊,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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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姐……”大清早,门口传来弱弱的声音。
“小露子?”菜芽儿下床,“来得可真早啊,昨晚没接客吗?”她记得白露露房里,昨天来了一个戴着面纱的贵妇。这个贵妇,可是他的常客。
到这里来的客人,只要花得起银子,其他的,他们是一概不会管的。戴着面纱来的妇人,也不止她一个,菜芽儿就更不会管了。
不过,对她印象比较深刻就是了。
因为那个妇人,似乎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仪,即使她小心翼翼地收敛了起来,还是无法让人忽视。
也不知道是哪家豪门大户的家眷,居然还恋上白露露这娘娘腔了。
“菜姐,我的银子……”白露露犹豫了一下,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
对,昨天被褚兀螚一闹,她都忘记银子这件事情了。
“二百五,是吧?”菜芽儿撇撇嘴,开始打开她卧室内的小抽屉。
“……是,二百五十两……”白露露小声纠正。
“有什么区别吗?”菜芽儿回头瞪他一眼。
“呃……没有没有!”为了钱,就算菜芽儿说他是二傻子,缺心眼,都没关系。
从抽屉里抽出三张银票,递到白露露手上:“喏,两张一百两的,一张五十两的,你省着点花!”
“知道了!”白露露拿过来,塞进怀里,又吞吞吐吐地道,“呃……那个……”
“什么?”
“那个年底的分红,可不可以,让我先预支一点?”
菜芽儿皱眉:“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我有急用!”
“你……欠赌债了?吸毒了?把人打伤要赔偿了?”菜芽儿疑心顿起,“惹了什么事情,说清楚,到时候,别有人进来砸了菊花台,我还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砸?”
“没有没有,那就这些就够了,我先走了!”白露露脚底抹油,溜得极快。
可惜,他忘记了,菜芽儿不但会养毒物,轻功也不弱。就这一点上,她还是要感谢她的褚兀螚二师兄的严格训练,三不五时地还给她吃这个药,那个丸,以至于她的内力突飞猛进,已经可以跻身江湖三流高手的行列。
像白露露这种小角色,她追起来,当然是不费丝毫力气。
“小~露子~”拐弯处,菜芽儿现身。
她就知道,白露露回房,一定会路过她的窗户旁,所以,她直接从阁楼窗户跳下,等着他的到来了。
“菜菜菜姐?”小露子一个转身:“好……我还有些东西没拿,我去拿回来!”说完,转身,朝自己原先来的地方再走了回去。
一个移形换影,菜芽儿又到了他的前面:“小露子,要拿什么东西啊,菜姐陪你一起去拿……”
“那个……不是什么大东西,就不劳烦菜姐了。”白露露开始往后退,然后转身快步跑走了。
“喂……”
“小师妹,你在干吗?”眼前拦了一个人。
“二师兄,你起得好早啊?”菜芽儿拍拍他,“我先去办点事情,你别挡着我!”
“有什么事情,比师父交代的任务更重要?”
又来了!
菜芽儿叹口气:“你要完成任务是不是?”
“是!”
“那么好,如果像是这样出来执行任务的话,什么任务都完成不了!”
“我完成过大大小小无数任务,怎么说我完成不了?”
“那你因为你武功高,靠的蛮力!”菜芽儿嗤之以鼻,“动脑子,你就是个蠢蛋!”
“你……”
“难道不是吗?”菜芽儿瞪他一眼,“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师妹啊!”
菜芽儿一拍手:“就光凭这个,如果刚才有人,我们的任务就已经失败了!”
“为什么?”褚兀螚不解。
“为问你,我现在的身份是什么?”
“菊花台的老鸨!”
“那你现在的身份呢?”
“菊花台挂牌的小倌!”
菜芽儿再瞪他一眼:“还不明白?”
“……呃,菜……菜姐,我是今天开始接客,还是过些日子?”没想到,褚兀螚那家伙还挺上道的,反应也很快。
“这还差不多!”让整天以耍她为乐的二师兄叫自己一声“姐”,其实还是蛮受用的,“三天内,我会把你的名号打出去,挂牌,宣传。你利用这三天时间好好跟人学习怎么应对客人,三天以后,保证好多人会出钱砸你!”
好歹她学的是广告学,宣传工作可一定要做到位啊。
褚兀螚难得用欣赏的眼神看她:“小师妹,你还真是赚钱的奇才呢!”
“那是……”菜芽儿得意地扶着他的肩,然后沉了脸,“你刚刚,叫我什么?”
而就在菜芽儿紧锣密鼓,一边收购美男,一边为她的亲亲二师兄做宣传的时候。旁边自负盈亏的初云阁,同样来了一个新人。
只见她,行如弱柳扶风,似无骨娇柔,脸色微白,却不影响她的美貌。看似病体虚弱,但却行动自如。
“你要到初云阁挂牌?”承包了初云阁的部门经理油虾,瞪了来人一眼,这样的女人,看上去像个大家闺秀,真的是来挂牌的吗?
“不错,听说初云阁的姑娘,卖艺不卖身!”
“对!”油虾上下打量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碧儿,今年,十八岁!”
“挂牌卖艺是吧?”油虾带她进屋,“那就把这合同签了吧!”
“好!”
油虾,从懂事起,她就叫油虾。因为她下了水,就像下了油锅的虾子,会变得周身通红,并且滑腻腻的,绝对抓不住她。由此得名。
这症状也算不得病,因为从小到大,她的身体一直都很好,菜芽儿给她定义是:天生的,强生的。
因为油虾的这种天生的,却不常见的症状,在古代,有个统一的名词,叫做:怪物。因为是怪物,家里当然不敢养,所以在她很小很小,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抛弃了。
一路上,她被乞丐拣去,养了五年年,然后又买给一个小户的大房做了童养媳。之后又因为她下水就通红的这个特征,据说吓坏了人家的小少爷,被扫地出门。
再之后,她卖过艺,打过杂,抗过沙包,偷过米。幸亏有着绝佳的水性,以至于这么多年来,居然没有被饿死。因为肚子实在饿的时候,她就下水捉鱼,捉虾吃,勉强都能果腹。
就这样,她顽强地长到十六岁,遇上了刚刚学成下山的菜芽儿。
那一年,菜芽儿二十三岁。
那天,油虾下河捉鱼吃,却遇到几个流氓来抢鱼。她虽然尽量让自己其貌不扬,其实毕竟已经是十六岁的娉婷玉立的少女了,什么土啊灰啊,基本上很难掩盖她清秀的外貌,在一阵打斗以后,脸上的灰已经脱落,露出了她的本来面目。
“哟,小娘们长得不错啊……”这是经典的流氓桥段,菜芽儿在旁边看得义愤填膺。难得学好了功夫,正好想找人练手呢,于是乎,她毫不犹豫地甩出了自己养了一年的“白娘子”。
流氓吓得四散逃跑,同时逃跑的,还有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们。
“你为什么不跑?”菜芽儿将白娘子放进蛇笼里,看着面容丝毫不变的油虾。
“唉,你为什么不是男人呢?”油虾叹息。
“我为什么要是男人?”菜芽儿有些惊讶。
“我还想着,有个翩翩佳公子出手相救,然后我顺便就以身相许……”
“啪!”菜芽儿朝她头上打个暴栗,“你这小丫头,言情小说看多了吧?”
油虾一脸迷茫:“什么是言情小说?”
好吧,她忘记了,这里是古代,语言沟通不畅。只是,没想到,这古代还有这样充满幻想的女子,果然,做梦是不分年级,不受时空限制的。
“好吧,你不用懂,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就报我名号,我叫菜芽儿!”当侠女的感觉,果真的是不错的。
正要离去,就听后面有人喊:“喂,菜芽儿,我跟你走吧!”
“吱——”菜芽儿差点一个踉跄,回身:“你为什么要跟我走?”
“虽然你不是男人,但是你一样可以保护我,况且,下次他们再欺负我的时候,你又不一定在这里,所以跟你走比较安全!”
这小丫头脑子倒是挺清楚的,挺聪明。
又难得,她能有不少契合现代思维的想法,以后沟通起来,应该不大困难才对。
“好吧,带上你可以!”菜芽儿点头,“不过,我可养不起你,吃穿用行,要用到的钱,你全部自己解决!”
从小妈妈就教育她,吃不穷,穿不穷,能赚不会算一世穷。真是金玉良言啊,此句贯穿菜芽儿一生。
油虾想了想,点头:“没问题,没跟着你以前,我不也自己一个人活了十几年了?”
就这样,菜芽儿一路带着她到京城,一直到后来,她被“拐卖”到初云阁,再接管了初云阁,再开一座菊花台,这是后话。
现在的油虾在考虑,要不要把今天这件怪异的事情去告诉菜芽儿知道。
毕竟,那女人长得太大家闺秀,不知道今后会不会惹来什么事端。
而隔壁的菊花台,菜芽儿正在盛怒中。那个名叫“露台”的房间里,跪着一名瑟瑟发抖的那男子,旁边,坐着一位高贵的女子。
“说,为什么要偷偷溜走?”菜芽儿双眼一瞪,甚是吓人,“白露露,我平时待你也算不错了,薪水没少你一分,你问我借的钱,你问我借的钱,你还过几次,我催过你吗?你居然就打算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你对得起吗?”
说到这里,菜芽儿只觉得全世界都欠了她,不由悲从中来,落下两滴苦大仇深的眼泪来。
“菜姐……”白露露良心发现,拉着菜芽儿的衣摆,“不是我们想走,可是曼儿她怀了我的孩子,我不走不行了啊!”
菜芽儿这才知道那位高贵妇人的名字,她转头,旁边坐着的那个镇定自若的女子,面纱已经摘下,露出一张端庄美丽的脸,举手投足间,全都是贵族的派头。
要在怎么样的情况下长大,身上才会带上这种与身居来的贵气啊?
“你……”菜芽儿气得没话。
“菜姐,我们就是不想害你,才想赶紧走的,要不然,祸事就要临门了!”
“菜姐,我跟着露露叫你一声菜姐,你还是赶紧放我们走吧,要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许久未开言的“曼儿”开了尊口。
不错,声音很好听,温柔中,威仪尽显,让人不得不遵从。
可惜,菜芽儿不是普通人,她撇嘴,冷笑道:“我不管你是哪个豪门大户的小妾夫人,事情总得搞清楚了才行,到时候白露露要走要留,只能我来说,即使你怀了他的孩子,你身上,也没有他的卖身契!”
曼儿一下站了起来,想是要发作,然后又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好吧,你有什么要问的!”
“小露子,你真的打算跟她走了?”菜芽儿看着白露露,难得,这个娘娘腔的家伙,居然有勇气带着这位看上去身份不低的女人私奔,以前真是小瞧他了。
“菜姐,你就放我们走吧,要不然,真的有天大的祸事上门了!”白露露有些着急。
菜芽儿翻个白眼:“有什么天大的祸事,我担着。不过,既然你知道拐了她是天大的祸事,还敢跟她私奔,将来要亡命天涯,你也愿意?”
白露露低了头,然后以革命战士视死如归的表情一抬头:“是,就算是亡命天涯,我也不能让我孩子没有父亲!”
好有男子汉气概了,连身经百战,“阅人无数”的菜芽儿,都差点被萌到了。
“菜姐……”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菜芽儿转身,一看:“哦,油虾,你怎么来了?”
“我这里有个卖身契,让你看一下!”油虾递上新签的合同,“你看看,是不是有问题,我就怕出事了!”
菜芽儿刚接过,又有人冲了进来:“菜姐,不好了,外面来了很多官兵,说是要抓朝廷钦犯!”
“什么?”菜芽儿皱眉,“朝廷钦犯,怎么查到菊花台来了?”
“我也不知道啊,那个将军,一口咬定,是到菊花台来了!”
“将军?”
“是,禁卫军统领冷寒松,冷将军!”
好冷的名字!
“禁卫军?”宫里的人也出动了,怎么回事?
菜芽儿回头,看看跪在地上的白露露,还有那端坐不动的“曼儿”。不会是……
“蔡叔,你先去挡一阵,我这里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多挡些时间!”她菜芽儿的人,个个都机灵,善于和客人周旋,抵挡一阵,应该不难。
“油虾,这卖身契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吧,你跟我时间算最长的了,总之,不要让麻烦进门!”她将卖身契还给油虾,目前这件事情,怕是最重要,也是最严重的了。
油虾的办事能力,她也相信。
只是,她没想到,她这一放手,引起了一连串的事情,几乎影响了她的一生。
屋里,只剩下三个人了,菜芽儿一拍桌子:“你们还不说实话?”
“那个什么朝廷钦犯,是你吧?”菜芽儿几乎已经猜出了她的身份,只是不敢确定,只试探地叫一声:“曼儿娘娘……”
有什么人,能让禁卫军全部出动?
有什么大臣的家眷和人私奔,可以讲成是“朝廷钦犯”?
禁卫军出动,是需要皇帝亲批的,一般人,即使是统领,也不能擅自动用!
皇上的妻子被人拐跑,这是多丢人的一件事情,他当然不会说出去,于是只说是“朝廷钦犯”来掩人耳目。
“菜姐,菜姐救命,菜姐救命啊!”白露露一直给菜芽儿磕头,“我知道你主意最多了,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曼儿是宫里的皇贵妃,可是她不喜欢宫里,皇上好几年都没去她宫里了,她很可怜,你不用救我,你救曼儿,救我的孩子,好不好?”
再看白露露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菜芽儿往后一退,他只当眼前的这个曼儿是个普通的美人,才人之类的,没想到,居然是个……皇贵妃?
要知道,皇贵妃就是次于皇后一级的,而居她所知,当今皇帝,可还没立后呢。
也就是会说,这后宫,就是皇贵妃最大了,跟原配差不多的地位啊。
难怪皇上要愤怒,连菜芽儿都愤怒了:“白露露啊白露露,你惹下这么大的祸事,现在才告诉我,还要连累菊花台,你对得起我吗你!”
“行了,露露,你站起来!”曼儿忽然沉了脸,上前扶起白露露,对着菜芽儿道,“菜姐,我谢谢你照顾露露这么久,他有什么难事你都会帮他,但是,你帮得已经够多了,我们也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呢,绝对不会连累你的,我们这就出去,死是死活,你就不用管了!”
“你等一下!”白露露推开曼儿皇贵妃的搀扶,忽然对菜芽儿磕了三个头,道,“菜姐,一年前是我走投无路,你收留的我,你对我很好,我还是要谢谢你。磕完这个头,我们就再无瓜葛了,我们的事情绝对不会连累到你的!”说完,他站起来,和曼儿携手,往门外走去。
“慢着!”菜芽儿冷声低喝,“我菊花台的人,岂是随便让人欺负的?”
“菜姐,你有办法?”白露露喜上眉梢,“你只要把曼儿娘俩救出去,我就算是死也值了。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行了行了,我还谢你八辈祖宗呢!”菜芽儿翻个白眼,眼珠子再骨碌碌一转,看看楼上那个叫做“莱黛曼”的房间,挑个眉。
有些人,这几天似乎太空闲了,或者应该找点事情让他做做。
“蔡叔在外面应该还能挡一阵,你们先等我一下!”菜芽儿开始往楼上走,哼哼,褚兀螚,你的生意上门喽。
推门……
哇……好棒的身材!
“你……干什么?”
“砰!”褚兀螚手一挥,掌风闪过,将门关上。
过几秒,房门再次被打开,美男的良好身材都被藏进了月白色的衣服里。
“进来怎么不敲门?”被看光光的美男口气十分不良。
菜芽儿咽一下口水,从刚刚的惊艳中回过神来:“事态紧急嘛,再说了,我哪知道你在屋子里换衣服啊?”恶人先告状,菜芽儿算是最拿手的了。
“什么事?”
“你不是想进皇宫吗?”菜芽儿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道,“现在有机会,不过需要你的帮忙!”
是有机会哦,就是说,不确定嘛……
“什么机会?”
“现在没时间细说了!”菜芽儿将他拉到走廊上,指指下面那两个人道,“你现在,需要把那两个人救出去,现在外面都是禁军,待会……”
踮起脚跟,菜芽儿在褚兀螚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两句,说得他连连点头:“好,你快起准备,我在后门等你!”
菜芽儿有意无意用唇碰了碰“猪”大帅哥的耳垂一下,然后跳开三尺远:“我这就去准备,二师兄,这里就全靠你了!”
小子,被信任的感觉不错吧?
不过,吃了豆腐的感觉更不错。
从“莱黛曼”房间的窗口跳过去,是菜芽儿独立的阁楼,幸好她别的功夫三流,轻功还算练得不错,轻松到达。
不一刻,她戴着一顶斗笠,提着一个竹篓出了屋子。
到了菊花台大堂,白露露和他的曼儿皇贵妃依然相拥而立。
“把这个吃了!”一如当初褚兀螚给她吃“巧克力豆”一样,菜芽儿张开手,里面也是两颗黑色药丸。
“这是什么?”曼儿有些怀疑。
“让你吃你就吃,我要是要害你,直接把你们送给外面的禁军就行了!”是不是宫里待久了,疑心病会特别重?
白露露和曼儿对视一眼,接过药丸,吞了下去。
“菜姐菜姐,蔡叔快挡不住了,那些禁卫军要杀进来了!”一个小伙计匆匆忙忙跑来,大呼小叫。
褚兀螚适时现身。
“莱黛曼,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后门,你见机行事!”每个到菊花台的人,都会有一个花名,和房门上牌子相呼应。
“好,你快去!”
菜芽儿走到后门墙角边,果然是火光冲天,这一闹,闹到了晚上,都点上火把了。
一蹲,一纵身,菜芽儿一手攀住围墙上沿,将手中的竹篓往下一道,无数条赤练蛇便掩着墙壁冲了出去。
“啊——”
“啊,妈呀,蛇啊——”
“救命啊,有毒——”
鬼哭狼嚎声响成一片。
“吱呀!”菜芽儿打开门,大叫,“哎呀,我的蛇,怎么都跑出来了?”
只见那一堆赤练蛇咬手的咬手,咬腿的咬腿,让那些士兵们哀嚎不已。这些蛇可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让它们咬哪儿就咬哪儿。
菜芽儿当做手忙脚乱状抓蛇,眼睛却偷偷瞟向上空。
趁着混乱的当儿,空中划过一道月白色的长长影子,衣袂飘逸,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俨然是天外飞仙的山寨版。
长而宽大的袍子,裹住了白露露和曼儿,很难看出来是“三人行!”
“哎,好了好了,都回来吧!”菜芽儿拿出竹篓,往地上一放,她的那些宝贝赤练蛇们就开始乖乖往那竹篓里钻,不一刻,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蛇的影子。
地上,倒了一大片士兵。或捂着手,或捂着脚,剩下的,没有受伤的,则……捂着脸。
惨象已使人目不忍视,惨叫更使人耳不忍闻,这个时候,除了捂眼睛,还能做什么呢?
“没事了!”菜芽儿拍拍手。
“怎么回事?”人群的那头,站着一个身穿银色盔甲的男子,头盔上同色的银穗随风凌乱,冰雕一样的脸,棱角分明,即使隔着八丈远,都能把人冻成冰棱。
“蹬,蹬,蹬!”男子走到菜芽儿面前,“你是……菜老板?”
菜芽儿嘿嘿笑起来:“对不起,我不买菜,我***的!”拿下斗笠,将它盖在竹篓上,不让她那些宝贝们乱动乱钻。
“没蛇肉的吗?”男子脸色更寒。
菜芽儿已经猜到来人是身份了,冷寒松,他这脸,果然很适合这名字,一听就让人打个寒战:“冷将军说笑了,这些蛇是下人送来让我泡酒的,没想到半夜不老实出来乱钻,打扰了各位军爷上门寻欢的雅兴!”
冷寒松眯起眼,路出危险的神情:“我们可不是在寻欢的,我们是在找人的!”
“哟,冷将军,你们大晚上的,到我这菊花台来,不来寻欢,难道还是来拆房子的?”菜芽儿一拉手帕,摆一个标准的老鸨姿势,欺身上前,上下其手,“我说冷将军,都到门口了,就别装了。放心吧,过了晚上,我们白天见面,谁也不认识谁,我也不会把你的特殊嗜好,嘿嘿,说出去的!”
要知道,菊花台可是伶人馆,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嗜好”,来这里做什么?哈哈!
冷寒松的脸色,一会儿绿,一会儿红,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对了,那些军爷们,若是不喜欢菊花台,那就去隔壁初云阁,记我账下,免费免费!”菜芽儿大方地拍拍胸脯。
嘿嘿,看他们那到底的惨样,也知道绝对去不了,她是乐得假装大方一次。
冷寒松大概总算反应过来了:“菜老板,我们是在执行公务的,结果你伤了我们这么人,该怎么办?来人,将她拷起来,带回宫里受审!”
从前门赶过来的几个“健康”士兵赶紧上前,拉住菜芽儿。
只见,菜芽儿不慌不忙地晃动了一下手中的竹篓,那几个士兵就赶紧往后退。
“冷将军,请问我犯了哪条王法?”
“你伤了我的人!”
“熟话说,不知者不罪,我又不知道你们围聚了这么多人在后门,我也不知道我的蛇会在这个时候逃出来。说到受伤,我这里有药,给你的弟兄没解毒就是了,冷将军好像不应该治我的罪吧?”
“你……”冷寒松看看地上那些哇哇叫的士兵们,一个个脸色都变了,唇色发紫,印堂发黑,是很明显的中毒症状,“快把解药拿出来!”他紧紧握住菜芽儿的手腕。
“放心,十二个时辰之内,他们死不了!”菜芽儿一点都不慌张,用眼神指指冷寒松的手道,“冷将军,男女授受不亲……”
“你……”冷寒松气结,一把甩开她,“都做了这门生意了,还会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吗?”
“哟,将军这话就说差了,我虽然做的是皮肉生意,可我自己却还是黄花闺女!”菜芽儿靠在门边,抱着竹篓,“怎么,郎国王法有规定,黄花闺女不能开伶人馆和青楼吗?”
“这个……自然没有!”
“那不就行了?”菜芽儿冷冷地笑,“冷将军,你要是在这里帮衬生意的,我吃菜芽儿无限欢迎,如果你是帮着对面,隔壁,对街的某些被菊花台抢了生意的同行来闹腾的,我也不是吃素的主儿!”
帽子扣起来可真舒服,一会儿,就将冷寒松和京城所有花街柳巷的店面给扯上关系了。
“不管你怎么说,这搜查是搜定了!”原则问题上,冷寒松寸步不让。
这个家伙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做事情还蛮有原则的嘛……菜芽儿有些欣赏:“那么,如果将军搜不到你要的人呢?”
“不可能!”
“我是如果!”
“那……本将军随你处置!”
“好,如果搜不出来,你的这些禁卫军们,可得轮流帮我看家护院,不许再有别人上门惹事!”
情报可是说得很肯定啊,应该不会错。只是,这菊花台的老板怎么如此镇定?某非是装的?
冷寒松开始犹豫。
“本将军是在执行公务的,岂容你提要求?”
“那就是说,扰民也算是执行公务了?”菜芽儿拔高嗓门,二师兄啊,赶紧让白露露他们再走得远一些吧,“哎呀,我想起来了……”
“怎么了?”
“我的解药,好像用完了!”
“你……”
“将军不敢赌?”菜芽儿抛个媚眼。这姓冷的小子其实长得挺不错,如果不摆出一张臭脸,那就跟可爱了。
“赌就赌!”冷寒松有些无奈,“请菜老板将解药交个在下!”
菜芽儿一拍手:“哦,我想起来了,我那阁楼上还有一瓶剩的,待会我们签个赌约,就给你去拿。不是白纸黑字写下来的,我还真想不起来,我那解药被我放在哪儿了呢……”
“你……”
看着楼下便装的禁卫军,帮着维持菊花台的次序,在楼下走来走去,菜芽儿就有大笑三声的冲动。
哈哈,有了皇宫的禁卫军帮着照看菊花台,看还有哪家青楼楚馆赶来捣乱。她这菊花台,也从私营性质的,变成有国家罩着的企业了。这要在现代,怎么也算个事业单位吧?
想想昨天的情况,还真是惊心动魄,也多亏她聪明机灵,英明神武,才打发走了那位冰雕帅哥冷寒松,还多了那么多保镖。
面子是其一,其二嘛,也是最重要的,她省了不少银子花钱请保镖呢……(当然,以菜芽儿的性子,之前其实也没给菊花台请过保镖,毕竟,有那些宝贝赤练蛇,要保镖做什么?)
记得昨晚,那冷寒松冷着一张俊脸把赌约签了,往她手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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