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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田一耕助][第十九卷][化妆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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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   神秘男女 从泉里缓缓向上爬半个钟头,越过当地人称为“二度坡”的地方,视野逐渐开阔。 “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 “这里还看不到浅间。” “要爬到山顶上才看得到。” “那就休息一下吧!这里大概不会有人来。” “就算有人来也无所谓。” 这一带是夹杂着其他树木的赤松林,树下长着一大片葛草和可做中药材的独活,在
白色独活花的衬托下,紫色的葛草花益发耀眼。 女人在距离路边不远的树林中摊开塑胶布,背对着路边坐下来。 “手臂上的刮痕挺严重的,这条路真难走……没有好走一点的路吗?” “别太奢求了!通向天国的路最好走,你敢走吗?” 男人说完便仰头大睡,整个人躺在葛草之中。 女人一边拭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轻抚手臂的刮痕。接着,她脱下鞋子,轻轻地按
摩着脚趾头。 “阿信,倒点水给我。” 男人听了,躺着把水壶递给女人。 女人喝了一口水之后,连忙问道: “你要不要喝?” “我不渴。” 男人冷淡地回了一句,没多久又开口说: “嗯……我也喝一点吧!” 男人接过杯子唱了一口,一不小心将大半的水洒在牛仔裤上。 “哎呀!你就是躺着喝才会洒得到处都是,要不要再喝一杯?” “不要。” 男人以双手枕头,整个人再度陷入草堆里,好象在跟女人呕气。女人也不知道该说
些什么好,只是默默地扭紧水壶的盖子。 这个叫“阿信”的男人大约二十四、五岁,看起来比女人年轻两、三岁。 女人名叫小宫雪,她的气色不太好,从呼吸微喘的情况来看,胸腔大概有毛病。数
年前她怀抱着崇高理想进人歌剧院,但由于外貌平凡,若想在影剧界混出名堂恐怕有些
困难。 当她警觉到自己缺乏天份,根本当不成演员或舞者时,随即陷入绝望的深渊,之后
小宫雪为了家计,只好另外“兼差”。 “兼差”的事情被歌剧院的人发现后,小宫雪因此被赶出歌剧院。 “阿信,你在这种地方睡觉会感冒的,这里会不会太凉了?” 女人一说完,男人便连续打了两、三个喷嚏。 “你瞧,我才说完你就开始打喷嚏了。” “那又怎样?” 女人双眼低垂,幽幽地说道: “阿信,如果你讨厌我,我们可以分手,我把药放在这里。” “谁说我讨厌你了?”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 “因为我不喜欢别人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说什么我会感冒……你想咒我早点死
吗?” “对不起,我不说就是了。” 她小心翼翼地说话口气让男人很受不了。 小宫雪这种个性不仅在舞台上无法成功,就连出卖灵肉也得不到男人的欢心。她的
五官还算清秀,可是男人跟她在一起久了就会觉得无趣。 田代信吉是艺大作曲科的学生,他父亲是大孤阪执业牙医,除了自家的牙医诊所外,
还在其他两家医院的门诊室养小老婆,田代信吉的父亲将两位小老婆训练成齿模技工,
这一点始终是他最引以为傲之处。 他的母亲是出身良好的千金***(至少在田代信吉的眼里是如此),嫁给田代信吉
的父亲时,以一架钢琴作为嫁妆。田代信吉排行老么,遗传了母亲的特质,从小就非常
喜欢那架钢琴,他和父亲相处得不融洽。 田代信吉成年后,通过艺大音乐学院的窄门,令他十分得意。没多久,他便遇到困
难,在绝望之余更加深他想回家的念头。 他母亲身体不好,因此精力旺盛的父亲每晚都会跑到另外两家门诊室,即使偶尔待
在家里,父亲也不会是田代信吉谈心的对象。 去年他母亲因胃癌去世后,田代信吉的噩梦就此揭幕。 他母亲去世尚不满百日,父亲就急着将继母娶进门。教人不可思议的是,这位继母
竟然不是父亲以前相好的齿模技工,而是有点小钱、带了个拖油瓶的女人。……父亲和
两位哥哥为了这件事发生争执,同时也和小老婆之间引发一场激烈抗争。 待在东京的田代信吉虽然躲过这场风波,却也无法期待家里再像以往那样寄生活费
和学费给他。他待在酒家、夜总会弹钢琴赚钱的时间越来越长,不久,田代信吉终于感
到身心俱疲,生活也愈加荒唐。 去年秋天,田代信吉开始和一些玩乐器的朋友召妓玩乐,前来应召的便是小宫雪,
此后他每天晚上都和小宫雪玩在一块儿。小宫雪是个不论男人对她做什么都唯唯诺诺的
女人,这使得田代信吉对待她的方式越来越粗暴。由于召妓花费太多,田代信吉几乎没
法去学校上课,只是拚命打工赚钱。   巧遇 山坡上突然传来一阵男女的嬉闹声和脚步声,只见山崖边有三名男女一边叽叽喳喳
地谈天,一边从小路往下滑行。 当他们看到小宫雪和田代信吉时,立刻停止交谈。在他们的脚步声消失于坡下之前,
小宫雪感觉有一道锐利的视线朝她的背部射过来。 “阿信,我们可以出发了吗?如果再有人来就不好了。” 田代信吉闭上双眼,一动也不动地躺在草堆中。阳光透过绿叶照射下来,使他的脸
呈现阴惨的绿色,给人十分怪异的感觉。 “对了,昨天晚上我遇见一位奇怪的男人。” 田代信吉突然张开眼睛看着小宫雪,眼底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奇怪的男人?” “昨晚我不是住在狗屋吗?” “狗屋?” “就是像狗屋一般的旅馆,房间大概只有一坪半大小。那旅馆有三十间那样的小房
间,每一间房都住着像我这样的客人。” “你住的地方叫‘白桦营’吧?” “没错,我住在‘白桦营’十八号房。哼!为了等你来,我在那里窝了三天。” “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算了,这没什么,倒是那个奇怪的男人……” “有什么不对吗?” “昨晚他住在我隔壁的十七号房,因为我一直睡不着,于是便穿过‘白桦营’前面
的树林,到山丘上观看星星。虽然当时有雾,不过还是可以看见星星……我正望着天上
的星星时,那个人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他拿着一瓶威士忌猛灌,没一会儿就喝醉了。” “然后呢?” “那个人大概从我的外表看出一些端倪,一直要找我喝一杯,我觉得很烦,不想跟
他啰嗦,谁知他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自己的老婆勾搭男人的事情,而且他还被蒙在鼓
里好长一段时间,因此觉得很没有面子,哈……” “阿信,不要再谈这种话题好吗?” “你听我说嘛!那个男人说:‘俗话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于是他也想用同
样的方法报复自己的妻子,还说今晚他不请自来,为的就是要眼见为凭,他说着说着就
哭了起来……他的妻子好象长得不错,而且还是个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他太太是谁?” “他没说。他看起来是一个好男人,年纪大约四十岁,有点富家公子的味道,不过
当时却一副落难街头的样子,我才不想跟他一样呢!只要一穷就洒脱不起来,难怪他的
妻子会向外发展。对了,那个男人叫‘佐助’。” “他太太现在也在轻井泽吗?” “好象是……那位老兄看起来好象挺念旧的。” “念旧?” “嗯,就算他妻子在外面生了七个孩子,他还是会原谅她。” “阿信!” 小宫雪突然尖叫一声后,双眼直盯着男人的侧面,耸耸肩说: “我们快走吧!好象要变天了。” 顿时,远处传来一阵阵的雷声,不一会儿,万里无云的蓝天上飘来一片黑压压的乌
云。 当田代信吉看到飘到头顶上那片乌云时,迅速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 “莫非他知道我的事?” “阿信,有什么不对吗?” “没、没什么,那个人说担心我……唉!算了,难道他知道我的事……喂,走吧!” 接下来的半小时,田代信吉像是赌气似地不开口说话,一个劲儿抢在小宫雪前面往
小山坡上走,小宫雪则气喘吁吁地紧跟在后。 此时轰隆的雷声已经停歇,但整片天空却被灰蒙蒙的乌云掩盖住,只有一小团不知
从哪里飘来的白雾围绕着他们俩。 当他们来到山顶附近时,迎面遇到一个从山上往下走的奇怪男子。 男子身穿一件白色薄衫,薄衫下露出一截青色衣领,下半身则是一条薄如蝉翼的亮
面咖啡色长裤,裤脚沾满了野草,他脚上穿着一双满是尘土的白色布袜套和绑着咖啡色
鞋带的草鞋,头上戴了一顶瓜皮帽,帽沿下露出自然卷曲的蓬松头发,看起来像是顶着
一个鸟窝。 男子与他们擦身而过时,严肃地问道: “你们现在要上山吗?” 田代信吉不屑地看了对方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回头看着小宫雪。 “阿雪,咱们走,再一会儿就到了。” 小宫雪朝奇怪的男子行注目礼之后,急忙跟在田代信吉的身后走着。 戴瓜皮帽的男子目送他们两人的背影好一会儿,又开始往山下走去。其间,他偶尔
会停下脚步远眺往山坡上走的那对男女。 雾越来越浓了,戴瓜皮帽的男子停下脚步,坐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从衣袖里取出
一根香烟点上。 他往山坡上看去,无奈眼前一片雾茫茫,根本看不到任何东西。戴瓜皮帽的男子又
抽了第二根烟,但是才抽到一半他就把烟扔在地上,再度往山坡上走。 乳灰色的浓雾围绕在男子四周,完全看不清前方的景象,他不时停下脚步喘气,并
侧耳倾听是否有人往下走的脚步声。 戴瓜皮帽的男子碰见那对男女之后过了二十分钟,他已经到达山顶。山顶上的视野
辽阔,浅间的群山清楚地呈现在眼前,白茫茫的浓雾停留在低矮的赤松林间。 “喂!你们在哪里?” 戴瓜皮帽男子的声音仿佛被浓雾吸进去似的,他继续呼喊了两、三次,依旧得不到
半点回音,只见他撩起裤脚走进灌木丛。 这座山有三、四个隆起的山丘,其中一个山丘底下有一个洞穴,洞穴的入口十分狭
窄,里面却非常宽敞,成群的蝙蝠都栖息在洞穴内,这里是人们最常相偕殉情的地方。 此刻,悬吊在洞顶、半睡半醒的蝙蝠注视着躺在地上的那对男女。 小宫雪好象已经断气,而田代信吉还有一丝气息,全身痛苦地痉挛着。 浓雾中不时传来模糊的呼喊声…… “你们在哪里啊?” 田代信吉隐约听见雾里传来的声音,意识逐渐变得朦胧…… 这是昭和三十四年八月十六日下午四点左右发生的事。
[ 此贴被ted_pig在2007-07-24 21:3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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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台风过境   考古学家 昭和三十五年八月十四日星期日早上,飞鸟忠熙坐在一桌精致、美味的早餐前面。 飞鸟忠熙拥有到埃及考古的经验,近来他又迷上古代东方的楔形文字和刻在石板上
的字迹。 今年夏天,飞鸟忠熙在轻井泽的山庄研读因挖掘出特洛伊遗迹而闻名的德国考古学
家——海因里奇·修利曼,以及在克里特岛挖掘出来诺斯宫殿的英国考古学家——亚瑟
·伊凡斯的自传。 前年夏天,飞鸟忠熙餐桌的对面还坐着宁子夫人。 宁子夫人是神门财阀创始者——神门雷藏的长女,她知道如何让喜爱考古学的丈夫
自梦想回到现实生活中。前年秋天,她因狭心症而与世长辞,因此飞鸟忠熙目前是个鳏
夫,表面上他还是跟以前一样,不过情绪却不是很稳定。他的女儿熙子结婚后,目前住
在轻井泽的山庄里,儿子熙宁则到英国留学。 此时,飞鸟忠熙环顾着光线越来越暗的房间说: “多岐,看来台风真的来喽!” “少爷,昨晚气象报告明明说这个台风不会影响到这一带……” “哈哈哈!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它应该会影响到才对。” “如果是这样,昨天夜里应该会有一些征兆,为什么气象报告一点都不准?” “哎呀!你也用不着那么生气,又不是气象局叫台风往这边来。” “可是我在这儿服侍少爷几十年了,还是头一次碰上有台风侵袭轻井泽……啊!那
棵高大的落叶松……” 从饭厅外面的阳台看去是一片数百坪大的草地,草地对面有一大片赤松林和落叶松
林,其中有一棵直径约一公尺的落叶松在强劲的台风肆虐下,整棵树几乎被连根拔起。 正当老佣人多岐尖叫的同时,直径约一公尺的落叶松在两人的面前被台风拦腰截断,
在树干倒地的轰隆巨响中,整栋山庄也为之撼动。 现在是台风最强烈的时刻,豪雨猛烈得仿佛直接从天上往下倾倒般,加上呼呼作响
的狂风吹掠,天空呈现一片阴沉的萧条色彩。 通常台风一登陆,威力就会减弱,特别是像信州这种多高山的地方,台风的威力会
明显减弱,所以这一带难得会有台风肆虐的惨状。 壁炉上的收音机不断地对台风行进的路线提出防台警报,不过现在发布防台警报似
乎只能亡羊补牢。 “啊!少爷,落叶松又……” 多岐眼见落叶松惨遭劲风肆虐,整个人贴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大叫着。 “多岐,冷静点,老树被强风扫成两截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太可惜了……老爷生前最欣赏的落叶松竟然被台风刮得面目全非。” 飞鸟忠熙听到老佣人提及父亲的事,握杯子的手不禁微微颤抖。 他看着被强风撕裂的老树,想起当年被反叛军射杀的父亲……当时他不在日本,正
热衷于古代东方的考古研究。 “多岐,给我一杯红茶。” 多岐听了,立刻跑到餐桌旁倒茶。 “请问要放糖吗?” “嗯,一颗。” 飞鸟忠熙拿起盘子里的吐司涂抹奶油时,不禁皱起眉头说: “多岐,这个吐司是怎么回事?” “对不起,因为停电,没有办法用烤面包机烤……我再烤一次好了。” 不料,飞鸟忠熙却撕下一小块吐司说: “算了……多岐,秋山怎么样了?” “秋山先生好象还在休息,我去叫他起床。” “不用了,让他多睡一会儿吧!” “这么强烈的台风天,他竟然还睡得着。” “没关系,他最近比较累,等台风过境后再叫他好好工作。熙子那边怎样了?她大
概会吓得全身发抖。” “今天是礼拜天……樱井先生应该会回来。” “不,这个周末樱井不回来,熙子应该是一个人回来,她不是请了个下人吗?” “那孩子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我再去打个***问问情况如何。” “***拨得通吗?” “刚才还可以……” “我看还是等台风过境后再说,现在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成。” “是的,少爷。” 多岐一边留意飞鸟忠熙的脸色,一边问道: “凤女士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现在人在饭店里,应该没事,我待会儿会拨个***给她。” 这时屋外又刮起一阵强劲的巨风,屋顶上的瓦砾宛如落叶般腾空飞舞,天花板开始
落下一些粉尘。 “啊!少爷……” 多岐紧紧靠着椅背叫喊道。 “哈哈哈!多岐,你放心,这屋子虽然年代久远,但还不至于会被台风吹走。” 飞鸟忠熙搅拌一下红茶,结果发现里面浮起一些尘埃,立刻二话不说地推开茶杯。 “多岐,你多大年纪了?” “虚岁的话……今年正好满一甲子。” “六十岁,那么你是明治三十四年出生的?” “是的。少爷,您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这么说来,你比这栋‘万山庄’早生十个年头。听说这座山庄建于明治四十四年,
当时我只有四岁……” 这栋建筑物的古典美在轻井泽一带的别墅中颇富盛名,飞鸟忠熙的父亲——飞鸟元
忠将它命名为“万山庄”。 当多岐再度看向窗外时,整栋建筑物又发出嘎嘎的声响,天花板开始漏雨。 “少爷!” “哈哈哈……” 飞鸟忠熙大笑几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他有一百八十公分高,身材挺拔,尽管已经五十三岁,却只有两鬓露出些许白丝;
由于时常打高尔夫球,肌肤看起来健康有光泽。 多岐大声唤来女佣,女佣登代子一边拿着水桶、脸盆来盛接天花板滴下的雨水,一
边述说附近遭受台风肆虐的惨状。 飞鸟忠熙从壁炉上拿起一根雪茄,用剪刀剪下雪茄的一端。 “多岐,这个家已经老得不堪负荷,人老了也是一样……” 他吸着雪茄,想起昨晚第一次被他吻在怀中的凤千代子…… 凤千代子有过四任丈夫,去年夏天她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如果没有在轻井
泽丧生,她和飞鸟忠熙早就结婚了。 飞鸟忠熙是大正到昭和时代的大臣——飞鸟元忠公爵的次子,在英国接受教育,热
衷登山、旅行。 昭和十年,飞鸟忠熙参加英国探险队,以旁听生的身分远赴埃及考古。他接到祖国
发生暴动,父亲遭人暗杀的消息时,正在某山谷附近进行挖掘工作,但他并没有立刻返
国。 后来他又去伦敦参观美索不达米亚、印度古文明挖掘出来的遗迹,半年后才回国。
回国的前两年,他和神门雷藏的长女宁子结婚。祖国发生暴动时,宁子和年方两岁的熙
子殷殷企盼飞鸟忠熙回来。 了解飞鸟忠熙的人都知道他喜欢考古,没有人会相信这个酷爱考古的男人日后竟然
活跃在商场上。战后,他哥哥自杀身亡,他不仅没有被整肃,遭到整肃的神门雷藏反而
将神门企业交给这位什么事都不积极参与的女婿。 神门雷藏确实慧眼独具,飞鸟忠熙灵活运用他的经济手腕,面对激烈的劳动阶级抗
争时,丝毫不退却,成功地让工会屈服在他的管理之下。 同时他也深人GHQ(联合国总司令部),将自己到英国留学的经验、流利的英语和
翩翩丰采发挥得淋漓尽致,就连前公爵次子这个头衔都不忘加以利用。 神门企业现今已是拥有五十多家子公司的大财阀,这可说完全是飞鸟忠熙的功劳。 神门雷藏在昭和三十二年与世长辞,第二年,宁子也撒手人寰,飞鸟忠熙便将神门
企业交给小舅子管理,从“商场前线”退居幕后。 他在前年秋天第一次遇见凤千代子,当时他妻子刚过世不久 “哎呀!都已经这么晚了……多岐阿姨,真是对不起。” 秋山卓造睡眼惺松地走进饭厅,当他看到站在壁炉前的飞鸟忠熙时,整个人都变得
僵硬起来。 “少爷也在这里?” “你曾有过在台风天睡觉的经验吗?” 飞鸟忠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笑说。 “对不起,我不知不觉就睡过头了。刚才听到一阵惊天动地的声响,好不容易才睁
开眼睛。” 秋山卓造官拜陆军大尉,退伍之后仍不忘军人本色。秋山一家在旧幕府时代担任飞
鸟家的侍卫长,秋山卓造自幼便跟在飞鸟元忠身边,战后才担任飞鸟忠熙的司机。秋山
卓造和飞鸟忠熙相差八岁,至今仍是单身汉。 “那棵树刚刚才倒下来。” 只见阳台前面有四、五棵白桦树倒下来,其中一棵还压到阳台的屋檐。 “这个台风真厉害!” “这还不算什么。秋山先生,刚才的风势更强。” “哦?我一点也不知道。少爷,这是真的吗?” 飞鸟忠熙不喜欢“少爷”这个称谓,他经常提醒了人别这样称呼他,可是没有一个
人改口,最后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是真的,喏,你看对面的树林都已经光秃秃了。” “哇!老爷要是看到这一幕,肯定会感慨万分。” “秋山,你还没吃饭吧?” “嗯,我正要去吃。” “多岐,去把饭菜端来这里。” “不用了,少爷,我自己过去吃。” “也好。不过,我有件事想问你……” “是。” “秋山先生,既然少爷都这么说了,我看你就在这里吃饭吧!何况厨房还在漏雨。” 等多岐和登代子离开后,飞鸟忠熙便开口问: “我刚才听多岐说你昨天晚上有看到一彦?” “是的,昨天晚上在山庄正下方的诹访神社广场有一场盂兰盆舞祭,我去那里看舞
蹈时,一彦从后面拍拍我的肩膀。” “一彦为什么不来这里见我?” “他说昨天晚上停电不方便,今天再来拜访您。” “停电也照常举行盂兰盆舞会吗?” “是的,这是一年一度的活动,神社的人用火把当作照明设备,别有一番情趣呢!” “你也跟着大伙儿一起跳舞?” “哈哈哈!说到这个还真教人难为情。我正在跳舞的时候,一彦从后面拍我的肩
膀。” “一彦是自己一个人到这里来吗?” “不,还有一位好象叫‘的场’的考古学家跟他一起来。他说那位考古学家刚从阿
尔卑斯山脉回来,可能的话,那位考古学家今天也会一块儿来拜访您。” “一彦对考古学已经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这还不是受到少爷的潜移默化。” “近来是我受他们的影响较多。” 这时,多岐把饭菜端来,飞鸟忠熙则起身朝阳台走去。   少女求救 上午十点,秋山卓造正在大快朵颐之际,飞鸟忠熙望着被台风肆虐过的残破景象出
神。 秋山卓造吃完饭,静静地等多岐将碗筷收拾好之后,才低声对飞鸟忠熙说: “少爷,听说凤女士……凤千代***要来这里。” “你听谁说的?” “昨天晚上听一彦说的。” “一彦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 “他说在旧路上看到她坐在车子里,这么说……她现在果然在轻井泽!” “是的,昨天傍晚才到,因为明天我有一场高尔夫球赛。” 最近两、三年的八月十五日,飞鸟忠熙都会举行一场不公开的高尔夫球赛。 “她现在住在高原饭店吗?” “嗯。” “听说她昨天晚上出去了……” “她曾拨了通***过来。” “对不起,你们一起出游吗?” “你在说什么呀!我们就在附近讲讲话,而且没一会儿就停电了,我便立刻赶回家
来。” 飞鸟忠熙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他少讲了一部分。他说两人在大厅的时候停电了,
但在停电的那一刹那,他和凤千代子相拥而吻…… “少爷,您知道慎恭吾现在在轻井泽吗?” “他每年夏天都会来这儿避暑。” “津村真二好象也来了。” 慎恭吾是凤千代子的第三任丈夫,而津村真二则是她的第四任丈夫。 “津村也来了?” 飞鸟忠熙反问的口气听起来很不自然。 “今年和去年一样要举行现代音乐祭,昨天、今天和明天都有演奏会,镇上的电线
杆都贴着他们的宣传海报。” “还有呢?” 飞鸟忠熙刻意装出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的样子,这时房间角落的***响了起来。 秋山卓造拿起话筒应了两、三句话,就回头对飞鸟忠熙说: “少爷,是笛小路***打来的。” “笛小路***?” “笛小路美沙。” “哦……是美沙啊!把***拿过来。” 飞鸟忠熙的脸上露出笑容。 秋山卓造则一脸警戒地问道: “那女孩说话时嘻皮笑脸的,少爷,你们在交往吗?” “交往?怎么可能?美沙才十六、七岁,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我去年在高尔夫球场
遇见她的。” “十六、七岁就打高尔夫球?” “那又怎样?好了,是你要把***拿过来?还是我过去接***?” “啊!我拿过来。” 秋山卓造立刻将放***的小桌子推到饭桌旁,飞鸟忠熙拿起话筒说: “喂,是美沙吗?” “飞鸟叔叔吗?” “是的。美沙,有什么事吗?” “叔叔,好可怕哟!我们家屋顶都快被吹翻,四周的树木也都被强风吹倒了,我们
家还漏雨,屋里都淹水了!” “真是糟糕!还好台风已经过去了。对了,奶奶呢?” “我奶奶不在家。” “她去哪里了?” “刚才奶奶还从东京打***回来。” “东京?” “是啊!奶奶原本说今天一早就要赶回来,可是她说熊平一带山崩,火车没办法通
行,因此她得改搭上越线火车回来;奶奶要我乖乖地家等她,我刚刚才等到她的***。” “美沙,昨天晚上你一个人在家吗?” “不是,里枝也在这里。” “里枝是谁?” “她是我们家的帮佣,不过……” “不过什么?” “里枝去看孟兰盆舞祭,而且后来又停电……我一个人好怕喔!” “她实在太不应该了,怎么可以放你一个人在家呢?” “没有办法,里枝从小就住在轻井泽,她又和荣子约好……” “荣子又是谁?” “她是樱井先生家的帮佣,也是轻井泽那边的人,所以她们才会相约一起去看舞
祭。” 樱井铁雄是熙子的丈夫,也是神门企业的干部候选人之一。 飞鸟忠熙沉默了一会儿,说: “原来如此,她们实在太差劲了。这样吧!叔叔派个人过去看你。” “叔叔,事情不是这样的啦!” “那又是怎样?” “对不起,叔叔,美沙真笨!刚才奶奶打***来,她要我在***里跟叔叔问声好,
结果我却一直在说自己的事。” (什么!是那个老妇人指使美沙打这通***的?) 飞鸟忠熙不禁感到有些扫兴。 “这次台风的确非常猛烈,也难怪你会怕成这样。美沙,你认识秋山吗?” “秋山?” “就是叔叔的司机。” “哦!是那位很可怕的叔叔吗?” “哈哈……美沙,秋山很可怕吗?” “对不起,因为那个叔叔总是瞪着我看……” “那是因为美沙长得漂亮嘛!秋山大概很喜欢看漂亮的***。” 飞鸟忠熙一脸调皮地挤眉弄眼,秋山卓造则紧闭双唇。 “为什么突然提到秋山叔叔?” “我想派秋山去看看你那边的情况。” “不、不用了!叔叔,我不是为了这个才打***给您,是奶奶……” “我明白。可是你奶奶说要搭上越线回家,却到现在还没见着人影;既然你不喜欢
秋山叔叔,我派其他人去看你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叔叔派津村叔叔来我家?” “津村叔叔?是津村真二吗?” “嗯。” “美沙,你知道津村叔叔住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啊!他住在附近露营用的小屋里,我昨天在星野温泉遇见他。” “原来如此。” 飞鸟忠熙犹豫着是不是该挂***,因为他对秋山卓造有些顾虑。 “叔叔,那么就说到这儿!” “嗯,一会儿叔叔派人过去看你。” 飞鸟忠熙一放下***,便回头看着秋山卓造说: “秋山,美沙为什么不喜欢你?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没什么,那位老妇人不是比美沙***更讨厌我吗?大概因为我是少爷最忠心的贴
身保镖,所以她才会怕我。” “这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俩互相打量对方好一会儿,最后飞鸟忠熙抵挡不住秋山卓造的视线,转头避开。 秋山卓造突然笑了起来,他说: “少爷,这件事暂时不说,美沙***为何不提她妈妈在这里的事?” “大概是那个孩子说了太多话,一时之间忘记提起这件事吧?秋山,你去勘察一下
灾情。” 飞鸟忠熙正要起身时,***铃声再度响起。 秋山卓造拿起话筒,过了一会儿对飞鸟忠熙说: “少爷,是派出所的川本警官打来的***。” “这件事就交给你好好处理。对了,找五、六个人帮忙,光靠你和川本警官是忙不
过来的。” 神门企业拥有“神门土地”这家子公司,“神门土地”除了拥有轻井泽这间派出所
之外,还拥有其他许多地方的产权。 飞鸟忠熙留下对着***交谈的秋山卓造,一个人步出饭厅,走进书房。 书房里的大型书柜排放着整齐的考古学文献,附有玻璃拉门的小柜子里则摆满古代
东方的出土文物,但是飞鸟忠熙现在没有心情翻阅这些书籍。 他换下睡袍,穿上一件夏威夷衫,将整个身子埋进藤制的沙发椅中,远远眺望着窗
外遭受台风袭击后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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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女明星***   溺毙事件 去年八月十六日天还没亮,凤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被人发现沉尸在
轻井泽的水池里。 当时他身上只穿一件微脏的内裤,宛如一只干扁的青蛙浮在池面,其余衣物全都丢
在水池旁的草丛里,衣物上面还放着一只手表。 曾经是大明星的笛小路泰久为什么会死得如此诡异? 警方调查过那一带,并没有发现打斗的痕迹,也没有强行脱下衣服、鞋子的迹象,
袜子甚至还好好地塞在鞋子里。 从现场各种情况来研判,有可能是笛小路泰久在前一天晚上,也就是昭和三十四年
八月十五日的深夜,自行脱下身上的衣物,只穿着内裤走进水池里。 水池旁的遗物中,除了那只镀金的手表外,从上衣口袋找到的皮夹里只有三千元;
当时笛小路泰久刚被保释出来,这些东西是他所有的遗产。另外,在他脱下来的衣物旁
有一瓶快喝光的黑牌“约翰走路”,那天晚上有人曾经看见他手持酒瓶在雾夜里走着,
警方也从酒瓶上采到他的指纹。 笛小路泰久的尸体经过他母亲同意,送交警方解剖化验,断定死因是心脏麻痹。 警方从笛小路泰久的胃部检验出大量酒精,但是并没有发现有他杀的嫌疑;他的身
上既没有外伤,肚子里也没有进水。 警方所做的判定如下—— 笛小路泰久因为饮酒过度,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误将水池想象成某地,才会自行脱
下身上的衣物走进池里。他这几年生活萎靡,心脏的状况不好,加上当天夜里他饮酒过
度,入夜后冰冷的池水使他的脏急速麻痹。 从笛小路泰久胃部几乎没有喝进池里的水来看,他应该是在跳进水池的一瞬间,心
脏立即麻痹身亡。 笛小路泰久之所以会产生这么可怕的幻觉,一方面是因为他饮酒过量,另一方面则
是当天晚上的浓雾作祟。 神门水池附近一过晚上八点,就算手持手电筒也很难看清三公尺远的前方;它是一
个冬天可当溜冰场、夏天可以滑船、垂钓的半人造水池,长约五十公尺,宽约三十公尺。 水池边有一栋两层楼建筑物,楼下是咖啡屋兼快餐店二楼则是东京一家中华料理的
分店,每到冬天,这里便成了溜冰者投宿的地方。 解剖结果指出笛小路泰久的死亡时间大约在八月十五日晚上十点至十一点之间,这
个时间住在神门水池旁的游客大都已经入睡。虽然有些人跑去看孟兰盆舞祭,但大多数
人还是因浓雾的关系而留下来,也没有人听见任何争吵声或求救声。 警方研究发现笛小路泰久放置衣物的地方是距离两层楼建筑物最远的对角线位置。
在一个浓雾弥漫的静谧夜晚,如果有人发生争执,应该会传出争吵的声音才对。从这一
点来看,笛小路泰久应该是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落水致死。 不过,轻井泽警局的日比野警官坚持这是一桩他杀案件,因为法医在解剖尸体时,
发现笛小路泰久死前曾与人有过性行为。只可惜尸体浸泡在水里七个钟头左右,因此无
法鉴定和他发生性关系的女子血型。 (这名女人会是谁呢?) 飞鸟忠熙整个人埋进藤椅沙发,双手交握,神情严肃地思考这件事。 (当时为笛小路泰久筹措保释金的是千代子,那么……) 就在飞鸟忠熙的表情越来越难看的时候,***铃声又再度响起。 他一接起***,就听见话筒那头传来多岐的声音。 “是一彦先生打来的。” “哦,把***接过来吧!” “喂,叔叔吗?我是一彦。” “一彦,你也真是的,为什么不来叔叔这里?” “对不起,昨天晚上停电,我怕带给府上不便。” “这么客气做什么?” 其实村上一彦并非因为停电而不来,主要是他看见凤千代子了。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的场教授朋友的别墅。” “别墅在什么地方?” “南原。” “你今天有什么计划吗?” “中午过后,我想跟的场教授去拜访您;台风走了,不知道您那边的损失严重吗?” “非常严重。你那里呢?” “我们住的这栋别墅还好,只是对面的落叶松林被台风刮得惨不忍睹,就连粗大的
树干都给吹得东倒西歪,您说是不是很惨啊?” “这里也是一样。我最引以为做的落叶松被刮得一干二净,唯一的好处是视变宽阔
了,哈哈哈……这已是既成的事实,再感叹也于事无补。对了,你要不要过来我这里?
希望待会儿能见到的场教授。” “我们可以去拜访您吗?” “当然可以。你再这么见外,真教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没这个意思,那我们一点左右去拜访您。” “好啊!你来这儿,叔叔有件事想麻烦你。” “是什么事?请您尽管吩咐。” “你知道笛小路的别墅吧!在樱泽的最前面……” 村上一彦沉默了一会儿说: “是,我知道。” “你来这里的途中可以代我去探望一个人吗?美沙这女孩独自一人在家,又遇上这
么强的台风天,女孩子总是比较胆小……” “美沙一个人在家?她奶奶呢?” “笃子夫人去东京还没有回来。你知不知道信越线交通中断的事?” “听说今天早上五点左右,不知道在第几号隧道的入口发生土石坍方。” “好象是在熊平那一带。笃子夫人从东京打***回家,说她没办法立刻赶回来,因
此美沙很害怕,刚刚才跟我通过***。” “我知道了,我会顺道过去看看她的情况。” “好,那么一会儿见!” 飞鸟忠熙放下话筒后,顷刻间,他的脸又罩上一抹阴霾。 警方一直查不出当天晚上和笛小路泰久发生性行为的女人是谁,但日比野警官基于
当时认识笛小路泰久的人都在轻井泽这个理由,认为这桩命案疑云重重。 笛小路泰久的前妻——凤千代子在与他离婚之后,相继和三个男人结婚,如今又和
飞鸟忠熙陷入热恋。 笛小路泰久发生意外时,只有凤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已经去世,其余三人和她都在
轻井泽。当时飞鸟忠熙也待在“万山庄”,凤千代子和笛小路泰久的女儿美沙、笛小路
泰久的继母——笃子则在高原的别墅避暑。 这些人虽然待在不同的地方,但是在笛小路泰久惨死的那段时间,他们确实在轻井
泽,这正是日比野警官感到怀疑之处。此外,他对前年年底凤千代子第二任丈夫的死亡
存疑,警方迄今仍找不到有力的证据。 突然间,***铃声响起,惊醒了飞鸟忠熙的瞑想。 “爸爸,我是熙子,听多岐说家里的情形挺严重的。” “是啊!你那边的情况如何?” “这里还好,树木被刮倒不少,不过大致的情况还好。” “河水没有暴涨吧?” “没有,可是爸爸亲手栽种的白桦树全都被台风连根拔除了。” “哈哈……我这里也一样。昨晚你一个人在家怕不怕?” “嗯,还好有荣子在。” “荣子不是去看孟兰盆舞祭了吗?” 熙子先是尖叫一声,沉默一会儿之后,才听见她以平稳的语气说: “爸爸,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美沙刚才打***给我,她说荣子和笛小路家的女佣一起去看孟兰盆舞祭。” 飞鸟忠熙尽量以轻松的语气和熙子说话,可是他的喉咙深处却好象哽住一根鱼刺似
的。 “荣子出门没多久就停电了,接着风势越来越强,我的确有些害怕,因为我压根儿
没想到台风会来……” “你跟铁雄联络过了吗?” “刚才那边有来过***。” “那么他怎么说?要立刻赶回来吗?” “是的,他说已经到了上越线附近,刚才‘神门土地’的川本来过***。” “是吗?他也给了我一通***。” “川本说会派人处理善后,所以爸爸不用担心,您自己要保重哦!” “嗯,那么再见了。” 熙子冷淡的口气总让飞鸟忠熙有一种孤寂的感觉。 他摇摇头,再度想起去年的事……   回忆往事 凤千代子是擅长画美女图的大师——凤千景的女儿,母亲歌子是新桥的名妓,同时
也是舞蹈高手。歌子向风千景学习日本画时,两人相恋而结婚。 凤千代子是独生女,生于大正十四年,今年三十六岁,不论容貌、才气都非泛泛之
辈。她念女校三年级的时候,经人介绍到东洋电影公司工作,生平第一次离开父母身边,
住在母亲京都友人的住处,当时她才十六岁。 笛小路泰久比凤千代子早一步进人东洋电影公司,拥有贵族血统和斯文俊秀的脸蛋
是他优于其他人的本钱。他是子爵——笛小路泰为的妾室所生,子爵的正室没有为他生
下一儿半女,所以笛小路泰久出生之后便立刻被送往正室居住的地方。 凤千代子一进入电影公司,便和笛小路泰久以银幕情侣的姿态出现在观众面前,这
对俊男美女的组合立刻成为东洋电影公司的摇钱树。 自从昭和十五年以来,两人合作过不少片子,笛小路泰久的演技平平,但风千代子
却不断进步,为她的演艺事业扎下稳定的基础。后来,由于笛小路泰久的继母笃子反对
他们的婚事,两人因此私奔;这个消息震惊了当时的社会,他们俩因此受尽世人批评,
不见容于电影界。 昭和十八年笛小路泰久被征召入伍,第二年,凤千代子生下美沙。 笃子害怕从军的笛小路泰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笛小路家就会绝后,因此答应让风
千代子入籍笛小路家,美沙则交由笃子养育。 离开电影界后,凤千代子参加流动式的剧团演出,她在剧团里认识第二任丈夫——
阿久津谦三。 昭和二十年三月九日晚上的一场空袭中,笛小路家化为灰烬,刚丧夫的笃子赶紧将
避难用的行李送至冈山的友人那边,历经重重困难才和孙女美沙一起逃到冈山;六月二
十八日的夜晚再次遭遇空袭,笃子和美沙疏散到作州的津山,凤千代子再见到自己的孩
子时,已经是一年两个月之后的事了。 战后,凤千代子重回电影界,昭和二十年春天,她在吉祥寺买房子,将笃子和美沙
从津山接过来住。 笛小路家没落之后,笃子只好依靠媳妇过日子;但风千代子不喜欢和笃子同住一个
屋檐下,于是搬出去和以前念女校的友人一起住。 昭和二十三年春天,笛小路泰久返乡,凤千代子在成城买一栋房子作为夫妻俩的住
处。笛小路泰久曾经重回演艺界,可是观众的口味和战前截然不同,他只拍了两、三部
电影便消声匿迹。 昭和二十四年初,笛小路泰久和凤千代子正式离婚。三十四年春天,他因诈欺罪银
铛入狱。 昭和二十五年春天,凤千代子受阿久津谦三邀请而到“草实座”剧团客串演出,两
人因此而迸出爱的火花,当年秋天,阿久津谦三舍弃元配——也是演员的藤村夏江,和
凤千代子步上红毯的另一端。但是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不长,昭和二十八年春天两人便
协议离婚。 第二年,凤千代子嫁给西洋画家慎恭吾。慎恭吾在某周刊的请托下,以凤千代子为
模特儿,为该周刊绘制封面,从那时起,凤千代子的婚姻便成了媒体争相报导的话题,
所有人都猜测这对夫妻的婚姻恐怕维持不了多久。 昭和三十一年春天,凤千代子果然再度与第三任丈夫离异。 离婚后,她到巴黎旅游,不料竟又和在巴黎进修的年轻作曲家津村真二坠人情网。
那年秋天,他们两人闪电结婚,自然又成为媒体争相报导的话题。昭和三十二年秋天,
两人开始分居;三十四年春天正式分道扬镳。 在分居的那段日子里,凤千代子认识了飞鸟忠熙。 凤千代子对美沙有什么样的情感呢? 战后,她不间断地供给美沙生活费,但这并不是出于母爱,而是一种身为人母的责
任感。 美沙是个漂亮的少女,从小就深受气喘的折磨,一发作起来经常整夜无法入睡,所
以连上学的时间也往后延一年。她念到二年级便因身体不适而休学,由奶奶在家里教育
她。美沙今天能长得这么健康,完全是笃子悉心照顾的结果,凤千代子对这一点的确心
怀感激。 昭和二十八年,美沙的气喘恶化,凤千代子听从医生的建议,为美沙买下位于轻井
泽的别墅。从此,美沙每年都可以在奶奶的陪同下来到这里避暑,身体因此变得健康许
多,一直困扰她的气喘也痊愈了。 昭和三十三年底时,凤千代子的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谦三突然死于非命,飞鸟忠
熙的思绪现在就停在这件事上面。 阿久津谦三在昭和二十八年和凤千代子离异之后,一个人在公寓里过活。他再度对
剧团燃起旺盛的企图心,使得“草实座”的发展愈来愈蓬勃。 昭和三十三年,“草实座”共举行四次公演,这四次公演的成绩一次比一次好,阿
久津谦三为此感到相当自负。 接近岁末的二十八日晚上,“草实座”的所有工作人员在筑地一家饭馆吃尾牙,其
间的活动相当热闹,参加的人员超过三百人,对阿久津谦三来说,那是他一生中最辉煌
的时刻。 当时,正和凤千代子分居的津村真二曾经造访阿久津谦三,他对这件事的解释是:
只是顺道过去向阿久津谦三表示歉意罢了。 不过根据在场的人员表示,阿久津谦三曾经离席三十分钟,到另外一个房间和津村
真二密谈。津村真二从房间出来时,脸上的表情十分僵硬;而阿久津谦三目送津村真二
离去时,神情黯然地喃喃自语道: “那个男人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没有人知道阿久津谦三这句话是不是针对津村真二和凤千代子的婚姻有感而发,但
是由开春之后,津村真二就跟凤千代子正式离婚一事来推断,似乎有那么一点关系。 在他们两人会面之后的两个钟头内,阿久津谦三惨死在车轮上。 尾牙结束后,阿久津谦三带着几名年轻团员和剧评家去银座“续摊”。一行人离开
不晓得是第几家酒吧的时候,正好有一辆卡车经过,其他人都站在原地等卡车驶过,只
有阿久津谦三不等卡车驶过便冲出去。 当卡车从大家的面前开过去时,所有人都看见一辆车子正全速弯过对面的街角,而
阿久津谦三就躺在那辆车子驶过的路上。 由于事出突然,目击者又喝得烂醉如泥,没有一个人能清楚指认那是不是一辆计程
车,甚至连车牌的颜色都记不清楚……数月后,凤千代子的第一任丈夫——笛小路泰久
被人发现陈尸在轻井泽的神门水池里。 此时桌上的***铃声再度响起,飞鸟忠熙一拿起话筒就听见多岐说: “是凤女士打来的。” (现在的时刻是十二点,可是又不方便去探望她……) 飞鸟忠熙万分无奈地说: “把***接过来。” “这样好吗?听她说话的语气,情绪好象不太稳定。” “没关系,大概是受到台风的影响吧!” (这不像是千代子的个性啊!) 飞鸟忠熙心理这么想着,忽然听见***那头传来女人哭泣的声音。 “什、什么?” 飞鸟忠熙听了凤千代子说的话,不由得发出惊讶的声音。 “好的,我马上赶来……镇定一点!就像平常一样。” 挂上***后,飞鸟忠熙茫然了好一阵子。 之后他叫多岐为他接通外线***,由他亲自拨号。 待***那头有人接起***时,他说: “喂、喂,请问是南条公馆吗?我是飞鸟……飞鸟忠熙,请问金田一先生在吗?
是……对不起,麻烦请金田一耕助听***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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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意外相逢   旧识 金田一耕助站在南原人口处的无栅栏平交道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香烟点上火,
等待飞鸟忠熙派来接他的车子。 他现在站的位置对面是东西向的国道第十八号线,顺着这条国道往西行,经过追分
再往北走,就能到达直江津;若向东走,从碓冰岭往南行就是高崎。 他低头看看手表,还有三分钟就下午一点了。 (快一点了,开往中轻井泽的“白山”列车应该要通过这个平交道……) 金田一耕助朝新轻并泽的方向望去之际,忽然想起由于台风的影响,交通已经中断,
不禁自我解嘲地苦笑着。 前来接他的车子尚未出现,他又点了一根香烟。 天气终于放晴了,四周变得明亮起来,覆盖在离山四周的雾气逐渐散去,不久就可
以看见那座形状奇特的山顶。 这座山叶“兜山”,外地人都称它“帽子峰”。 金田一耕助缓缓地吸了一口烟,在眺望山顶的同时,想起去年发生的一件事。 国际知名的南条诚一郎律师是金田一耕助同乡的长辈,也是金田一耕助住的那栋别
墅的主人。南条诚一郎非常忙碌,几乎没时间来这栋别墅小住,而南条夫人每年都会和
在学校教书的儿子、媳妇带着孩子来这里渡假。这栋别墅另外有一间独立小屋,金田一
耕助便是住在小屋中。 去年,金田一耕助住在小屋时,因为心情浮躁,便一个人爬上离山。从山顶可以眺
望浅间的景色,没多久浓雾飘了过来,金田一耕助急忙赶下山,途中还遇见一对行踪可
疑的男女。 金田一耕助尾随那对男女返回山顶,结果在离山山顶的洞穴里发现他们已经服毒自
杀。由于金田一耕助迅速通报,男人捡回一条命,可是女人却没有那么幸运。 (后天是那个女人的一周年忌日,获救的男人后来不知道怎么样了?) 金田一耕助还记得那个男人叫田代信吉。 “请问您是金田一耕助……金田一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于是转身看着眼前的两个男人之中年纪较大的那一
位。 “啊!原来是的场教授。” “快别叫我的场教授了!金田一先生,你站在这里想什么?就算你有的是时间,可
是一脸严肃地在这种地方想事情,该不会有撞火车的念头吧!” “怎么可能!” 金田一耕助习惯性地抓抓头说: “我、我真的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吗?” “严肃也是一种很好的表情啊!哈哈哈……给你介绍一个朋友。” 的场英明转身看着他身后的年轻人说: “村上,你知道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久仰大名。” “金田一先生。” “是” “你知道神门企业的飞鸟忠熙先生吗?” 金田一耕助眯起眼睛回答: “我当然知道。” “去年秋天村上一彦还是飞鸟先生的秘书,飞鸟先生退出神门企业的第一线之后,
村上便重回学校,现在专攻美学。” 的场英明脱下登山用的安全帽,用手帕擦拭梳得非常光亮的额头。 “你……曾经担任飞鸟先生的秘书?” 村上一彦笑容满面地回道: “是的。我一毕业就担任叔叔的秘书,叔叔从第一线退下来后,我也就成了多余的
角色啦!” “你称飞鸟先生‘叔叔’?” “嗯。” 的场英明一边望着国道通向中轻井泽的方向,一边说: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飞鸟先生的父亲——元忠公爵在昭和十年五月遭人暗杀的事
情吧!当时挺身援救元忠公爵,最后和公爵一起被反叛军射杀的村上达哉先生,你还有
印象吗?” “我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记得他的名字。” “村上达哉先生称得上是飞鸟公爵忠心的家臣,村上一彦是村上达哉先生的遗孤,
他生于飞鸟家,长于飞鸟家,飞鸟先生坚持要他叫叔叔。” 金田一耕助对这位脸上始终保持亲切笑容的青年颇具好感。 “你们一直都待在南原吗?” 金田一耕助转头看着身后被赤松和落叶松包围的南原一带,因为他们两人刚刚从那
里出来。 “不,我们刚从北阿久津谦三尔卑斯回来,昨天晚上住在南原一个朋友家。金田一
先生呢?” “我两、三天前就住在南条。……南条诚一郎先生的别墅。” “那我们不就是邻居了吗?哈哈哈!我住在北川晴久的家中,我们毕业于同一所学
校,他是我的学长。” “真巧!你们现在准备上哪儿去?” “我们正要去飞鸟家,但是叫不到计程车。” 刚才的场英明频频注视着中轻井泽的方向,原来是在等巴士。 “那么我们一块儿去吧!我从刚才就一直在等飞鸟先生派来接我的车子。” “飞鸟先生派人来接你?” 的场英明吃惊地看着金田一耕助,村上一彦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金田一先生,又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错!村上老弟,又有状况了。咦?你说‘又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会这
么问?” “这这个……” 村上一彦露出一脸焦虑的神色。 的场英明见他吞吞吐吐的,因此接口道: “金田一先生,昨天傍晚五点左右,我们开车到旧道附近时看到凤千代子女士,这
也是我们昨天没有去飞鸟家拜访的原因。而且…… 他环顾一下四周,接着说: “附近电线杆张贴着津村真二演奏会的宣传单,而飞鸟先生又派车子来接你……任
何人听了,一定都会认为有事情发生了。村上,你说对不对?” 村上一彦跑到金田一耕助面前说: “因为去年那件事……金田一先生,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田一耕助稍微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 “反正你早晚都会知道,我就先告诉你吧!我刚才接到飞鸟先生的***,对整个情
况还不是很清楚,不过飞鸟先生好象也不很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是接到凤女士的
***……”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风女士的第三任丈夫——慎恭吾今天早上被人发现已经死了。” “是被杀害的吗?” 村上一彦声音沙哑地问道。 “目前还不清楚,但是警方认为他杀的可能性比较大、因此去拜访投宿在高原饭店
的凤女士,凤女士打***向飞鸟先生求助,飞鸟先生立刻委托我调查这件命案。事实
上……之前我们见面的时候,飞鸟先生就希望我能调查一下去年的那件事。” 的场英明转动一下眼珠,接着说: “这么说,村上打过***之后,飞鸟先生就接到凤女士的***了。” “嗯,我打***去的时候,叔叔的心情不错。” 的场英明面露难色,歪着头说: “那我们在这种情况下去拜访飞鸟先生,一定会给他带来不便。” “教授,如果真会给叔叔带来不便,那我们就立刻告辞,反正现在火车也不能行驶,
就算我们想回东京也回不去。” “对了,飞鸟先生不是有事要请你帮忙吗?” “嗯,所以我只好过去看看!那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会害怕。” “金田一先生。” “什么事?” “事实上,我准备对飞鸟先生的荷包下手。” “你的意思是……” “金田一先生,你知道‘莫本桥达洛’和‘贺拉伯’吗?” “这些都是古印度文明嘛!” “是的,我和村上打算组成一支探险队去那里考古,需要一笔庞大费用,飞鸟先生
对这件事也非常感兴趣,而神门企业有一个‘神门奉公会’,它是一个和教育事业有关
的基金会。原本我们想找飞鸟先生提供一部分基金让我们组成探险队,没想到他碰到这
种事……不好意思,我一直跟你说这些‘私事’,哈哈哈!” 尽管的场英明朗声笑着,却仍掩饰不了他内心的徘徨。   同行 严格说来,考古学家可分为三种类型。 第一种属于冒险家,他们自行前往该处从事挖掘工作。一八七○年挖掘出特洛伊遗
迹而闻名全世界的海因里奇·修利曼,大概就是属于这一类型的考古学家。 第二种是纯粹做学术研究的考古学家,这其中还可分成两种类型—— 第一是整理埃及亚玛鲁那文书、黏土板上的字迹,加以解读古代文字的语言学家;
第二是将这些语言和古书加以整理,让这些资料系统化,并让远古文明再次呈现在现今
社会的历史文化学家。 的场英明非常自豪地说他是兼具这三种类型的考古学家。 他身高一百七十几公分,体格非常好,对东方古文明有极深的研究,在日本国内,
有关这方面的学者并不多见;再加上四十岁左右的他精通数国语言,现今的日本学者中
无人能出其右。 古印度文明的图形文字至今还没有办法解读,不过的场英明最近发表过一篇关于解
读要领的文章,在考古学界引起震撼,金田一耕助也略有耳闻。 “金田一先生,你刚才说叔叔要派人来这里接你吗?” “不,是我自己说要在这里等的,因为要他们开车找我住的地方太麻烦了,准备来
接我的人对南原不熟。” “的场教授……” “什么事?” “如果来接金田一先生的人是秋山先生,我们不妨和他谈谈看,至少可以了解叔叔
目前的心情如何。啊!对面那辆车不就是叔叔的凯迪拉克吗?” 一辆从新轻井泽方向开来的大型轿车朝他们三人所站的位置驶来。接着,身穿大红
色毛衣的秋山卓造从驾驶座走出来。 秋山卓造向的场英明、村上一彦点头寒暄之后,便朝金田一耕助走去。 “请问您是金田一先生吧?” “是的。” “对不起,路上都是倒落的树木,我只好绕道而行,所以来晚了。请上车吧!的场
先生也请。” “我们现在方便过去吗?” “少爷刚才还为了忘记问一彦一件事而后悔呢!所以他交代我如果能找到你们,就
顺道把你们接回去。的场先生认识金田一先生啊?” “是这样的。我以前需要一些考古学方面的知识,因此请教过的场先生。啊!的场
先生,请上车吧!” “您先请。” 当的场英明和村上一彦尾随金田一耕助坐上车后,车子立刻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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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初次交手   自杀或他杀? “秋山先生,你说慎恭吾先生被人杀死了?” 当车子在国道上急驰时,村上一彦提出这个问题。 “嗯。一彦,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少爷只叫我来这里接金田一先生。” “你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遇害吗?” “好象在矢崎的工作室。金田一先生,我会直接带你去那里,我家少爷已经先过去
了。” “飞鸟先生已经过去那里了?” 的场英明一脸失望地皱起眉头。 “是的,的场先生,我会先带你们去‘万山庄’休息。少爷大概等金田一先生到了
之后,就会把事情交给金田一先生处理,他去工作室了解一下情况就会回山庄。” “秋山先生,凤女士呢?” 村上一彦非常在意这个人。 “凤女士也在命案现场。我把少爷载到工作室门口就直接过来这里,之后的事情我
并不清楚。” “慎先生到底是怎么死的?” 秋山卓造握着方向盘,两眼直视前方回答村上一彦的问题。 “一彦,我说过我只有经过工作室门口,所以什么都不知道。至于慎先生是自杀或
他杀,还是现在才听你们说起呢!” “从他以前的种种情况来看……会不会是自杀?” 的场英明喃喃自语着,但由于秋山卓造不太愿意谈论这件事,他便识趣地闭上嘴巴。 车子正朝着旧道的方向行驶,放眼望去都是台风侵袭过后惨不忍睹的景象。树林附
近有一间露营用的小屋,有两、三个人站在门前茫然地目送车子走远;早大棒球队的球
场旁边,有一块小旅馆林立的空地,旅馆的经营者正在整理三、四间倒塌的房子。 “金田一先生,那个地方叫‘白桦营’。” 村上一彦伸手指着车窗外说。 “白桦营?” “笛小路泰久在落水之前就是住在那里。” 金田一耕助吃惊地回头看了村上一彦一眼,然后急忙朝后车窗看去。转眼间,“白
桦营”已经落在身后十公尺远的地方。 “笛小路先生不是有一栋别墅在这里吗?” 村上一彦一脸犹豫地说道: “是的……笛小路家的别墅在樱泽,那栋别墅是凤女士为美沙盖的,美沙每年都会
和奶奶到那栋别墅避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缘故,笛小路先生和美沙的奶奶即使回
到东京,听说也是各住各的,所以……” 村上一彦说到这里,露出后悔的表情。 金田一耕助谨慎地问道: “笛小路先生是不是在那边的小旅馆住了一段时间?”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笛小路先生的尸体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发现,听说他在
十四日傍晚就已经来到那里,晚上还在那里投宿一夜。本来十五日晚上也打算住在那里,
可是八点左右他就外出了,当时他手里拿着一个威士忌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结果第二
天早上就被人发现已经死了。这些消息都是报纸报导的。” 村上一彦微笑地说着。 笛小路泰久的尸体是在去年八月十六日早上被人发现,金田一耕助对这件事的印象
非常深刻。 他在这件命案发生的当天早上就听说轻井泽某水池发现一具男尸,那天下午他登上
离山,途中还遇见一对准备殉情的男女,最后救起其中一人。 由于当天晚上他就回到东京,有关这件命案的后续发展,他是在回到东京后从报纸
上得知。 “你说笛小路家的别墅在樱泽?” “是的。” “那么别墅和发现笛小路泰久尸体的神门水池距离不远嘛!” “大概有四、五百公尺。” “我也是从报上得知这些消息,那天晚上最后看见笛小路泰久的人好象是美沙……
因此才会让人以为笛小路泰久是住在自己的别墅。” “是的,笛小路先生那天晚上喝醉后跑去樱泽的别墅,刚好美沙的奶奶去东京,于
是他决定第二天再来。但美沙觉得他喝醉了很危险,想留他在别墅住一晚,可是他坚持
要离去。后来美沙追出去,可是当天晚上雾很浓,美沙追出去时已经看不见笛小路先生
的踪影,他好象是在离开别墅不久就遇害了,神门水池位于从樱泽回小旅馆的途中。” 当村上一彦察觉自己在金田一耕助的诱导下说出这件命案的经过情形时,他立刻懊
恼地闭上嘴巴。 的场英明见状,出声说道: “金田一先生,笛小路泰久的命案和今年这桩命案有关联吗?” “我对今天刚发生的命案一无所知……事实上,我也是前天才接受飞鸟先生的委托,
调查去年笛小路泰久的那件命案,所以关于这个部分,我目前没有办法回答你;至于今
天的命案,我刚从***里得知……” 原先一直保持沉默的秋山卓造这会儿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你现在可以马上看到笛小路家的别墅。” “你是说……” “一彦,你不是要去探望美沙吗?” “秋山先生,你要送我去樱泽吗?” “嗯,我先送的场先生回‘万山庄’,再绕到樱泽,最后再送金田一先生去矢崎的
命案现场,还请金田一先生包涵。” “我无所谓。” 秋山卓造接着说: “的场先生,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山庄里一位叫多岐的女管家。另外,我家少爷
书房里有许多考古学方面的书籍,他说你可以去翻阅。” “真是太感谢了,我一直对飞鸟先生的藏书很感兴趣,还在想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
一饱眼福呢!”   盲目崇拜 车子从六本过驶人旧道的商店街,周围依旧是一幅被台风吹得七零八落、残破不堪
的景象。穿过旧道之后,没多久就到达轻井泽,车子在一栋别墅前面停下来。 刚才秋山卓造猛力按了几声喇叭,此时女管家多岐已经站在门口迎接。 “多岐,的场先生就麻烦你招待一下。的场先生,一会儿见。” 车子离开“万山庄”两分钟后,开到一条狭窄的下坡路段。 这时秋山卓造说: “左手边那栋建筑物是高原饭店,凤女士每次来轻井泽都住在那里。三年前我家少
爷开始经营‘神门土地’……别看他斯斯文文、连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的样子,他做生
意很有一套,总能看准投资的时机。而凤女士……” 村上一彦突然忍耐不住地大叫一声: “秋山先生!” “哈哈哈!一彦,你别担心,这些事金田一先生早就知道了。就因为少爷是这样的
人,你跟我才会佩服得五体投地啊!金田一先生,你要小心一彦哦!他对我家少爷简直
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要是有人说少爷的坏话,一彦肯定第一个饶不了那个人。” “听说一彦的父亲在昭和十年五月的反叛军事件中,追随元忠公爵殉死。” “金田一先生,你听谁说的?” “刚才的场先生有提起。” “哦!当时的场先生、我和一彦的父亲都是飞鸟家的家臣,我非常焦虑,不知道叛
军什么时会攻打进来,只好干脆躲进衣橱里避难,而且还怕得全身直打哆嗦。金田一先
生也知道这件事吗?哈哈哈……” 一旁的村上一彦小声对金田一耕助说: “他说谎!金田一先生,秋山先生是因为太过自责才会说这种话。” 那天晚上秋山卓造喝得酩酊大醉,在房里睡着了;待他酒醒之后,所有的事情都结
束了。 第二年,他进入千叶船桥的陆军骑兵学校,就在大战即将结束前,他因腹部遭子弹
贯穿被送往内地治疗,并因此从军中除役。战后不久,他因为旧伤疼痛难忍而开始吸毒,
后来经一番训斥,他又重新振作起来;可是他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在反叛军来袭时,竟然
未能尽忠杀敌。 金田一耕助不了解这些事情,不过倒是对秋山卓造十分感兴趣。 “金田一先生,右手边是神门水池。” 金田一耕助一听,急忙从右边车窗看去。 只见一片杂树林的对面有一大片墨绿色的池水,但因为车子很快就过桥、进入峡谷,
水池便从视野中消失。 过了桥,眼前立刻分成两条侧路,秋山卓造一边开车,一边说明往左是通向浅间隐,
往右是到樱泽。 “樱泽”这个地方和刚才经过的大河川地形不同,它有一条潺潺的小溪,穿过这条
溪流,就可以看见笛小路家的别墅位于这条路尽头的右边。 由于笛小路家比路面低,溢到路面的溪水都往别墅那边流,四周种植的杉树、栎树
如今都浸泡在水里。 当车子停下来时,金田一耕助越过树林看见美沙的身影。她一定是听见车子的喇叭
声才从屋里走出来,不过车子距离她还有十公尺远,其间还隔着茂密的枝桠和树叶,所
以看不清美沙的脸孔,隐约可见她身穿一条印花布裙和绿色毛衣,给人一种纤弱、无依
无靠的感觉。 “美沙,情况实在太严重了。” 秋山卓造在车里同情地叫道。 美沙一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想躲起来,可是下一瞬间看见从车里走下来的村上一彦时,
她又站在原处。 村上一彦犹豫了一下,便决定脱下鞋袜,用登山用的十字鍬做拐杖涉水过去。” “一彦,那就拜托你了。” “好的。” 当车子准备开动之际,金田一耕助看见背着登山袋的村上一彦已经走到别墅走廊的
阶梯下方,美沙则回屋里提了一桶水出来。除了美沙之外,金田一耕助并没有看见其他
人。 “那个女孩今年几岁?” “大概十七岁左右。” “她一个人住在那栋别墅吗?” “不是,她和奶奶住在一块儿,就是去年溺死的笛小路先生的母亲。美沙的奶奶去
东京了,她一个人在家会怕,向我家少爷求救,于是少爷就派一彦去看看她。” “她家没有佣人吗?” “应该有……不过刚才似乎没看见女佣的人影。” 秋山卓造对这件事似乎不怎么关心。 “金田一先生,那女孩一听见我的声音就吓得想躲起来,你知道她为什么那么怕我
吗?” “为什么?” “她大概认为我有意阻挠少爷和她妈妈的婚事,其实我哪有这个能耐!少爷一向是
我行我素的人,再说……凡是事业有成的男人,通常对女人都没辙……啊!我到底在说
什么呀?” 金田一耕助越来越有兴趣了。 “你似乎很反对他们两人结婚?” 秋山卓造沉默了一会儿,开始窃笑起来。 “金田一先生,我家少爷除了对女人没辙外,还有一件事也让他没辙。” “是什么事?” “考古学。每当他沉迷于考古学的时候,事业、女人都引不起他的兴趣。他年轻时
曾到过埃及、美索不达米亚等地考古,已故的宁子夫人为了这件事相当苦闷,不过现在
凤女士正要尝到这份‘苦闷’。” “这话怎么说?” “现在出现了一彦这么优秀的继承人,我家少爷自然感到很高兴。一彦这孩子人品
好,加上少爷也有那么一段过去,所以他非常疼爱一彦。凤女士大概也会因此而吃醋吧!
不知道我家少爷目前是被风女士深深吸引,还是女人天生就比较难缠,凤女士似乎对我
家少爷将余生花在考古学上的作法不以为意,将来不知道哪一方会赢,哈哈哈!” 金田一耕助后来才知道秋山卓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昭和十年那次反叛
军事件带给他不小的打击;自那次事件后,秋山卓造开始非常厌恶自己,他是故意这么
说的。 就在秋山卓造说话的当儿,车子已经涉水奔驰起来。狭窄的路旁净是被台风吹倒的
树木,有时他们还必须倒车绕远路。 矢崎的河川泛滥成灾,到处一片水乡泽国,浸泡在水里的别墅宛如漂浮在湖面上的
小岛般。 如果这件案子是他杀的话,凶手可真会挑时机下手啊! 这样一来,凶手犯案的证据就因为“台风”侵袭,轻而易举地不留下一丁点痕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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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画家遇害   静止的时间 金田一耕助对被归类为白鸟派的慎恭吾略有耳闻,他认为慎恭吾受了法国画家雷诺
瓦的影响,擅用茜红色和朱砂红,和雷诺瓦的画法非常相似。 金田一耕助站在慎恭吾的工作室前面,露出愉悦的笑容。 (这间工作室和美术杂志上看到的雷诺瓦卡纽工作室十分相像。) 他搭乘的车子来到慎恭吾位于矢崎的简朴山庄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左右,这时雾散云
清,太阳从云端射出耀眼的光芒。 慎恭吾的别墅孤单地立在水中,四周有杂树林围绕着。 “金田一先生,不好意思,让你特地赶来这里。” 当车子缓缓驶人淹没在水里的砂子路面时,飞鸟忠熙马上来到别墅的走廊上相迎,
凤千代子也站在他身后。 金田一耕助一下车,飞鸟忠熙便说: “金田一先生,请进。” “咦?” “命案现场在后面的工作室。秋山,你也进来。” 飞鸟忠熙从别墅的木阶梯往下走时,凤千代子在他身后柔声说道: “忠熙,我该怎么办才好?” “你留在这里好了,相信你不想再看到那副情景吧!” “可是……” “你会害怕?” “嗯,有一点。” “一点都不像平时的你。这里不是有***看守吗?” “所以我才更害怕啊!” “真拿你没办法!不过现在不是撤娇的时候,你还是留在这里吧!” 飞鸟忠熙说完便走下阶梯坐进车内,凤千代子虽然觉得无奈,却也旋即弯下腰说: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是、是的,也、也请你多多指教。” 每当漂亮女士跟金田一耕助说话时,他的心顿时有如小鹿乱撞。 飞鸟忠熙一坐到金田一耕助的身边,秋山卓造便问: “少爷,我们现在去哪里?” “从别墅的左边绕到后面去。” 别墅后面有一处地势稍高的杂树林,车子穿过这片杂树林时,先前让金田一耕助发
出会心一笑的工作室,此刻倒映在水面上。 淡褐色的砂子路迂回曲折地通向工作室,但由于一棵大树连根拔起倒在路中央,车
子无法开进去;一辆英国制小型车夹在茂密的树叶下动弹不得。 “金田一先生,我们在这里下车好吗?” “好的。” 金田一耕助撩起宽大的裤脚,穿着白色布袜套的脚毫不犹豫地踏进积水里,只见积
水从工作室迅速流向别墅,不远处还传来蝉鸣声。 一位身穿制服的年轻***从工作室走出来,他白皙的肤色在这一带倒是不多见,脸
上还挂了一副深度眼镜,年纪大约三十左右。不久,金田一耕助得知他正是对去年笛小
路泰久之死抱持他杀看法的日比野警官。 日比野警官经由飞鸟忠熙介绍,知道来人是金田一耕助之后,隐藏在深度近视眼镜
下的双眼便直盯着金田一耕助打量,眼中透露出不友善和轻蔑的意味。 “飞鸟先生,我们照你的要求将命案现场保持原状。” “真是太感谢你了。这位是金田一先生,金田一先生,这位就是负责调查这件命案
的日比野警官。” 金田一耕助含蓄地向对方点头扣招呼。 大家进入工作室后,只见工作室里面的风格和雷诺瓦位于卡纽的工作室十分相似,
金田一耕助不禁感到十分佩服。 这间工作室不大,屋顶上覆盖着一种非常特殊的瓦片,而且由南向北倾斜,若不是
周围用了不少玻璃来装饰,恐怕会让人误以为是一间储藏室。 工作室四个角落各有一块基石,底部离地面十五公分,清澈的水流现在在底部形成
一个小漩涡;四周的玻璃破碎不堪,想必里面也已经积满水。 “金田一先生,请。” “我的鞋子都已经湿了,可以进去吗?” “没关系,屋里早就湿答答的了。” 工作室里面已经有两名便衣,当他们三人一进入,空间顿时变得非常拥挤。工作室
里面的陈设相当简陋,四周除了用玻璃围起来之外,还用木板纵向围住;如今这些木板
全都摇摇欲坠,到处都有淹过水的痕迹。 慎恭吾最近一定懒得动笔,只见工作室到处都是散落的画架和书布,所有绘画工具
看起来都有点老旧。 金田一耕助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从命案现场如此凌乱的情形来看,凶手作案的时间
一定在台风来袭之前;就算他在地上留下明显的脚印,也会被来势汹汹的台风掩灭掉痕
迹。 工作室的西侧有一张藤制的茶几和两张简陋的藤椅,慎恭吾的尸体背向北侧坐着,
整个人趴在茶几上。金田一耕助瞧了一眼尸体,刹那间,他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他看见慎恭吾的左手向斜前方伸出,右手手肘弯曲,额头则贴着右手背,趴在茶几
上;最奇怪的是,他的右手袖口和头部右半边的两撮头发都烧焦了。 金田一耕助急忙绕到茶几的另一侧,发现死者的右脸颊到耳朵部位有一道新的伤痕。 日比野警官指着死者右手臂前面倾倒的蜡烛说道: “金田一先生,如果昨晚的狂风没有吹熄这根蜡烛,这间工作室说不定会整个烧起
来,尸体恐怕在被人发现之前就被烧焦了。” 日比野警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金田一耕助点头认同他的说法。 (死者头部右前方有一堆蜡痕,蜡烛应该是立在这堆蜡痕上;从蜡烛的粗细来
看,它在桌上并不是立得很稳定。 蜡烛可能在工作室被大风吹得左摇右晃之际,一时失去平衡而倒下,倒下的蜡烛烧
到死者衬衫的右边袖子、头发和右脸颊,这时又有一阵风适时将火吹熄,尸体才不至于
被烛火烧焦。) 金田一耕助回头看着工作室的南侧,被害人左前方的玻璃破了五、六块,他的脚旁
尽是玻璃碎片,明亮耀眼的阳光正从破掉玻璃的窗户射进来。 昨晚刮的是南风,以致于窗外大多数的树木都向北倾倒。 金田一耕助一边看着吊挂在工作室天花板的灯泡,一边臆测他说: “昨晚大约八点左右开始停电,慎恭吾独自一个人或因为有客人在而坐在藤椅上。
停电之后,他点上蜡烛,但因为没有烛台,便在茶几上滴几滴蜡油,将蜡烛固定在茶几
上,然而……慎恭吾大概惯用左手吧! 一般人使用蜡烛或在桌上装置光源时,总会将光源摆在自己左前方,这根蜡烛若是
为客人立在桌上的话,未免也太靠近对方了吧!” 日比野警官从刚才就一直注意金田一耕助的眼神,他一脸严肃地说: “被害人不是左撇子,我问过帮他打扫的妇人,也向凤女士求证过,他是惯用右手
的人。” “是、是吗?” 金田一耕助顿时面红耳赤,红着脸看了看四周。 就在他慌忙察看四周以掩饰自己的尴尬时,视线停留在被客人身后一个从北侧木板
突出的小装饰架上,那里有个长形座钟,时间停在八点四十三分。 (指针是今天早上停止的?还是早就停了?) 架上除了长形座钟外,还有一个扭曲变形的花瓶,里面插着枯萎的瞿麦、吾木香;
架子除了有些部分被雨水淋湿外,其余干燥的地方则布满灰尘。 这时,金田一耕助看见花瓶旁边有一个墨绿色的东西,便走上前仔细端详那个东西。 (是烛台!一个青铜制的漂亮烛台躲藏在花瓶的阴影中……) 金田一耕助立刻朝日比野警官看了一眼,日比野警宫依然面无表情,一句话也不说。 飞鸟忠熙也注意到这一点,他扬起眉头,看着茶几上的蜡油。 金田一耕助从刚才就注意到慎恭吾的手臂下有一些散落的火柴棒,大约有二十根左
右的火柴棒散落在茶几上。 “要不要把尸体抬起来?” “不,等一下……” 金田一耕助伸出手势制止他们的行动。 “是谁最先发现这具尸体?” “负责打扫这里的帮佣——根本美津子。” “这么说,这栋别墅除了被害人之外,没有其他人住在这里?” “是的,只有慎恭吾一个人住在这里……” 日比野警官看了飞鸟忠熙一眼之后说: “他和前妻离婚后便一直过着单身生活。” “对了,负责打扫的帮佣是从哪里来的?” “从盐泽来的。” “盐泽是在这里的西边吧?” “是的。最近这三年,每当慎恭吾来这栋别墅时,根本美津子才会到这里打扫;平
常她都是八点来这里,但因为今天是台风天,她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经十一点,我所说的
‘这里’是指前面的别墅。根本美津子有厨房的钥匙,她一进屋没有见到主人,心里觉
得很奇怪,以为慎恭吾去察看屋子受灾的情况,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打开别墅
的遮雨棚。” “这栋别墅有遮雨棚吗?” “听说以前没有,不过因为有一年冬天的时候曾经遭小偷闯空门,整间屋子被翻得
乱七八糟,从那次之后就加装遮雨棚了,这是凤女士说的,因为那是她还和死者在一起
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听说他们是昭和二十九年的五月结婚,三十一年春天离婚,所以遮
雨棚大概是在三十年装上去的。” 日比野警官故意看了飞鸟忠熙一眼,说到这里时,还附加一句: “虽然外观不怎么好看,但这里的门窗都关得非常紧密。” “门窗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现象?” “没有,如果没有加装遮雨棚,恐怕会被台风刮得乱七八糟。” “然后呢?” “根本美津子察看一下别墅的受害情形后,就来这问工作室看看,她看见屋外有一
辆车子,觉得很奇怪……” “那辆车子是慎恭吾的吗?” “是的。” “平常车子都停在什么地方?” “通常都停在别墅走廊的前面。根本美津子一向在做好晚饭,差不多六点左右就回
去,但由于慎恭吾昨天白天不在别墅,所以她不到六点就回去了。根本美津子说昨天她
离开的时候,那辆车子还停在那里。” “也就是说,慎恭吾昨天晚上六点以后才离开别墅。” “是的,而且他还载了一个人回来。” 日比野警官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看飞鸟忠熙,飞鸟忠熙大概也感觉到了,只见他紧闭
双唇,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地看着日比野警官脸上的表情。 “请你说一下根本美津子发现尸体的经过好吗?” 日比野警官咽了一口口水之后说: “既然车子停在工作室前面,根本美津子认为慎恭吾应该在工作室里,可是工作室
却上了锁,因此她觉得非常奇怪。” “门是锁着的?” “嗯,锁得牢牢的,大概是凶手离开这里时锁上的吧?根本美津子叫了两、三声都
没有人回应,于是她绕到南侧,从破掉的窗户那儿往里边瞧,结果就发现慎恭吾的尸
体。” “原来如此,法医的验尸报告怎么说?” “可能是氰酸钾中毒。” 金田一耕助靠近被害人的嘴巴,但是他并没有闻到氰酸钾的味道。 “凶手究竟是强迫死者服下氰酸钾,或是用其他方式让死者身中剧毒?工作室里并
没有发现瓶子、杯子之类的容器呀!” “容器……大概是凶手带走了。” 日比野警官面无表情地说出金田一耕助的疑虑,使他再度羞红了脸。 (这位年轻斯文的警官难道能读出别人的心事?) “死亡时间呢?” “大约是昨天晚上九点到九点半之间。如果想知道更确切的资料,就得等解剖报告
出来。” (昨晚的确是八点左右开始停电,所以九点至九点半之间使用蜡烛也非常合理。
停电时间或许会因地区而有所不同,这一点可以问附近的居民。) “就算是这样……日比野警官,慎恭吾六点以后出门,并从外面带了一个人回家,
那么他们为什么不进前面的别墅呢?而这间工作室……” 金田一耕助伸手摸一下他面前的藤椅,然后将沾满尘埃的手指拿给日比野警官看。
不料,日比野警官竟露出笑意说: “金田一先生,这一点我们早就注意到,而且也想到个中原因了。” “什么原因?” “我们已经检查过被害人的身体,但是并没有找到钥匙串。” “被害人身上一向带着钥匙串吗?” “是的,根本美津子说被害人目前单身,在东京时住在公寓,都是用一个银色的钥
匙环串起东京的公寓钥匙和这里的别墅钥匙,随身携带这些钥匙。根本美津子还说,被
害人曾经告诉她这些钥匙就是他全部的财产。” “那么,被害人现在并没有带着钥匙串?” “是的。” “若是钥匙原本在被害人身上,后来被凶手带走呢?这样一来,被害人不就可以打
开别墅的门。” “不,事实并非如此,我认为被害人在外出时就已经把钥匙弄丢了。” 金田一耕助皱着眉头说: “可是这么一来,这间工作室就不可能打开啊!当被害人带人回来时,就算工作室
不上锁,凶手在离去的时候也没有办法把门锁起来啊?” 金田一耕助说完,突然像发现什么似地回头看着房门问道: “你们又是怎么进来的?难道是用另外一把钥匙?” “不,金田一先生,我们用那把钥匙开门。” 日比野警官很明显是想试试金田一耕助的能耐,只见茶几下面有一把钥匙掉在死者
右脚鞋尖处。 金田一耕助叹息道: “原、原来如此,我竟然没注意到那把钥匙,哈哈……” 这时日比野警官眼中的嘲弄神色随即消失,紧咬着双唇说; “对不起,由于飞鸟先生要求保持命案现场的完整,当时我们从破掉的玻璃窗往里
面看,发现地上有一把钥匙,我们便用钓竿钩起钥匙,并试着把钥匙插进门上的锁孔,
结果发现它正是这间工作室的钥匙。” “这么说,只有工作室的钥匙和钥匙串是分开的?” “就是这么回事,根本美津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金田一耕助用力抓着自己的后脑勺。 “被害人外出时把钥匙弄丢了……那么你又是怎么知道被害人是在外出时把钥匙弄
丢的呢?” “因为前面那栋别墅的大门锁着,根本美津子又只有厨房的钥匙,我们便找管理员
来打开别墅的大门。” 这一带别墅的住户在避署季节过后,会将其中一把钥匙交给管理人员保管,管理人
员有时会为各个住户巡视一下。 金田一耕助终于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那么慎恭吾的钥匙很明显是在昨天晚上六点以后,而且还是在离开这栋别墅之后
才弄丢的。” “正是如此。” 日比野警官说话的语气始终一板一眼的。 “就因为慎恭吾将这间工作室的钥匙单独配带在身上,因此当他从外面返家无法进
入别墅时,不得已只好先进入这间工作室。” “金田一先生,我们目前还不知道慎恭吾是否在不得已的情况下迸入这间工作室,
或许他因为某种理由,特地进入工作室也不无可能。目前我们只知道钥匙串不在被害人
身上,而且找遍整间工作室也找不到那串钥匙。” “车子里找过了吗?” 日比野警官笑着回答: “没有,因为车门打不开……如果钥匙在车子里的话,被害人不就可以进入别墅了
吗?” “的确如此。” 这回,金田一耕助笑着说: “你的意思是目前并不知道被害人是因为钥匙掉了才来这间工作室,或是基于特别
的理由而进来这里?” “是的。” “嗯,我只不过想再确认一下。对……” 金田一耕助又抓脑袋说: “被害人为什么要带一下人到这间工作室?我们姑且称这个人为‘X’。‘X’让被
害人服下氰酸钾致死,他在慎恭吾死后拿走他的钥匙,把门锁起来,然后逃逸。但是,
这把钥匙最后为什么又会在这里呢?” “当然是‘X’打破玻璃窗,再把钥匙扔进来。” “他的目的为何?” “为了让被害人看起来像是自杀身亡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重新看着日比野警官的脸。 “是这样,凶手又把杯子之类容器带走,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要让被害人看起来
像是自杀的样子,命案现场就应该留下自杀用的器具才不会令人起疑啊!” “或许凶手担心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临时决定将容器带走。” “现场有没有找到可以装氰酸钾的容器?” “没有,目前还没有发现。” “既然凶手想让死者看起来像是自杀的样子,现场应该会留下装氰酸钾的容器才
对。” 一位便衣刑警受不了他们两人这种对话方式,开口说: “金田一先生……”   火柴棒拼图 “我们才刚着手调查这件命案,目前并不清楚整个状况,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们你
对这件命案究竟了解多少?” 这位刑警名叫近藤,是轻井泽警局有名的老狐狸刑警。他一双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身材矮胖、脖子粗短,还有一双○型腿。近藤刑警已有多年办案经验,对于金田一耕助
这种慢工出细活的问答方式感到很不耐烦。 “我才刚接触这件案子,还不是很了解这件命案,哈哈……” “既然如此,我们就不需浪费时间讨论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待会儿救护车来了,
尸体就要抬走……” 近藤话还没说完,远处已经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 “来了。” “很抱歉,我们是不是该把尸体抬起来了?” “喂,古川。” 古川刑警看起来相当年轻,大约才二十五、六岁,他一直以怪异的眼神看着金田一
耕助,仿佛看到异类似的。 接下来,近藤刑警和古川刑警一左一右将慎恭吾的尸体架起来,即使他们十分小心,
却还是稍微动到下面的火柴棒。 慎恭吾拥有一张娃娃脸,皮肤非常细致光滑,想必生前也是一位俊俏的男子。如今
他的脸扭曲变形,嘴角留着干涸的黑色血迹,有脸颊也被烛火烧到,除了烧掉他右半边
的两撮头发外,就连右边的眉毛也遭到毁坏。 慎恭吾在衬衫外套一件背心,外面还罩上一件大外套,外套的右手袖口有点焦黑。
他的裤子有点皱,看起来好象因缩水而变短,脚上的鞋子也破破烂烂的。 (慎恭吾外出访友……难道对方是他熟识且不需注意小节的朋友?还是他原本
就是个率性的男子呢?) 慎恭吾身上的外套、裤子和鞋子全都湿答答的,看起来像是被窗外飘进来的雨水打
湿。 金田一耕助将视线移到散落在茶几上的火柴棒上,这些火柴棒看起来并非不小心掉
落在桌上,而是故意排上去的。 当火柴棒还在尸体下方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就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茶几上总共有:二十一根火柴棒,红色头的有七根,绿色头的有十四根。 其中红色头的火柴棒有四根被折成一半,其余三根是完好的;绿色头的火柴棒被折
成一半的有七根,完好的七根。 换句话说,这里使用四种符号——完好的红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
以及完好的绿色火柴棒和被折成一半的同色火柴棒。 (不知是凶手还是死者想借这四种符号说明什么?这些火柴棒究竟代表什么意
思?) 可惜的是,当死者仆倒在桌上时弄乱了火柴棒的排列,如今呈现在大家眼有的也许
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图案,不过金田一耕助还是从口袋里拿出笔记本画下这些火柴棒的排
列图案。 “听说这个男人非常热衷火柴棒拼图,喜欢用火柴棒说明任何事情。” “你说他热衷火柴棒拼图?” 金田一耕助记下桌上的火柴棒排列图案后,回头看着日比野警官说。 “这是我刚才问根本美津子才知道的,她说慎恭吾喜欢用火柴棒玩拼图游戏。比方
在桌上排列十二根火柴棒,一次跳过两根火柴棒,然后以两根为一组,共组合出六组火
柴棒;或是用火柴棒组成一个房子之类的物礼,都是些小孩子玩的游戏。听说这男人只
要一有空,就会玩这种游戏。” 物质生活愈丰富,人类的精神生活就愈贫乏,因此某些知识份子只好藉助猜谜或拼
图游戏来逃避精神生活上的孤独与空虚。 (慎恭吾之所以这么热衷火柴棒拼图游戏,是否表示他的精神生活非常苦闷?
他和凤千代子过着幸福的婚姻生活时,也热衷火柴棒拼图吗?) “这么说来,慎恭吾是在***柴拼图的时候服下氰酸钾的?” “不,事情不是这个样子。” 日比野警官轻轻地咬了一声,然后说道: “这也是从根本美津子那儿得知的。有些人在说明事情的时候,习惯用一些小道具
帮助对方了解自己想说的事。” “我自己也经常这么做,啊……对不起,然后呢?” “被害人每次在说明事情的时候,都有使用火柴棒的习惯。” “原来如此。昨天晚上慎恭吾只是单纯玩游戏自娱?还是想跟对方说明什么事情
呢?” 日比野警官语气僵硬地说道: “当然是后者!昨晚慎恭吾和凶手在一起啊!” 金田一耕助想了一下,笑着说: “日比野警官,你是因为认定慎恭吾和凶手一起回到这里才这么说的吧!纵然慎恭
吾昨天晚上有出去,但也可能是独自一个人回家,说不定接下来他就自己一个人***柴
棒拼图自娱,然而在他玩得起劲的时候,凶手才进来,你考虑过这种情况吗?” 年轻的日比野警官显然是疏忽了这一点。 “嘿嘿……” 一旁的近藤刑警发出嘲笑声。 “这样的话又代表什么意思呢?被害人在台风夜停电的时候,一个人点蜡烛坐在这
里***柴棒拼图的游戏……金田一先生,你究竟是名侦探?还是迷糊侦探?这么可笑的
问题居然会从你的嘴里说出来!” 这件案子是飞鸟忠熙与县警局交涉后,才允诺让金田一耕助介人调查工作。而金田
一耕助乍看之下给人一无是处的感觉,所以精明干练的近藤刑警才会对他嗤之以鼻。 金田一耕助自我解嘲道: “近藤先生,当我专注在某件案件上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踏入迷宫的感觉,因此有
‘迷糊侦探’之称。哈哈……这些只是玩笑话。近藤先生,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只
是想提醒大家,目前并不确定慎恭吾是和凶手一起,或是单独一人回到这里,再说……” “你究竟想说什么?” “如果这些经过排列的火柴代表某种特殊意义,而且还和凶手有关联的话,凶手为
什么还要让这些火柴棒留在命案现场?就算这些火柴棒的排列顺序已经弄乱,然而只要
这些火柴棒留在现场就会对凶手本身造成威胁,不是吗?” 听金田一耕助这么一说,近藤刑警一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嘴里喃喃道: “你说的没错,的确是有这种可能性。关于这一点,金田一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高见?
如果有的话,不妨说出来让我们听听。” “这个恐怕不能如你所愿,我这个人最讨厌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去了。嘿嘿……我
对这件命案还不是很清楚,只是想请各位注意一下这件命案有许多可疑之处罢了,除此
之外,我没其他任何的意思。” 金田一耕助面带微笑地说道,他看看四周,接着又说: “对了,有没有找到火柴盒?” “这个部分我们早就注意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找不到,但一定是被凶手带走
了。” 近藤刑警难掩气愤的神色,开始在工作室里来回踱步。日比野警官则完全失去刚才
的雄风,他几乎不开口说话,从刚才起就一直注意着飞鸟忠熙的举动。 飞鸟忠熙专心盯着散落在茶几上的二十一根火柴棒,脸上露出一抹不安且疑惑的神
情。他察看被害人身后的架子,又弯腰检查茶几下面的一个置物架,架上放着有些泛黄
的旧报纸和两、三本美术杂志。 “飞鸟先生,你在找什么?” 对于日比野警官的询问,飞鸟忠熙漠然以对。 他专注地看着散在茶几上的火柴棒,同时把手伸进开襟衬衫的口袋里,取出一本小
笔记本和附有红蓝两色的自动铅笔,将茶几上的火柴排列图案记在笔记本里。 “飞鸟先生,你是不是对这些火柴棒的排列图形有别的看法?” 日比野警官见飞鸟忠熙还是不回答他的问题,不禁胀红了脸。 “飞鸟先生,如果你知道这些火柴棒代表什么意思,请你告诉我们,隐瞒事实不说,
只会延误破案的时机。你是不是知道这些排列……” 当飞鸟忠熙记下火柴棒的排列图形后,便把笔记本和自动铅笔收进口袋中,一言不
发地退到工作室的角落。 这时,三名救护人员走进工作室。 “这具尸体……” “嗯,可以把他抬出去了。” 日比野警官气得说不出话,所以近藤刑警便代为处理这件事。 当救护人员把慎恭吾的尸体从藤椅上抬起来的时候,金田一耕助大叫一声,随即跑
过去。 “啊!请等一等!” 只见慎恭吾身上的淡卡其色外套靠近臀部的地方,沾到一些茶褐色的东西,金田一
耕助仔细一瞧,发现那是飞蛾翅膀上的鳞粉和少许体液。 “日比野警官,你看这个。” 日比野警官靠过来的动作不太自然,那是因为他还在生气的缘故。 “是……飞蛾吗?”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也是怒气未消造成的。 “大概他正好坐到飞蛾上面,因此衣服才会沾到这些鳞粉和体液。” 日比野警官看向藤椅,但是并没有从上面发现任何飞蛾的尸体,就连工作室里也没
有死飞蛾的踪影。 “好吧!先把这件外套脱下来。脱的时候要小心一点,我们要把这些鳞粉送去鉴
定。” 警方急着将慎恭吾的尸体从这片水乡泽国送出去解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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