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当前的位置: > 熊熊优秀小红花!贼与冰霜新星(三)
新闻发布时间:2010-04-06 21:02:58
关键字:熊熊优秀小红花
我炫耀了一番。当得知此事之后,我认识的朋友们全都跑了。因为会被打、而且白打、最好打的——就是朋友。我得意洋洋地带着根棍子满街溜跶,一个小孩拿着根棒糖走过来,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就识相地将棒糖送给了我。我很满意,我怎么能欺负小孩呢?所以我拿了棒糖就让他走了。
然后我看见一个糊涂大婶,拎着很多菜,我觉得她很合适,但是出于刺客的本能我又多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儿子是仙都城防卫总指挥玛库将军,我顿时打消了这个主意。世界上走来走去的人有很多嘛!
最后我相中了一个红头发的外国人。他很高大,但是他看上去很傻,因为他在湖边大摇大摆地钓鱼,竟然不知道这里是领主大人的湖。而且他先天发育不良,头上有角。等到渔夫们来了,发现有个外国人未经许可钓了属于领主大人的鱼,他就会被暴打,然后兔子一样溜走。
我考虑他是不是有点儿高大。但是,我是天才对吧?天才就该找个难一点儿的对象下手。
你看看,你看看,他还跑去扶阿婆过马路,阿婆分明是想到湖边走走,结果发现有个外国人,又高,又是红头发,所以才想要躲开的。他还跑过去硬扶着,一定要把阿婆扶到家。我的天啊!哪里来的蠢货?
我趁他扶阿婆过马路的时候躲在树丛后,等着他回来。他会回来拿鱼杆,鱼杆放在地上。他那么高,所以他必须弯腰。他一弯腰后脑就很容易下手了,我只需要冲出来全力挥落……
我躲在树后,等了很久,他究竟把阿婆送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带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我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任何的探头探脑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终于,他回来了,哼着一首沧桑的老调,我想是外国民谣,手里还拿着一个黏豆包。啊,难道是阿婆请他喝茶吃点心?那以后我也扶阿婆过马路好了。
不管怎么说,他回来了,他要弯腰了!我从树丛冲出去举起棍子……他跺了一下脚,我昏倒了。
醒来之后,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地面裂开了,地震,有过地震。我一扭头,我靠,他没有逃跑,还在钓鱼。
他扭头对我说:“小朋友……”
我说:“士可杀,不可辱。”
他表示困惑:“可是你的身高在这里摆着。你不是侏儒吧?”
我只好承认我是小朋友。
他问我干吗要打他,我于是给他看了介绍信,又说既然我们是敌人,就该彼此伤害。一切外国人都是仙都王国的敌人,如果他想杀我,我想我会……我会用力骂他的。
他摇摇头,说:“人类还在做这种有违战士精神的无聊举动啊。”
我说:“你不是人类么?”
他说:“不是。至少不是你们这种人类。”然后他掏出他的介绍信,比我的正统多了,很厚、很厚的一叠,盖满了红色、蓝色、各种颜色的印章。
我跟他说:“我还不识字,对不起。”
他一呆,说:“我是红
族第一勇士卡尔扎,也是赤焰红
帝国巡国公使,你们的国王颁布了诏令,攻击我的人会被治罪,会被砍头的。”
我点点头,表示我懂一点儿政治,然后问:“既然你识字,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介绍信写的什么?”
他又是一呆,然后拿着我的介绍信大声朗读:“请您大人大量,饶过这个小孩……”我赶紧把介绍信一把抢了回来。幸好没有到处给人看。
他跟我说了好久战士的荣誉、和平的好处,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他在发花痴。不过我记住他是红
族的重要人物,要报仇将来可以去西面的邻国首都找他。他说他不会杀我的,那有损他的名誉,他在这里钓鱼也是国王允许的。
“我们都活在大
柏仙克力米亚的梦中,当大
醒来,世界就会崩溃。为什么不活得尊严一点儿呢?”
我听说过,
族认为我们的创世神是他们的大
,而我一直认为他说的话都是梦话。要做梦就自己做好了,反正我是觉得自己活在一块坚硬的土地上。
最后,他慢吞吞地建议说:“既然要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干吗不找个小姑娘下手算了?如果你真下得去手,你就那么干好了。刺客!”
然后他就一副很正义的样子走了。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我应该找个小姑娘下手。
为什么早没想到呢?谁规定小姑娘不能打呢?她们跑又跑不掉,身体轻,还好搬。如果连小女孩都能打还有什么不能打?这是最好的证明自己适合当刺客的方法,而且理论上很巧妙。以我英俊潇洒的容貌和超群的武艺,我一定可以轻易地走进羊群,掠夺毫无防备的羔羊。打个小姑娘需要理由吗?需要吗?我有理由,我还有介绍信。
我内心挣扎完了,正好这时候,她出现了。
她叫娜娜。大家都叫她娜娜。
我认得她,她比我小两年级,还流着鼻涕。她穿着个红斗篷,戴着个小红帽,拎着个小篮子,哼着歌,小篮子里装的都是黏豆包。
我一看黏豆包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她了。
她一面走一面跳,哼着歌:“娜娜要陪玉米一起长大,阿婆夸我是好孩子,要给我挂小红花;十朵小红花换一面小红旗,十个小红旗换一颗小星星,十颗小星星换一个小火箭,哩哩啦啦……”
她蹦蹦跳跳从我面前走过。我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举起棍子。
她突然停下了,说:“啊,老鼠!”一道冰环惊现,将我整个人和过路的老鼠一起冻住。好大的冰块,我顿时觉得时间和思维一起停止了。是冰霜新星!这么点儿流着鼻涕的小姑娘会用冰霜新星?神啊!冰霜新星是中级法师才能掌握的技术,而且威力很有限。但是现在,我的日子明显很不好过。这就是我说的那种状况,有这种超强法师天赋的人是百万分之一,为什么会让我碰上!
然后她回头看见我,显得很高兴。“啊,大哥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这种情况下我断然不能拒绝。
“我好想去参加法师夏令营,她们说我小了四岁,所以要求我能冻住一个人带回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人家好为难……”
什么!法师工会也有组织夏令营?而且是如此无耻的条件!
她找了辆板车把我运到法师工会,然后参加了法师夏令营。
我没能参加刺客夏令营。
因为我三天后才解冻。
我从天堂直接掉到地狱,成了大家的笑料。因为我拿着一根棍子,很容易被猜到是刺客训练营的人。他们都说,笨贼一箩筐,哈哈……这么丢人的刺客他们不要。
那一天,吉恩在校门口站着,一直站着,向路过的人打听有关我的事,问有没有一个很优秀的小孩被破格录取。我在树后等了很久,她都没有走。有个金发小帅哥走过来,抱着一个头盔向她打招呼,和她说得很投机。小帅哥哈哈大笑,我听到了“人肉冰棒”、“叫什么?不知道!”之类的话,估计是在向她解释他在法师公会见到的我的糗事。
刺客训练营有个严厉的规矩,那就是真实的名字除了导师和搭档谁也不能告诉,在学校里都是用绰号和学员编号的。档案和教练厅相关的一切都将是绝密的,由军情一处的专门机构档案管理局来负责存档,以避免在未来可能遇到的威胁。那时候,吉恩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因为她是刺客训练营的形象招牌,我知道她的名字。
“王八蛋!我记住你了。”我远远怒视着这小子,咬牙切齿。这小子我记得是某个伯爵的私生子,但是活得比他老子还嚣张。我决心把他家的每一块玻璃都打破。
他们一起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吉恩奋力一脚,踢在金发帅哥的两腿中间。帅哥的脸变成猪肝脸,发出“啊啊”的声音捂着裤裆软倒在地。连我都看得傻掉了。吉恩一声冷哼,扬长而去。门口聚了很多人,都在看着即将成为废人的家伙。我低着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在心底发誓要报仇。
明年,下一个夏令营是明年。我还是可以提前一年进入刺客培训班,吉恩,等着我!
这是很漫长的一年,我憋足了劲,自己进行相关的练习。我是个野孩子,反正也没有人管我。我只有靠实力洗刷自己的耻辱,为了恢复名誉,我得报仇。
我耐心地跟踪了娜娜一年,一个好刺客需要无以伦比的耐心。
我仔细研究了她的每一个脚印,计算她的三围、身高、体重;然后根据她的三围、身高、体重,计算她的足距和可能产生的足距。在这一年里她长了五公分,体重增加五斤半,行走每分七十步,奔跑百米八秒五。喜欢吃棒糖,没有蛀牙。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时常给她买棒糖,顺便消除警惕性。
因为那次对她来说很幸运、而对我来说很不幸的邂逅,我和她就算是认识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假装偶遇,她就很轻易地上当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我要利用这一点。她多谢我帮她参加夏令营,她说她一直都下不去手冻人肉冰棒。她问我会不会生她的气,我说:“哈哈,怎么会呢。”咬牙切齿……
她父亲是海军上将,家境很是不错,所以她也算是贵族的大***。不过任何一个贵族大***在小时候都是一样爱吃棒糖,流着鼻涕。她在这里上幼稚园,毕竟是首都嘛,父亲常年在外,呆在这里比跟着她父亲在船上生活安全。她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外婆很会做黏豆包。她爱跟我讲一些小姑娘的话,拿我当大哥哥,走路喜欢拉着我不撒手。但是我清醒地警告自己,这都是假的!骗人的!只要是女人,从八岁到八十岁都会骗人。虽然她还不到八岁,但她也是女人。
报仇的日子到了,我提前两天出发,杀死了从她家到学校路途中所有的小动物,填平了蚂蚁洞、蜘蛛洞、老鼠窝,给沿途所有的树打了农药。在短短几天里,她上学路上的绿化情况有了明显好转。什么吊死鬼儿、扑棱蛾子、蚊子和蝇子,一切害虫统统都绝迹了。
不会再有意外的冰霜新星。
她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今天我可不打算跟她打招呼。
我闷棍。 棍子落空,她突然不见了,出现在十几步外。她竟然闪现了,她,她,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法术?调查不足。她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我赶紧躲了起来。
她看看没有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蹦蹦跳跳继续走。我小心地跟上去。
我一再闷棍。
她一再闪现。
我一再躲藏。
后来才知道,就在我屠杀老鼠、清理害虫、给树打农药的这两天,她学了新法术叫闪现术,上学走路很方便,一闪就是十几步,一闪就是十几步……
我知道考验我的时候到了。耐力,冷静。
今天,就在这条路上,我和她,只有一个人可以去夏令营。不是我成为杰出的刺客,就是她成为杰出的法师。这就是命运。
谁让我们是十万分之一的两个人。当我的棍风落在她的身后,她有时会诧异地回头看看,我早已躲在树后。
有一次她疑惑地问:“小南哥,是你么?”我用力捂着嘴,告诉自己不能应声,人总会把一切无法解释的迹象最终归于自己的疑神疑鬼。她也不例外。但是我不能再贸然出手。她在我们经常碰面的路口停下。四周很开阔,没有办法靠近她。她东张西望干什么呢?
等了半小时后,我突然明白了,上帝啊,她在等我一起上学,什么时候养成这个臭毛病啦!我突然很心慌,这一年以来,我陪她一起上下学超过两百次,难道不光是我在别有用心地等她,而是她也在经常性地等我么?
不行,千万不能出去,快迟到了,她总会走的。
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良心发现。我提醒自己,我要报仇,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足足一年,对她一切的好都是为了麻痹她的警惕性。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命。
终于,她害怕迟到,继续朝着学校走了。我不停出击,但是每一次都落空。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有那么巧?她走路很快,我很难把握时机,跟上她已经很不容易。她真的不知道我在攻击她么?真的是巧合么?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心虚。
但是事已至此,我只有攻击下去。我冷静地选择失手后可以藏身的地方出手,她的每一次闪现都是那么毫无先兆。我抓住所有的机会,展开密集的攻势。她那小脑袋瓜子怎么那么难打呢?我沿途打了四十五次闷棍,没能得手,一直跟到校门口。她不闪了。她突然停步,我躲闪不及,尴尬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小南哥哥。”她气乎乎鼓着腮帮子说,“你放我鸽子!”然后她放了冰霜新星。
冰环闪过。
然后她去了夏令营。我在法师塔的库房里蹲到夏令营结束才解冻。回家的时候,我翻了墙,没有走大门。
我每天跟着她,杀老鼠,杀蟑螂,孤立她,用闷棍打翻想要和她说话的一切小屁孩;给她买棒糖,帮她拎书包。给她擦鼻涕,给她拣鞋子,帮她赶狗……
谁也不能阻止我报仇!
她说:“书包拿着,我去玩跳绳啦。”
每次她都玩得很
,我拿着书包在一边等得很无奈。复仇是需要耐心的。
渐渐地,我经常出没在她家。她家的狗对我也已经很熟,我经常带东西给它吃。那是一条很大的狗,而且很聪明。我必须养熟它,这将对我在她家为所欲为很有利。
终于有一天她雇了保镖,因为她不流鼻涕了,而且长得很可爱。这件事引起了我的高度重视,因为报仇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那是一个大胡子骑士,而且看他的铠甲花纹的样子他不是一般骑士,是圣骑士,就住在她家里。像那样粗壮的家伙不是我这样的小孩子可以力取的。一旦他发现我的阴谋,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付我。所以,我要先下手。先下手为强!
这事情很有点儿难度,因为大多数圣骑士都会一种叫做无敌光环的东西,可以短时间进入天神附体的状态,拒绝一切伤害。而这家伙就算不使用那个光环,平时也天天穿着全身板甲,将身体护得非常严密。唯一防御薄弱的位置,是他的屁股下面,因为他得经常骑马。
大胡子骑士每天早上会到门口的草地上来做运动,我将彻底改变他的生活习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带着铁锹和几个肉包子来到了她的家门外。骑士经常做运动的地方,我打算挖一个大坑,做成陷阱。她家的狗伸着舌头跑过来,蹭我的腿。我给了它肉包子,跟它说:“你也帮我挖吧!”于是它也帮我挖,用爪子刨。一个有天分的刺客,是可以做到让敌人家的狗也来为你效力这种高超的境界的。
天亮前,我们悄无声息地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我谢过她家的狗,但是很显然它还没玩够。我在坑里倒了一麻袋的蟑螂、土鳖、蚂蚱、蛇,又用麻袋盖好封起来,以免它们跑到坑外。我把一根麻线沿着坑边连上一个装在坑底的发火装置,麻线被拉断就会触发。这些超强的东西足以逼迫他使用无敌光环,一旦无敌光环失效,他就完蛋了。我带着***,躲藏在树后。
接下来就只有忍耐。
清晨的时候,门开了,骑士出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果不其然,一大清早出门就穿着结实的全副铠甲,真是敬业,也不嫌累。他开始活动水桶一样的腰肢,真不知道那种腰还有什么活动的必要。然后他开始慢跑,进入草坪,惬意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然后他“哇!”地一声掉了下去,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坑里的虫子没有什么毒,但是会在他脸上跳,往衣服里爬。就算铠甲很结实,那也没有用。在那些小动物中,我最看好蟑螂。骑士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拼搏,奋力一跃,抓住坑边。麻线被他扯断了,机关触发,一团熊熊火光从坑底直喷上来,对着他的屁股。
他“啊”地一声,喊得地动山摇,一道金色的光环瞬间笼罩他的全身,无敌光环,天神护体。他从坑里像野猪一样咆哮着冲出来,护臀的甲叶子下面,裤子被烧了两个破洞,露出略带焦黑的屁股。我暗叫可惜,差一点儿就有烤小鸟的节目了,应该把火药和油毡再多放一些。此外他的屁股还是很白的。
“谁呀?是谁?是谁?”他喷着口水四处寻找,我屏住呼吸,缩在远处的草丛里,头上顶着杂草,身上披着青藤,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绝对无法发现。
他俯身去看那个坑,哼哼,我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经过大火一烧,所有的虫子都变成了焦碳。麻线自然也不见了,发火陷阱自身也完全烧尽,没有任何残留物可以供他参考。
除了这支箭。
这支箭将迫使他改变作息习惯。
我一分一分地将***抬起,对准了他的屁股。他正撅着屁股看下面的坑,气得骂街。他身上的光环黯淡了,时间到了,渐渐消失了,他将无法抵御这支箭!他的怒火和坑里“哔哔剥剥”的声音遮蔽了他的警觉性,我的手指缓缓地扣动***,无尾的箭头几乎没有声响,闪电一般插在了他的屁股上。
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对所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捂着屁股趴在地上。我早已幽灵一般换了藏身的地点,冷笑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娜娜被叫声惊醒了,一脸很不爽的样子,穿着小熊睡衣,踢着小拖鞋,打着呵欠:“大清早什么事啊爸爸?”
爸、爸爸?
我用箭射了她爸爸的屁股?但是,这个,从遗传学说不过去。这大胡子能生出这么可爱又这么有优秀法师天赋的小丫头?这个,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她爸爸是海军上将,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父亲大人撅着屁股,捂着上面的箭:“谁干的!啊哟!”
“啊,爸爸,怎么回事?”她慌忙跑了过来。
“有人偷袭我,我晨练碍到谁了?挖这么大坑,为什么家里的狗不叫呢?啊!”他用手一摸屁股上的箭,疼得直叫。
娜娜气得脸色发白,一声大叫:“小南哥!你给我滚出来!”她竟然立刻就猜到是我?这也太聪明了。
我一溜烟就跑了,再见!永别了!
临走我听见她爸问她:“小南是谁啊?你这么小就交男朋友了?那也不能打我啊!我又没说要拆散你们。”
我头也不回地逃回去,躲在自己屋里喘气,不行,我不能再去见她了,我暴露了,从现在开始已经是赤裸裸的仇敌状态。我一直躲在自己家里,谁敲门我都不敢开,送牛奶的,送孤儿生活补助费的,谁敲门我都默不做声。我在门板上写了“外出躲债,尚未回家”的字样,以免有人报警。
她来了,把门板踢得砰砰响。“开门!”门上的字显然对她无效,她手里火光一闪,我家门板燃烧着碎成一百多片。我就知道她会破门而入,但是我早已在床下准备了逃生的地道,在她进门之前落荒而逃。这是小学生吗?这分明是终结者。
但我还是要去参加夏令营的。躲了很多天后,那日子来了。我拎着棍子走到街上,一个朋友跟我说:“早安,小南。啊——!”惨叫。对不起啦,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两年我一直瞄准娜娜,朋友们对我的警惕性都松懈了。
我背着我的好友翻过学校的围墙,要知道这难度很大,他很胖。我来到刺客夏令营的报名处,松了口气,今年总算赶上了。
一抬头,娜娜抱着手臂靠在报名处的桌子上。
冰霜新星。
她说:“哼!”
她去了法师夏令营,我又住进法师塔的库房。解冻的时候,新学期都开始了。都是她害的,我没能提前进入刺客初中。我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终日低着头过日子。而她每年都在跳级,在法师培训班如日中天。
终于,我还是如愿加入了刺客初中。因为伤了娜娜老爸的屁股,她生了我的气,很长时间她都没有理我,我也不敢再去惹她。
阿玛狄大人在等我,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我已经等了你两年。”
第二句话是:“以后不要再惹娜娜,换个目标下手。她是法师大班的,再这样继续你无法毕业了。”
我点头。还是毕业要紧。正所谓刺客报仇,十年不晚。
“老师。”我红着脸问,“吉恩呢?” “她又升级了啊,她是超高级水平的天才刺客。你来得太晚了。你现在的功夫,没法和她做搭档。”
我懊悔。
阿玛狄大人了解我的心情,扶着我的肩头,仰望苍穹:“生活总是这样,咫尺天涯。刺客比普通人错过的还要多一些。”
我似乎听出了话中之意,假惺惺
:“难道就没有办法补救么?”
阿玛狄关上门,给了我一把钥匙,悄悄说:“用777号鞋箱。”他将钥匙放进我手里前郑重提示:“记住,除非得到允许,否则不允许学员之间私下接触。被纠察队发现了就会被开除。不可以泄漏自己真实的名字和住址,就连当众抛媚眼也不可以。不过可以写情书。”
在国防学院有二十万个鞋箱,刺客训练营拥有其中的五千个。没有名牌,没有任何标记,一摸一样的密封鞋箱。由军情局负责训练的学员们都已经习惯孤独,保守秘密,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鞋箱。
吉恩有单独更衣室。
我是三千个男子鞋箱中的第七百七十七。
777是神赐的鞋箱。
当我将钥匙插进锁孔,我感到一种力量在通过钥匙顶我的手。但是打开来,这是一个毫无特别的鞋箱。上面可以放个书包或是几件衣物,下面是可以放两三双鞋的鞋箱。我看见里面摆着一本书。书名叫《在黑暗中蹑踪》,书中间夹着字条:给神勇无敌小密探。
下面附了时间,是两年以前。
我捂着鼻子感动得想哭,不过这里是公共场所,我不能流露出异常的感情引人注意。四周没有人。我将手轻轻地在鞋箱的四壁摸索,靠墙的铁板翻转了,铁板后面有魔法镜像的能量。那是看不见但却可以穿过的空间。我将手伸进去,摸到了一只大头皮鞋,吉恩的鞋。
我写了一张纸条,放在她的鞋子里:“我迟到了,对不起。”
回家的时候,我的鞋里,出现了回信:“旧城区老街花店前有一棵老柳树。晚上十二点。”
直接见面?这是违规的呀。但是我想吉恩自然有法子。再说,为了吉恩什么我都不在乎。
我决定早点儿去。不管吉恩想骂我还是想考验我,我都得去。吃过晚饭我就去了,结果看到临时通告:十点之后宵禁。今晚有暴风雪。到处有士兵在警告民众,限制入城。但是我狡猾地躲过了他们,今晚是死约会,我非去不可。
花店门前的老柳树啊,我望着郁郁葱葱的老柳树,凭什么夏天晚上下暴风雪?一群法师小姑娘向这边走来,其中赫然有娜娜。她比别人小好多,所以一眼就能认出她。
我赶紧躲在树后,想了想,干脆爬到了树上。
她们一边走一边聊天,带头的是牙之塔如今的首席弟子瑟琳娜大师姐,她在布置工作:“等一下你们几个负责东城,你们几个负责西城,娜娜和我负责这边旧城区,大家都到城墙上去,等一会儿看我信号就一起释放落雪术。”
我暗道,原来不是天气异常,是人工降雪。法学系的姑娘们要练习暴风雪,顺便给炎热的夏季增添一丝凉爽气。今年大旱,天气热得异常,降雪可以缓解旱情。这个法学系可不是学法律的,是法师学术系的简称,后台是法师公会最高众议会——牙之塔,一般人惹不起。
娜娜经过树下突然蹲了下来:“我系一下鞋带,你们先走咩。”
“娜娜还是不会系鞋带。哈哈。”她们讪笑,“以前给你系鞋带的小家伙呢?”她们每一个人我都认识,在我蹲在法师塔的库房里的时候,见过她们不止一次。
娜娜忙着系鞋带不说话。一个冰霜新星闪过。我和老柳树冻在一起。
她们诧异道:“你干吗要冻老柳树?”
“不知道。”她系好鞋带一闪跟上去,疑惑地瞅了一眼老柳树,“我不喜欢那棵树。”没走几步,“啊呀,鞋带儿又开了。”
法师姐姐们前仰后合地笑:“你还是跟你的小男朋友和好吧。你呀,法力过盛。”
小男朋友?她们在说谁?
下雪了,暴风雪。旧城区的雪是不折不扣的雪灾,因为是法学系大小魔头在负责这里。风卷着寒流发出呜咽声,街上空无一人。如果不是这种灾害的天气吉恩也不会掉以轻心吧?
花店二楼的窗子开了,又慌忙合拢。穿着夜行衣蒙着面孔的女孩轻盈地落在地上,风狂卷着她的飘带,她努力抓着地面,不让风影响她的动作,然后像猫一样悄无声息地躲进了我对面的灌木丛。
她比约定早出现一个小时,但是还是没有我早。她干吗躲起来?想给我惊喜么?或许想考验我一下。从隔壁的旅店里传来旅人的马头琴声,还有热闹的碰杯声,然后时间久了,一切声响都归于呜咽的风声。
我被冻住了,心脏几乎都不跳了,冰上又落满了雪。气息?我没有气息。我能保持清醒是这个世界的奇迹,不,那根本不是清醒,我的眼睛冻着闭不上,代谢机能早已进入冬眠状态,所以是在做梦,真实的梦。
雪一直下。别的区都停了,但是这里还在下。越下越大。对面的灌木丛成了雪堆,但是我想吉恩比我舒服一些。毕竟她是有经验的刺客,不会选择大树这么没有品位的地方。她一直等,一直等。时间到了,时间过了。时间过了很久了。我听见飘渺的轻声叹息。
她从雪堆里站起来,抖落了身上的雪。现在是凌晨三点,雪还在下,积雪厚度达到四十公分。她轻轻地摩擦手臂,在迷茫的风雪中眺望来路。她是真的很盼望我来吧?对于失约,她惘然若失,试想谁会放她鸽子呢?想追她的男生比菜市场的人还多。她轻轻地在手心呵一口气,跺一跺冻得难受的脚。我好想冲出去说:“吉恩,我在这里!”但是我动不了。事实上,如果不是我被冻住了,吉恩一定早就察觉到我的气息,而不是我无奈地在这里干瞪眼看着她。
吉恩在暴风雪中挺直身体,翘首以待,脸上的神情从不满转为气愤,又从气愤转向担忧。她宁愿相信我遇到意外吧?她踮起脚尖望着风雪的尽头,她忧郁的眼神那么美,我想能够看到这种表情的只有我。此刻她是风雪中飘摇的铁牡丹,一个等待关爱的女孩。
最重要的是,她坚信我会来。
风雪中亮起了一丝光亮,吉恩的眼睛亮了,一团模糊的人影在顶着风雪向这里奔跑,懵懵懂懂地乱撞。“在这里!”吉恩挥舞着手臂,眼中充满惊喜。她是多么关心我呀。可惜那个人不是我。
那影子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扶着墙壁喘气。见到吉恩的身影,突然以惊人的速度闪现。不是有人提着灯,是娜娜。她幼小的身躯因为寒冷而簌簌发抖,法杖的杖头亮着灯一样的光晕,身上流转着法盾的光辉,但是那些都阻挡不了这刺骨的寒冷。她竟然冲进了自己掀起的暴风雪当中,一面猛烈地喘息着,一面死瞪着吉恩。
“你是谁!”她向着吉恩大声喊叫,我看见她眼中泪光闪烁。她为什么哭?谁欺负她了?难道除了我还有人欺负她么?
吉恩感受到了她的敌意,但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得受到一个***妹的责难。强大的魔法力凝聚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她知道对手很厉害。但是真正伤害了她的不是眼前的小女孩,而是我的失约。失望使得吉恩的神情变得冷漠,并拢双指,对着娜娜扬了个轻蔑的飞吻:“亲爱的,你该回家找妈妈了。”
冰霜新星乍现,一团更加可怕的寒气撕裂了地表的砖石。但是吉恩如同雪花中的精灵,英挺的身姿冲天而起,随风飘舞如同雪花飞转,瞬间不见。
“回来!你是谁!”娜娜不甘心地大喊,蹲在地上大哭。
她大声哭了很久,嗓子哑了,反正在这样的风雪中没人听得见。暴风雪停了。她从路边找了辆平板车,将车锁一声脆响轰断了。她吃力地将车拖到老柳树前,那车子对她来说太高了,地上都是积雪,很不好拉。轰天巨响中,老柳树消失于这个世界之外。她将冻僵的我推倒,在平板车上冻好,艰难地拉着车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小姑娘拉大车,而我躺在上面心里很不是滋味。
天亮后,平板车被丢在大教堂前,医学院的珊珊和一群学医的女孩说说笑笑,相互丢着雪球跑了过来。
她梳着俏皮的发型,穿着夏季的短裙,却系着长长的围脖。她比我们都大,已经很喜欢打扮,只有在这么反常的天气才能体会到如此穿着的乐趣。她踢起地上的积雪,雪花飞溅,裙子底下裸露出她纤细洁白的小腿。她用手掸落发丝里的雪花,和朋友们笑成一团。随即她看见了平板车。
“天哪!这个人快死了。”她慌慌张张丢了手里的雪球。
我不会死,我只是冻住了。
但是大教堂认为这件事情很严重。仙都医学院是教会成立的最高医学研究机构,在大教堂的副楼专门从事医学研究。
人类究竟可以承受什么样的寒冷?我们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仙都医学院动员了四十位专家学者,研究如何将我从冰棺中解放出来。有人建议用火烧,首先找个石匠来。我渐渐发觉,我不是他们要拯救的人,只是一个试验用的白老鼠。
“不要!住手!”珊珊推开门当着众多专家委员的面扑在我身上,阻止了伸向我的红烙铁,也将我从四分五裂的厄运中拯救出来。我真的好感激她。
她展开一张图表说:“我有一个计划。”
她得到允许并建造了一个特制的蒸汽房间,用水蒸汽温和地解冻。三天后,我安全地从冬眠中醒来,浑身发软,又觉得很饿。拿着一把勺子喂我喝粥的女孩一直对我笑,告诉我她叫珊珊,不过我其实早就知道。那种思想游离状态的冰冻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有时候也很惊异。
珊珊荣获圣十字医学奖、仙都医学奖和最有价值的四项专利发明奖,从此多了一项洗浴方式叫做***,又分为公众洗浴***、保健******、***药浴治疗、***解冻技术,极大改善了民众的生活质量,影响到医疗、卫生、娱乐各个领域,成了许多地方不可或缺的存在。
在看护我的这几天里,四个主教、教皇本人、二十个学者都程度不同地热爱上了蒸***,一周内人均减肥两斤,精神健旺大胜从前。这构成了惊人的广告效应,使得***行业迅速在全大陆推广开来,教会、国库都因此获得了大量消费税和专利使用税,仙都国民生产总值从打仗造成的负的两个点一跃变成正的七个点,多年后,有人说***室里的奇迹拯救了仙都。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一次约会的噩梦。
我被阿玛狄老师骂得狗血喷头,我没有告诉他我是去见吉恩,但是他自己猜得到。他再次警告我,未经许可,不许私下接触。在刺客训练营一共有八个级别、八种禁制和权限;每个级八个组,每个组的人都不认识其他组的人。这和管理警犬的要求是一样的。我想他也警告了吉恩。
当我能够回到更衣室,已经是一周后,一打开鞋柜,里面飞出十几把飞刀,然后是一颗引燃的炸弹在地面滚动。我从容地躲过飞刀,将炸弹丢进水桶。这点儿机关对我来说小意思,就和打情骂俏一般。
她给我留了一张字条:“我会杀了你。把我的书还给我。”
我在她的鞋子里留下回信:“那天我去了,但是出了意外。你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真漂亮,当你躲在灌木丛的时候我就在对面,但是情况特殊,我没法出来见你。”
我说的都是实话。
她在回信中毫无保留地表示了她的惊讶:“你怎么能做到毫无气息的?我丝毫都未察觉,在你面前,我一定是很可笑了。” “不。”我老实地承认,“其实我冻僵了。而你很华丽。”
她的心里释然,恢复了自信,但是依旧肯定我是个好刺客。能够忍受冻僵也不肯暴露的刺客,无疑是最有毅力的刺客。我决定不让她知道,我不是想藏着,我是被迫的。将我冻僵的寒气比暴风雪冷一百倍。
她问:“那后来呢?你干吗去了,这么多天才回来?”
我回复道:“我拯救了仙都。”
那一年是我最快活的日子,娜娜那次大闹之后似乎对我死心了,没有再找我。我和吉恩保持着鞋柜里的字条往来,相互刺探着对方的秘密,但是我想,我知道她的部分,比她知道我的部分要多。因为我的生活实在是不能再简陋了。
我的父亲是谁?我记得他叫“卡米奥”。母亲是谁?我记得她叫“翠茜”。他们长什么样子?在我的桌子上有个带像框的老照片,父亲穿着燕尾服,帅得像个吸血鬼;而妈妈穿着婚纱,仔细看脸上有雀斑,挽着父亲的手臂,好像抓到了长期饭票,笑得像只幸福的山雀。但是,这对于他们是干什么的,对于我们家还有没有别的亲戚,对于我堆积如山的疑问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我的父亲是路痴,母亲是惹祸精。有一天,他们俩半夜里大笑着一起走出去,说去打猎。他们一个跟我说,要是没回来就是死掉了,不用找了;另一个跟我说,这么大了,自己照顾自己吧。然后他们就走了,天亮的时候我发现他们死在院子里。我把他们埋了,后来那地方就长出很多很多的南瓜。
那一年我四岁。
对哦,想起来了,妈妈很爱吃南瓜子。一定是她口袋里塞满了南瓜子。
所以,我有什么能泄漏给别人呢?我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但是仅有的名字又不能让吉恩知道。保密条令要求我们自己保护自己的秘密。如果说天底下最荒唐也最热闹的,那莫过于刺客与刺客的恋情了。相互刺探着却又保持距离的刺激,也是一种变态的感觉。我们还好,我们属于初恋,比较浅薄。天底下的事情还是由浅入深好。
吉恩偷偷给了我很多书,那些书根本不是一般学员可以触及的。我努力磨练技艺,一年的时间我的表现就超过了所有同龄师兄弟,重新拾起了我的荣誉。
阿玛狄老师对我很满意:“嗯,虽然耽误了两年,但是你会有出息的。今年的夏令营要跟上,吉恩·朗斯顿也会去,我看你可以和她一组,让她教你点儿实战技巧。到时候我会提出让你进入中级教程,接触杀手规范。如果可能做得到,禁制权限就有商量了,或许我可以允许你和吉恩私下接触。”
“吉恩!万岁!”我
得几乎跳了起来,“我要去,我要去!”我的上帝,我幻想着见到吉恩的样子,也不知道她是会穿小裙裙还是小裤裤。如果我和她可以做对手训练,如果可以,我们就是众目睽睽下的刺客情侣啦。
“但是,”阿玛狄老师厉声说,“要是你又没能来夏令营,你就完蛋了,不要再回来,不要指望我会原谅你。”
那一天,吉恩留下字条说:“我要去特训,再会。如果你来不了夏令营,我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能再犯错误。为了保险,我要找一个稳妥的目标。
我花了很长时间侦察,最后相中了农场的菲尼斯大娘。
她是我母亲生前的朋友,时常照顾我,所以我对她很了解。她很硬朗,挨一棍应该不会有问题。她无儿无女,只有几头花猪,应该没人为她报仇。事后我一定会向她赔不是的,我可以帮她做馅饼,她会原谅我的。
真是非常理想的目标。
我拎着棍子等在屋后,扒着墙角悄悄地看她从屋子里走出来。她会去看她的猪,给它们喂食物。我要等她弯腰的时候。如果干得好,她甚至不会知道是我。
我全神贯注盯着菲尼斯大娘的时候,突然有人扯我的袖子。
我推开那手。
那只手又扯。
我一扭头,是娜娜。一年不见,她长大多了,个子高了,一头金发梳起了马尾辫子,显得脸盘很俏。这个年纪的女孩长得很快,她变化很大。
她很不高兴,脸拉得很长。
我吓了一跳:“干吗?我们已经井水不犯河水了。”
她的样子想哭:“你怎么不追我了?”
我小声说:“你太难追,我追不上。我错了,饶了我吧。”
“那你,那你就竟然,竟然找这个大娘?”
我小声说:“这个大娘条件很好。”
她咬着嘴唇,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可是,可是我已经习惯被你追。你不在的时候我很不习惯。”
我硬着心肠,望着天空的云彩:“些许往事,都已经是浮云了!”
她突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我被甩啦,她们都说我被甩啦!”
菲尼斯大娘远远地看过来:“小南,你干嘛呢?你怎么欺负女孩子啊?长大了,有出息。”
我发现手里还拿着棍子,赶紧藏在背后,一时间不知所措。难道我去解释,这根棍子不是打***妹的,我没打她,是打算打大娘您的?
娜娜见有人帮她说话,“哇”的一声,声量翻倍。我现在知道为什么很多人都怕女人哭了,慌忙说:“不要哭,不要哭,你想怎样都依你,依你还不行么?”
她顿时破涕为笑:“那我们天天都在一起吧?”
我说:“啊?”
冻气如霜,她放了冰霜新星。
然后她跟大娘借了平板车将我运走,去了法师夏令营。我初中没能毕业,因为解冻的时间越来越长。从那一天开始,我的心在流血,永别了,吉恩。我不再是一个人,我是人肉冰棒。
那之后我再也没敢回到校园,我辜负了阿玛狄老师的期望,吉恩会不会原谅我,我始终都不知道。我没有勇气知道。我曾经无数次想象,打开777号鞋柜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上次是飞刀和炸弹,这一次一定是毁灭性的机关。我怀疑鞋柜和更衣室都已经不复存在。当大家从初中到中级班,到大班,到职业专家,进入军情局为国效力,我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做人肉冰棒。
清晨的曙光照到的脸上,我矗立在法师塔的顶端迎向朝阳,浑身笼罩在神圣的光芒中。不为别的,身上的冰反光。
娜娜日常都会在这塔顶练习高等魔法,这是她霸占的地盘。在她去参加夏令营集训的时候,我就成了法师塔的新风景。经常有法师小妞来跟我合影,在我身上写到此一游。不管风吹日晒,一天之中我最大的乐趣是和美貌的法师小妞合影,最悲惨不幸的遭遇也不过就是和猪一样的法师小妞合影。
我听到她们关于娜娜各种各样的谈论,我也很奇怪自己为什么能听到,从理论上讲,应该听不到也看不到,大概是被冻得日子很多,早已适应了吧。她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对娜娜又妒忌又惧怕,谈论着一些恶毒的事。我不止一次听到有人说,想把娜娜从这里推下去。但其实她们只敢说说,娜娜一回来,她们就销声匿迹了。娜娜伸一伸手指,就能捻死她们大多数人;动动嘴,就能将剩下那几个轰成渣。
那个清晨,由大小魔头为首的超级法师团从夏令营凯旋,一对彩凤洪亮地鸣叫着盘旋飞上塔顶。所有的法师学员都一大早起床清扫庭院,用抹布擦每一块砖。怨念,我感觉到无限的怨念在上升。两个胖女手忙脚乱地冲上塔顶,手持肮脏的抹布往我身上招呼,妄图将那些“到此一游”擦净。
“快擦,被娜娜看见我们就死定了。”
但是已经晚了,娜娜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我还在不在。一道弧光闪现,娜娜已经出现在塔顶,两个胖妹发出惨叫飞起来贴在墙上,一块抹布从四百五十尺的塔顶飘落,另一块粘在我两腿之间。
娜娜看了一眼,恼怒道:“这是谁干的?”
“大家都有份。”胖妹从墙上滑落,哭道,“饶命!”
“而且面对的方向也变了。”娜娜为了让我看风景,临走摆成面朝外的。
胖妹们小声说:“为了合影留念方便。”
“不许随便碰我的小南哥!”她一声大叫,吓得周围的人簌簌发抖,我很感动,她还是很爱护我的。但是她接下去说:“新规矩,以后每人合影要交一块钱。就由你们负责。”
一个胖妹手软脚软地跑过来:“我立刻将他摆回原样。”但是她突然滑倒了,不,不,我眼睁睁看着一头肥猪向我冲来,张开怀抱……法师学员六千五百人当中肥猪不超过十人,为什么会这样!
在众人的尖叫声中,肥猪和我一起从四百五十尺高的塔顶跌落,我的人生,呜呜呜……轰隆一声,我坠进塔下的湍流,那里有一条河。肥猪四肢摊开,闪烁着魔法盾的光芒呈“大”字形浮上水面。我还活着,我感到冰开始融化了。大河载着我向东漂流。我自由了!
我是一只鱼,俯仰天地间,只能俯,或者仰。渐渐地,我能动了,能动的感觉真好,我就像是一朵蓓蕾,在晨光中慢慢展开,随着鱼钩不断升起。鱼钩……
呼啦一声,我脱水而出,眼前是赤焰
国巡国公使卡尔扎,正在收杆。他一怔:“为什么是你?”
我靠,我还想问。我冬眠初醒,浑身软软地,没好气地问:“为什么你还在这里钓鱼?”
“我又来访问贵国了啊。”
“我又路过了啊。”
他说:“你对我很不友善。”
“不是听了你的建议,我能这样么?”我欲哭无泪。见到他,简直就是见到我原本华丽人生的惨淡转折点,这个灾星! “什么听了我的建议?”
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团巨大的火球当空呼啸而来,正中卡尔扎的脑袋,将他打得浑身冒烟。不过
族天生不怕火焰,所以他没事,只是很诧异。从水里涌起一团浪花,渐渐凝***形,是一个被召唤出来的水元素战士,向着卡尔扎展开双臂咆哮扑去。娜娜从彩凤的背上跃下,踏在水面,扬起法杖指着卡尔扎尖叫:“把小南哥还给我!”
卡尔扎说:“***妹,袭击巡国公使,是会受到法律的制裁的。”
娜娜说:“但是被爱冲昏头脑的女人是没有理性的。”
“嗯?”卡尔扎怀疑自己听错了,水元素已经扑了过来。一个
人、一个水元素外加一个小女孩已经打成一团。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一溜烟逃走,谁知脚软跑不远,只好躲在不远的树丛里。眼瞅着刀光乱闪,火球、闪电到处乱飞,大树燃着火焰倒下,树林冒起浓烟。一会儿是怒喝,一会儿是闷哼。地动山摇中可怕的声音震耳欲聋,突然娜娜“啊呀”叫了一声。
卡尔扎哈哈大笑:“小姑娘,你是打不过我的。”
娜娜:“既然追不回小南哥,我就毁灭这个世界!”
卡尔扎再次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族当中一定没有娜娜这样疯狂的小姑娘。
一个空前巨大的火球撞开一条路在我面前呼啸而过,我藏身的草丛燃起大火,不远处的一间柴草房化成齑粉。一声巨震,老鼠、兔子、麋鹿、野猪一起往外跑。平地掀起狂风,在上空迅速凝结成柱状乌云,暴风雪呼啸而起,夹杂着桌面大小的冰陨往下砸。一颗巨大的冰块坠进湖里,掀起十几丈高的水柱。
卡尔扎的声音:“***妹……啊呀!”想必是被砸中了。他想靠近娜娜,娜娜的身体释放出疯狂的魔爆光连闪,将他炸得连声惨叫,无法靠近。
娜娜的声音:“毁灭这个世界!”
好感动,竟然有女人愿意为了我毁灭整个世界。
卡尔扎伤痕累累地挣扎着爬起:“***妹,不要怪我!”看来他已经发火了。
“快住手!”我咬牙,在瞬间做出了决定,高声呼喊着跑了回去,“我不跑了,我不跑还不行么?”
“啊,小南哥。”娜娜眼睛一亮,随即说,“冰霜新星。”
我觉得我的决定错了,我应该让世界毁灭。
娜娜于是和我过上了拉着平板车的恋爱生活。
她越来越美丽,但是每当娜娜用平板车拉着我在树林中行走,想追她的男生就少了几个。变成乌鸦的德鲁依在树枝上传闻:“看,这就是她的恋爱生活。她是很美丽,但是带刺的玫瑰花。想当她男朋友的下场,你们都明白了吧?”树林里的浣熊和乌鸦一起点头。
我每次回家桌子上都堆了厚厚的一层土,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不回家,住在她家——摆在墙角或是床头。她每天晚上跟我说:“晚安。你怎么还不化啊?”
超级法师团的小姑娘们经常来她家玩,每次都对着我看,说:“啊,这个姿势不好……上次正在尿尿的那个表情比较帅。”在我眼中她们都不是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真实的恶魔。
娜娜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在场。他老爸闻讯赶来,正见到我在墙角,冷哼了两声,用剑砍了两下,但是冰块很结实,只掉了点儿渣。他一声大喊,用剑对着我裤裆刺了一下,在冰上留下一个白色的洞,得意洋洋走了,真是变态的家伙。
外婆临终前问:“娜娜,你让我不放心。爱情不是这样的,你干吗把男朋友冻起来啊?”
她说:“他大我两岁。我想把时间冻过去。这样我们就一样大啦。”
我哭。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外婆说:“但是男孩儿大一点儿比较合适啊。你不要冻他啦。”
“不要。”她摇头,“他很花心,我不冻他会跑的。他最好色了,他喜欢他那个吉恩学姐,跑得又快,一跑就会找不到了。我把他冻得小一点儿,这样那个吉恩就不会看上他啦,她比他大两岁,两岁不是问题,但是四岁就不一样了。”
好毒啊!
外婆临终遗言:“这样啊,那还是冻着他吧。”说完就咽气了。
“不!”我在心里狂喊,外婆,你不能就这么死了,你快活回来,你快活回来,再给我说几句好话啊!
她外婆去世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伤心的时刻。我妈死的时候,我都没有这么伤心。
终于,她的豆蔻年华来临了,冻来冻去的日子结束了。她以法系专业博士第一名毕业,我还在初中。她才华横溢,姿容盖世,很多王子啊、骑士啊、领主啊都在打她的主意,不过有人一说:“她家墙角里摆的那个东西就是她男朋友。”他们就都打消了这个念头。
苦日子熬到了头,终于有一天,娜娜说,她不会再冻我了。我说,今天的阳光真好。对于吉恩,我再也没有任何期望。她一定恨死我了,见到我就会把我捅死。但是这么多年,我对娜娜已经有了一种很特殊的感情。
娜娜已经是个大姑娘,她就像是一株旷谷幽兰,想不到她会出落得如此美丽。我和她之间的感情正如同她一手策划的,强迫性地变好了。我想,那也是爱。不管是谁,五年里一直在一起,早起问好,睡觉问安,都会认命的。
她突然说:“现在国难当头,我得去远征了。”
“嗯?”我突然觉得很不好。
“魔族入侵了。”她大义凛然地说,“我要去参加远征。我家是贵族,所有家族的长子都应诏了,我得跟各位王子一起去。”
“什么,什么王子?我也要去。”我吃了一惊。
“你去?”她哈哈大笑,“你初中都没毕业。”
我说:“但是,但是,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啊!”
她丝毫不顾忌我的感受:“哎,小南哥,你的武艺太糟了。我们一起去的不是领主就是英雄,带着你会拖我后腿的,会丢尽我的脸。我已经选了优秀的副官,比你可靠多了。俗话说笨贼一箩筐,你就是那个垫底的箩筐。我带着你干什么啊?你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吧。”
“你、你、你不能这样!”我青筋爆起,“我不许你走!”
“你想怎么样?”
“这么多年,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拔出刀子,怒视着她,“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办法赢你一次。但是今天我不会手下留情了,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认真的!”
“小南哥好有气魄。”她拍手说,“那就这么办。用你最大的努力,将我留住吧。如果你赢了,我就嫁给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
“就这么定了!”
她眼神向后一飘:“啊,爸爸。”我一回头,听到一个声音。
“冰霜新星。”
我死不瞑目。她叹了口气:“小南哥,你还是这么不成熟呀。”
然后她就走了。
一行泪等到三个月后才流到腮边。我哭了。哭得好伤心。
仇。
血海深仇!
报仇!
从那一天我的人生只剩下报仇。她夺走了我的感情,我的生活,我的一切。当我好不容易接受了她,她又将我踩在脚底,无情地抛弃。我一定要杀了她!杀心一起,就仿佛烈火熊熊燃烧起来了。
我回到学校,阿玛狄大人已经不再教导学生,而是专心主持军情局的国务。新的刺客导师遗憾地告诉我,我已经超龄而被强制退学了。不过阿玛狄大人曾经留给我一本刺杀教材,里面阐述了一个刺客在中级水平中应该掌握的刀法。
刺客能用的都是短轻型武器,一只手就能使用的自如又便于携带的武器。其中匕首类的短刀是刺客的最爱,因为这种武器形状最小,用途最广,隐藏最容易。可以用来撬门、采药、爬悬崖当登山锥、脱手当飞刀,休闲的时候还可以削水果皮。
但是因为它的轻便,使用上就需要更高超的技巧。一个好的刺客只要剩下一根手指能动,就可以用匕首杀人。两根手指能动,就能让匕首飞出去杀两丈开外的人。
从那一天起我发疯了。
我回到家,只用了三天就把那本厚厚的书背得滚瓜烂熟。我开始练。 我家有很大一块南瓜田,父母虽然死于意外,但是他们是爱我的,给我留下了这块地。就算我从来都不耕种,南瓜田也可以长出很多很大的南瓜来,我就靠这个活着。
我用手指关节夹住南瓜藤,将南瓜吊起来训练指力。最初是小南瓜,然后是大南瓜。南瓜藤上都是刺,我不怕。我忍着疼痛,一声不吭。我的手指也会抽搐,有时候疼得像是要折断,但是我咬着牙,从早站到晚。一年后,我可以用任何一个指关节夹住重三十斤的南瓜抡起来,抡得像飞锤一样;我可以用小拇指将自己的体重悬挂在墙壁的一根钉子上,我可以用大拇指、食指、中指任何一根指头倒立,手指上全是茧子。我可以用手直接握住玫瑰花枝用力轻轻一捋,将上面的刺全都捋下来,花枝光滑得像从来没长过刺一样。
接下来我开始练刀。不管任何地方我都可以得到刀,我可以用铁棍或是铁片打刀,在野外我只需要一块坚硬的石头代替铁毡,我就可以用钻木取火的方式来打刀,我还可以做木刀,做石片刀,做兽牙刀。
因为有了一双好手,我可以灵活而准确地控制手里的刀。我要做到的是能够立刻使用各种形状的刀,用刀割断小树。一开始我只能一刀割断一棵直径五公分的小树,但是很快,我可以借助奔跑的力量用木工刀割断一棵七年树龄的杨树。我虎口的收缩可以握断牛腿骨,扼死一只熊,将它的牙从它嘴里拉出来插进它肚子里。我一刀就可以让一头牛的牛头落地,永远离开它的脖子在地上滚来滚去。
但是这还不够。
因为这个世界上多的是高手,多的是强人,他们都是活的,不会随便让你割他们的喉咙。
族的甲鳞坚硬,战士会穿金属的护甲。魔法冶炼的技术已经和一百年前大为不同了,那些衣服哪怕是一块布也可以做到难以割破。而对手的反击,往往都是致命的。
这时候,就是手法和技巧问题了。
我安了一个木头训练桩,用南瓜当脑袋,每天疯了一样用匕首去插。刺客指南告诉我,每一刀都必须精确无误,人体乃至
族、兽族都有弱点,不管什么样的对手都是可以用一把匕首来放倒的。但是匕首的杀伤力不够大,即使刺中了对手也有很大概率会遭到反击,所以必须刺中要害,用连刺的手法几刀毙命。
刺客们的目的往往不同,有时候不让对方出声比杀死对方更重要,有时候让对方瘫痪但是还能活动才重要,刺哪一个部位,刺多深,都是学问。
其中称为杀手刀法的剔骨式要求瞬间连续三刀,根据对手的方向不同,入手位置不同,有不同的连刀方法。前两刀的目的各有不同,一般是按照入手位置进行选择,是使对方发不出声音还是剥夺对方反击的能力,最后一刀才是致命的一刀,不管选择从哪个部位毙命,都要求刀尖碰到脊椎。
我每天都将剔骨三刀练两千遍。“手、胸、腿!心、手、肺!腰、腿、喉!”我什么都忘记了,只想着报仇,一面围着假人游走一面猛刺,口中念要诀,直到出刀位置丝毫不差,不用眼睛就能准确地刺到每一个点。
假人做得再结实,总是用不了一天。每天都要重新做一个新的。明明不用去破坏它,但是我忍不住,我喜欢刀子碰到目标再收手,就像要诀说的一样,必须深度能碰到脊椎,听见刀子碰到骨头的声音。
我知道三刀足以杀死敌人。但是我忍不住。
渐渐地,每一次我都要连刺七刀才觉得心满意足。三刀不是不能杀死对手,而是三刀不够我发泄,不能让我安静下来。我练成了属于自己的刀法,我叫它七星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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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闻发布时间:2010-04-06 11:2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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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霜新星I 作者:文舟
三、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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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步声,又有人来了。
我都诧异我的人缘竟然这么好。
门开了。这次不是大美女,是个小男孩。
他穿着一件丝绸短褂,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看上去有些鬼头鬼脑。我猜他是溜进来的,因为铃铛没响。大概是哪个监狱官员的小孩儿吧?这也太危险了,让小孩在这里乱走,万一我丧心病狂怎么办?
小孩儿显然不怕我。他还真是来找我的,他看上去有些紧张。
“你是卡迪南?”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而且口气很大。这个国家的小孩都是这么狂。
我说:“是啊。”
他问:“你那个喷嚏粉和胶水还有么?”
我哑然失笑。原来是想要恶作剧的工具。看了看吉恩留给我的背包,辣椒粉和胶水还真有,我于是拿了出来。
他伸手要接,我却没有松手:“确定你知道你要的东西是什么?小心把事情搞大哦,这些东西很危险,也很容易伤到自己。”
“谢谢!”他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大喜中从我手里抢了东西,一溜烟就跑了。
我望着他的背影微笑。那里面有我的影子,我小的时候也很淘,比他淘。我五岁就读学前班了,六岁就立志做刺客。
他走了,我得想想清楚。人之将死,总该回味一下辛酸苦辣,快乐时光。
咣铛铛……
我很想破口大骂,还让不让人活啊?我想安静,安静,安静!等等,为什么是咣当当,而不是叮铃铃?原来不是访客铃在响,而是有人在上面敲通气窗的铁栅栏。
我一抬头,一个梳着粉红色羊角辫的侏儒***手里拿着一个照相机,对我说:“摆好姿势,笑一个!(闪光)赞!”我龇牙咧嘴的面部表情就那样留在了她的相机里。
她的大脑袋粉可爱,不过我很怀疑她怎么能站到那么高的地方。侏儒身高不超过两尺七寸,窗子有十尺高。我疑惑道:“你怎么上去的?”
“码箱子咯,谁不会。快,把锉给我,我帮你锉。”
“你是谁啊!”我几乎岔气,这里真的是国家监狱么?为什么把守如此松散?
“我是仙都日报的记者。我叫金米。”她笑得像老鼠一样。
我无语,她肯定是一开始就在窗口偷看。难道连吉恩都没发现她么?那她可厉害了。仙都日报,那是联盟发行量最高的报纸。人类、精灵、矮人、侏儒,没有人不看仙都日报,就连熊猫都看仙都日报。
她怪道:“快点儿啊!把锉给我,我帮你逃走。我一直在这里,都看到了。”
我摇摇头。“我不走。
“
“为什么?”她很诧异,没听说过死到临头还不肯逃走的。她看了下四周:“我跟你说,这里几乎都没人看管。要说这里是国家监狱,你一定不信。但是真的整个后院都没人看着,我就是这么进来的。”
我干脆在床上躺下来,床就在窗户下面,脸对着窗户,跟她说话倒正合适。我向她笑了笑:“你走吧。我不走。”我知道我的牙齿很白,笑起来很好看,我对此一向很有信心。
“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情报官大姐向我打手势来着,要我帮你逃走。我要是不帮忙,她回头一定会杀了我的。”她声音有些尖细,说起来怪可怜的。
吉恩果然早想让我逃走。或许她根本一开始就知道我是谁,只是装作不知道。我突然觉得好
,吉恩还是吉恩,还是那个很善良的吉恩,她没有变。我笑着说:“没事的,你走吧。吉恩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再说她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等等……”侏儒***犹豫,“你该不会是想要打我的坏主意吧?”
我喷了。唾沫呛到气管里。“放心吧,咳!咳!”
“我发现了,有一点儿借口你也能进行要挟。一开始大家和你说话的时候都是来公事公办的,但是走得时候都变成私事了,一个比一个亏得大,最后一个哭着走的。”
我对她说:“你放心。时间不够,有那个时间我宁可睡会儿。咳,咳!”呛得不轻。
“那你为什么不走?”
“我很累。”我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脸,“让我安静地呆一会儿吧,我太累了。”
“谁在几小时内泡了三个妞都不会觉得轻松的。”侏儒***说,“我在外面看着都累。”
“谁也没逼着你看。”我烦道,“累都累了,你怎么还不走?你到底是来干吗的?”
“当然是采访你啊。现在你很火哎,我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你的专访。”她说话有乡音,而且压根儿没打算走,“请谈一下心情如何?”
“想死。所以你就别等我了,赶紧走吧。”
“哎,别这么自私嘛。我一早就来啦!但是我只是个小记者,他们不让我进,他们说排第一的是达纳苏斯文联主席苏菲,她有一个小时会面时间;排第二的是光明大教堂的劳瑞娜牧师,她有一个半小时会面时间;排第三的是你那军情局的姐姐,我发誓她的名字我没听见;排第四的是王子殿下。所以没有我的时间。我想了半天,就找个地方钻进来了,风景正好,嘻嘻……”
“等等,你说王子殿下?”我将枕头从脸上移开,“王子殿下要来?哪有什么王子殿下?”
仙都王国的柏仙皇室受万民爱戴,七年前国王陛下有了一个儿子,起名叫路德。现在我不知道他有几个儿子。但是最大的也不会超过七岁吧?要不就是私生子,我能要求私生子殿下赦免我么?
“他来过了,走了啊。你给了他军用辣椒粉和强力胶水,你,你难道不知道他是第一王子?”
“虾米?”我觉得一阵眩晕,脑子中一片空白,空白中有一个小孩。是有个小孩来拿过辣椒粉和胶水。小孩,小孩!我禁不住喊了起来:“那小孩是第一王子路德殿下?”
“是啊,我们就这一个王子殿下。你不知道?你还算仙都的臣民么?”
我无语。我竟然把那种危险品给了王子,天晓得他会不会伤到自己,那可是这个国家未来唯一的希望。
我红着脸道:“这个,我已经不问政治许多年。”
“所以说,能跑就跑吧。我废了这么大劲,在窗户外面站了五个钟头,还等着跟你谈谈脱狱的感受呢!”
我翻来覆去,一个激灵从床上站起来,又颓然躺了回去。
“你走吧,”我叹息道,“我是不能走的。如果吉恩回来问你,你就告诉她,这是我自己的决定。她能懂。她其实很善良,不会伤害你的。”
金米用尖细的声音奇道:“但是为什么?请告诉我为什么?”似乎我越是让她走,她就越好奇了。
我神情恍惚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在她的逼问声中,我的头脑渐渐清晰了,我喃喃地说:“因为出去,我就得杀人。我突然发现,其实我一点儿也不想杀那个人,所以才会一拖再拖。我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出去杀她。我想她,我现在非常非常地想她。我想见她。”
“刺客不想杀人已经很奇怪。你想谁?你的仇人?”侏儒***觉得逻辑不通。
我郁闷道:“因爱成恨的。”
她说:“哦!”
逻辑一下子通了。我觉得很俗。
金米问:“到底是为什么因爱成恨的?”
我沉声道:“因为她看不起我。”
“看不起你?”侏儒***扁扁嘴,觉得很稀奇,嗲声嗲气笑道,“我看你很厉害的嘛,半天功夫就搞定了三个大美女!”
我沉默了。我仿佛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回回,一幕幕。
时光倒流。
那一年,我六岁……
吉恩在热身舞会上跳上桌子,掀起了自己的裙子,露出洁白的大腿摆了个姿势高声道:“弟兄们!参加刺客训练营,为国效力!”
所有的小朋友一起发出疯狂的声音冲向桌子,掀起青少年发育高潮的第一春。我第一个冲了过去,我向来都很快,直冲向她的两腿之间。吉恩飞起一脚,她穿的大头皮鞋。我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着血仰天倒地,被无数同龄的少年队员踩过。
“呃……”我觉得我快死了。
吉恩突然从桌子上跳下来,推开发情的先锋队员,他们原本很狂热,但是吉恩一个冷漠的眼神,伴随着杀气,他们就像当头被浇了冷水一样突然凉下来。“滚!你们在干什么?他是你们的同伴哎!”她推开他们,看着我在地上翻滚。
她皱着眉头:“你没事吧?”
“呜。没事……”我捂着脸,舌头破了,说话说不清楚。
“真的没事么?”她听上去很担心,伸出手想扶我起来,但是我逞强拒绝了。说实话我很意外,我想不到原来她这么善良。
“没事。”我含糊不清地说。
“没事就好。自己去医务室吧。”
“嗯。”
她突然叫住我:“嗳,你速度很快。你很适合当刺客,你要不要来刺客训练营试试看呢?”
我不假思索:“我一定去,你放心吧。”
吉恩
地笑起来,她很小的时候声音就很性感。我从来没见过这么
、这么漂亮的女孩,所以我觉得她是认真的。
她说:“我等你来哦,神勇无敌小密探!”
我很害羞,捂着通红的脸跑了,鼻子和舌头都在流血。我想她看上我了,我
得要命,但是那个年纪的女孩早熟,男孩子都还很腼腆。腼腆,这个词没用错吧?她没看清我的脸,也没记住我的声音,因为我说话呜呜含糊,还一直捂着脸。吉恩真漂亮,从那一天起我做梦都想当刺客,为国效力。
我脸好了后立即报名参加了特种职业学前活动小组。这是正式训练之前的入门培训,主要是确认参加的小朋友有没有关于战斗职业的天赋。如果有明显的天赋,那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刺客训练营会直接录取,开始定向培养。在所有其他方面的测试之前,首先是灵敏测试。如果体现出适合刺客的优秀天赋,军情局就会优先选拔他加入刺客同盟的训练营。训练营将培养国家最顶尖的情报员和特种兵,待遇优于其他一切职业。据说吉恩进入刺客初中的时候才四岁,现在她已经是大班的了,她永远提前升级。
世界上所有的特殊职业中,只有两个职业是强求不得的,一个是刺客,另外一个是法师。这两个职业如果想要出类拔萃太难,天赋是最重要的先决条件。许许多多的职业都可以通过后天严格的训练达到一个较高的水平,但是这两个职业不行。
法师,太纯粹了,如果体质本身的魔法融合性好,生下来就是半个大法师。后天的训练是怎么也没法改变身体对魔法融合性这一本质的,就算记性好,肯用功,伸出手放不出巴掌大的火球来,又有什么用呢?大法师都是天生的,有法师天赋的人,在人群中非常稀少,比例是十万分之一。
刺客,则更是一个需要精准的动作和近乎残酷的耐性与体力的职业。常言道,狗改不了吃屎。二百五就是二百五,两个二百五站在一起还是两个二百五,不会变成伍佰。就算后天的残酷训练改变了他的习惯,让他的心灵遭到了难以磨灭的影响,一旦到了关键时刻,天性还是会决定一切。勇敢的人会留下来战斗,软弱的人会逃走;沉着冷静的人会果断做出正确的决定,而蠢货会押错宝,还拉上别人一起死。
我记得那个日子我是多么
,我是最好的!哈哈,初试是拼图,我只用了一半时间,用筷子夹玻璃球也是大获全胜。
然后是第二轮,考验耐性和智力,捉迷藏。我饿着肚子躲在又脏又臭的水沟里,一呆就是三天三夜,想着吉恩的倩影,一声不吭。直到仲裁员亲自来找我,说我小小年纪很有出息,不过考试已经结束了,我才出去。那时候我已经饿得走不动了,我还吃了一只水沟里的老鼠。毕竟我还是躲不过职业刺客的眼睛。仲裁员说,会将我的成绩报告给阿玛狄大人,然后送给我一块手帕,建议我把嘴擦干净。
真正的考验来了,他们要我只用一只手,将一大把纤细的钢针从地上捡起来,拆开一个机关针盒,将足足一千枚钢针一枚一枚放到位,然后关上发射器的保险。这考试很难,非常难,不要说那东西以前做梦也没看见过,除了判断怎么***以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每一根手指做误差不到半毫米的动作,一个小小的抽筋就会导致失败。而针放得越多,后面难度也就越大,因为每枚针头都是向外露出一截的,每放进一枚钢针,手指在盒子里能活动的空间就少了一格。针尖上面都涂了麻药,要是刺破了手指一点儿皮,就会手臂麻痹而被淘汰。而这些动作必须只用一只手在桌面上做,不能用双腿夹着盒子,另一只手完全绑在背后。
我右手用了一小时二十分,左手用了一个半小时,没有出汗,做完了去吃午饭,两只手的成绩都是第一,都比第二名足足快了两小时。在这次考试中有两百四十四人手臂抽筋而被淘汰,通过的不到三十人,双手合格的只有六人,除了我成绩都惨不忍睹,大部分人花了五个钟头以上的时间,只有耐力还可以赞一赞。
阿玛狄大人,刺客之王,我见到他了,好兴奋。他又帅又亲切,充满成熟男子的魅力。他很高兴地告诉我,说我可以成为优秀的双手武器刺客,因为我的两只手都很灵敏。这在十万人中不超过五例。目前在学习的少年刺客中,他唯一知道的另一例,那就是吉恩。
他说:“如果你能来,你们将成为搭档。”
“我愿意!”我几乎是跳起来喊我愿意。只有六岁的我当时的感觉,这就和神父在大教堂里问要结婚的新人们一样,我愿意,我愿意!那时候我偶然瞥到窗子外面有影子一闪,好像是条红裙子,我知道一定是吉恩,她听到我的声音了!她一定很害羞,她急匆匆地离开了。
我
坏了,阿玛狄老师也很高兴。他送给我一枚少年刺客胸章,还有一根非常结实的橡木棒。这根棒子很特别,叫做“闷棍”。
说起打闷棍,这个词很多人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也算不上什么难事。走过去,照着毫无防备的脑袋来上一下有什么难的呢?还没有砍柴的难度大。难的地方只在于下不下得去手。
阿玛狄说:“这棍子打不死人,因为这是用小树苗的树干做的,棍子本身不够硬。但是,因为树心不实,它很容易把人打昏。”
刺客最重要的就是心狠手辣,再有天赋,不敢打人也没用。阿玛狄大人说如果表现好我可以越级,提前两年进入大班做他的弟子,前提条件是用这根棍子打晕一个人,随便什么人。然后将他带到军情局的夏令营报名处。这样我就可以参加原本年满八岁才可以参加的刺客夏令营的特殊培训,外出远足并且实战,学到课堂书本上无法领悟的东西。
自然,我就可以和吉恩在一起做练习。从今往后我的生活就将是这样的,我将刀子丢起来,喊:“吉恩!”吉恩就说“嗳。”轻轻将刀接住,然后说,“师弟,这情意绵绵剑可真难练呀。”
这很容易嘛,找个人打昏,然后拖到夏令营报名处,是不是这样?
阿玛狄大人带我到后院,亲自教给我几种简单的闷棍技法,包括重击的几个姿势,被击中后容易导致昏迷的几个部位,会让人察觉的几种忌讳。最后,他对我的练习成果很满意,并给我开了介绍信。这东西可以让我惹出麻烦之后免于被追究责任。
什么叫特权?这就叫做特权!
我炫耀了一番。当得知此事之后,我认识的朋友们全都跑了。因为会被打、而且白打、最好打的——就是朋友。我得意洋洋地带着根棍子满街溜跶,一个小孩拿着根棒糖走过来,我跟他打了个招呼,他就识相地将棒糖送给了我。我很满意,我怎么能欺负小孩呢?所以我拿了棒糖就让他走了。
然后我看见一个糊涂大婶,拎着很多菜,我觉得她很合适,但是出于刺客的本能我又多观察了一下,发现她儿子是仙都城防卫总指挥玛库将军,我顿时打消了这个主意。世界上走来走去的人有很多嘛!
最后我相中了一个红头发的外国人。他很高大,但是他看上去很傻,因为他在湖边大摇大摆地钓鱼,竟然不知道这里是领主大人的湖。而且他先天发育不良,头上有角。等到渔夫们来了,发现有个外国人未经许可钓了属于领主大人的鱼,他就会被暴打,然后兔子一样溜走。
我考虑他是不是有点儿高大。但是,我是天才对吧?天才就该找个难一点儿的对象下手。
你看看,你看看,他还跑去扶阿婆过马路,阿婆分明是想到湖边走走,结果发现有个外国人,又高,又是红头发,所以才想要躲开的。他还跑过去硬扶着,一定要把阿婆扶到家。我的天啊!哪里来的蠢货?
我趁他扶阿婆过马路的时候躲在树丛后,等着他回来。他会回来拿鱼杆,鱼杆放在地上。他那么高,所以他必须弯腰。他一弯腰后脑就很容易下手了,我只需要冲出来全力挥落……
我躲在树后,等了很久,他究竟把阿婆送到哪里去了?难不成带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我屏住呼吸,耐心地等待。任何的探头探脑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终于,他回来了,哼着一首沧桑的老调,我想是外国民谣,手里还拿着一个黏豆包。啊,难道是阿婆请他喝茶吃点心?那以后我也扶阿婆过马路好了。
不管怎么说,他回来了,他要弯腰了!我从树丛冲出去举起棍子……他跺了一下脚,我昏倒了。
醒来之后,我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刚才发生了什么?好像地面裂开了,地震,有过地震。我一扭头,我靠,他没有逃跑,还在钓鱼。
他扭头对我说:“小朋友……”
我说:“士可杀,不可辱。”
他表示困惑:“可是你的身高在这里摆着。你不是侏儒吧?”
我只好承认我是小朋友。
他问我干吗要打他,我于是给他看了介绍信,又说既然我们是敌人,就该彼此伤害。一切外国人都是仙都王国的敌人,如果他想杀我,我想我会……我会用力骂他的。
他摇摇头,说:“人类还在做这种有违战士精神的无聊举动啊。”
我说:“你不是人类么?”
他说:“不是。至少不是你们这种人类。”然后他掏出他的介绍信,比我的正统多了,很厚、很厚的一叠,盖满了红色、蓝色、各种颜色的印章。
我跟他说:“我还不识字,对不起。”
他一呆,说:“我是红
族第一勇士卡尔扎,也是赤焰红
帝国巡国公使,你们的国王颁布了诏令,攻击我的人会被治罪,会被砍头的。”
我点点头,表示我懂一点儿政治,然后问:“既然你识字,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介绍信写的什么?”
他又是一呆,然后拿着我的介绍信大声朗读:“请您大人大量,饶过这个小孩……”我赶紧把介绍信一把抢了回来。幸好没有到处给人看。
他跟我说了好久战士的荣誉、和平的好处,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觉得他在发花痴。不过我记住他是红
族的重要人物,要报仇将来可以去西面的邻国首都找他。他说他不会杀我的,那有损他的名誉,他在这里钓鱼也是国王允许的。
“我们都活在大
柏仙克力米亚的梦中,当大
醒来,世界就会崩溃。为什么不活得尊严一点儿呢?”
我听说过,
族认为我们的创世神是他们的大
,而我一直认为他说的话都是梦话。要做梦就自己做好了,反正我是觉得自己活在一块坚硬的土地上。
最后,他慢吞吞地建议说:“既然要做这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干吗不找个小姑娘下手算了?如果你真下得去手,你就那么干好了。刺客!”
然后他就一副很正义的样子走了。
我觉得他说得很对。
我应该找个小姑娘下手。
四、娜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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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早没想到呢?谁规定小姑娘不能打呢?她们跑又跑不掉,身体轻,还好搬。如果连小女孩都能打还有什么不能打?这是最好的证明自己适合当刺客的方法,而且理论上很巧妙。以我英俊潇洒的容貌和超群的武艺,我一定可以轻易地走进羊群,掠夺毫无防备的羔羊。打个小姑娘需要理由吗?需要吗?我有理由,我还有介绍信。
我内心挣扎完了,正好这时候,她出现了。
她叫娜娜。大家都叫她娜娜。
我认得她,她比我小两年级,还流着鼻涕。她穿着个红斗篷,戴着个小红帽,拎着个小篮子,哼着歌,小篮子里装的都是黏豆包。
我一看黏豆包就气不打一处来。
就是她了。
她一面走一面跳,哼着歌:“娜娜要陪玉米一起长大,阿婆夸我是好孩子,要给我挂小红花;十朵小红花换一面小红旗,十个小红旗换一颗小星星,十颗小星星换一个小火箭,哩哩啦啦……”
她蹦蹦跳跳从我面前走过。我蹦蹦跳跳跟在她身后,举起棍子。
她突然停下了,说:“啊,老鼠!”一道冰环惊现,将我整个人和过路的老鼠一起冻住。好大的冰块,我顿时觉得时间和思维一起停止了。是冰霜新星!这么点儿流着鼻涕的小姑娘会用冰霜新星?神啊!冰霜新星是中级法师才能掌握的技术,而且威力很有限。但是现在,我的日子明显很不好过。这就是我说的那种状况,有这种超强法师天赋的人是百万分之一,为什么会让我碰上!
然后她回头看见我,显得很高兴。“啊,大哥哥,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这种情况下我断然不能拒绝。
“我好想去参加法师夏令营,她们说我小了四岁,所以要求我能冻住一个人带回去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人家好为难……”
什么!法师工会也有组织夏令营?而且是如此无耻的条件!
她找了辆板车把我运到法师工会,然后参加了法师夏令营。
我没能参加刺客夏令营。
因为我三天后才解冻。
我从天堂直接掉到地狱,成了大家的笑料。因为我拿着一根棍子,很容易被猜到是刺客训练营的人。他们都说,笨贼一箩筐,哈哈……这么丢人的刺客他们不要。
那一天,吉恩在校门口站着,一直站着,向路过的人打听有关我的事,问有没有一个很优秀的小孩被破格录取。我在树后等了很久,她都没有走。有个金发小帅哥走过来,抱着一个头盔向她打招呼,和她说得很投机。小帅哥哈哈大笑,我听到了“人肉冰棒”、“叫什么?不知道!”之类的话,估计是在向她解释他在法师公会见到的我的糗事。
刺客训练营有个严厉的规矩,那就是真实的名字除了导师和搭档谁也不能告诉,在学校里都是用绰号和学员编号的。档案和教练厅相关的一切都将是绝密的,由军情一处的专门机构档案管理局来负责存档,以避免在未来可能遇到的威胁。那时候,吉恩不知道我的名字,但是因为她是刺客训练营的形象招牌,我知道她的名字。
“王八蛋!我记住你了。”我远远怒视着这小子,咬牙切齿。这小子我记得是某个伯爵的私生子,但是活得比他老子还嚣张。我决心把他家的每一块玻璃都打破。
他们一起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吉恩奋力一脚,踢在金发帅哥的两腿中间。帅哥的脸变成猪肝脸,发出“啊啊”的声音捂着裤裆软倒在地。连我都看得傻掉了。吉恩一声冷哼,扬长而去。门口聚了很多人,都在看着即将成为废人的家伙。我低着头,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我在心底发誓要报仇。
明年,下一个夏令营是明年。我还是可以提前一年进入刺客培训班,吉恩,等着我!
这是很漫长的一年,我憋足了劲,自己进行相关的练习。我是个野孩子,反正也没有人管我。我只有靠实力洗刷自己的耻辱,为了恢复名誉,我得报仇。
我耐心地跟踪了娜娜一年,一个好刺客需要无以伦比的耐心。
我仔细研究了她的每一个脚印,计算她的三围、身高、体重;然后根据她的三围、身高、体重,计算她的足距和可能产生的足距。在这一年里她长了五公分,体重增加五斤半,行走每分七十步,奔跑百米八秒五。喜欢吃棒糖,没有蛀牙。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时常给她买棒糖,顺便消除警惕性。
因为那次对她来说很幸运、而对我来说很不幸的邂逅,我和她就算是认识了。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假装偶遇,她就很轻易地上当了。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我,我要利用这一点。她多谢我帮她参加夏令营,她说她一直都下不去手冻人肉冰棒。她问我会不会生她的气,我说:“哈哈,怎么会呢。”咬牙切齿……
她父亲是海军上将,家境很是不错,所以她也算是贵族的大***。不过任何一个贵族大***在小时候都是一样爱吃棒糖,流着鼻涕。她在这里上幼稚园,毕竟是首都嘛,父亲常年在外,呆在这里比跟着她父亲在船上生活安全。她和外婆住在一起。她外婆很会做黏豆包。她爱跟我讲一些小姑娘的话,拿我当大哥哥,走路喜欢拉着我不撒手。但是我清醒地警告自己,这都是假的!骗人的!只要是女人,从八岁到八十岁都会骗人。虽然她还不到八岁,但她也是女人。
报仇的日子到了,我提前两天出发,杀死了从她家到学校路途中所有的小动物,填平了蚂蚁洞、蜘蛛洞、老鼠窝,给沿途所有的树打了农药。在短短几天里,她上学路上的绿化情况有了明显好转。什么吊死鬼儿、扑棱蛾子、蚊子和蝇子,一切害虫统统都绝迹了。
不会再有意外的冰霜新星。
她来了。
我像往常一样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今天我可不打算跟她打招呼。
我闷棍。
棍子落空,她突然不见了,出现在十几步外。她竟然闪现了,她,她,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个法术?调查不足。她听到声音,回头来看,我赶紧躲了起来。
她看看没有人,以为是自己的错觉,蹦蹦跳跳继续走。我小心地跟上去。
我一再闷棍。
她一再闪现。
我一再躲藏。
后来才知道,就在我屠杀老鼠、清理害虫、给树打农药的这两天,她学了新法术叫闪现术,上学走路很方便,一闪就是十几步,一闪就是十几步……
我知道考验我的时候到了。耐力,冷静。
今天,就在这条路上,我和她,只有一个人可以去夏令营。不是我成为杰出的刺客,就是她成为杰出的法师。这就是命运。
谁让我们是十万分之一的两个人。当我的棍风落在她的身后,她有时会诧异地回头看看,我早已躲在树后。
有一次她疑惑地问:“小南哥,是你么?”我用力捂着嘴,告诉自己不能应声,人总会把一切无法解释的迹象最终归于自己的疑神疑鬼。她也不例外。但是我不能再贸然出手。她在我们经常碰面的路口停下。四周很开阔,没有办法靠近她。她东张西望干什么呢?
等了半小时后,我突然明白了,上帝啊,她在等我一起上学,什么时候养成这个臭毛病啦!我突然很心慌,这一年以来,我陪她一起上下学超过两百次,难道不光是我在别有用心地等她,而是她也在经常性地等我么?
不行,千万不能出去,快迟到了,她总会走的。
我不停地告诫自己,不要良心发现。我提醒自己,我要报仇,为了今天,我已经等了足足一年,对她一切的好都是为了麻痹她的警惕性。不管结果如何,这都是命。
终于,她害怕迟到,继续朝着学校走了。我不停出击,但是每一次都落空。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有那么巧?她走路很快,我很难把握时机,跟上她已经很不容易。她真的不知道我在攻击她么?真的是巧合么?她是不是已经发现了?我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心虚。
但是事已至此,我只有攻击下去。我冷静地选择失手后可以藏身的地方出手,她的每一次闪现都是那么毫无先兆。我抓住所有的机会,展开密集的攻势。她那小脑袋瓜子怎么那么难打呢?我沿途打了四十五次闷棍,没能得手,一直跟到校门口。她不闪了。她突然停步,我躲闪不及,尴尬地出现在她面前。
“啊,小南哥哥。”她气乎乎鼓着腮帮子说,“你放我鸽子!”然后她放了冰霜新星。
冰环闪过。
然后她去了夏令营。我在法师塔的库房里蹲到夏令营结束才解冻。回家的时候,我翻了墙,没有走大门。
我每天跟着她,杀老鼠,杀蟑螂,孤立她,用闷棍打翻想要和她说话的一切小屁孩;给她买棒糖,帮她拎书包。给她擦鼻涕,给她拣鞋子,帮她赶狗……
谁也不能阻止我报仇!
她说:“书包拿着,我去玩跳绳啦。”
每次她都玩得很
,我拿着书包在一边等得很无奈。复仇是需要耐心的。
渐渐地,我经常出没在她家。她家的狗对我也已经很熟,我经常带东西给它吃。那是一条很大的狗,而且很聪明。我必须养熟它,这将对我在她家为所欲为很有利。
终于有一天她雇了保镖,因为她不流鼻涕了,而且长得很可爱。这件事引起了我的高度重视,因为报仇的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那是一个大胡子骑士,而且看他的铠甲花纹的样子他不是一般骑士,是圣骑士,就住在她家里。像那样粗壮的家伙不是我这样的小孩子可以力取的。一旦他发现我的阴谋,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对付我。所以,我要先下手。先下手为强!
这事情很有点儿难度,因为大多数圣骑士都会一种叫做无敌光环的东西,可以短时间进入天神附体的状态,拒绝一切伤害。而这家伙就算不使用那个光环,平时也天天穿着全身板甲,将身体护得非常严密。唯一防御薄弱的位置,是他的屁股下面,因为他得经常骑马。
大胡子骑士每天早上会到门口的草地上来做运动,我将彻底改变他的生活习惯。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带着铁锹和几个肉包子来到了她的家门外。骑士经常做运动的地方,我打算挖一个大坑,做成陷阱。她家的狗伸着舌头跑过来,蹭我的腿。我给了它肉包子,跟它说:“你也帮我挖吧!”于是它也帮我挖,用爪子刨。一个有天分的刺客,是可以做到让敌人家的狗也来为你效力这种高超的境界的。
天亮前,我们悄无声息地挖了一个很大的坑。我谢过她家的狗,但是很显然它还没玩够。我在坑里倒了一麻袋的蟑螂、土鳖、蚂蚱、蛇,又用麻袋盖好封起来,以免它们跑到坑外。我把一根麻线沿着坑边连上一个装在坑底的发火装置,麻线被拉断就会触发。这些超强的东西足以逼迫他使用无敌光环,一旦无敌光环失效,他就完蛋了。我带着***,躲藏在树后。
接下来就只有忍耐。
清晨的时候,门开了,骑士出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果不其然,一大清早出门就穿着结实的全副铠甲,真是敬业,也不嫌累。他开始活动水桶一样的腰肢,真不知道那种腰还有什么活动的必要。然后他开始慢跑,进入草坪,惬意地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然后他“哇!”地一声掉了下去,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
坑里的虫子没有什么毒,但是会在他脸上跳,往衣服里爬。就算铠甲很结实,那也没有用。在那些小动物中,我最看好蟑螂。骑士开始为自己的生命拼搏,奋力一跃,抓住坑边。麻线被他扯断了,机关触发,一团熊熊火光从坑底直喷上来,对着他的屁股。
他“啊”地一声,喊得地动山摇,一道金色的光环瞬间笼罩他的全身,无敌光环,天神护体。他从坑里像野猪一样咆哮着冲出来,护臀的甲叶子下面,裤子被烧了两个破洞,露出略带焦黑的屁股。我暗叫可惜,差一点儿就有烤小鸟的节目了,应该把火药和油毡再多放一些。此外他的屁股还是很白的。
“谁呀?是谁?是谁?”他喷着口水四处寻找,我屏住呼吸,缩在远处的草丛里,头上顶着杂草,身上披着青藤,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绝对无法发现。
他俯身去看那个坑,哼哼,我是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经过大火一烧,所有的虫子都变成了焦碳。麻线自然也不见了,发火陷阱自身也完全烧尽,没有任何残留物可以供他参考。
除了这支箭。
这支箭将迫使他改变作息习惯。
我一分一分地将***抬起,对准了他的屁股。他正撅着屁股看下面的坑,气得骂街。他身上的光环黯淡了,时间到了,渐渐消失了,他将无法抵御这支箭!他的怒火和坑里“哔哔剥剥”的声音遮蔽了他的警觉性,我的手指缓缓地扣动***,无尾的箭头几乎没有声响,闪电一般插在了他的屁股上。
他喉咙里发出“嗬”的一声,对所发生的事情难以置信,捂着屁股趴在地上。我早已幽灵一般换了藏身的地点,冷笑着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娜娜被叫声惊醒了,一脸很不爽的样子,穿着小熊睡衣,踢着小拖鞋,打着呵欠:“大清早什么事啊爸爸?”
爸、爸爸?
我用箭射了她爸爸的屁股?但是,这个,从遗传学说不过去。这大胡子能生出这么可爱又这么有优秀法师天赋的小丫头?这个,这个,现在的问题是,她爸爸是海军上将,不用说也知道这个后果有多严重。
父亲大人撅着屁股,捂着上面的箭:“谁干的!啊哟!”
“啊,爸爸,怎么回事?”她慌忙跑了过来。
“有人偷袭我,我晨练碍到谁了?挖这么大坑,为什么家里的狗不叫呢?啊!”他用手一摸屁股上的箭,疼得直叫。
娜娜气得脸色发白,一声大叫:“小南哥!你给我滚出来!”她竟然立刻就猜到是我?这也太聪明了。
我一溜烟就跑了,再见!永别了!
临走我听见她爸问她:“小南是谁啊?你这么小就交男朋友了?那也不能打我啊!我又没说要拆散你们。”
我头也不回地逃回去,躲在自己屋里喘气,不行,我不能再去见她了,我暴露了,从现在开始已经是赤裸裸的仇敌状态。我一直躲在自己家里,谁敲门我都不敢开,送牛奶的,送孤儿生活补助费的,谁敲门我都默不做声。我在门板上写了“外出躲债,尚未回家”的字样,以免有人报警。
她来了,把门板踢得砰砰响。“开门!”门上的字显然对她无效,她手里火光一闪,我家门板燃烧着碎成一百多片。我就知道她会破门而入,但是我早已在床下准备了逃生的地道,在她进门之前落荒而逃。这是小学生吗?这分明是终结者。
但我还是要去参加夏令营的。躲了很多天后,那日子来了。我拎着棍子走到街上,一个朋友跟我说:“早安,小南。啊——!”惨叫。对不起啦,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两年我一直瞄准娜娜,朋友们对我的警惕性都松懈了。
我背着我的好友翻过学校的围墙,要知道这难度很大,他很胖。我来到刺客夏令营的报名处,松了口气,今年总算赶上了。
一抬头,娜娜抱着手臂靠在报名处的桌子上。
冰霜新星。
她说:“哼!”
她去了法师夏令营,我又住进法师塔的库房。解冻的时候,新学期都开始了。都是她害的,我没能提前进入刺客初中。我已经成了大家的笑柄,终日低着头过日子。而她每年都在跳级,在法师培训班如日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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