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味小镇卡菜里面搬去那条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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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星期四(1)   星期四   艾琳·拉雷西女士步履蹒跚地走上大路,夏日的烈焰无情地炙烤着她,岁月的蚀刻让她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辨。她在寻找点缀白色雪尼尔花线床单的丁香花,一边走她一边哀忧地吟唱着:   请不要将我葬于深海,   阴冷的波涛会无情地将我掩埋,   光明不会眷顾阴森的暗涌,   我那沉寂的墓冢阳光也不会照来。   艾琳咂了咂嘴,像是在品味夏日午后的浓郁,虽然她的牙床早已没有牙齿。她停了下来,从绿白条纹裙的袖口中摸索出一块绣花手帕。这是一块绿底蓝点的花色丝质大手帕,她通常将它裹在头上,然后在颚下系住。她用力地擤了擤她的圆鼻头,反复擦了好多次,这才将手帕塞回袖口。她继续唱道:   岸上的女孩泪眼婆娑,   为何心上的人儿却在洋底沉默,   鱼儿轻吻他苍白的双唇,   守护的巨鲸低声诉说。   一只落单的苍蝇飞近她的耳旁,发出嗡嗡的声响,扰乱了她的挽歌。走开,你这该死的吸血鬼!她恼怒不已,扬手将它赶走了。你要是个化了装的丁香仙子该有多好。她摇头苦笑了下,哼着歌继续寻找。   由于转瞬即逝的生命和沁人心脾的芳香,丁香花被视作灵魂的最爱。很多人畏惧灵魂,把它们视作被派来召走亲人的使者。而拉雷西女士则不然,她很欢迎这些来自来世的客人。她经常会态度虔诚地试图将它们请至家中,为它们提供一个歇脚之处。   从她还是一个小女孩起,她就一直同这些来自阴间的灵魂们交谈,一直到中年。然而,就在她四十四岁生日后不久,这些灵魂就不再坐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也不来来回回与她攀谈了。她与它们之间的关系是平静安逸的,她同它们中间的婴儿或同龄人交谈,它们闪耀与他们先人原形和血统一致的光辉,身后带着一缕拖尾,如同一块完好的蒙尘的琥珀一般。这是一个人过世后的馈赠--一个家族灵魂彻底地融入灵魂的世界,加强对绝对世界的控制。   这么多年看过了许许多多的生生死死,拉雷西女士已经习惯了这尘世的轮回,然而她从未停止怀念这些灵魂。即便是爬上楼梯的一丝神秘摇曳的烛光,她也满怀希望地当成它们再次造访的信号。艾琳·拉雷西女士叹着气走上大路,用她那如玩偶般的小脚将鹅卵石踢乱。路上疯玩的孩子高声尖叫,剪草机低声轰鸣着驶下柯杰尔小巷。她放眼向北方望去,她的左侧田地顺山势而下,尽头是老式的方形住宅,环绕着波光闪动的巴伦尼德峡湾。天气不错,而拉雷西却提不起精神来。自从那晚那些灵魂离她而去,她的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   徘徊在她头顶的几只乌鸦沙哑地叫着,像是为她在开路。她抬头向刺眼的蓝天望去,寻找这些黑家伙。她听着乌鸦的叫声,计算着乌鸦的只数。在她看来,一只乌鸦霉运当头,两只乌鸦吉星高照。   她把手伸进口袋里,攥住一块厚实的椭圆形硬面包,这种海员吃的面包硬得能把牙硌掉。通常在走近丛林时,她都会在裙子前面口袋里装上这么一块。这是带给那些丛林里那些在她面前飞舞的小精灵们的礼物。当年大西洋另一端的英格兰和爱尔兰殖民者们远涉重洋,在纽芬兰岛附近的渔场大肆捕捞的时候,这种硬面包是他们的主要食品。要防止被这些精灵们请到他们地下的住所,就必须供奉他们。在孩提时代,拉雷西遇到这些精灵两次,每次她都把面包给了他们,并且小心翼翼地避开他们的目光。没有哪个孩子情愿被这些小人带走,谁都知道婴儿和儿童被精灵带走的后果。当他们被送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面目全非了。住在路尽头的那个叫汤米·奎尔蒂的小孩就遭遇了这样的命运,他变得非常丑,但却有了和别人不一样的眼界。   拉雷西女士停下来端详远离大路的一座小屋,陡峭的玻璃屋顶上笼罩着淡紫色的光环,旁边紧挨着两棵枝条盘结的小丁香树,离小巷子还有挺远一段路。拉雷西知道,那里隐居着一位画家,她失去了自己的女儿,整天郁郁寡欢。她唏嘘不已,感叹着这个可怜女人的重重苦难。 虹←桥←书←吧←HQREAD.COM← 第2节:星期四(2)   拉雷西继续蹒跚前行,目光在路旁的灌木丛中搜索蓝莓,结果一无所获。一只黑色翅尖的棕色蝴蝶飞来飞去,拉雷西不由地驻足观望,脑海中浮现出与儿时玩伴追捕蝴蝶的回忆。她们将蝴蝶压在石头下面,等第二天再回来把石头掀开,藏蝴蝶的地方就会有一点钱。   拉雷西抬头发觉自己站在克里奇的老房子前。一辆蓝色小轿车停在车道上,后备箱打开着。毫无疑问,又有租客过来避暑了。丁香树的枝桠伸到路上,散发出醉人的芬芳。拉雷西很理解为什么丁香的芬芳可以吸引精灵,它实在是太令人迷醉了。她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指去抚弄这些精致的小花,指间捻着淡紫色的花粉。她的目光转向那扇半掩着的前门,一个男人跨了出来,眼睛盯着草地。当看到拉雷西时,他打了个趔趄。   拉雷西女士高举手臂挥了挥,冲他喊道:家人还好吧,伙计?   好的很!男人回答道,同时眯着眼打量着她。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采几朵丁香花?   当然可以。男人走近拉雷西,采吧,我的客人。   我叫艾琳·拉雷西,你呢?她一边眨眼笑道,一边来回地扳动一条细丁香枝然后把它猛拽下来,其他原本连在一起的树枝随着乱颤。   约瑟夫·布莱克伍德。男人伸出了手,拉雷西与他握手,并仔细地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他身材适中,四肢健壮,手掌温厚有力。他的穿着说明他是城里人:上身红T恤、下身牛仔裤、脚上新凉鞋,并不像现在其他人一样,头顶棒球帽。他的脸算是英俊,高高的额头上贴着薄薄的沙棕色刘海。湛蓝的眼睛似乎可以把人看透,却无任何恶意。他的微笑真挚自然,丝毫没有任何伪装,即便是面对一个陌生人,他也运用自如。拉雷西觉得他对他所爱的人反而会更戒备一些。引起拉雷西注意的是,他周围笼罩着灰蓝色薄纱般的雾气,只在边缘颜色才有些加深,在平静与动荡之间飘忽。   在巴伦尼德也有一个布莱克伍德,他叫道格·布莱克伍德。你和他是一个家族的吗?   他是我叔叔。   我还真不知道他还有亲戚。   我们在圣约翰。   哇--拉雷西女士倒吸一口气,城里人!   算是吧!约瑟夫轻蔑地笑道,不过我是个罪恶的城里人,你把我弄死算了。   不,我可不是命运派来把你拯救出苦海的人。艾琳·拉雷西冲他温和地笑道,你有铅笔和纸吗?一个小女孩走出门口,停在了门槛上,像是运动鞋突然被胶住了一样。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一头齐肩的金发,眼睛大而有神;面容清秀,鼻头和面颊上点缀着几颗调皮的雀斑。她一手拿着记事本,一手拿着钢笔。拉雷西的注意力在小女孩身上逗留了一会,随后她的目光把她带到隔壁住宅。她和他是亲戚,拉雷西暗自思忖。   你好,甜心!她终于向小女孩开了口。   而小女孩无动于衷。   打个招呼!约瑟夫催促她。   你好!小女孩懒懒地回应道。   她叫罗宾。约瑟夫介绍。   今天天气真好,尽情拥抱周围的世界吧!拉雷西夸张地张开了臂膀。   那当然。约瑟夫双手插在后面裤兜中,站着看她灵巧地从树上把丁香花摘下,我给你拿把剪刀吧?噢,对了。你要一支铅笔。   不,剪刀不管用。她左右开弓。不一会儿,她那满是皱纹的脸就被紫红色的花朵所淹没。不过我需要几张纸倒是真的。   我车上有。约瑟夫走向乘客座位一侧,探身从敞开的车窗向仪表板上的小柜摸索。   拉雷西向罗宾友善地点了点头,她们四目相对,彼此用不确定的目光审视着对方。这时,约瑟夫返了回来,递给她一支铅笔和一小片从药包上扯下来的白纸。他手里拿着一支时下流行的小巧黑色手机,拨号后专注地听着,可是没有应答,他恼怒地将它从车窗扔进了车里。   这该死的手机!他抱怨道。   那你为什么还用?拉雷西边说边走近罗宾,她注意到记事本上的一幅图画,她问小女孩画的是什么。 虫工木桥◇WWW.HQREAD.COM◇欢◇迎访◇问◇ 第3节:星期四(3)   罗宾把钢笔别在耳后,双手高举记事本给拉雷西看。拉雷西看到的是一幅很棒的邻居家临摹图,只不过罗宾笔下的屋子全部是玻璃做的,被琥珀色的旋涡所笼罩。   你真是一个天才的小画家。   谢谢!罗宾故作轻松地回答。   帮我拿着这些,亲爱的。   罗宾将记事本放在第一级台阶上,伸出双臂,拉雷西优雅地将一大束丁香交给了她,她几乎被淹没在丁香花中。   好好享受花的芬芳吧!拉雷西说着将约瑟夫手中的纸笔接了过来。她眯着眼全神贯注地在纸上缓缓地用力写着什么,写完后,她又检查了一遍,似乎很满意地把笔和纸还给了约瑟夫。   我的名字和***。她点头示意约瑟夫手中的纸片,有空来我家坐坐,边喝咖啡、吃葡萄干面包,边聊天。   拉雷西一边用双手充满深情地从罗宾那里接过丁香花束,一边对着它们低声轻语。突然她又转了回去,从树上又采了几朵花。而它们的主人慷慨地允许了她的行为。她向约瑟夫道谢,并冲他眨了眨眼。你是世界上最仁慈的人。拉雷西说道。她注意到罗宾正注视着大海,如大海般湛蓝的眼中泛着银色的光芒。   看到那些亮光了吗?拉雷西喘着气,弯下身靠近孩子,眼睛忧虑地盯着水面。   亮光?约瑟夫抬手罩住眼睛,四处寻找。   是的,能看到的。   什么东西?约瑟夫问道。他扫视着港口,努力寻找能引起他们注意的东西。   你是个渔业官员,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她愤怒地说道。她身材比较矮小,可仍然努力地挺直腰板。   你怎么知道我是个渔业官员?他笑着问道。   老妇人用手指指着他的汽车,看你挡风玻璃上的停车标记,伙计。   原来如此。   渔民的祷告总会得到保佑,而你这类人却不会!拉雷西生气地离开了。而她一看到怀里的丁香,心中就充满了爱慕和敬重。她立刻停了下来,向约瑟夫优雅地回眸:谢谢你的花,伙计!而对于罗宾,她觉得很有必要给她一番忠告。   如果你到树林里去玩,千万记得带上一块硬面包。   罗宾点了点头。拉雷西将丁香花拢到一侧的臂弯中,用另一只手从裙子里掏出一块鹅卵石状的东西,罗宾惊讶地合不拢嘴。拉雷西将它递给罗宾,罗宾没有反应,只是看着面包的光滑边缘。拉雷西伸直她那满是皱纹的手指,指向天空。   上帝保佑你!她神秘地小声说道,你会得到所有人的保护。   知道了。约瑟夫把手随意地插在牛仔裤的口袋里,忍着不笑出来,如果我们需要的话,我们会弄一些来的。   拉雷西将硬面包重新塞回口袋中,恼怒地瞅了约瑟夫一眼,然后发着牢骚准备离开。正在这时,她又发现罗宾目光迷惑,泛着银色的光芒。她俯下身去,嘴唇靠近女孩的耳朵对她热情地耳语:你看到了亮光,对吗?   罗宾不确定地点了点头。   那是鱼儿想飞呢,孩子。 ▲WWW.HQREAD.COM▲虫工▲木桥▲书吧▲ 第4节:八天前(1)   八天前   唐纳·卓弗越走近她儿子马斯的方形渔人小屋,心中愈发地忧伤绝望。   她金色头发下的黑色发根在阳光下显露无疑。上个月她并没有心思去做发型,尽管这是她每个月的必修功课。乱糟糟的头发显得她的脸更胖。她把袋子靠近眼下,近来本就苍白的面容更加明显,她像一个抽烟的人那样咳嗽着。   她站在马斯家门口,可恶的烈日无情地炙烤着她。她注意到,门下面本已被风雨侵蚀的木头上面爬满了棕***的青苔,慢慢地它们将会占领整个门面,到时候连油漆都没法刷。唐纳试图用鞋尖把他们铲下来,但是没有任何效果。她停了下来,不想让马斯知道她的到来。她能预料到门打开后的情景:马斯坐在起居室里,眼睛从电视上移到她身上,充满了令人恐惧的暴戾。似乎唐纳每次来,马斯的愤怒都要增加一分。就在十天前,当唐纳邀请儿子去卡里布酒吧喝杯啤酒买点视频彩票的时候,马斯拒绝出门,并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让他出门的理由。   唐纳低头看着手中的塑料袋,那是给马斯带的食品。她亲自过来送吃的,而她的儿子似乎根本不屑于看上一眼。上次她来的时候,看到她之前放在厨房窗户下面的袋子仍然安静地躺在那里,甚至牛奶也没放到冰箱里面。没有什么比事实更打击她,容器中发酸了的牛奶更加重了她的忧虑。   然而唐纳还是说服自己来看儿子,虽然看不到她最爱的肥皂剧和脱口秀节目。最近在看节目的时候,她甚至怀疑她并不比节目上的疯女人们好到哪去。马斯是她的儿子,可是好像却和她无关,她甚至还有点怕他。难道儿子不需要自己吗?她头抬过肩膀,顺着路一直向港口扫去。风平浪静,没有一丝海洋生物的迹象。她已经记不清她有几次从巴伦尼德港扬帆启程、出海捕鱼,也记不清听过多少水下的故事了:那些海中大鱼的传说,九死一生的历险还有各种各样的传奇。那时候,人们在海洋水域中靠捕鱼生活,而现在,这些在她那如死灰般的心中已没有了任何意义。   一辆黑色的轿车轰鸣着沿着道路向镇中心驶去,唐纳不由好奇会是谁。但她马上就没了兴致。唐纳向后退了一步,查看起居室的窗户,镶着花边的窗帘已经被拉上了。这些窗帘还是她几年前做的并亲手挂上去的,马斯甚至没伸一下手。他曾经是多么可爱的一个孩子,善良、温和又乐于助人,而且总是试着通过玩笑和笑脸来缓和她和丈夫弗朗西斯之间的紧张气氛。她不想多想,转身走向她的皮卡车。她上了车,把食品袋子放在乘客座位上,看了好一会儿才发动了车子。她从后视镜看到一辆电力公司的抢修车,等它驶了过去,她才把车倒了出来。   两天前,马斯粗暴地拒绝了唐纳为他准备晚餐的好意。甚至在她说话时,他也不屑于看上一眼,而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他目光呆滞,像是两湾浅水;蓬乱的头发纠结在一起,像是被乱风吹过一样;脸上一片黑压压的胡子茬。他穿着几周都没有换过的黑色牛仔裤和蓝色粗斜纹布衬衫。偶尔他会充满恶意地嘟囔一句,然后一声长叹算是道歉,像是他什么意思也没有一样。受到惊吓时,他会慌乱地大口喘气。   从马斯的车道驶上小路后,唐纳心想如果她再出现的话,马斯会杀了他的。她驶过L形的混凝土码头,那里堆满了年久失修的蟹笼,如同锈迹斑斑的大照明灯的金属架一般。周围散落着绿色的或桔色的鱼网。   她看到两只捕蟹船系在码头旁,那里三个孩子正向平静的水面放下绳子,想要捕获死亡。不,他们在捕鱼,怎么会是捕获死亡呢?她惊讶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怪念头。究竟为什么?孩子们捕获的是小鳕鱼、比目鱼或是杜父鱼;而他们真正收获的又会是什么呢?鱼鳞下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惊天的秘密呢?他们究竟为什么要捕鱼呢?为什么他们不放生它们,让它们重回大海?这不是徒劳又是什么?为什么人们总是欲壑难填,要将手伸向海洋中的生物?   远处,白化鲨的鳍在泛着波光的蓝色海水中打着转。近岸,一条青绿色的鱼尾用力地拍打着水面,激起层层波澜。一条大鱿鱼懒洋洋地卷着触须,将六条腿伸到水面上来。她装作没有看见,虽然她知道这个念头很幼稚,她强迫自己收回了视线。   唐纳继续驱车东行,路的左边是广袤的大西洋,右面是房屋和谷仓。夕阳染红了天空,投影在水中,并洒在她正在行驶的皮卡车上,原本温和的***和橘红色变成了如同淤青一般难看的粉色和紫色。这根本提不起唐纳的兴致,它们远没有记忆中那么有活力了,它们已经没有了往日的精华,蜕变成没有活力的灰色。不过是又一次日落。她感觉像胃里堵着一块难以消化的东西一般难受。以前的这个时候,她总会出来散步,然后盯着大海看,心中充满了敬畏。这就是大海在她心中的份量。   现实对她是如此的残酷,傍晚的散步只能是回忆,她对这里的热爱也不复存在。她现在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没有了工作,唯一一个病恹恹的儿子还对她恨之入骨。巴伦尼德,这个如此活泼和温暖的地方,而现在只是一片灰色的断肠之地。 ▲虹▲桥▲书▲吧▲WWW.HQREAD.COM▲ 第5节:八天前(2)   一个东西闪电般地撞在她皮卡车的顶盖上,唐纳刹了车,这个小家伙机敏地弹到左侧,然后嗖地冲向前去。唐纳蜷缩在座位上,马上向后视镜望去。天哪!一只海鸥俯冲下去,抓住了一条小鱼,看起来像是一条毛鳞鱼。它肯定是爬到岸上来产卵的。而人们会把鲸鱼引到这里来,享用这些每个夏天都奋力爬上岸产卵的鱼儿!   唐纳一边喘着气恶狠狠地咒骂着,一边开着车来到路的尽头。她向左转了个大弯,沿着陡峭的砾石路面驶上柯杰尔小巷。透过后视镜,她看到大海和格雷夫港区的一排小房子。水面上有银色的闪光,像是顺次燃放的烟火。这些闪光慢慢升高,在空中顿了一会,然后又坠入海中。   在柯杰尔小巷中途,唐纳转向自家的车道。在转弯时,她的车尾随着轮胎侧滑,唐纳意识到自己开得有多么快。如果她继续沿着柯杰尔小巷向前开,她会开到那片废弃了的教堂和墓园,然后驶上笔直向西的沥青大路,重新驶回社区来。这样她可以看到一片方形的房子、受保护的港湾、一大片岩石被海浪侵蚀的岬角还有上面港口鱼类加工厂的三座白色塔形建筑。   唐纳对自己的粗心驾驶和儿子的种种逆行十分恼怒,她熄了火,拔出钥匙冲出皮卡车,猛地将车门甩上。在她房屋后面的旧谷仓引起了她的注意,没有生机的黑和白,后面是常青树,两侧绿草幽幽。她突然看到了什么--谷仓门口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深褐色泛着光泽的头发,浸湿的衣服紧贴着她发抖的身体。她的脸是带有绿斑的灰白色,浮肿的蓝色嘴唇痛苦地扭曲着。   这场景让唐纳从头到脚浑身战栗。她像极了大路旁独居的那个画家的女儿,画家住在一个人们称作太阳炙烤的屋子里面,她的女儿杰西卡前一段时间与爸爸一起失踪了。唐纳知道这个孩子叫什么,当十多天前杰西卡第一次出现在她谷仓的时候,还是她报的警。来了一个***,他不是本地人,看起来有点与众不同,深色皮肤、棕色眼睛,像个土著人一样。他叫什么来着?什么警官?一辆车在前面跑,一个***在后面追。追?对了,是蔡斯①警官。搜查队把树林搜了个底朝天,却连小女孩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唐纳觉得是她让大家空欢喜一场,感到愧对大家,尤其是对女孩的母亲。   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唐纳又报了警,这次同样是无功而返,第三次也是这样。终于,唐纳不再用***了,她甚至不想去接听,她辨别不出***那头的声音。她看不到他们的脸,连他们是谁都不知道。每次她都吓得魂飞魄散,挂断***的时候她甚至会充满负罪感,思考是不是她到底做错什么了。   空气超乎寻常的安静,唐纳屏息静听,只有寂静在悄悄蔓延。谷仓的门是开着的,而女孩却不见了。如果手上有火柴,唐纳真想一把火烧了它。这里堆满了旧物,她从来不用的东西,勾起她昔日回忆的东西--她的丈夫,过世多年;她的工作,丢掉很久;她的生活……不!烧掉谷仓是疯子的行为。那么她又在想什么呢?她想用一把斧子把它劈成碎片,彻底粉碎这些木头。随着心中斧头一次次用力地撞击,她才稍稍感到有点顺心:斧刃砍进木头里,一下一下地劈,谷仓终于崩塌。   一缕微风吹过,带来一个小孩的令人不安的耳语:海中的鱼,海中的鱼……   声音飘进她的耳朵,然后是一片死寂。   唐纳喘不过气来,恐惧占据着她的内心,并疯狂地蔓延,撞得她胸口生疼。该来的终于来了。她告诉自己,我要死了,我终于要死了。她感到头晕目眩,于是闭上了眼睛,努力使自己在这个让她恐惧了数周的黑暗中振作。生命就这样不可预测地走到了尽头,她必须奋力地呼吸,好在已经无力的肺腔里积攒些氧气。   她呼不出一口气。   也没法进行下一次呼吸。   她像是死了一般。   她下意识地努力把气吐出来,虽然已经气若游丝,她还是深吸了一大口。然后她屏住呼吸,直到没劲了,才呼了出来。 HQREAD.COM§虹§桥 虫 工 木 桥 书§吧§ 第6节:八天前(3)   天哪!她感觉到全身再一次战栗,汗水浸湿了她的双手和眉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她担心心脏病会发作,而这时候胸口已经不疼了,全身都不疼了。她感觉头重脚轻、神经错乱。她提醒自己继续呼吸,感觉到随时都可能晕倒。   她张大嘴呼气,跌跌撞撞地往前挪。恐惧让她的膝盖和脚踝没有任何力量。她一手拍打着米褐色的乙烯树脂墙板,眼睛注视着天空。她看到自家屋前灰色的圆形卫星信号接收器,除此之外,蓝色的天空中空无一物。   她又听到了女孩那冷冰冰的声音:我父亲到海中去看他能看到什么,他能看到的只是蓝色深海的海底。   女孩又出现在谷仓门口,全身湿透,手中拿着一条彩虹色的海中鲑鱼,剪刀状的鱼尾颤抖着。唐纳盯着看了一会,然后低下了头。她感觉骨头要散架了一样,像是有把锤子不停地敲击心脏,耳朵也在嗡嗡地响,她想躺下放弃挣扎。但她明白,如果她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了。她用另一只手扶着墙板,慢慢地用膝盖往前爬,一直爬到草地上。她的休闲裤已经被汗水浸湿。她躺在地上,沮丧地呻吟。   所有的东西还是真实的,仍然被束缚着并且慢慢褪色。唐纳盯着无边际的蓝天看,看着它慢慢地变灰,太阳慢慢变成银黑色。她瘫倒在草地上,一阵阵战栗。她看到三只白色的海鸥,不,是带灰色翅膀的飞鱼,在她头顶的瓦灰色天空高高盘旋,可她却不能挪动半步。 WWW.HQREAD.COM▲红桥▲书吧▲ 第7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1)   星期四下午和晚上   乔治·汤普森医生担心地走到前台,把劳埃德·福勒和他的妻子引到检查室中。乔治·汤普森是个61岁的健硕老人,一张温顺的娃娃脸,头发浓密,灰白夹杂。他很不明白为什么劳埃德·福勒会到他的诊所来,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劳埃德应当被送去急诊的。劳埃德的妻子芭比匆忙中告诉汤普森,劳埃德拒绝去医院,是她好言好语把他哄到汤普森的诊所的。他急匆匆地从候诊区等候的人群前冲进来。   让我看看,福勒先生。汤普森说道。病人坐了下来,弄皱了检查台上铺着的白纸。医生检查了劳埃德那让他很不舒服的红润面庞:灰色的眼睛无神地望着远处,白色的鼻毛和眉毛很长时间没有修剪了。他清楚,就这个年纪而言,劳埃德的身体状况很棒。事实上,比汤普森自己都好。   不抽烟吧?劳埃德。汤普森把听诊器放在手掌中捂暖。通常这是女患者才能享受到的服务,而此时他认为可以用来有效地缓解患者的紧张情绪。   福勒摇了摇头,眼睛盯着地毯。   请解开你的衬衫,有没有家族心脏病史?   没有,先生。劳埃德干脆地回答,同时解开了他的第二个和第三个纽扣。福勒先生不是一个大惊小怪的人,不像那些胳膊被线勒到也要来看医生,只为了无关紧要的小伤的那些人,他是一个可以靠意志力战胜死神的人。我的这只胳膊没问题。他会肯定地说,然后使出双倍的力气工作,嘟囔着回击那些不相信他的人的想法。   是劳埃德·福勒的妻子把他拉来看医生的。芭比是一个黑色卷发的小女人,嘴唇上方的黑色软须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男人。他们刚从马斯·卓弗的葬礼上回来,马斯是唐纳·卓弗的儿子,死于一种汤普森和其他诊视过他的医生不能确认的怪病。他们怀疑是抑郁症,甚至推断是马斯自己结束了生命。人们传言是自杀,但是尸检的结果否认是自杀。而唐纳现在正躺在格雷夫港医院中,靠呼吸器维持生命。唐纳也是呼吸困难,和劳埃德·福勒的症状很相似,即便是这样,一系列的检查仍然没有发现病因。这是很异常的病例,即便是作为一个医学博士,在三十八年的行医生涯中,汤普森也没有遇到过。医院的医生怀疑马斯的死和唐纳·卓弗的状况有着某种尚未证实的关联。科学的解释通常能让人们在面对死亡时有些慰藉,但是马斯的死却不然。这个年轻人看起来还非常健康,他年轻的生命却结束了。   深呼吸。汤普森医生要求道,然后将听诊器的一头探到福勒先生杂乱的白色胸毛中。   福勒先生用鼻孔深吸了一口气,始终皱着眉头。   好,呼气。医生专注地听着,再来一次。他瞟了福勒太太一眼,她站在旁边,紧紧抓着手包,随时听候医生的吩咐。再深呼吸一次,屏住呼吸。汤普森医生专心听诊,自己也屏住了呼吸。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的,福勒的肺部通畅,心跳正常。好了,呼气。   他把听诊器的听杆从耳朵上取下,查看患者的眼睛。福勒先生端坐在检查台上,长满白色汗毛的双手紧抓黑色的乙烯树脂台边,眼睛注视着墙上贴着的一幅骨架图。   胸口痛吗?   不,先生。   那么胳膊或腿呢?   不,先生。   呼吸时肺部有灼烧感吗?   不,先生。   那么心脏呢?   不,先生,哪里都没有--   睡眠有问题吗?   福勒先生断然地摇头,双唇紧闭。   起床后会不会盗汗或心悸,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万能的主啊,我发誓我没有!他怒视着汤普森,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一样。   他就是在走路的时候突然发晕的,芭比插话进来,同时向前靠了过来,像是不能呼吸了一样,以前也出现过。   福勒先生白了他妻子一眼,闭嘴,你这个女人!   有多久了?   我不知道,福勒先生抢话道,脸颊潮红,我最早是上个周日注意到的。   而现在已经是星期四了!汤普森提醒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下来吧。   福勒先生点了点头,目光转向乳白色的软百叶窗,似乎看医生是让他痛苦的事情。没什么事。他咕哝着从检查台上爬下来,扣好衬衫。众人不语,汤普森用眼角又将他的病人打量了一番,劳埃德·福勒又开始喘不过气来。   有没有过敏的东西?汤普森问道,他返回办公桌,正坐在桌前。他试图忍住呻吟,但还是哎呦咕哝了出来。他的膝盖今天比以往都麻烦,关节疼痛难忍。这个冬天他又重了几磅,让情况更加糟糕。每天晚上果酱油煎圈饼和牛奶的美味实在让他太受用了。而白天奶油沙司、进口啤酒、甜露酒、布里白乳酪和哈瓦蒂干酪又是那么让他迷醉。   他没有过敏的东西,医生。   汤普森打开了劳埃德的病历并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可能导致呼吸困难的病史,也没有哮喘症状,其实他应该早就被送来检查。然而,呼吸问题不容忽视,这是更严重并发症的预兆。   每年尤其是这个时候,空气里面有很多花粉,这些家伙是炎症的罪魁祸首。你眼睛出泪吗?   不,先生。劳埃德回答。他站在墙边,双手放在身侧,像是一个被叫到校长室训话的大孩子。汤普森陷入沉思。   你的心脏听起来很棒,肺部也通畅,可能是过敏引发的哮喘,也或者没什么问题。汤普森在处方笺上潦草地书写着,这是血常规检查,你已经有几年没有采血化验了,我们得看一看,可能是病毒感染。如果你胸口疼的话,我会给让你做应激检查。或者无论如何我得做一个,以确保安全。汤普森将第一页撕下放在一旁,这是过敏和哮喘检查的,我会和圣约翰的医院联系的。然后他撕下第二页,交给福勒夫人。她的丈夫瞟了一眼那张小小的处方单,尽量装作漠不关心。   运动怎么样?   他最近有点太沉迷电视了,福勒夫人埋怨道。然后她向医生低声耳语:就从小博比过世之后。福勒先生向妻子投来恶狠狠的一瞥。他终于忍无可忍,羞恼地向门口走去。   照你这么说,我是要死了?福勒先生咆哮道。   汤普森医生不由笑出声来,他甚至都感觉到了自己的双下巴。他靠在椅背上,玩弄着他的钢笔,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任何人随时都有可能死掉。   我想也是这样。劳埃德·福勒一边说,一边把门拽开跨了出去。   福勒夫人看着丈夫离开,然后犹豫了一会,像是很懊恼刚才所泄露的秘密。她靠在丈夫离开的门旁,向外窥视。   还有别的问题吗? 虹←桥←书←吧←HQREAD.COM← 第8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2)   确认岸边没人了之后,她转向医生向他坦言:他最近脾气真暴躁。   怎么会这样?   经常生气。   很暴躁?   是的,医生,越来越糟糕。   你刚才提到了博比的死。出于对病人的尊重,汤普森顿了一会。他把胳膊肘放在桌子上,以更好地配合语气的抑扬顿挫。呼吸问题可能和恐惧或抑郁有关。他现在的习惯有没有改变?他还喜欢做以前的事情吗?   不,他完全变了。   听起来应该和抑郁有关,我可以给他开一些小剂量的抗抑郁的药,但我需要做个甲状腺检查。   劳埃德碰都不会碰的。   汤普森在处方笺上继续潦草地写着,然后将它撕下,站起来交到福勒夫人的手中。或者你可以先说服他试试这些抗焦虑的药,看看是否能让他好点。   福勒夫人沉重地叹了一口气,将这个处方放在其他方子上面,将它们折叠好,小心地藏到钱包里面。   汤普森将福勒夫人送到走廊上。如果情况有好转,再带他回来。他低声叮嘱道,注意他的举动。然后汤普森眨了眨眼,试图让她情绪高涨点。   好,医生,谢谢你。福勒夫人回以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在汤普森从导医员手中接过另外一个病人病历的时候,快速地从他身前穿过候诊区离开。看到病人名字,汤普森眉头一皱,然后叫道:阿吉·斯雷德!他尽力忍住,以免顺口说出他的身份:本社区最为著名的忧郁症患者。阿吉,你好!今天又得了什么流行病了?   在福勒夫人急冲冲出了诊所,去木头码头与丈夫会合的时候,劳埃德·福勒偷偷转过身去。他一动不动,下巴紧闭,眯着眼睛看暮霭中砾石路上行驶的汽车。   那些家伙。他嘟囔着。刚一说话,他就意识到自己需要呼吸了。他感觉鼻孔像要冒火了一样,脸也憋得更红了。他厌恶地大口喘气,拒绝与芭比打招呼。那些在候诊室的人肯定以为我病了,而我根本没病!   别这样,劳埃德。福勒夫人安抚他,手搭上他的肩膀,可能什么事也没有。   他厌恶妻子的触碰,向下踏了三个台阶,深吸了一口气之后,他仍然要忍受呼吸困难的痛苦。他是如此厌恶生活的这片土地,地上、水里全是无聊地欢跳着的寻常生物。他又如此地惧怕失去意志、失去呼吸,甚至是失去自我。他从骨子里觉得索然无味。他的妻子是如此的平凡,房子也是如此,他有些看不起。什么时候这个世界变得这么了无生趣?什么时候他沦落到这么难以忍受的平凡?他追问自己。   不要一个人去那里!约瑟夫喊道。   那是一座两层的方形谷仓,外面涂着红锈色的油漆。白框格子窗上有几块玻璃已经掉落,被人用塑料板挡上,以防坏人靠近。没有一丝风。一只昆虫在罗宾后面嗡嗡作响,听声音像是一个大黄蜂在灿烂的野花丛中飞来飞去;一只小鸟一会在树枝高处鸣叫,一会又飞过蓝天。谷仓的小门微开着,也被漆成了红锈色,门中间是一个均匀的白色心形。罗宾跨上了年久的门槛,她一手将记事本捧在胸前,另一只手靠在谷仓外油漆已经剥落的墙板上。她很随意地扳下一块,放在指甲下面玩弄。   为什么不能去?罗宾回头冲着爸爸抱怨。   我还没有整理好,地板上可能还有钉子。快过来,帮我把剩下的东西搬进去。   罗宾冲着昏暗的谷仓,努力看清里面模糊的物体,她想她看到了一张旧床垫和一件高家具。   门旁有四个轮胎,她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屏住呼吸,伸长了耳朵去听是否有仓鼠或流浪猫在里面奔跑。然而她听到了楼上像是有水滴滴落的声音,然后是嗡嗡地响。不像是一只苍蝇在飞,而像是一群飞行昆虫的共鸣。她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想知道到底是苍蝇还是大黄蜂。一想到可能是黄蜂,罗宾倒退了一步。她突然看到谷仓深处有个小女孩在动,用手挡住脸,像是要躲避光线。罗宾吓了一跳,记事本掉在地上,她马上蹲下来准备把它捡起来。她再看刚才小女孩出现的位置,没发现任何人。而当她再站起来的时候,小女孩又出现了。罗宾觉得那个小女孩不过是后面一面蒙尘的穿衣镜中的自己。她靠向一边,镜中的人也靠向那边。她皱了皱鼻子,然后又刮了一下。据说,鼻头发痒意味着或者客人要来访,或者发生恐怖的事情。 虹←桥书←吧←HQREAD.COM← 第9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3)   罗宾,快来帮忙。她的父亲喊道。他肩扛重物,口中嘟囔着:别做小懒虫。   滴水的声音慢了下来,然后消失了。飞虫的嗡嗡声也慢慢弱了。一股腐败的鱼腥味扑鼻而来。气味是如此难闻,她快速地离开,发出了一点响声。她停了下来,感觉身体一阵异样,她只感到胃和喉咙一阵发紧。她干呕着,想把难闻的气味吐出来。她龇着牙,问道:爸爸,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被行李压弯腰的约瑟夫直起身来,腋下各夹着一只枕头。他用力地吸了下鼻子,我没闻到任何的气味,或许是丁香花吧。   不,是一阵恶臭。   她父亲耸了耸肩,摇着头说:我不清楚。他艰难地抓住黑色旅行袋的带子,夹紧了腋下的枕头,向房子走去。这么热我可受不了。他抱怨道,老天,下场雪吧!   车道长满了草,罗宾很留意看爸爸是怎么停车的。她喜欢一切野生的东西,青草上点缀了红色的小花,路旁丁香树上繁花似锦。阳光下,薰衣草的花香和清新的草香愈发浓郁,掩盖了空气中的鱼腥气。远处,长满高大野草并点缀着常青树的坡地下,老式方屋子的前面,大海在盛夏的烈日下泛着蓝光。阳光晒得她痒痒的。她抓了抓脑后,感到头发有点湿。她寻找着那个矮个子老妇人指给她看的那些闪光,那些想飞的鱼。她记得几周前曾经画过这些飞翔的鱼儿。她翻开记事本,一张一张地翻阅,却发现那些画是在以前的记事本上。拉雷西女士,那个老妇人,得知她在画画后似乎很开心,她把罗宾的画叫做艺术,罗宾很喜欢这个老妇人。   她的父亲从屋子里走出来,长出了一口气。他眯着眼在行李箱中划拉着,然后拭去流到眼中的汗水。拿着这个袋子。他对罗宾说道,点头示意一只塑料食品袋,我得歇会了。他叹了口气坐在行李上面。   你带CRUNKY①来了!这是我的最爱!   约瑟夫笑着抚弄着罗宾的头发。这房子怎么样?他问道,歪头看着房子,挺干净吧,还有什么评价?   太棒了,我喜欢。罗宾从耳后取下了钢笔,开始描摹起屋子来。   几年前,它是属于一个渔夫的。他们把它从离海岸很远的社区移了过来。   移过来的?   是的,他们把那里所有的房屋都移过来了。你知道他们怎么办到的吗?   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政府要他们这么做的。他们希望大家住得近一点,这样他们可以修路把他们所有的人连接起来。很多人没有造新房子,而是把旧房子搬过来了。知道他们怎么搬的吗?   用大卡车?   她的父亲笑了,不,又不是像现在一样。   用马?   不。最后一次机会。   一百个人一起扛?   呃……他们在水上漂过来的。约瑟夫站起来指着港口,他们把房子漂到港口,然后抬到岸上来。   你骗人,房子又不会漂。罗宾不理会父亲,继续在房子下面画上了水纹,浪尖在她笔下跳跃着。   不,它们能漂。人们造出了大型的木筏,并在下面装上了滚轮。他们用船把房子顺着水牵引了过来。约瑟夫从箱子中提起一只装满锅碗瓢盆的硬纸盒,里面的家伙不安分地乱作一团,他赶忙牢牢抓紧。他们把家也搬了过来。这些海洋上的游牧民族很干净,不是吗?   嗯。罗宾正忙着给房屋下面加上木筏,她匆忙地画好滚轮。什么是游牧民族?她问道。她想得到一个可以在画中描述的解释,这样可以让她笔下那些漂浮的房子更传神。   是一群不停迁徙的人,所以房子对他们来说多么重要。好了,休息时间到,继续工作。   可我在画画呢!   等下再画。   罗宾叹了口气,沮丧地合上记事本,又匆忙打开,在屋顶上加上了七条飞翔的鱼。   等下再画,我说了的。   罗宾这次爽快地照办了,冲父亲俏皮地皱了皱眉。挪了一下又故意把记事本摊开,戏弄着约瑟夫。当她看到父亲面露愠色,她马上收敛起来。我可以吃点CRUNKY吗?我快饿死了。 HQREAD.COM←虫工←木桥 书←吧← 第10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4)   你看起来就像是很饿。约瑟夫慈爱地说道,可怜的孩子。   我可以吗?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现在是在度假。   耶!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   约瑟夫笑着冲她眨了眨眼,然后转身向屋子走去。罗宾抬眼向顶层看去,窗户上镶嵌着方形的窗格玻璃,她像一个学者一样研究着--每个窗户有八块玻璃,一切都是那么古老,太不像她在城里那个家了。甚至连空气都不一样,妈妈肯定喜欢。罗宾情绪有些低落,她把记事本夹在腋下抓起了塑料袋。太重了!约瑟夫跨进了屋子,罗宾在后面嘟囔。   坚持!约瑟夫回应道。纸盒在他怀中晃动,里面的餐具也叮当乱响。在海边生活,你就必须要勤劳和强壮,***!   罗宾停了下来,目光掠过谷仓后面的树林,然后停在谷仓上层的窗户上,玻璃完好无损。从它发散出的没有活力的灰色光芒,她断定那不是一个安全的地方。从她还是个婴孩开始,这种颜色对她来说就意味着危险,就像饥饿一样让她胃部一阵刺痛。一阵苍白的低声耳语飘进她的耳朵,那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罗宾--罗宾不由打了个冷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后退了一步,缓慢的滴水声和苍蝇般的嗡嗡声充斥着她的耳朵。腐败的鱼腥味让她了无食欲。讨厌!她愁眉不展,而谷仓笼罩的灰色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更加明显。爸爸?她不确定地喊道,那股臭气又来了。   艾琳·拉雷西用两只手掌托起蔓虎刺面包,小心地将它平放在篮子里面。面包被精致地用蜡纸包着,两头用一般长的不透明胶带绑着。多么讨人喜欢的包装!她对自己的手工活赞不绝口。路上很空,汤米·奎尔蒂家在社区礼堂前面一点,和她隔了三户人家。拉雷西深吸了一口新鲜的、让人心旷神怡的空气,幻想着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夜晚,年轻的恋人们躲在草坪角落,拥抱着,亲吻着,说着甜言蜜语,许下海誓山盟。她不由咧嘴笑了。呵呵,是这样的。她说道。拉雷西合上了嘴,为自己调皮的想法眨了眨眼睛。   当她经过社区礼堂的时候,她听到里面有喧闹声,不由竖起了耳朵。先是男人们低沉的声音,然后是类似于出租车广播中的哧啦声。可能是义务消防队在开会。礼堂的金属大门紧闭着,她没法窥到里面。拉雷西继续向前走。她注意到一辆绿色的面包车停在礼堂旁边两个大木箱之间的阴影中。两个木箱一个是放垃圾的,另一个是放可回收材料的。如果她周二错过了垃圾车,她会自己把垃圾袋带到这里来丢掉。一点运动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现在身体还是棒极了。借着街灯的光线,她看清了车尾的军队徽章。军队会在里面做什么呢?她琢磨着。可能是为了一座新的火箭炮发射器或更大型的直升机筹款而举办的宾果游戏。   她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不过这次在她左面。声音从波特尔巷拐角的艾迪斯·波特尔家传来,拉雷西女士肯定那是戴瑞·波特尔。他大声嚷嚷着,这个寡言少语、惜字如金的小伙子今天有点反常。戴瑞和母亲相依为命,他们以前都在鱼厂靠剖鱼去内脏为生,而后来鳕鱼的捕猎关闭了,母子俩就没了工作。拉雷西伸长了脖子,想要听得更清楚。房间的灯突然灭了,声音也沉寂了下来,房屋一片漆黑。一辆车子疾驰过来,大灯的强光刺进拉雷西的眼睛,车内的音响震耳欲聋,它呼啸着驶了过去。开得这么快!拉雷西沮丧地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那辆车闪着红色的尾灯消失在视野外。   她有些恼怒地盯着手中的面包,它的底部如同婴儿般的温暖。她是不会把它当成礼物送给孙子的,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自己没有子嗣而且也没有了生育的能力。她继续向前走,看到汤米·奎尔蒂屋旁的小溪,小溪冲刷着公路下的河床,然后汇流到大海中。汤米曾声称,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和一条大肥虫子,还是能从小溪里面捉到一条泥鲑鱼来。没有什么比夜间小溪流淌的声音更美妙的了,在温顺欢腾的水流下,鹅卵石哗啦哗啦地响。这真是一种享受,不过她清楚自己不能逗留。夜晚一个人站在小溪边肯定会带来厄运的。 §虹§桥§书§吧§WWW.HQREAD.COM 第11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5)   灯光从汤米·奎尔蒂的起居室窗户透了出来。拉雷西慢吞吞地走上汤米棕褐色面包车旁边那条满是尘土的车道,走近汤米家的后门。一盏大功率的聚光灯照在杂物堆上,如同白昼一般。院子里又堆着一堆金属,几辆报废的没有轮子的***巴士停在更里面。一只灰白相间的流浪猫在草丛中游荡,嗖地一下躲进一辆巴士的下面。另外一辆汤米曾用来接送人们来玩宾果和纸牌游戏的巴士停在屋子附近。汤米是一个收藏家。人们用不到的东西,他都会很兴奋地把它们拖回来大卸八块,然后赋予它们各个部分以全新的概念。作为一个收藏家,他每天都生活在期待中,总是以超前的眼光看到很远的未来。   外面的木头纱门是开着的,用钩子勾住。拉雷西敲了敲里面的门,而汤米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汤米开了门,点头把她迎了进来。他咧着嘴大笑,不怎么齐整的牙齿有几颗已经有了黑边。他棕色的卷发蜷在头顶,好像好几年没有梳过一样。他穿着一条皱巴巴的棕色裤子和奶油色的T恤衫,最上面的扣子紧紧扣住喉咙。拉雷西禁不住端详起他身上笼罩的红色灵光来。环绕的光圈颜色是让人放心的***,并发散着蓝色的波光。透过红光,她知道汤米一直在坚持画画,激情和活力让他的血液在皮肤下沸腾。   我给你带了块蔓虎刺浆果面包。无需邀请,拉雷西走了进来,将面包高举到汤米鼻孔的位置。她走过汤米,一边轻声地说:刚从烤箱里面拿出来的,我的老鲑鱼。   你真是太好了。汤米连连点头。拉雷西将面包放在厨房的老式餐桌上,转过身看到汤米脸上挂着感激的微笑。他是一个可爱的老头,有着一颗金子般的心。   你最近又在鼓捣什么呢?她搓着手问道,和我说说你最近的秘密吧!   约瑟夫倚在起居室的窄睡椅上,看着对面带靠背扶手椅上安睡的罗宾。她睡觉时往往看起来年纪更小,像个小婴孩一样。约瑟夫就这么看着,一股怜爱涌上心头,作为一个父亲,他同样还担心女儿受到什么伤害。她看起来是那么脆弱,约瑟夫感觉什么时候她都需要无微不至的呵护。   罗宾最近在看一本关于野花的书,讲的是如何辨别不同的物种和它们在过去岁月中的重要意义。约瑟夫要求女儿不要总捧着那本记事本。罗宾睡着了,它滑落到地毯上,翻开的一页勾勒出几只海洋生物跳出海面的场景。约瑟夫不明白罗宾哪里来的艺术天赋,他的家族没有出过一个画家,至少他不知道,吉姆的家谱里也没有。罗宾的老师们经常提起她的艺术爱好,认为她比其他的孩子要高出一大截。   在被父亲勒令停止绘画后,罗宾又从起居室角落的一个玻璃橱中翻出一本关于花的书来。她喜欢形形***的花,搬到这里来之后,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从后院采了一大捧丁香花和野花,将它们插在厨房桌子上一只蓝色的旧玻璃杯中。罗宾曾经告诉约瑟夫她最喜欢的几种花,但他根本没有留心记住它们的名字。他也有一本书,是从他的公寓带过来的,还躺在他的旅行包里。那是一本关于纽芬兰海面上水手和渔夫传奇的书,吉姆已经给他好几年了。他希望在他们夏日旅行中能用它来打发时间,前提是他能读进去。他不喜欢读书,而情愿用双脚去周游世界。而吉姆却是个书虫,在空闲的时候经常是书不释手。她通常读一些关于旧时妇女处境卑微、受阴暗暴力的男人颐指气使的文学书。而约瑟夫是根本不会去看的,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吉姆对这些悲剧生活这么钟情,就好像她自己也生活在那个水深火热的时代一样。   由于种种原因,可能是他觉得无所适从还是心烦气躁,他发觉自己一直停留在同一行上,他一个字也读不进去。他试图不去想吉姆,不去想她会多么喜欢这个地方。事实上,他确信吉姆会比自己更在乎这里。他竟然有着与她一样的情感!他已经变了,被吉姆同化了。在他们恋爱之前,他绝对不会体会到这种风格的老房子的精妙之处的。   看着女儿那柔嫩的小脸,约瑟夫想起吉姆以前经常夸赞罗宾睡态可爱的神情。那天早晨约瑟夫去接罗宾的时候,吉姆看起来漂亮极了。他清楚地记得她从前门跨出来,下身宽松的红褐色棉质短裤,上身配套的外套。她棕色的短发刚刚洗过,闪着丝绢一般的光彩。她涂着他最喜欢的口红颜色,眼影使她眼睛的颜色更加动人。他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几个月的分离重新激起了他的兴趣:高高的颧骨显得人精神焕发,丝毫没有衰老的迹象,还有那俏皮的鼻子。他留意到她下巴上的那块疤,那是她十二岁时骑自行车摔伤的。她还有一块疤在右手腕上,那块疤记录着她也是个凡人,也会犯错误。 ※WWW.HQREAD.COM※虫 工 木 桥 虹※桥书※吧※ 第12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6)   九年前,当约瑟夫在闹市区的酒吧里初次留意到吉姆的时候,他认为她只是一个举止轻佻、随波逐流且满口空话的女子,然而他全猜错了,她那时刚取得了海洋生物学的硕士学位。她脸上挂着胜利者的微笑,而且她是一个不愿意过度暴露自己的人,说话字斟句酌;她只喝带度数的啤酒,而不喝冒着泡沫的葡萄酒。她就是这么一个由矛盾组成的美人儿。当她在谈论深邃无声的海底甲壳类动物和其他海洋居民的种种行为时,约瑟夫已经深深被她迷住。她措辞谨慎,散发着诗一般的韵味。   后来的日子变了,那些美好的谈话不复存在。现在他们谈的无外乎金钱与政治,还有数不清的对与错--花钱的对与错、教育罗宾的对与错、甚至开一罐玉米罐头、切一片面包、堆一摞杂志、放一把椅子、叠一件衣服……他们都要争个对与错。还有谁最忙、谁最累、谁的工作最辛苦、谁为这个家贡献最多、谁做出的牺牲最多……吉姆总会很尖刻地与他针锋相对。是什么改变了吉姆?难道真如同吉姆所说,他改变了她吗?还有,更重要的是,是谁改变了他?他觉得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自己了,他的内心世界已经被割裂,部分已经麻木和死去。   他内心踌躇着,感觉像是在海上飘了数天突然被扔到岸上来一样。他全身一阵惊恐,直冒冷汗,心脏也像是要跳出来一样。他感觉喉咙紧锁,无法吞咽,于是直直地坐了下来,紧紧攥住躺椅上面的粗糙装饰。在努力试了四次之后,他终于能吞咽了。   约瑟夫最早出现这种状况只是在两个周前,他感觉意志正逐渐地从大脑中溜走,心脏像是在喉咙和太阳穴那里跳动一样,他确信自己要死了。他喘不过气来,紧紧被无边的恐惧包裹着。他挣扎着站到浴室镜子前,确认自己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他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会变大一会变小,噗通一声跪倒在水槽下面的橱柜门前。感觉冲击稍微缓和一点之后,他叫了救护车。是惊恐发作。他的医生诊断道,在处方笺上给他开了劳拉西泮(一种中枢神经系统药物)。医生继续说道:神经系统过度紧张,可能是由于分居引起的,现在真是太常见了。什么太常见了?分居还是惊恐发作?约瑟夫不知道。他的医生总是话说得飞快,急匆匆地像是同时要干好几件事一样。他从本子上扯下处方,用手指夹着交给约瑟夫:需要的时候在舌头下放上一两片,它们管用得很。医生点头示意。就这么定了,药片能治愈他,科学能稳住他的病情,就这么简单。   约瑟夫从睡椅上站了起来,衬衫上口袋里面探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他取出来看一看,是艾琳·拉雷西的地址。那个古怪的老女人!约瑟夫不愿多想这个几乎让他很反感的女人。他把纸片放在桌旁,然后走向门厅。他想出来换换情绪,而这只会让他更加糟糕。他看到台阶上自己的黑色旅行包,又是一阵紧张。他急忙将它拿到二楼,然后转身向房屋前部他的房间走去,在那里他可以俯瞰整个社区和港口。他将包丢到软弹簧床上,将它打开,在衣服下面摸索那个小药瓶。牙刷,不是;一次性剃须刀,不是;药片,终于找到了!他颤抖着用沾满汗水的手拧开了瓶子,终于笨拙地把药放到了舌头下面,差点把它们弄洒。他闭上眼睛挺直了身体,然后有规律地深呼吸。他默数到五,等待着身体和精神慢慢缓和下来,像是有一股暖流涌遍他的全身。   约瑟夫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窗玻璃上映着一个男人,一个长胡子的大块头家伙。约瑟夫环视房间,除了一张制作精致的硬板床、一把带手绣坐垫的木制摇椅、一个盖上木板的火炉外,没发现其他人。他又向窗户看去,男人已经不见了。他吓得说不出话来。他举起手触摸自己的脸颊,没有胡须,只有硬硬的胡茬。   约瑟夫冲下楼,想把罗宾叫醒,但是他放弃了这个自私的想法。于是他走出屋子,他需要大量的新鲜空气。夏日夜晚的曼妙场景经常让他回忆起孩提时代。屋舍的灯光朴素地倒映在水中,一切是那么精致和真实。他抬头仰望繁星。一只狗在不远处吠叫着,像是要阻止约瑟夫出门。在他和波光之间,一辆汽车鸣笛驶过,激起了乌鸦的嘶鸣。他转身走向太阳房,影子在草地上跳跃。太阳房的前门被打开了,借着里面的灯光,他看清是一个红发女郎,穿着宽松的白色衣服。她双手扶门,抬眼环视了一圈后,又将门缓缓地关上。这个女人激起了约瑟夫的兴趣,他在门前注目了许久,可是终究没有打开。他朝窗户看去,也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正当他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个更低的影子贴着地面掠了过去。一只毛发蓬松的大黑狗走近太阳房,安静地坐在第一级台阶上,坚定地望着前方,像一个负责的看守一样。 HQREAD.COM←虹←桥书←吧← 第13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7)   我每天和死人生活在一起,不管我是睡着还是醒着,他们就是要和我生活在一起。他们甚至会出现在我梦里,我快受不了了!每个晚上,我都会看到雷吉那冷酷的面孔,杰西卡甚至用***的口吻警告我,既然我还爱着雷吉,他又不能在白天现身,那么我每晚在睡梦中都要面对他。我中了仇恨的毒,我恨他让我这么优柔寡断,这么精神错乱!雷吉坚持要我把将让他和杰西卡致死的凶手杀死。他暴怒的声音已经在我耳边盘旋了几个月了,他告诉我一个男人和他女儿会搬过来,他们是将他致死的凶手。每个晚上,雷吉都会在梦中递给我一把细长锋利的尖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混混沌沌地过去了。我睡着,然后又醒来,我低头看我的手,我看到我的衣服被染红了,然后血一直渗透直到我全身通红,我的每一寸衣服和皮肤。我的胃一阵痉挛,然后又醒了过来。我呜咽着,像是有一把刀横在喉头,我的杰西卡。   克劳迪娅·凯尔靠在磨光的橡木桌子上,放下钢笔,合上了日记本。在她面前,三只蜡烛在烛台上摇曳。日记封面是一个被几朵白色和红色花朵环绕着的小天使。她琢磨着这是谁的画作,她觉得是伦布兰特。她满腹心事地将手放在封面上摸索。她注意到白色丝绸睡衣的袖口有几滴墨水。要怎么处理?看着布料上面的墨点,她不由自主地抓起钢笔,用力地用笔尖在袖子上龙飞凤舞:我的睡袍是张羊皮纸,它像我的皮肤一样,我穿着它,并在上面书写我的故事。   克劳迪娅起头看,目光落在黑色窗玻璃上,玻璃上清楚地映着她烛光下的脸庞。她粉白的皮肤在烛光的映衬下呈现出淡淡的粉色,齐腰的红褐色头发从额头向后梳起,用一条白色布带扎好。她以前曾认为自己是个很优雅的女人,人们也经常称赞她的姿态。而现在她度日如年,吃得很少,拒绝喝一滴水。她经常用迷离的眼神盯着前方看,从不认为自己很脆弱。然而优雅和脆弱之间,又隔着多远的距离呢?她思忖着,粉红的眼睑不停地抽动。   透过自己的影子,她隐约感觉到外面模糊的物体,于是她将目光聚焦到外面,窗户上她的影子渲染开来。黑夜中山坡顺势铺开,茂密的常青树在街灯下依稀可辨,高处的树梢垂向小路,远处海港旁,那片方形的渔人小屋中透出点点的灯火。灯光倒映在夜幕下的海水中,有一种圣诞夜的感觉。晴天的时候,海面是湛蓝的,无可挑剔地漂亮。海港的对面是一片高耸在水面上的高低起伏的岬角,远远地可以看到比天空还黑的一片黑色,岬角好像是从一块黑色纸板上剪下来的一样,让人感觉那里像是有个废弃的空洞一样。   从屋子上部宽大的窗户放眼望去,巴伦尼德的美景尽收眼底。站在她的画室中,那些来访的宾客或记者无不惊叹于扑面而来的如诗如画的景色。就在不久前,还会有新闻记者偶尔来敲她的门,问一些关于她丈夫和女儿失踪的问题。这些记者和艺术圈的记者不一样,临近圣诞节,失踪的悲剧正是媒体最想得到的佐料,这是他们自己独特的假期大餐。已经过去了十八个月了,圣诞节又过了一个,还是没有她深爱的人的音讯。她不想相信那些梦境。它们都是虚幻的。她不断地对自己说,害怕自己失去意志。她确认雷吉不会对杰西卡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情,这对她来说是个慰藉。然而她知道雷吉的暴虐,他随时随地可能施暴,这让他很反常,甚至是邪恶。她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他的大部分暴行都是没有防备的。   当克劳迪娅和雷吉刚刚结合的时候,雷吉还是个好心肠。杰西卡的出生把他高兴坏了,尤其是他第一次小心地抱着女儿的时候,他自己也高兴地像个孩子。他曾是个好父亲,总是陪孩子玩纸牌和捉迷藏,或者眉飞色舞地讲关于他父亲、母亲或祖父母的传奇故事。他也是个全心全意的丈夫,处处留意克劳迪娅的需要和她那敏感的脾气,永远保持安静但是很坚强。后来他失去了工作,那是个转折点。从那以后,他开始忽略他的家庭,把自己封闭起来,基本不说一句话。几个周后,他开始对克劳迪娅和杰西卡怒目相向。甚至连微不足道的小事,比如说杰西卡把花生奶油抹在电视遥控上,他都要发一通脾气。他甚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然后拼命地摇,直到她颤抖着尖叫为止。克劳迪娅愈发地紧张和害怕他,打算带着杰西卡离开。然而雷吉却消失了,还带走了杰西卡。那是一个冬日拂晓,天空阴沉,狂风肆虐。她站在冰天雪地里,大声呼喊着杰西卡的名字。狂风和冰雪刺痛着她的脸,咆哮着将她的呼喊卷走。圣诞节刚过两天,元旦还有五天,而现在已经过去十八个月了。***们还没有放弃,他们还在寻找着她的丈夫雷吉纳德·凯尔和爱女杰西卡。 ◇欢◇迎◇访◇问◇虹◇桥◇书◇吧◇HQDOOR.COM 第14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8)   克劳迪娅屋前的大路被铺砌过,但是很少有车经过。那天早晨,有一辆车经过,坐在乘客座位上的一个小女孩向克劳迪娅致意,随后汽车驶进邻居克里奇家的车道。   对眼前这个孩子的挂念让她有点心烦意乱。树林这么近,前面还是大海,她担心她的安全。但是她也担心自己,在想到刚刚经过的小女孩之后她更加担心。生命是如此充实,如此充满了痛苦。   她只能隐约听到水流沿着墙被抽到太阳能板中加热的声音。   妈咪--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从克劳迪娅身后的某间房子传来。   克劳迪娅仍然冲着窗户,眼睛盯着窗外远处模糊的景色。   妈咪--那个声音继续呼喊,你看到那个女孩了吗?你刚才想到的那个女孩!   她目光又聚焦到自己憔悴的影子上,眼中泛着泪光,远处是墨一般黑的大海。终于,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着脸颊滚落到嘴角,挂在下巴尖上,克劳迪娅用指尖将它们拭去。   我怎么还能流出泪来?这些水是从哪里来的?她越来越觉得口渴。即便是不堪身体重负的时候,她的心脏仍然还在跳动。尽管她也曾头晕眼花,但她仍能运动自如,轻快地爬上楼梯,甚至不流一滴汗。但她仍然能哭得出来,而她的身体却流不出一滴汗。   一个身影从旁边的山脚小屋闪了出来,是个模糊的男人轮廓,他向谷仓走去。那天车上还有个女人,会是谁呢?他的妻子?女孩的母亲?   妈咪--   克劳迪娅转身盯着门口,透过门口她可以隐约看到通到下一层的两级樱木楼梯。   她听到了唱歌的声音:我父亲到海中去看他能看到什么,他能看到的只是蓝色深海的海底。   克劳迪娅的手指随着比划着,像是在揣摩歌词的意思。她注视着手指的跳动,好像总是不听她的话。睡袍的袖子盖着她的胳膊,上面写着字:它像我的皮肤一样,我穿着它,并在上面书写我的故事。   妈咪--你知道那个女孩已经来了吗?   克劳迪娅默不作声,她甚至没有去问是谁,女孩的声音就像是做出了回应:她的名字像一只小鸟,她在梦中和醒着的时候都能看见我,我和她可以一起玩,我和她可以做朋友。   约瑟夫没有让罗宾在她自己的床上睡,而是将她放在自己身旁以保证安全。然后他关掉床头灯,在罗宾旁边躺下。约瑟夫毫无睡意,不停地想着事情。白天他和罗宾出去游历了一番:田地、旷野、被大庭院分隔开的房屋和谷仓、仅容一辆车通过的老巷子……在夏日下,所有的一切都散发着醉人的气味和动人的表情。约瑟夫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孩提时代,一切都无忧无虑。他很想知道他叔叔道格的家在哪里,很可能他们从他屋前经过却浑然不知。   巴伦尼德有着他期待的一切东西,一个充满魅力和性格的小镇--度暑假的绝佳去处。当他第一次在《圣约翰电讯报》上获知巴伦尼德有一个两层的渔民小屋要对外出租的时候,他嘴角泛起一丝怀旧的苦笑。他马上想起了已过世的父亲彼得,然后想起道格叔叔的黑白照片,他仍然住在巴伦尼德。从相片上看,道格叔叔还是一个严肃且傲慢的年轻人。而现在应该差不多七十岁了。约瑟夫很想去看看他已故父亲的家宅,现在道格叔叔正住在里面。他并未对罗宾提及道格,因为他不确定他的叔叔得知他们来访会作何反应,毕竟他的父亲和道格叔叔以前关系并不怎么好。但凭心而论,这不应当成为不让罗宾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叔祖父的理由。   作为一个渔业官员,约瑟夫巡视过纽芬兰岛海域的很多地方,但是他还是很惊讶于这些古怪的名字。巴伦尼德①,他回忆地图上它的位置,一个康塞普申湾旁边距离圣约翰西南一个半小时车程的小镇。其他社区的名字也形形***:丘比特②、格雷夫港③、希尔斯镇④、卡特兰⑤岔口、还有波恩特海德⑥。还能给孩子找到比这里更好的地方吗?--历史悠久的建筑、田园风光的谷仓、广袤深邃的大海。他们要在这里待上三周,罗宾肯定会爱上港口生活的,这是他们家族历史的缩影,过去的写照。 ▲虹桥▲书吧▲WWW.HQREAD.COM▲ 第15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9)   和约瑟夫的父亲和祖父一样,叔叔道格也是一个勇敢的渔夫。在彼得决心带着全家搬到城里的时候,道格和他父亲断绝了关系。而那时约瑟夫还在襁褓中。彼得宣布他不再捕鱼,也不想再继续这种生活方式,他想为他的家庭寻找一种更好的生活。更好的,正是这三个字闯了祸。他们说的是陆上的生活。约瑟夫的母亲告诉他,道格叔叔指责彼得贪图安逸的生活,变得懦弱,变成了一个城市佬。接着两人爆发了争吵,然后老死不相往来。然而道格叔叔还是来为彼得守灵,他穿着一件体面的衣服,孑然一人站在灵堂一角,过了好久才离开。下葬那天,在棺材落土的一刹那,约瑟夫四处寻找道格叔叔,却没有发现他。   道格如何看待约瑟夫当上渔业官员这件事情,或许只有上帝才知道。毫无疑问这个老前辈肯定会认为他们都当了叛徒。   道格是彼得唯一的一个兄弟,也是家族中最长寿的人。所以约瑟夫觉得有必要并且有义务在道格叔叔辞世前了解他,而不是让他将他的传奇故事和家族传说全部带到地下。约瑟夫曾从他父亲那里听到过叔叔的几个故事。每当讲这些故事的时候,他总是盯着窗外看,语气中充满了怀旧和崇敬。   关于道格叔叔有个传说,说的是他如何在风暴中驾着小船在大拇指上部被绞盘绞掉的情况下安然返航。他的断指被狂风刮落到海水中,道格镇静地站在飘摇的小船上,用一根针和一段鱼线缝合了流血的残肢。海水在他周围汹涌激荡,撕扯着船舷。他的小船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海水飞溅进他的眼中。   另外一个奇谈发生在道格和彼得十几岁的时候。他们在一个晴好的夏日驾船出海。他们听到远处有声响,抬眼发现空中有一只双翼飞机从地平线处飞来,它越飞越低,朝着山脊上霍库先生的房屋直冲而去,瞬间就将它的二楼撞飞。然后飞机突然急转方向,呼啸着向彼得和道格兄弟冲来。不可思议的是,飞机从船边掠过,在离船不到三十英尺的距离外坠到了水里。道格从舢板上跳入水里,游向冒烟的飞机,想要去营救飞行员。但是他靠近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飞行员,驾驶舱里也没有。等到爬上机翼后,道格发现飞行员已经在事故中身首异处了,他的头颅找也找不到了。   如果所有的故事都是真的,道格叔叔简直就是金刚不坏之身。   约瑟夫的父母都已经故去。先是他父亲死于脑癌,他在旅游部门担任了三十年的政府职员,办公大楼里面的毒气被怀疑是罪魁祸首。他的母亲六个月后也追随丈夫而去,医生说她是无疾而终。约瑟夫认为是母亲内心太过压抑的原因,她从护士岗位上退休才不过四年。他的父母都聪明能干,而且有很强的幽默感。往事历历在目,他最怀念他们的幽默,怀念那些全家聚在起居室分享过去的糊涂往事和误入歧途的冒险等,他们会一起开怀大笑、屏息凝神抑或是泪流满面。约瑟夫很惋惜罗宾没有听到这些,他的父母已经辞世三年了,而那时罗宾才五岁。   约瑟夫回忆起今天下午的情形,他们的车刚在克里奇家长满草的车道停稳,罗宾就雀跃着跳了下来,开始考察这是是不是有小伙伴玩耍。屋子的正西面有一座太阳房,东面大路那边有座废弃的教堂。没有小孩子。当他和罗宾闲逛到附近墓园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围在一座新坟周围。毫无疑问,葬礼是为社区新近去世的人举办的。约瑟夫想到了他的叔叔道格,棺材里面可能躺的是他。前来吊唁的人神情悲痛,几乎没有人抬头打量约瑟夫和罗宾,也没有人和他们打任何手势或致意。   约瑟夫盯着天花板,旧木板被漆成了白色,老式黄铜灯夹配有锥形的圆环。太阳房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他试图在脑海中定格她的影像,但是思绪总是飘到墓园中去。满脸愠色的人们看着他们经过,脸上写满了怒气。   汤米咧嘴冲拉雷西笑了,头冲着房屋前面的门廊:我是在画画。   还在画那些鱼吗?拉雷西问道,轻拍着放在木质厨房餐桌上的蔓虎刺浆果面包,面包还是温的。她感觉有点饿了,真想现在就开始享用可口的面包,并喝上一杯香茶。但是她还是决定先看一下汤米的画作,它们通常非常有趣而且手法独到。 ◇欢◇迎访◇问◇HQREAD.COM◇ 第16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10)   别光想着鱼了,来点乳制品吧!汤米突然转身朝门厅走去。两侧墙上挂满了圣经箴言的书法和其他家庭的肖像,汤米把它们全部用镜框装裱了起来。拉雷西最喜欢的《圣经》中的一句话是你们得救是本乎恩。可谓是真知灼见。她也喜欢捉弄汤米。她停下来拍着玻璃框说:你们刮脸也是本乎恩。   汤米很优雅地做了个手势,请拉雷西跟上来。   雷娜也来了。他说。   有新鲜的面包蘸着牛油吃吗?拉雷西问道,同时跟紧了汤米。   当然,要来一杯的话我给你拿罐子去。   好极了!拉雷西尖叫道。她走进起居室,冲汤米眨了眨眼。我要最好的。汤米的起居室被各种风格各个年代的家具塞得满满当当。雷娜舒服地陷在一把矮背躺椅里面,手中擎着一杯酒,旁边咖啡桌上放着半瓶琥珀色朗姆酒,拉雷西冲雷娜点头致意。雷娜身上发散出一种危险的灰绿色的灵光,这表明她已经喝了挺长时间,肝脏已经开始抗议了。她浑浊的体液使得发出的灵光黯淡了许多。晚上好!拉雷西问候道。   你来干什么?雷娜脱口而出,一边舔着嘴唇,头微颤着。雷娜上身穿着一件苍蓝色的T恤,下身穿着一件与她身材很不搭调的海军弹力裤。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注意体型了。拉雷西默想。虽然这个年头男人总是想得到所有的东西,但为了取悦他们而打扮自己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永远不会满足的。看看她的头发,简直就是一把桦木扫帚。丈夫的去世让雷娜郁郁寡欢,于是她对拉雷西下了逐客令。其实她也没失去什么,她的丈夫本来就配不上她,只不过是一个醉生梦死的可怜虫罢了。拉雷西注意到雷娜光着脚,鞋子被她踢飞了,袜子也撒落在一旁,就像个***一样。拉雷西很是震惊。   来一杯?雷娜醉醺醺地举着酒瓶问道。   不,我不干这样的傻事。   汤米直直地站在桃花心木餐桌旁边,他的画作摊开在桌上。别家换了新的铬合金餐桌,就把这张桌腿雕花的老家伙丢到了院子里面,汤米将他们变废为宝。餐桌旁是个带有两个大抽屉的蓝色餐具柜,抽屉上装饰有***小玫瑰的图案。汤米家好像是一间古董店一样,只不过里面陈设的都是非卖品。   汤米用手指将他的一幅画往前推了推,然后潇洒地双手插兜。在他那把镶有铜环的紫红色皮椅前摆着一幅画,画的是三只大昆虫一样的东西正在飞过一座高山。从汤米衬衫前面那一道道黑杠不难看出,是用黑木炭画的。他来回搓着手指,边慢慢上下比划着,边看着拉雷西,谦虚的等待她的宝贵意见。他有点害羞地点着头冲拉雷西笑,鼓励她把意见说出来。   汤米是个伟大的画家,雷娜大声叫嚷,没有比他还棒的了!   那是什么?拉雷西问道,然后不理会雷娜,她凑近一点仔细端详。   直升飞机。汤米说。他的眼睛警觉地盯着,然后指向房前窗户的花边窗帘,就在那边岬角。   拉雷西拿起画,牢牢举到眼前。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她问道。纸张掠过她的鼻尖,她仔细地品味画上的每一处位置。   汤米像个羞涩的小学生一样耸了耸肩,换了只脚站着。来杯茶还是别的?他略带紧张地问道。   每次汤米向拉雷西展示作品的时候,都毫无例外地紧张。很明显他渴望把作品展示给别人看。然而每次的展示之后,他都会对随之而来的评价局促不安。就好像他的作品会给别人带来伤害,而这一切最终都要归咎到他身上一样。   我要一杯茶。雷娜懒洋洋地嘟囔道。不完全是。她笑出声来,长吐了一口气,她振动着嘴唇,像一匹马一样喷着酒气。雷娜放肆地笑着,抬起胳膊重重地拍在腿上。   拉雷西的目光又回到雷娜身上,她把脚翘到躺椅上,伸到自己的身旁。她的眼睛微闭,手中的玻璃杯要摇摇晃晃,液体泼洒在红色的东方小地毯上。伴着均匀的呼吸,她睡着了。在身体处于休息状态下,她身上的灵光看起来加强了。玻璃杯从她手中滑落,砰的一声砸在地毯上。 虹桥门户网HQREAD.COM 第17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11)   她现在不是很好。汤米充满慈爱地解释道,整天闷闷不乐,可怜的人啊。   恩。   我现在在照顾她。   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汤米。   呃,我去把黄油罐拿来。   好。拉雷西一边说,一边将汤米的画笨拙地放下。她觉得有必要补充一句,于是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要一杯茶就够了。她看到汤米正盯着自己刚放下来的那幅作品。她敢发誓她看到他瞳孔里的变化:那些飞机在动!或许那只是汤米眼中开始闪动的泪光的作用,尽管他尽力让自己脸上挂着笑。拉雷西伸出双手握住汤米的手来宽慰他。   汤米,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不要担心你自己,亲爱的。拉雷西脸上挂着慈祥的微笑,尽管她已经没有牙齿。拉雷西慈爱地拍着他的手,说道:不要担心我们将会面临什么样的困难,一切都会过去的。他们终究不会给我们带来任何真正的伤害。   约瑟夫希望自己能静下心来,转身朝向黑暗中无边的旷野。虽然他躺着不动,不去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可是马上那些影像又自己涌现了出来。现在,他脑海中回放的是他和罗宾从圣约翰驶出的头一个小时,罗宾兴奋地跟着收音机里面的流行节拍歌唱,遇到不确定的歌词就即兴编上一段。女儿冲着他乖巧地笑着,这段时间,她甚至忘记了画画。想到这里,一丝忧虑又开始困扰约瑟夫。能听到罗宾的声音真是太美好了。而随后,约瑟夫却对这些如在山顶歇斯底里般咆哮的流行音乐感到厌倦,他放进了一盘歌剧磁带。   车子的冲力和管弦乐的平静让罗宾安静了下来。她一言不发,从脚边的书包里又拿出钢笔和记事本来,开始画了起来。那些音乐约瑟夫都不熟悉,约瑟夫听着它们,感受着高速公路上风景的壮丽:金色、绿色和死红色的瘠地上四处散落着冰原消融后留下的大块岩石;远处几排浓密的常青树纠结在一起;偶尔可以看到小的池塘。   约瑟夫时不时地瞄罗宾一眼,看看她那无瑕的脸蛋和孩子气的神情。约瑟夫会将她脸颊上的头发拢到耳后,或者握住她没有画画的那只手,心中充满了怜爱和骄傲。这一路他们几乎一直手牵着手。   他们终于驶到希尔斯镇公路的岔口,一个路牌标明巴伦尼德就在23公里远的前方。他们眼前呈现出一片绵延起伏的田野。绵羊在悠闲地吃草,收割过的干草被捆扎好囤在葱绿的牧场里。约瑟夫和罗宾注视着田野,在抑扬顿挫的歌剧的烘托下,风景更加优雅。   很漂亮,不是吗?约瑟夫评论。   当然!罗宾轻声附和。刚开始的时候,她在落笔的间隙很少欣赏风景。很快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吸引了,她趴在仪表板上专注地看着。   路牌指示他们已经到达巴伦尼德的岔口。   我们到了!罗宾说。   约瑟夫减速转弯。前方港口附近隐约可以看到一块满是岩石的岬角。肥沃的土地被方方正正的屋舍分隔开。但是往社区里面走,路两旁并没有看到多少房子。那些房子还是集中在那一大片土地旁边,土地往后面延伸。房屋的后院朝着陡峭的灰色山丘倾斜而下。山的两端正是社区的南北边界。   约瑟夫留意着罗宾对这里的反应。   就这里。   很漂亮,那边是大海,看到了吗?   看到那里的港口了吗?   罗宾又将身子往前探了探:哇哦!是的,太棒了!   很漂亮的老房子,是吧?我们等下或者可以去钓鱼。   罗宾淘气地咧着嘴笑了,蜷起手指放在脸上,喜笑颜开。真的吗?现在就去吧!   我们得先安顿下来。   他们经过邮局,穿过红色的单层社区中心和消防站。不一会大海就完全呈现在他们左边。罗宾伸长脖子从约瑟夫那一侧的窗户向外看。   快看那些船!   事实上,社区里每个人都有一艘。   海水实在是太漂亮了,不是吗?爹地。   当然,甜心。约瑟夫抿嘴冲她笑了一下,然后目光转向宁静的深蓝色海面。他在海上工作有十二个年头了。很多时候相安无事,最多就是与非法捕鱼的本地或国外渔民争上几句。最糟糕的是几周之前,他登上一条船后,一筐臭鱼烂虾就泼了他一身。他回去狠狠地洗了两次澡,身上和鼻孔中还是有怪味道。 ◇WWW.HQREAD.COM◇欢◇迎访◇问◇ 第18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12)   大海是如此有吸引力,约瑟夫看着大海,想到女儿可以认识到大海的美好,可以与他产生思想上的共鸣,一种满足感油然而生。   他们继续前行,看到路的两旁停着很多车。午后的阳光在玻璃和铬合金上跳跃。人们身穿旧式的衣服往教堂走去。从他们的穿着,约瑟夫感到了一种高等教育的优越感,但同时也被浓郁的乡愁所刺痛。看到罗宾好像对这个活动很感兴趣,他放慢了车速。当人群走近教堂的台阶的时候,约瑟夫看到了灵车。   是葬礼吧,爹地?罗宾问道。   呃,我觉得是。出于对逝者的尊重,他将车速放得很慢,也不去打量任何人。   谁去世了?罗宾伤感地小声问道,眼睛也有些湿了。   我也不知道,孩子。   一对老年夫妇相互搀扶着沿着马路走了过来。老妇人一头黑发,穿着一条走形了的黑白条纹裙子,戴着一顶普通的黑色帽子。她的丈夫穿着一套蓝色的衣服并在腹部扣紧。他停了下来,手捂着胸口,似乎在大口喘着气。老妇人很是担心。车子继续前行,约瑟夫从后视镜看着他们。老妇人紧紧抓着男人的胳膊,小心地领着他往前走。他应该下车帮帮忙吗?周围有很多社区里的人,他们彼此都认识,那还需要他做什么?   约瑟夫的思绪又回到阴暗的卧室中,任凭记忆泛滥。约瑟夫从记忆中抽身出来,屋子看起来是那么的安静。他全身又开始无力地颤抖,他不得己又继续回忆,想让自己安定下来。   早些时间去接罗宾之前,他已经带好了床上用品、食品、餐具和书籍,当然还有鱼竿,那是必不可少的。这次旅行他盼了好几个月了。他爱自己的女儿,不能随时见到她,让他非常痛苦。在晚上,他总是会坐在公寓的躺椅中,回忆和罗宾在一起玩纸牌或西洋双陆棋,或者是陪她一起看电影,他们中间放着一大碗抹着巧克力的爆米花。罗宾喜欢爆米花和巧克力胜过电影本身,似乎很少会沉浸在电影的情节中。有几次罗宾甚至对租来的电影无动于衷,继续玩那些需要费脑筋的游戏。约瑟夫问她为什么不想看,罗宾回答:演的东西太多了。什么太多了?约瑟夫问她。什么都多,像那些故事还有那些人,他们把什么都告诉你了。约瑟夫不再强求她看,他觉得她的意思应该是电影根本不能给她想象的空间。罗宾更喜欢走出去,到公园里面荡秋千。她欢快地在前面跑,约瑟夫像一条老狗一样嘟嘟囔囔在后面追着。他每次回忆到这些的时候,都会走到罗宾那空了许久的房间,盯着她的床看。罗宾总是会自己铺床。他看着床上的玩具,她那些毛绒动物,还有墙上的涂鸦,感到自己是如此的孤独和痛苦。每次他都必须出去走走来减轻他的忧郁,虽然他的四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再一次将思绪拉回到卧室里,墙上的蔷薇墙纸已经褪色。房间里一片沉寂,只有罗宾轻柔的呼吸声。他看着女儿的脸,吻了吻她的脸颊,又端详了一会,然后吻了她的额头。   约瑟夫爬下床,摸索着来到昏暗的厨房里。他没有开灯,站在餐桌旁,手扶着凉凉的水槽边缘向窗外看。他看到了那座太阳房,倾斜的屋顶上反射着星光。他就这么满足地站着,观察着邻居家的一举一动。楼上窗户后面,黑暗中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桔色的光芒越来越亮,然后是另一个角落。一排蜡烛被点亮。一个黯淡的身影出现在窗前,那是一个穿着红色低领睡袍的女人,她红褐色的头发,睡袍的纽扣在喉咙处扣紧。她举起手按在玻璃上,盯着约瑟夫厨房窗户看,像是在哀求什么。   劳埃德·福勒坐在昏暗的起居室中,电视的光线在他脸上跳动。他在看一部关于二战的纪录片,黑白影像记录着被杀害的尸体被赤裸裸地堆成小山,到处是灰白的胸膛、灰白的面容还有灰白的残腿。劳埃德也参加过二战,但是他并不知道纳粹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行为。是有过关于纳粹的传言,但在纽芬兰战场皇家编队中,他和他的战友并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暴行。这让他的经历似乎看来微不足道。尽管如此,他还是很骄傲他曾参加过与那些婊子养的德国佬之间的战斗,尽管他的作用无足轻重。他曾经认为那是一种荣耀,而现在这些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甚至不会去关心谁对谁做了什么。 ※虹※桥※书※吧※WWW.HQREAD.COM 第19节:星期四下午和晚上(13)   他深吸了一口气,听到从厨房传来了响动:芭比正看着他。芭比曾劝说他吃医生开的药。你究竟要干什么?他冲她咆哮道,重重地砸着椅子的扶手。干什么!他怒火中烧,差一点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挥拳怒向自己的妻子。   你想要什么?劳埃德?芭比的声音无力地从厨房冰冷的阴暗中传了出来。   他顿了一会,深呼一口气,闭上了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他想用自己的铁拳杀死她,然后杀死自己。   劳埃德?   他睁开眼,重新考虑自己杀人的意图并思考自己可能想要什么。但是他觉得没什么需要的,就回答道:不需要。   确定吗?   劳埃德没有回应,只是兀自喘着粗气,眼里充满了恨意。为什么自己的呼气要出问题?难道人就是要这么老死吗?劳埃德迫切地想知道。他的脑海中突然闪现死去儿子博比的模糊影像,事实上父子早就形同陌路,芭比说他死于肝炎。而当他听说佩雷斯格拉斯也出现在殡仪馆后,他所有的疑虑都烟消云散。肯定是艾滋,芭比以为他好糊弄吗?他也不关心病因,这与他无关。他和儿子有十五年没有说过话了,也拒绝参加他的葬礼。最后博比葬在了大陆的蒙特利尔,与他死去的男性伴侣葬在一起。芭比想把博比带回来葬到祖坟里面,但劳埃德不同意,芭比只好自己飞去蒙特利尔。事实上劳埃德对儿子的死讯非常开心,甚至是非常满意。   你还好吧?芭比急切地问道。   劳埃德又闭上了眼睛,他感觉到漆黑的海面上波涛汹涌,那是一片死亡之海。他紧紧抓住一张鱼网的网眼,那双饱经沧桑的手无力地垂着,黑漆漆的海水从网眼中涌出。   我去睡觉了,你怎么还不去?   劳埃德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睁开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四周的寂静让他感到压抑。他双拳紧握,搭在被砸坏的扶手上。睡眠已经对他不起任何作用,既不能让他感到轻松,又不能让他恢复活力。他什么也梦不到,除了这片阴沉的大海,这种情况已经好几个月了。芭比爬上楼,楼梯吱吱作响。他最后还是扫了她一眼,从拖鞋到小腿再到睡袍,然后目光又回到电视上面。轰炸机划过天空,一切都是单调的黑色和白色。他呼出一口气,却没有了再吸气的欲望。不喘气他可以活多久?这种无聊的问题似乎没个尽头。芭比躺到床上,弹簧吱嘎吱嘎地抗议。如果他站起来,他可以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闯进芭比的房间把她揍得浑身是血,直到她惊悚地尖叫着死去。歇斯底里般的恐惧和刺激占据了他,他好像重获新生了一样。   他拒绝再次呼吸,一口气也不喘,他感到皮肤如针刺一般。他闭上双眼,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炸弹穿过云层直直落下的黑白场景。劳埃德又感觉到粗糙的手指拽着漆黑海水中的鱼网,手上的青筋暴露着,毛孔一张一合。鱼网和一只胶鞋一起被拉了上来,当被拉出水面的时候,胶鞋里面的海水泼洒到一具泡得通红的尸体上面,先是湿漉漉的腿,然后是好像穿了几十年的油布裤子。这是一个男人,头发在水中像海草一样摆动,穿着一件灰白条纹的无领衬衫,眼睛默然地盯着船上方漆黑的天空。   劳埃德·福勒的手攥得更紧了,尸体被完全拉出水面然后扔到船上,然后是另外一具困在网中的尸体。一个脑袋很小的孩子,湿漉漉的白色头发,她睁着眼睛,灰白的嘴唇有些浮肿。女孩笑着问候他:你终于找到我了,继续捞,你会发现我父亲的。然后离开了。   鱼儿都哪里去了?为什么都是人的尸体?这难道是我的新工作吗?在海中捕捞人的尸体?他脑袋里堆满了问题,却说不出来,他已经无法支配自己的语言。   他的肺部已经被排空,也无需任何补充。劳埃德福勒盯着电视屏幕,想更了解那时候的自己。那些飞机、那些炸弹、还有那些回忆……他感觉越来越眩晕,脑海中浮现的画面与面前电视上闪现的画面交迭在一起。他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下巴抵在胸前,再也不需要任何的呼吸。 HQREAD.COM▲虹桥▲书吧▲ 第20节:星期五(1)   星期五   喂!慢一点!罗宾咯咯笑着从前院跑向大路,约瑟夫在后面喊着。喂!说你呢!懒骨头。看看我,为什么所有东西都是我拿?约瑟夫手忙脚乱地跟在后面,尽量表现得很开心,夏日的假期通常让他有这样的感觉,他可以将所有的烦扰抛在脑后。这是一个让人热得发狂的上午,没有一丝风。炽热的阳光烤得他皮肤发紧,他想他应该戴一顶帽子来。约瑟夫几年前就开始谢顶了,所以他很担心被暴晒的头皮,感觉脑袋都要沸腾了一样。但是他不想戴帽子,他天生就不是一个喜欢戴帽子的人。他回过头看看门是否关好。他向空中挥舞着两根钓竿,将手中一只滑轮箱举起来,喊道:嘿!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的苦力吗?   是的!罗宾兴高采烈地喊着,继续蹦蹦跳跳往前跑。她穿着***的T恤和粉色的短裤,上面有明显的白色的小猫脸图案。她跑过沥青路面,凉鞋踩在上面啪啪的响。约瑟夫欣赏着他给她编的小辫子,虽然有点不对称,可还是相当好看。   过来!慢一点!约瑟夫看到几株常青树和枫树旁茂盛的草间长着几朵蓝色的小野花。不经意间发现的花朵真还是让人兴奋。约瑟夫向前看,发现罗宾在太阳房前站住了。随后她转过来盯着约瑟夫看,看起来沮丧。   约瑟夫走近女儿,几只鸟在树中鸣叫。在夏日的寂静中,他听到晾衣绳被扯动的微弱声音,有人正在晒衣服。   很漂亮的房子,房前的草也很茂盛。约瑟夫打量着,他尤其羡慕二楼的阳台。坐在上面可以俯瞰整个社区,真是一个好地方。这是太阳房,明白吗?   罗宾没有回答。   大窗户,可以采到自然光。约瑟夫转过身看着社区和海港,想确定他能从窗户和阳台上看到什么,罗宾还是默不作声。你知道什么是太阳房吗?   罗宾摇头。   那些面板吸收太阳光的热量,然后里面的热水就顺着水管在墙里面流动,让屋子温暖起来。   他们两个都不做声,打量着房子,阳光射在他们脸上。   你在那里可以看到所有的东西。罗宾肯定地说道,让约瑟夫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小东西?   我也长了眼睛,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辩解道,眯着眼睛顺着沿着山坡而下的公路看去。   在约摸三十英尺开外,一个妇女走了过来。她低着头像是在沉思着什么,胳膊架在米色棉布长裙的胸前,下摆的褶皱掠过她穿着凉鞋的脚,红褐色的头发从额头向后梳拢,用淡***的带子在脑后扎牢,苍白的肤色表明她有着旧时妇女的优雅和内敛的思想。   罗宾,不要盯着看了。我们走吧!约瑟夫轻声说道,用滑轮箱轻轻碰了下女儿。约瑟夫继续向前走,脸颊一阵发烧,毫无疑问她就是昨晚的那个站在窗前像是在呼唤他的女人。   他们继续沿着安静的公路往前走,约瑟夫试图将目光转向别处,假装对风景很感兴趣。但是最后还是慌乱地落在这个谜一般的邻居身上。等到他们间隔不到十英尺的时候,女人抬起头来,丝毫不吃惊地朝着约瑟夫和罗宾打招呼。   下午好!约瑟夫说道。罗宾在她旁边走着,不停蹭着他的腿。他努力不去想象窗户中的女人,想象她按在窗户上双手,还有苍白的指间。但是他越是努力不去想,眼睛却越是不由自主地在她的手指和手掌上逗留,她手上并没有戴戒指。如此近距离地打量着她,约瑟夫惊叹她如此婀娜曼妙的身材,修长性感的四肢还有那诱人的丰乳肥臀。虽然比例有点不协调,但是这种不均衡只会让她更加迷人。   下午好!邻居终于回答道,脸上没有一丝微笑,她的声音干哑得有些刺耳。她盯着罗宾看了一会,试着清了清嗓子。她舔了舔嘴唇,冲罗宾眨眨眼。她瓜子脸,小巧的鼻子,粉红眼睑下的眼睛偏绿色,看起来非常忧郁。你一定是住在克里奇家的房客吧!她木然地打量着约瑟夫。她昨晚看到他了吗?还是在守候别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人又是谁呢?除了自己,还有谁会关注着她呢?周围除了他的房子外,就是树林,难道她是在盯着树林看吗? HQREAD.COM←虫工←木桥 书←吧← 第21节:星期五(2)   刚搬来的。约瑟夫脱口而出,然后他马上觉得自己很傻。   那是我家。女人漫不经心地指着太阳房,眼睛仍然盯着前面的路,随后又看着港口的方向,像是被海水完全吸引。   我们去钓鱼。约瑟夫举起鱼竿,你看出来了吧?   女人没有回话,她饶有兴趣地盯着约瑟夫的手看,观察着他的渔具。   风景不错。约瑟夫说道。   是的。   我叫约瑟夫。约瑟夫上前伸出手,手上还拿着滑轮箱。他手忙脚乱地将箱子放在沥青路面上,又把手伸了过去。   邻家女人踌躇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指尖,然后马上松开,我叫克劳迪娅。   这是罗宾。   你好!克劳迪娅说,脸上挂着一丝友善但是很无力的微笑。不等罗宾回答,她抱紧胳膊颤抖了一下,然后向房屋走去,丝毫不理会刚才还在交谈的父女俩。   你好!罗宾还是回答道。   约瑟夫将手放在罗宾头发上,然后将她的头搂在自己髋骨的位置。我们会过去拜访你的!他在克劳迪娅身后喊道,我们会在这里住上几个周的。约瑟夫俯身拿起滑轮箱,好。克劳迪娅说道,而这时她已经走到长满草的车道中间了。她再一次用手遮住眼睛,注视着大海。   谢谢!约瑟夫回应道。过分的殷勤往往会引来嘲笑,而克劳迪娅正陷入沉思中,根本没有理会。   约瑟夫感觉自己受了冷落,于是默不作声地往前走。没多久又回头看,他看到克劳迪娅已经进屋了,现在正在关门。他想起昨晚的那只黑狗,他向院子里张望,但是没有看到。他很奇怪为什么克劳迪娅会如此冷漠。他确信昨晚她直盯着自己有十分钟之久,而他的心一直在她身上,感受着她的悲伤,一直到她重新走回卧室的烛光中为止。   他叹了口气,后悔刚才表现得像一个高中生一样。他是带着女儿来度假的,与邻居打情骂俏对罗宾来说很不公平。但不管怎样,他的想法已经很坚定了,确信自己和吉姆已经完了。约瑟夫的心一阵刺痛,但是他必须面对现实,他们不可能再破镜重圆了。他们的兴趣都变了,都不再为对方考虑,约瑟夫太了解吉姆了。她的每个念头、每次愤怒、每样喜欢或不喜欢的东西、每件微不足道或错综复杂的事情,约瑟夫都了解。对他的完全开放让她没有任何秘密,是婚姻的教条毁了婚姻本身。   罗宾是唯一把他们维系在一起的事情,然而遗憾的是,这并不足以挽回他们的爱情。   而现在,克劳迪娅浑身发散着维多利亚式的魅力和外表温和的女性气质,这让约瑟夫神魂颠倒。在约瑟夫那理想主义而且执着的男性思想里,他坚信克劳迪娅就是最完美的女人。而且故事又是发生在这么一个可以邂逅浪漫的充满异想天开的幻想的季节,这是多么的令人愉悦!他含情脉脉地回头看着太阳房。罗宾已经在往那里看了,她举起手挥舞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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