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鬼物言定卢知县
龙虎山天师起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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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鬼物言定卢知县
龙虎山天师起事端
汝宁的卢信，字孟函，六岁时父亲就去世了。他的外祖父托人情把他送到几里外的陶举人家读书。和他一起在陶举人家读书的还有邻村的一个姓傅的孩子。陶举人可怜他二人年纪小，特挪出一间房子叫他二人住，这样他二人晚上就可以住在陶举人家里不用回去了。
十岁的那年夏天，卢信和傅生同睡在一张床上，蚊子很多，卢信身上被蚊子咬了许多疙瘩。可是，傅生身上却完好无痕。卢信很奇怪。有天夜里，卢信被蚊子咬醒了，朦朦胧胧看见有两个黑影各站在傅生的首足边，拿着扇子，正为傅生扇风驱赶蚊子。卢信眯着眼偷偷观察，终于看清了，原来是两个鬼。于是卢信心生一计，第二天晚上，他和傅生换了睡觉的位置，佯装睡熟。夜定后，二鬼又来了，为卢信扇风驱赶蚊子。刚扇了不久，其中一个鬼小声嚷道，“错啦，傅天官在外侧，这个是卢知县。”嚷完移到傅生身边，扇风如故。卢信很是羞愧，翻身而起，二鬼倏地不见了。卢信见鬼物待人也分高低贵贱，心中不平，更伤感命不如人，遂怀气愤，不辞而别。走到半路，想着举人平素高看自己，母亲对自己期望那么大，如今听二鬼私语，自己将来不过是个知县，而那个呆头呆脑的傅家小子，竟可做天官，伤心地哭起来。这时，见一个人举个红灯笼朝自己盈盈而来。走近了，卢信见是个小女孩儿，看样子和自己大小差不多，衣着华丽，模样俊俏。
那女孩儿来到卢信面前，举灯笼照了照卢信的脸，问：“你深更半夜为什么一个人在野外啼哭。”
卢信就把二鬼另眼待人告诉小女孩儿。
小女孩表示同情，给卢信出主意说：“白天读书，晚上回家，不在那个地方住，就见不到那样不公平的事，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卢信以为她说的是。可又发起愁来，说：“我怕天黑看不见路，我家又没有多余的烛火给我照路。”
女孩儿说：“我有灯笼呀，可以每天晚上给你照路，送你到村口。”
卢信问：“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呢？”
女孩说：“我家在塞上，叫元倩。你们这里有个村子，有个员外和我父亲是好朋友，前些天他捎书信叫我父亲来住些日子，我父亲就带我一起来了。他们每天夜里通宵饮宴，高谈阔论，吵得我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你吧。”
从此，卢信每晚必回家，不听任何人的劝阻。而元倩就举着灯笼为他照路，暑去秋来，一晃几个月过去了，从未间断。在此期间，卢母担心儿子年幼，晚上站在大门口张望，见有人替儿子举灯笼，就问卢信举灯笼的是何人。卢信也说不明白。卢母还以为儿子是天上的星宿下凡间，是上天派的神人保护呢，不断烧香祷告。
一天晚上，元倩不再和以前那样和卢信说说笑笑，而是一路无言。卢信纳闷，问怎么回事。元倩回答说，“我父亲近来心神不宁，估计家中出了大事，准备连夜往家赶，我肯定要随父亲回去的，你我此一分别，能不能再见就很难说了。”说完拿出一匣珠宝递给卢信就匆匆去了。
卢信回到家，把珠宝给母亲。卢母拿出几样叫娘家父亲去汝宁府变卖，得银数千两。便买了田产书童，过上优裕的日子。随陶举人读书十年有余，卢信和傅生已是秀才，然陶举人成了白发苍苍重病在身的老人。他临死拉着卢信和傅生的手说，你二人是我得意的学生，前途不可限量，但不管官做多大，要为国为民清正廉洁，也不要忘了知恩图报。卢信傅生忙说牢记不忘，陶举人才含笑而逝。陶举人死后，卢信和傅生都考中了举人，而卢信还是解元。榜下之后，同窗们回到家乡欢聚一堂，相互庆祝，并商量西去游嵖岈山。于是定下日期，雇了车马，凌晨出发，傍晚就到了。其他人经大半天的颠簸，已显疲惫，找客栈休息。卢信睹嵖岈夕照，湖光山色，鸟雀活跃，草木披金，不由得兴致盎然，一个人入山，逍遥览望。不知不觉入大山深处，竟忘了归途。眼看太阳就要落山，卢信急得头上冒汗，胡走乱窜，到了一座山顶，站在山顶俯瞰，见山下有一盆地，约几百亩。盆地中满是野草，有几个盛满黑水的池塘，整个盆地散发着淡淡的腐臭气。盆地正中有几株弯树，树间有两间破草屋。卢信见有人家，就顺着羊肠小道下到盆地，朝破草屋走去。看到一个衣着朴素的长发姑娘站在柴门边看着他。卢信看那姑娘也就十六七的样子，虽不施粉黛，但还是美得叫人吃惊，似曾相识，可又想不起来。
不等卢信开口，那姑娘先幽幽地问：“你是汝宁府的卢孟函公子吗？”
卢信惊诧不已，问那姑娘：“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那姑娘一听，眼泪扑簌簌掉下来，哽咽说：“我就是给你提灯笼的元倩啊。”
卢信仔细辨认，果然是元倩，悲喜交加，不解地问：“当初你绫罗为衣，珠玉为饰，今天怎么落如此田地？”
元倩说，“当初为你提灯照路，相伴几个月，因为你年纪小不谙世事，才没有看出反常。如今你再想一想，正经人家，一个小女孩子夜夜外出，哪有那样的事情呢。”卢信问其故，元倩说：“我其实不是人，是塞上一狐仙的女儿。”
这么多年，卢信也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也觉得事情蹊跷，所以心里早有了准备，听了元倩的话，一点不紧张，说：“你既是狐仙的女儿，怎么不住家中，孑然一身在此险山恶水中。”
元倩止住眼泪说：“当初和你分别后回到家，我的家已被一群狼妖霸占了，家人也死光了。我父亲自负法力高深，找狼妖们报仇，竟寡不敌众也死了。幸亏父亲事先叫我藏在隐蔽地方没有露面，不然，我也难逃一劫。之后，我逃了出来，怕狼妖们追杀，就四处躲藏，才到这个地方，算起时日来，在这里已有三年。”
卢信一听，十分心疼，埋怨元倩近在咫尺为什么不去找他，独自受惊吓流离之苦，要元倩马上和他一起回家。
元倩说：“若是把狼妖引到你家，叫你母子遭伤害，是我实在不忍心的。”
卢信向她保证，说：“我的同窗傅生不是一般人，如果狼妖来了，只管叫他来，他一旦受到威胁，包括土地、城隍，甚至天兵天将，将会暗中保护于他。不要说是狼妖，就是虎妖，又有何惧？”
天晚了，元倩为卢信做晚饭，正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精美的饭菜，元倩过意不去。卢信说很好，心里难过元倩生活的艰苦，起誓发愿，要把元倩带回家，娶她为妻。元倩是喜欢和卢信在一起的，只是担心卢母不会容纳她。卢信说，“我的母亲是通情达理见过世面的人，她对你当初给我的那匣珠宝心存感激，经常叫我设法找到你报恩呢。”元倩忐忑地答应随卢信回去。第二天拂晓，元倩先起床做好早饭，而后收拾好一个包袱。他们吃了早饭，元倩把包袱背在身上，和卢信往盆地外边走。
那山路陡峭狭窄，卢信走得心惊胆战，而元倩走起来就像走在平坦的官道上。还好，有元倩拉扯着，卢信也是有惊无险，没有十分费力就出了盆地。根据卢信说的客栈名字，元倩带他找到了那家客栈。别的人都四下里去寻找彻夜不归的卢信，客栈只留下傅生一个人。卢信与傅生说昨天晚上迷路了，后来的事情一言难尽，以后有时间慢慢说于你。现在有元倩在身边，已不方便游山玩景，想马上回家。
傅生名峤，字峻德，本是读书人，没有乱打听他人私事的习惯，说：“既是这样，你们就回去吧，等找你的人回来我告诉他们你平安无事就行了。”
卢信把元倩带回家，把元倩的身世遭遇和母亲讲述一遍。
卢母一手抹眼泪一手抓住元倩的手不松开，喋喋不休说，“好、好，我的儿，受那么大的苦，我的儿，受那么大的苦，以后就和为娘在这里，哪儿也不要去。”卢母十分怜惜元倩，怕外人知道元倩的身世有什么闲言碎语，不允许卢信把元倩的身世说于他人。把卢信的舅父找来，定了吉日，托付他给卢信和元倩操办婚事。
卢信的舅父外号叫“大扑腾”，专能为人张罗奢侈铺张的红白事情，故此，卢信元倩的婚事十分排场体面。
婚后元倩对卢母极为孝顺，又特能操持家务，几年间，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个个聪明可爱，叫人羡慕。
在他们的女儿出生的那年，卢信中了进士，被朝廷放任到兴国做知县。时过不久，有右迁迹象，然美中不足是卢信曾赞同张首辅所作所为，及张首辅离世，对头清算其亲信，卢信也受了牵连，给罢官为民。卢信只好带着全家人回原籍，闻龙虎山风景壮丽，借路到此，盘桓了几日。一日，他独在山中，遇见一个道人。卢信见那道人仙风道骨飘逸俊朗，向道人打招呼。
那道人还礼，自称是张道陵，张嘴就说：“你脸上有妖气，正是长时间和妖精生活在一起的缘故。”
卢信避开道人的话问：“你们神仙，踏风步云，上天入地，是不是得了成神的秘笈，苦苦修炼而成的？或是炼制了仙丹？”
张天师微微一笑，答道：“凡人成仙，并非得了秘笈苦苦修炼而成，只有禽兽虫子才需要千年万年的苦苦修炼。一个人，如果他的能为德行或参悟某种事理达到一定高度，换句话说就是得了道，天庭就会派神仙使者送给他一双鞋，名叫蹬云靴，再赐仙丹。仙丹因人而异，拿我来说，只给了两粒。穿上蹬云靴，可腾云驾雾，瞬间踏遍三山五岳，吃了仙丹，一是可长生不老，二是安了仙眼，可洞察世事人心善恶，看穿事态发展结果。如鬼谷子、东方朔、李靖之辈，就是这样成仙的。”
卢信又问：“既是你们长生不老，那蹬云靴怕要穿千年万年，难道不会破旧？莫非是金刚做成的？”
张天师说：“你哪里知道，天上和人间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制度也很繁杂，拿蹬云靴来说，一个甲子一更换。”
卢信说：“那旧靴怎样处理？是随处处理或送人？”
张天师说：“不是那样，新靴发放下来，旧靴随即就要上缴，不能违反。隋时，孙膑把旧靴留下不上缴，送给一个姓沈的小孩子穿上耍，玉帝命天兵夺回，结果靴上的毡毛粘到那小子脚上三根，后来那小子身手矫捷，外号肉飞仙，给杨广做了护卫。玉帝发怒，袍袖一抖，打下孙膑五百年道行。再就是赤脚大仙不喜欢穿鞋，总是把蹬云靴乱丢，有一次竟然丢掉在唐宫里，让李隆基得了，穿上靴子去了广寒宫磨蹭。玉帝更为恼火，迫令赤脚大仙下凡投胎做了突厥人的马，脚下成天钉掌儿。”
卢信听到此，摇头咂舌，不便再问。
张天师说：“今天你我在此相会，也是天上安排。上天知道你父子三人皆才俊，今仕途有阻，特叫我与你指点迷津。这个地方不是讲话之所，可否随我到我的观中一叙？”
卢信欣然前往。但见张天师拂尘一抖，眼前显现五色祥云拱卫的一条霞光万道的天路。那天路直通西南山之巅的道观。卢信随张天师踏上天路走进道观，见道观正殿巍峨壮观，配殿玲珑精致，道观内外彩云缭绕，奇花异果，香气扑面。来到殿中，张天师命人看茶，有一老叟应声端着茶盘而至。那老叟满头疮疡，脓血横流，茶盘上有清茶一盏，举到卢信面前，请他饮用。常言道，宁吃干净人的肮脏，不吃肮脏人的干净，卢信嫌其腌臢，推辞不用。
张天师也不勉强，命老叟退下后对卢信说：“你真是肉眼凡胎，刚才那个老人你当是谁？乃是汝河龙王。他来和我商议支水事宜，听说你这个老乡来了，满心欢喜来看你，给你灵茶一盏，那灵茶虽比不上仙桃仙丹，但你喝了它，也能使你身体康健寿过百年。你却嫌他肮脏，错此良机。还有，他看出你嫌弃他，挑理了，日后怕要为难你啊。”
卢信极为懊悔，但事情已无法挽回，只好作罢。
张天师话归正题，与卢信说：“叫你来观中，就是说你的妻子是阴山一黑狐，她虽然心地善良，对你和你的家人身体性命无碍，但可以使得你先祖的神灵及灶君、门神不悦，因为他们耻于与狐妖同室。因此不再保佑你父子。特别是你的两个儿子，要是没有你先人的神灵庇佑，将很难博得功名。”
卢信问：“是否有法子破解？”
张天师说：“破解的办法就是你马上除掉狐妖。”
卢信低头不语，思虑良久，问张天师：“用什么手段除掉元倩。”
张天师取出天师符一张，嘱告卢信：“等黑狐睡着了，将符贴到她睡的床的腿上，功即可成。”
卢信收下天师符，张天师命仙童送卢信下山，下山回望，原来有道观的地方什么也没有。卢信只觉得在山上待了很短时间，到山下才知道已经过了一天。元倩和孩子们正着急呢。卢信只是和元倩说我一个大人能有什么危险，挂念什么。至深夜，卢信看元倩睡熟了，将天师符贴在床腿上。刹那间，元倩浑身抽搐，她本欲离开床榻，但床榻之上犹如蒙了一张无形的网，使她无法脱走。只很短时间，鲜血从她的口鼻中流淌出来，无力地瘫在床上。看见在床边垂首而立心痛不已的卢信，好像明白了什么，轻声问卢信为什么要这样做。卢信把遇上张天师一事告诉于她。元倩听罢，说不怪卢信，呻吟着断断续续叮嘱卢信以后要善待儿女，闭上眼睛等死。在元倩奄奄一息即将现原形断气之际，卢信心一横，一把揭去天师符，撕个粉碎，骂道：“我和我儿子不做官，难道就不能活吗？我卢某人宁愿不做官，也不当吴起那样的狠心人。”
然元倩的伤势十分严重，好在元倩不是一般人，静养调息了半个月，天师符造成的伤害基本痊愈。一家人才上路，回到原籍。
回原籍后，卢信的两个儿子慢慢长大，长子鹤楼，字子修；次子雁楼，字子通，兄弟两个文采超众，相貌堂堂。就连丁忧在家卢信的同窗时任礼部尚书之副的傅生看了兄弟俩的文章，也是赞不绝口，可兄弟两个就是连举人也考不中。而在这漫长的十余年，虽有傅生的举荐，朝廷也一直没有起用卢信的意思。卢信对此倒不看得重。
只是元倩，对自己活在人间影响了丈夫、儿子的功名前程常常自责，久久不能释怀。她和卢信商量后，去龙虎山找张天师，问个仔细，看除了要她死，还有没有别的路子可走。去了几趟，没见到张天师。实在没法子了，她使用法术招来父亲的亡魂，向父亲哭诉，求父亲指条出路。元父也表示看不透其中机奥。元倩喃喃说：“看来，我该随你和我娘去了。”
元父厉声责怪元倩愚蠢，随后建议，说：“咱们找不到张天师，但神仙应该容易得到神仙的讯息，假如咱们能与哪个神仙、哪怕是土地，搭个话，咨询一下张天师现在的归宿地点，再去找寻，则事半功倍。”
卢信说：“我曾和汝河龙王有一面之识，不知龙王算不算神仙。”
元父说：“是。可以去找汝河龙王。”
卢信又想起当初他嫌汝河龙王腌臢，龙王负气而去，张天师也曾提醒他，将来汝河龙王可能会为难他，要是去拜见，不知汝河龙王是否愿意相见？就算见自己，会不会刁难自己？遂面有难色，然元倩固求他去。这真是：一旦归宗俗莫弃，不言逐兔复东门。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龙王庙祭拜意恳恳
探阴山求仙险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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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阴山求仙险四伏
卢信不忍元倩煎熬，又思二子前途，遂答应去见汝河龙王,向元父询问怎样开端。
元父说：“可备下牛羊牲供，去龙王庙谒拜祷告。事先须写好一道疏文，在祭拜时焚烧。在疏文里边写上想与龙王相见，求问张天师一事。但不宜注明相见的时间地址，可在祭拜后仔细留心周边是不是有反常的人。”
卢信以为岳父说的是，说：“如今已是腊月初，把年过去，待来年二月二，去龙王庙，正合节日，外人不疑。”
元倩听罢，眼泪如断线珠儿，说：“我已误你们父子太久，每天度日如年。如果不抓紧时间把这事办妥当，怎么有心思过年，连平常日子都过不安宁。”
卢信不胜伤感，宽慰元倩一番。
元父怒说：“你真是入了魔，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卢信忙又解劝岳父息怒，商讨去龙王庙的日期，定在腊月初八辰时。第二天，对人说近些年风调雨顺，全赖龙王庇佑，昨夜忽然想起此事，乃给龙王供奉，以图明年庇佑如昔，命仆人采买牛羊猪头供品。展眼日期已到，卢信命仆人抬上供礼，携元倩及二子到城南汝河边的龙王庙。此日阳光惨淡北风瑟瑟。见庙院衰落，景色萧条，卢信多有感慨。排上供礼，命仆人退下，一家四口于正殿跪拜。卢信拿出疏文，就烛火焚烧。其疏文说：“万民景仰汝河龙君，俗子卢氏信孟函顿首百拜。陛下为一河之主，水族繁盛，掌一方水事，雨水调匀，高山仰止，何神可及？自龙虎山一别，尔来十年有余，斯时于神仙，若弹指一挥，于世上人，荣辱生死，皆可定矣。或曰，肉眼凡胎不识真人，陛下为神仙，岂不剧哉？既无所知，嫌其貌，悖理乎？然之。又曰，大人不记小人过，此俗言，人恒以为是也，陛下神仙耳。初幸会张天师，承蒙以天机关照，奈信怀妇人之仁，终使犬子不偶。信固知，天上人间，事无大小，化解之法，不乏二策。赴仙观，受宠若惊，不思向高仙讨教他计，每每想来，遗恨难平。尝寻旧路，欲访仙踪，求其点化，终不可得。忽闻高士语，神相通，茅塞顿开。因与陛下有一面之识，特来求之。倘陛下摒弃前嫌，莅临凡世，以张天师近况，有三言两语赏赐，信万分激动，犬子亦幸甚。”本来此疏文在焚烧之前应该读上一遍，卢信见鹤楼兄弟两个在场，不是方便，权且免去。因为，至今鹤楼兄妹三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母亲不是人类。至于他人，虽然卢信母子对元倩的身世守口如瓶，也曾有人试探，因为这近二十年来，元倩虽然刻意着朴素暗淡色彩的衣服，但她丝毫未见衰老的容颜怎能不叫人生疑心。有人问，你家夫人青春永驻，莫非是仙子不成？卢信说，书载武则天年逾古稀，其容颜尚年轻美丽，贱内年未满四十，有此容颜，不足奇怪。祷告已毕，卢信夫妇心中忐忑，走出大殿。因有话说，令鹤楼兄弟两个头前先走。刚出庙门不远，见一老者衣衫不整，艰难朝龙王庙来，且面有愠色。卢信心里正烦乱，看见就如没有看见。
等那老者过去，元倩回头看了他好几眼，轻声对卢信说：“此人偌大年纪，衣服如此单薄，却不发抖，真是怪事。我生长在妖界，鼻子很灵敏，不论鸟兽虫鱼，或是花草人木，一闻便知其属类。适才由身边过去的这个老人，他身上散发出的气味像拂水春风，我竟不能分辨其所属种类。”
卢信一听，恍然大悟，和元倩异口同声说：“莫非是他！”
卢信留元倩原地等候，他追进庙里，倒身就拜。
那老人将卢信搀扶起来说：“施主认错人了。”
卢信迫不及待说：“您是汝河龙君？”
那老人回答说不是，说：“人之生死荣辱，皆有定数，已于生前登记造册。若指望一日遇到神仙，从此飞黄腾达，谈何容易。”
卢信听罢，吃惊不小，复问老人姓名。
老人说自己是赤脚大仙。卢信问赤脚大仙因为什么到此地。赤脚大仙说：“真是惭愧，方才去蓬莱会友，走得匆忙，不成想踏住了哮天犬粪，双足被污，暂失了驾云之能。”
卢信说：“这不妨事，我去汝河取水，与你洗净就是。”
赤脚大仙一摆手制止卢信说：“那哮天犬随二郎神多年，还是有些神通的，故此其粪便也是带了顽皮，不是什么水都能洗净的。”
卢信问用什么水，赤脚大仙说须用南海观音莲花池里的水，或王母瑶池中的水方可洗净。卢信苦笑，说：“我乃是凡夫俗子，去不了那些地方。不过，贱内非一般人，能否叫她去取？”
赤脚大仙说：“她也是到不了那些地方。不必放心上，此离汝河老龙府第不远，我打算去找他，或许他能为我辛苦一趟。”
卢信说：‘听说大仙当初失落蹬云靴，被玉帝罚做胡马，今日看来，罪已赎清。“
赤脚大仙笑道：“必是那个好饶舌的牛鼻子给你说的。这个张老道，不是好东西。“
卢信说：“张天师本是乐善高仙，十年前点化我，为我父子前程赐计，怪我没有依计行事，辜负高仙一片好意。“
赤脚大仙说：“说不上辜负，天上众神，每个名下都有若干有功名的凡人，如太白金星名下的罗成，法海名下的许仙。这些凡人的生死沉浮等事，多有他们掌控。你们父子恰在张老道名下。龙虎山与你相见，不过是他看黒狐违背常理与人结合，惩罚一下她罢了。其实那老道当初给你符咒时已经看出你不会咒杀黒狐。”
卢信说：“照大仙这么说，张天师见我，说的功名之类的话都是假的，目的是骗我叫我亲手惩罚贱内。”
赤脚大仙说：“张天师和你说的功名之言一字不假，只不过是那张老道奸猾，怕步法海后尘，落下骂名，以事实将你说服，替他行事。”
卢信说：“既是那样，乃是天数，我有什么理由怪他呢。只是，当初张天师和我讲叫我咒杀贱内，博取功名，我万难做到，难道我父子的功名就此无希望了？”
赤脚大仙说：“这是天机，你又不在我的名下，故此我不方便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许那张老道能给你指点迷津。”
卢信说：“怎奈我不知道张天师在何方，今日正是为此事来这里拜谒龙君，以图他与我道出张天师近来行程居所。”
赤脚大仙说：“三天前我去通天河，在青城山与他邂逅，他说近些年南北交兵，死人无数，多有亡魂于阎君处控诉，说他们的尸骨被狼妖扒食。阴山和大同府之间最为严重。阎君奏禀玉帝，玉帝命张老道去查办，如果张老道去查办此事，仙庄可能扎在阴山之阳。因为我观此山，妖气甚重，定是狼妖多居于此地的缘故。”
卢信说：“大仙和张天师一别，已有三天，或张天师已经荡清狼妖回天庭复旨尚未可知。人间皆知，神仙善推算占卜，能否为小可卜上一卦，得张天师讯息？”
赤脚大仙说，“神仙于凡人占卜，极为少见，罗成求太白金星给他打卦，结果不到半载，其命丧淤泥河，前车之鉴，不可小觑。我观你的妻子，法力虽次，但脚力还好，大约由此地去阴山，一天至少可走两个来回。不妨叫她走上一趟，亲自去见张老道。”说罢起身就走。
卢信哪里敢挽留，只是伏地拜送。等大仙走远，卢信起身去见元倩，把相遇赤脚大仙一事和元倩尽述一遍。元倩略一愣神，随即表示，今夜去探阴山。卢信连连摇头，说：“当初狼妖灭你全家，你的法力比不上你家任何人，他们联手都打不过狼妖。你去阴山，要是遇上狼妖，将如何是好！叫我怎么能放心！”
元倩解释说：“既然赤脚大仙已说张天师去塞上查办狼妖扒坟冢吃士兵尸骨一事，我还怕什么？试想，如果张天师在阴山，狼妖岂有不察觉的道理，它们或逃遁别地，或龟缩洞穴不敢动弹。”
卢信听元倩的话差强人意，也知道可能劝她不住，只好答应。
当夜夜定后，元倩于当院站立，施展妖法唤来一团黑雾，踏雾而走。路上不提，却说元倩踏黑雾来到大同府以北长城脚下，此地寒风凛冽飞沙走石。在寒风中见绿光闪烁，那绿光或零散数个，或相聚一片。原来这里不久前曾发生战争，众狼妖正在挠坟盗兵将尸骨。元倩大吃一惊，她已看出绿光正是狼妖的眼睛。顾不上去阴山了，转身就往南逃。她很是不解，赤脚大仙已说张天师奉玉帝命来这里查办狼妖，然狼妖为什么还如此猖獗，原因在哪里？元倩在看见狼妖到转身逃走，只在一瞬间，可还是被狼妖发现了。众狼妖看出元倩是一狐，打算捕来分食，一个个风驰电掣气势汹汹朝元倩猛扑过来。元倩一抬手拔下金簪，转瞬变作一把金灿灿冷森森的宝剑。众狼妖无半点畏惧，追杀愈急。元倩祭起宝剑，那宝剑电光一般刺入狼妖群。一狼妖伸手接住宝剑，冲元倩反劈过来。元倩知道生命难保。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一黑影忽地蹿出，以刀架住宝剑，截住众狼妖。元倩一看，乃是父亲，不由得二目落泪。
众狼妖见老狐拦道，勃然大怒，各施妖法，和元父斗在一处，魂魄终究是虚无缥缈之物，尽管狼妖势众，也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嗷嗷嘶嚎。正不可解时，有边兵巡边，狼妖遂悻悻离去，它们和边兵两怕，知道把这些嗜杀成性的亡命徒惹恼了，认真寻找起来，一把火把老巢给它们烧了，则生死不可料。
元父似乎已知道元倩来此地的目的，也不问，只是叹气。天将拂晓，元父无法停留，叮咛元倩此地凶险，不能久留，可赶快回汝宁。元倩不说话，元父愁苦而去。
元倩暗思，狼妖猖狂，证明张天师还没有来到，我等他半日，看看能不能巧遇。金簪已被狼妖夺去，元倩拔一根青草，变化作一柄青铜剑，倘若再逢狼妖，时不可解时可做自我了断。遂提剑踏雾，来到阴山南麓，躲在一块山石下，注视南天。她预测，如果张天师来这里，由南而北的可能性最大。碧空如洗，白日当空，那阴山悬崖峭壁，森森有光。阴山脚下，北兵躁动，战马嘶鸣。看这生长的地方，已物是人非，不复半点回故乡的温馨。直至午时过去，不见张天师踪影。元倩施展隐形踏雾之术，返回汝宁家中。正值儿女逼问卢信她的下落卢信不能自圆其说之时。鹤楼兄妹见母亲回来，问做什么去了。元倩只说一点点小事，我儿不要挂念。到夜里，元倩给卢信说，此次去阴山无功而返，原因是张天师还没有去查视阴山。我今夜还要再去，或许可以遇上他。只字不提遭遇狼妖几乎丧生一事。卢信正要说什么，屋子外边有人咳嗽，元倩听出是父亲，开门让进屋子。
元父说：“我儿阴山不必去了，不知为了何事，张天师没有到阴山，来的是吕纯阳。他酉时到阴山查看，戌时动手，亥时已将阴山，燕山等地狼妖尽数收拿，并撤换山神土地四个，现已返天庭复命。”
元倩怅然若失，沉默不语。
元父说：“我儿也不要绝望，为父还有一个下策。”
元倩叫父亲仔细说说。
元父说：“从贤婿话中我已听出，那汝河龙君心胸狭隘，怕不愿和你们相见。事到如今，文不行，就动武。”
卢信元倩一听，眼睛黯淡，因为他两个觉得父亲是在说梦话。和汝河龙王动武，谁奈何的了他！
元父看出二人的心思，不理卢信和元倩，继续说：“自我儿嫁到此地，恐你有难，我暗中时常来这里，每年少说也一两回。见你如意，就未露面。有几次我来这里，恰是在除夕夜子时，但见城西南二十五里汝河上有红光闪耀，我随光去窥视，原来是汝河龙王在修炼吐纳龙珠之术。他每次将龙珠吐出几丈远，然后再吸入口中，如此反复，九九八十一次。我看出，他在修炼时特别专注，竟然没有发现有我在偷看。所以我认为，可在除夕夜去汝河，趁他不防，飞身夺他的龙珠，以此要挟。但是，这样做就是把他彻底得罪了，应该慎重考虑，免得得不偿失。”
卢信拍案而起，正色说：“看我谋夺那老龙的珠儿来！”这真是：欲使龙王来讲话，莫如年夜盗龙珠。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除夕夜灵狐真绝望
仙凡会可封收大礼
卢信为人处事，素来稳重，听元父建议夺汝河龙王的龙珠，也不作思量，立即拍板定下来。他清楚，不答应，元倩大概会背着他去抢龙珠。如果事不遂愿，等于元倩在策略和功夫上一并失败，会更加自责。上次去探阴山，他不同意，元倩执意要去，没有下情，回来好生惆怅。现在他作主去抢龙珠，事情不成，主要责任在他，是他谋划不得当，元倩只是依计行事。
元父知道卢信的苦衷，说：“待老父走上一趟。”
元倩极力反对父亲去抢龙珠：父亲本是贿赂判官漏册在外的孤魂，为了这事，把父亲显露出来，叫阎王知道，捉父亲回去轮回，日后还将去哪里寻得到！元倩自告奋勇去抢龙珠，叫父亲暗中带路，之后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管；又叫卢信在家等消息，一旦得手，由他出面和龙王谈条件。
除夕之夜，卢信夫妇拒绝子女熬年。在鞭炮声中，元倩父女飞向汝河岸。元父领元倩到以往偷窥龙王修炼吐纳龙珠的地方，先隐藏起来。
刚到子时，果然见一条长龙从水里浮出，那龙有两三丈长，大木水桶一般粗，略微翻腾几下，头西尾东，仰头吐出一颗鸡蛋大的珠子，但比鸡蛋圆，那珠子，闪着红光。元父觉得不像龙王，话没有出口，元倩心急，飞身接住珠子，转身就跑。长龙一见，激烈抖动几下，搅得河水翻滚，随即腾身飞上天空，伸出龙爪，俯冲下来，朝元倩就抓。元倩脚踏黑雾，拼命往前奔逃。长龙一边追一边播布浓雾。一霎时，大雾弥漫。元倩是灵狐，双眼虽不怕黑夜，遇此大雾，视力受限，只好钻进一侧的树林中。这树林，本是光武帝为安葬他阵亡兵士辟出的一大片坟地。传到今日，已是乱葬岗，兵士坟冢一个不存，取而代之的是没有葬身之地的穷人的坟头。再就是流浪到此而死的逃荒者，当地官府出钱买了芦席，将死者用芦席一卷，葬在此地。所以，此地坟头多得不能数清，且古木参天，白草繁密。元倩逃进树林，见一棵大柳树中空，其树洞可以躲藏，钻进树洞。进了树洞，她发现一个蜘蛛，大如麦斗，卡在树洞上方。在树洞中腾展不开，担心受蜘蛛和长龙夹击，就想退出来。这时，长龙看元倩躲进树洞，伸出利爪，由下而上把大柳树搂了一爪。大柳树被划了五道深沟。深的已透树干，浅的也有半尺深。幸亏元倩靠另一侧，不然就得受伤。蜘蛛被龙爪绊了一下，十分惶恐。这蜘蛛本是成了精，因拦路伤人，为雷公追杀，躲在这里，像惊弓之鸟。刚才元倩进树洞，吓它一跳，正要去攻击元倩，让外边一利器拉伤肚皮，以为元倩和外边的长龙夹击它，赶紧从树洞上边洞口爬出。一出洞口，马上变得像磨盘那么大。只见它围着树冠飞快绕几圈，已用蛛丝将粗细树枝束缚在一起，犹如一个篓子，它躲在里边，严阵以待。长龙以为它和元倩是一伙儿的，探爪就抓，龙爪碰在蛛丝上，一下给粘住。蜘蛛看见粘住了龙爪，奔过来就啃。长龙惊慌，使劲一挣，给粘掉了几片龙鳞，踉跄一下，差点由空中闪到地上；吃了亏，不敢造次，只在大柳树上方盘旋。片刻，东南方又来***，长短粗细和长龙差不多，所不同的是来的这条龙或身上或口中，不时有火苗突突乱窜。原来是一条火龙。火龙一来，吐出熊熊大火，将大柳树点燃。顷刻间把蛛丝烧个精光。蜘蛛一看不妙，慌张要逃，望空中蹿，斜着飞升，恰似年节燃放的钻天猴，不过是后边不冒烟火。刚蹿出十来丈高，被火龙追上一爪抓住，摔在地上。蜘蛛踢腾几下不动了。但见它的肚子、头胸，已叫龙爪抓透，浑身五个窟窿，咕嘟咕嘟往外冒黑水。二龙见蜘蛛已死，恢复人形，为两个气宇轩昂的青年。元倩见躲在树洞中，只有烧成灰一条路，不如出树洞，拼个鱼死网破，想到这里，忽地钻出树洞，还没有踏上黑雾，被守株待兔的火龙一把抓住，从手中夺去龙珠。元倩又惊又气，身子一软，昏死过去。二龙踌躇一阵，将元倩带走。
元父一直在暗中观看，见元倩被两条龙带走，几次想上前抢夺，理智告诉他，他也不是两个龙太子的对手。就急急回去给卢信报信。
卢信拿不出营救元倩的法子，急得团团转。这时候，鹤楼兄妹三人起五更，来给父母拜年请赏，不见母亲，追问不休。卢信支支吾吾，惹儿女胡猜，更是难缠。最后捶胸顿足说：“我和你们的母亲得罪汝河龙王，他已把你们的母亲抓去。”
鹤楼一十六岁，遇事情较为冷静；老二雁楼一十五岁，心骄气傲，脾气暴躁，高兴时，潜心向学，一旦发起怒来，投书于地，张口就说，“赵普半部论语治天下，与之相比，我读书何其多！”卢信夫妇申斥他说，“读半部论语可以治天下，绝不可以金榜题名！太平世界，不金榜题名，‘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何其渺茫！”但屡教不改。他们的女儿一十三岁，本名渐荣，字可封。她的祖母特别疼爱她，在她婴孩时抱着在乡人亲朋面前亲昵戏称，“这是我家的一小口人。”于是人们都叫她小口。他们兄妹三人天生行动敏捷迅速，但最敏捷迅速是小口。不知小口是害怕还是心疼母亲，哭泣不止。雁楼烦躁，说哭有何用？操起一根门闩，就去马棚拉马。卢信喝住问他要干什么，雁楼说，“去汝河找那老龙玩命。”鹤楼说，“你知道龙宫在哪里？去哪里找？”雁楼说，“管那么多做什么！到地方再说。”卢信以为雁楼说的对，不能呆在家里死等。去上房见母亲，略微讲述一下情况，卢母要随卢信一起去，说可以拿她换儿媳。卢信哪里肯依，叫母亲在家等候佳音。四个人驾车来到汝河边，卢信说四个人分作两队，小口愿意和二哥一队。
分开后，雁楼对小口说，龙宫应该在河水最深最宽处，不然遮不住殿宇。最后找到前几天到过的龙王庙前边。雁楼踹开庙门，举火把闯进大殿，冲着龙王的塑像嚷叫，“老龙！我母亲在哪里。”问几遍不见那塑像应声，破口大骂。
且说汝河龙王姓涂名尾，有个三公主，又野又馋。昨天她扮作乡村小厮，暗溜达出汝河水府，去汝宁府最大的酒楼点菜，其中有鱼虾菜肴，吃了觉得甚是得味，回去给侍女炫耀，侍女接着给他人说，结果水府一片哗然。汝河水府有个威远大将军，平素垂涎涂三公主的美貌，暗中数有表达，但涂三公主从来不拿正眼看他，他心怀忌恨。此时引诱涂三公主，说公主吃的鱼应该是一只眼，虾应该是没有钳子。涂三公主以为它是偏向自己，反正鱼是吃了，虾也吃了，莫不如说吃的鱼虾不健全，或许罪轻一些，忙说是那样的。然后威远大将军又说一些缺陷，涂三公主也不知道吃的鱼虾是不是那样，但满口说是。威远大将军有了口供，便在龙王面前狠狠告涂三公主一状。说根据三公主的描述，她所吃的鱼虾都是前几天曹渔夫捉走的退役的鱼兵虾将。那些鱼兵虾将，都是身经百战的功臣。三公主残忍把它们吃掉，自食骨肉，是可忍孰不可忍。涂三公主知道中了威远大将军的套，怒火中烧，拔出宝剑瞄准威远大将军的脖子就是一剑。威远大将军的脖子很是灵活，一看宝剑奔自己的脖子来，猛一缩头，躲了一剑。龙王断喝一声，左右把涂三公主拿下关了起来。涂三公主不能老老实实吃亏，就逃出龙宫。一时无处藏身，才来到龙王庙。刚进来，雁楼兄妹来了。见那雁楼先是训斥龙王，跟着就骂，涂三公主怎能听得下去。关于雁楼母亲的事，她也有所耳闻，今夜，大哥练习吞吐龙珠，不想刚吐出龙珠，被一狐妖抢去。大哥为夺回龙珠，硬是让蛛丝粘掉三片龙鳞。恰好泗水龙王的二太子火龙在宫中做客，大哥把他唤去。火龙去时父王再三嘱咐他不要伤了狐妖。这少年泼皮，以怨报德，着实叫人气恼。由柱子后边转出来，叱责雁楼。
雁楼问明端的，不愿意和她一般见识，暗暗抓一下小口的手。小口何等机灵，冷不防上前抓住了涂三公主的胳膊，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求她领他们兄妹见龙王，恳求龙王放她母亲回家。雁楼已想好，涂三公主带他们去见龙王，倒还罢了，不然，就拿涂三公主做人质换回母亲。
涂三公主平素不曾和人接触，现在见小口抓住她的胳膊，叫姐姐，倍感亲切，说：“我是犯了错怕惩罚逃出来的，回去是自投罗网。再者，我言轻语微，说话没人听从。实在不行，就拿我做人质交换你们的母亲吧，想必你们也有这个打算。”
雁楼见心思被涂三公主猜中，只是不说话。涂三公主咕咕噜噜念叨几句，雁楼兄妹一句没有听懂。不多时，有一位面容祥和的老人走进庙里。涂三公主说这就是她的父王。雁楼兄妹见那老人虽然慈眉善目，还是紧张得发抖。涂三公主央求汝河龙王说，“孩儿已被他们拿住，要用我换回他们的母亲，假如父王不应允，孩儿性命难保。”
汝河龙王让他们拙劣的计策几乎气乐。开始他得到涂三公主呼救，以为卢信请了高手，才捉了涂三，现在见只是两个凡世孩子，明白涂三已站在对方队里：就凭涂三的本事，两千个孩子也捉她不住。龙王佯装恼怒说：“你们的母亲抢我儿的宝贝，罪过不轻，本王不愿交换。”
小口怯怯问，“三公主是你的女儿，你不同意，我们就杀了她，你不心疼？”龙王说不心疼。小口听罢松开涂三公主，放声大哭。汝河龙王微微一笑说，“刚才我说的是戏言，我原本是同意交换人质的，倘若还啼哭，就反悔。”小口破涕为笑，磕头连声称谢。
汝河龙王说，“你们的母亲安然无恙，稍后就来。”这时，卢信和鹤楼找到这里，随后元倩由两个侍女陪着也回到庙里。现在的汝河龙王，头戴逍遥巾，身着灰罗袍，身材适中，满面慈祥，和龙虎山装蒜时的样子大不相同。卢信一时没有认出，得知对面的老人就是汝河龙王，倒身就拜，元倩和子女也齐刷刷跪了下去。汝河龙王将他们搀起，安慰卢信一家，平易近人，不曾称孤道寡。之后示意卢信随他去庙外，卢信随龙王出来，顺着河岸往西踱步。
汝河龙王说：“庙中有两个少年，皆是令郎？”
卢信回答：“正是小犬。”
汝河龙王说：“年龄稍幼的，英姿飒爽，有大将风范。”
卢信长叹一声说：“当年我家，世代为将，提起我祖父，将兵剿杀倭寇，英勇无畏，所向披靡，和汤大人比肩。不料大志未酬，牵连到胡总督案中，落个家败人亡。为此我父也悒郁而死，撇下我们母子艰难挨日。若我儿子通仿佛少卿，也算是秉承祖上遗风，彰显先人威名。”
汝河龙王说：“何不令他去从军，功名由军功出？”
卢信说担心他年幼。汝河龙王微笑不语。卢信再三向汝河龙王赔罪，说：“夺龙珠乃是我的主意，目的就是想拜见陛下，打听张天师，咨询二犬子功名。”
汝河龙王说：“我何尝不知道你的想法。只是，你说的神相通，并不尽然。凡人虽没有太大神通，但只生活在天地间。而神仙则不是，上到九重天，下到十八层狱，幅域很大。故此，一个神仙一时不知道另一个神仙的近况也是平常事情。初八日你来求问，恰是我不知道张天师近况的时候。我正要去说给你，碰巧赤脚大仙来到。他不能改赤脚行走的习惯，可巧踩了哮天犬粪便跌下云头，来这里要我去南海求观音赐水濯足。问明事情前后，他说知道张天师近况，叫我只管去南海求水，他来见你。大仙是不打诳语的，至于后来尊夫人去阴山没有见到张天师，另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不是我应该说你应该知道的。”
卢信说：“这么多年，错怪陛下，想必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龙王正要说话，有虾将来禀报，说龙宫有事，与卢信告别。临走说一旦有张天师讯息，只要方便，即行通知。
涂三公主见鹤楼兄弟相貌不俗，特别是老大鹤搂，眼角眉梢散发着儒雅之气，她颇欣赏，黑暗中望着鹤楼，原本想和他多相处，又没有理由。只得拉小口到一边，悄悄拿出一颗珠子说，“你既然认了我这个姐姐，我理当送你见面礼，这是颗避水珠，带在身上，无论去大江大海，还是沟渠湖泊，水自然会分开一条路，你不会淹溺。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姐姐帮忙，或是想姐姐了，就拿着珠子来汝河找我。只是你家离河远，路上叫我不放心，我看你大哥样子稳重，遇事不乱，若叫他给你保驾护航，就不存在危险。不过你要切记，不要把你有避水珠一事告诉外人。”叮嘱罢了，隐入夜色中。
小口认为涂三公主给的避水珠就是一般礼物，没有想到法宝可招祸，才收下了。常言说，屋里说话墙外有人听，路边说话草丛中有人听，这偏僻旷野中，孤魂野鬼鱼鳖夜叉，时常出没。就因为卢可封不懂事，私自收了涂三公主的宝珠，才给众人神引来一场灾祸。这真是：葫芦沉下瓢浮起，年幼女儿是业根。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开封城外兄弟失窃
庆功宴上鸟尽弓藏
回到家中，卢信对元倩说：“汝河龙王承诺，一旦有张天师的讯息，只要方便，即派属下告知。”
元倩听出这话有不确定性，闷闷不乐。
卢信说，“姜太公磻溪遇文王，已是须发皆白的老人，建功立业尚可；梁灏八十二中状元，坐长沙。我们父子和他两个相比，是孺子。赤脚大仙明白说出，我三人皆有功名。至于我，朝廷恼恨张首辅，也就记住了我等，再仕不易。但鹤楼兄弟二人，正值少年，有朝一日，时机成熟，不愁不出人头地。世上没有你这样急功近利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都可叫人多知。眼下鹤楼兄弟二人，书也读得不算少，我想叫他们把书籍放一放，去北京走走，以开阔眼界。我写三封书信，叫他们兄弟二人带上。我那同窗傅峤，现在已左迁到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咱家鹤楼自幼与他家长女定亲，如今孩子都大了，问他是怎样打算。”找来鹤楼，说：“乌程潘尚书，当初我进京会试，榜下之后，在张首辅府中认识了他，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长辈。同时结识了辽东老李总兵长子如松。那时他年轻气盛，傲慢少礼仪，为文人不容，我见他有英雄气概，不肯冷落。由是他心存感激，和我义结金兰，他为兄我为弟。他曾劝我投笔从戎，随他东去，只因我生平不喜杀戮，婉言谢绝，才做了兴国知县。我观雁楼桀骜不驯，任他下去，日后不能保身，就叫他去投书信给你李伯父，求他训教关照，也望日后在军中谋个一官半职。”
听卢信这么说，元倩与鹤楼哪有不同意的道理。
卢信又说：“北方苦寒之地，可过上俩月，到阳春三月北去。”
一转到了三月，卢信将写好的三封书信分别交给鹤楼和雁楼。对鹤楼说，“你先把两封书信一并呈给你傅叔父，他自会把你推荐给潘尚书。昔日，潘大人对朝廷查抄张江陵首辅的府第不满，上书求缓刑，使得龙颜震怒将他贬官，后因黄河水患频发，才重招他入朝。我儿若有幸得见潘大人并师事于他，将受益匪浅。”又对雁楼说，“我最不放心就是你，平时自高自大出言伤人，一路上事事都要听你哥哥的安排。今得知你李伯父进朝鲜平倭寇，连战连胜，去年冬天奏凯而归，但身体大不如前，现在京城修养。你去见他，你要改性子，不能惹祸，他可是不徇私的人。”最后对鹤楼兄弟两个说，“你们二人，自幼没有单独远离家门，此去京师，万水千山，应相互照顾。子曰，‘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故要时常往家捎书信，告知身处何地，不叫我和你们的母亲过分挂念。”接下来元倩又琐碎嘱咐，自不必说。
再说兄弟两个，既然是投奔人家，先前少有往来，还不知道关系深浅，多一个人就多一份麻烦，所以书童仆人一概不带。离开汝宁这天，阳光明媚，鸟语花香，鹤楼骑的是大青鬃马，雁楼拒绝单独骑马，说，“我去找李伯父，他是军人，没有定所。万一他回了辽东，我也只好去辽东，那里诸胡嚣张，看我骑马，夺了去做战马，便宜他们。我决定骑驴，到北京不遇李伯父，骑驴去辽东。”
临行前，小口把二位哥哥带到自己房中，问：“大哥去北京找的潘大人就是治黄河水患的潘大人？”
鹤楼说是。
小口取出避水珠说：“这是涂三公主给我的见面礼，是一颗避水珠。听父亲言下之意，要你留下随潘大人学习治水之术。要是潘大人同意，从此你就与水为伍了。有了这颗珠子，不会淹死。”
鹤楼说：“这珠子是宝贝，随身携带，岂不惹祸。”
雁楼不耐烦说：“你要是拜那老水手为师，肯定离不开水，带上防患于未然，难道不好。你不说我不说，妹妹也不说，有谁能知道你带了宝贝！”
鹤楼接过避水珠，藏在身上。
兄弟两个辞别父母，昼行夜宿，这一日傍晚来到开封府，目的是去北京，没有必要见城就进，遂在城外找了一家客栈。走进客栈坐下，鹤楼和雁楼说，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看这城外，青堂瓦舍，倒有几分像《清明上河图》的景致，只是城里不及过去了。”靠窗户有一人，很有精神，接过鹤楼话茬说，“虽不及从前，也有数十万人口，堪称繁华。”雁楼看了看答言的人，悄悄对哥哥说，“我看这个人，贼眉鼠眼，怕不是好人，要留心他。”鹤楼去看，那人像是听见了雁搂的话，不敢和鹤楼对视，起身走出客栈。用罢晚饭，因有宝贝在身，鹤楼不肯沐浴，和衣而卧。到深夜，鹤楼觉得朦胧中有人将手探进他怀中掏避水珠。想呼喊，如魇住一般喊叫动弹不得，直急得浑身汗透。到清醒，去摸避水珠，已不翼而飞。鹤楼堆坐椅子上，懊悔不已。雁楼一脚蹬翻桌子，大骂店主防范不严致客人失窃。
店主委屈，说：“小店前后门有伙计守把，院子有烈犬三只，今夜伙计没有发现动静，狗也没叫。”
雁楼吼道：“匹夫，难道是我们兄弟讹你不成！伙计之言未必可信；狗既不叫，乃是家贼。限你一日，将宝珠还我，否则放火烧你的黑店！”
店主一筹莫展，天刚蒙蒙亮，进城去开封府报案。
开封府来一班衙役，领头的姓王名富明，世袭飞骑尉，兼着开封府应捕，人们都叫他王捕头或王班头。在王班头带领下，勘查良久，没发现点滴线索。雁楼见状，迁怒开封府衙役，言语很不恭敬。那开封府衙役，平时好抖威风，见雁楼乳臭未干，指责他们办案不力，抽出腰刀搁在雁楼脖子上吓唬。
雁楼不曾把他们放眼里，冷笑说：“我此次去北京，见到我伯父李如松，随他立下军功，回来定与你们这帮奴才计较。”
那李如松，败鞑靼、平宁夏、灭倭寇，在万岁面前红得发紫，开封府衙役听雁楼说是去找他，面面相觑。心说，这娃子定和李都督有关系，不然这么点年岁，哪能如此狂妄，在官差面前撒野犹如在乞丐面前一样。
鹤楼担心弟弟把开封府衙役惹急了，生出麻烦，将雁楼喝退至一旁，对开封府王班头说：“我兄弟年幼说话鲁莽，王捕爷勿怪。但我们兄弟，明珠的确被盗，望捕爷尽快侦破，将盗贼缉拿归案。”
王班头说“找不到线索，据我估算，侦破需要时日。假如两位公子等待不及，可在明天去开封府，看我们马知府怎样处理此事。”
雁楼说：“为什么今天不行？”
王班头说：“今日马大人忙着给老泰山祝寿。”
雁楼说：“祝寿乃是私事，难道比公事重要！”
王班头说：“在他眼里，你丢一百个珠子怕也赶不上他岳丈的生日呢。”
鹤楼看雁楼眉毛一挑，知道他要说难听的话，拦住雁楼对王班头说：“就明天吧。”
当夜兄弟两个辗转难眠，天到二更，忽听窗外有苍老声音说，“要找龙珠，速去汝河。”兄弟俩顺声音看，见窗外黑影一闪，追出房门，不见任何人。雁楼说，“这人说话就算是真，也如同没有说。去汝河找珠子，没有确切地方，像大海捞针，雇上一万个水老鸹，未必能成！”鹤楼说，“这人神出鬼没，不是一般人，一时又没有别的法子，姑且轻信他这一回，去汝河看究竟，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雁楼同意，打算连夜返回汝河。鹤楼知道兄弟曾大骂龙王，怕龙王不肯与他相见，就留下雁楼明日见马知府，他连夜打马飞奔回汝河。
不满三天，赶到汝河龙王庙，时已黄昏。鹤楼正要进庙叨叨，有一姑娘风似的飘到他近前。这姑娘容华绝代，衣装鲜丽。鹤楼一看，正是涂三公主。
涂三公主由打和卢家人一别，如丧家之犬，四处流浪。龙王知道她在外流浪，却不找她回龙宫，因为她吃水族一事众怒未息，龙王不愿为此事惩罚女儿，也不愿内外异法，叫属下不服。那涂三公主一见鹤楼，飘飘万福，惊得鹤楼说折杀小仆，就要趴地上磕头。涂三公主将他扶住，问来这里有什么事。
鹤楼把开封府丢失避水珠一事说给她。又说：“我携带避水珠，外人不知道，宝珠贴身携带，随身携带的金银不少，存放之处，唾手可得，却不少一两。开封府官差来勘查，不见蛛丝马迹。次夜二更，有人在窗外说欲找宝珠，速回汝河。我觉得蹊跷，才回到这里。一路上我思虑再三，假如送话人的言语不假，可能是汝河水寇所为。”
涂三公主说：“要是水寇所为，你不丢失金银，于理不通。”
鹤楼说：“那三公主的意思是指水中精怪？”
涂三公主说：“你们走后，我夜里常来这里落脚。一次我见威远大将军出得水府，匆匆奔东北方向去。我看它鬼鬼祟祟，就暗中跟着，发现它到你们家门外，徘徊好久。因为你们家多贵人，我知道它不敢伤害，就甩手不理。现今避水珠失窃，会不会和它有关系？”
鹤楼说：“威远大将军的嫌疑不小，速把此事禀明你父王，审问威远大将军。”
涂三公主回到龙宫，将此事禀明汝河龙王。汝河龙王派属下传唤威远大将军，找遍水府，不见它的影子。汝河龙王传唤威远大将军的手下，回答说，“大将军数日前告诉我们，陛下有大事叫它去办理，至今未还。”汝河龙王听罢，知威远大将军撒谎，可能是逃了。让他的手下回忆，威远大将军有可能逃到哪里。一个鲤鱼头目说，“大将军有可能逃到黄河，他与河伯关系密切，暗中常有书信来往。”汝河龙王大太子涂方，愿意去黄河查探避水珠和威远大将军下落。涂三公主愿意助兄长一臂之力，立功赎罪。龙王点头。
二人出了水府，见到鹤楼，令鹤楼回开封府客栈，他们兄妹由此去黄河。
鹤楼见事情非同一般，不敢隐瞒父母，回家告诉父母。
涂方太子兄妹来到黄河河伯冯府，见府中静悄悄；变化成鲤鱼，潜入府中，找到后宅。见河伯与威远大将军分宾主坐着，高谈阔论。河伯英俊潇洒，威远大将军矮胖猥琐，他们两个在一起，正应了“蒹葭倚玉树”一词。听威远大将军说，“我主足智多谋，不费吹灰之力赚得那珠子来，解了后顾之忧。实在是叫我辈佩服，望尘莫及。今年夏天，我主可于开封府河段再筑一堤坝，以蓄河水，倾时沿岸皆为泽国。我主居中掌控，此雄才大略，无人能及。”涂三公主不明白威远大将军话的含义，涂方太子听了，牙齿咬得格格响。
原来河伯自望洋兴叹过后，一心想叫自己所辖的水域扩大。为此昼思夜想，没有想出计策。后逢淮河龙王嫁女，河伯及各水龙王前去祝贺。席间河伯谈及此事，连声叹息。其他龙王只当作无稽之谈，一笑了之。当时威远大将军作为汝河龙王的扈从，也在淮河龙宫，听水府鱼鳖虾蟹把河伯的话当做笑谈传来传去，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秘密去见河伯，说有好办法，可使河伯所辖的水域变大。河伯忙问其详，威远大将军说，“禹王之前，天下多水，然经禹王开山疏洼十三年治理，洪水归河入海。今日您可于河中筑堤坝，拦堵洪水，水域自然就会扩大。”河伯夸赞威远大将军计高，答应一旦成功，封它到黄河做大官。暂时在汝河龙王身边，给我做个细作。六百年来，河伯没少干这种勾当，黄河多次因河道堵塞严重，造成河水溃口改道，致生灵遭灭顶之灾。汝河龙王不忍，上本参了河伯。河伯有三皇五帝撑腰，后台很硬，与天庭只是名义上的君臣，实则他就像藩镇。天下有很多河湖的龙王只知道有河伯，不知道有玉帝。他们高兴了就听天庭的，不高兴天庭在他们眼中就那么回事了。玉帝看河伯事情做得太过分，发狠把河伯黄河水神撤了。这次河伯倒是给了玉帝一个面子，愿意交出大印。玉帝叫汝河龙王继任河伯所任职位。但汝河龙王想，我把河伯参下去，紧跟着继任他的职位，传出去落人讥笑；再就是接任了，凭着自己低微的身份，河伯手下那一帮人，是使唤不开的，力辞不就。其他龙王见黄河沿岸，历来多事，那黄河水又浑浊，怕不适应，都不愿接替河伯，主要还是惧怕河伯的势力。玉帝没有办法，只得叫河伯留府察看，以观后效。河伯知道真相后，哈哈大笑，依旧我行我素，堵塞河道以开扩水域。二十年前，张大学士派来潘御史，那潘御史来黄河，命人修筑三堤，以水冲沙，结果使他河伯经营多年的功业毁于一旦。终于熬到张大学士蹬了腿，潘御史卷铺盖回家抱孙子，河伯准备重整旗鼓再大干一番。把这个计划通知威远大将军，威远大将军拍手称赞。年夜元倩抢涂方太子的龙珠、龙王会见卢信，涂三公主赠给小口避水珠，威远大将军都知道。他偶然窃听到卢信要鹤楼去北京拜潘大人为师，觉得来了立功机会，时时留心。鹤楼兄弟出发那日，他隐身在小口门外，小口给鹤楼避水珠，他都看到。打算偷了小口的避水珠去见河伯，只是，他知元倩是狐仙不好惹，又见此处离汝河较近，怕汝河龙王察觉，就没敢动手，心想，我惹不起汝河老龙，不冒险，把这个消息告诉河伯，也是功劳。于是他入黄河见河伯，说汝宁卢孟函的长子卢子修，打算去北京拜潘蛮子为师，学他治水经验。更可怕的是这小子有一个避水珠。河伯想，那潘蛮子没有避水珠，就那么厉害，要是卢子修学得潘蛮子的治水之术，又有避水珠帮助，不久的将来，黄河水将尽入大海，我河伯无容身之地矣。就派心腹水虿精去偷避水珠。对水虿精说，那卢家俩小子，乃是天上内平、礰石二星下凡，隶属张天师名下，你只偷避水珠，不要伤害他们一根汗毛，不然咱们吃不了兜着走。水虿精领命，偷回避水珠。
再说水虿精得了避水珠回来，河伯于后堂天天设宴款待威远大将军，又喊来水虿精作陪，今晚，在席间河伯频频给威远大将军劝酒，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河伯和颜悦色，对威远大将军说，“你听说过‘飞鸟尽良弓藏’吗？”两个人的脑子还算灵光，一听此话，都放下酒杯，战战兢兢磕头求河伯给一条生路。河伯拔出宝剑，叫水虿精闪开，把威远大将军砍翻在地。威远大将军受伤现了原形，是一个笸箩大的老鼋。伤却不致命，只是一条腿掉了，裙边也被削去一尺多长。他大骂河伯过河拆桥。河伯说，“我再三思考，留下你终究是隐患，若是汝河老龙知道你在我这里，不好讲话。你早点去见阎君，对谁都好。”说完挥剑就劈。
涂方太子在后堂外大叫一声，“剑下留情！”话音未落，和涂三公主已飘进后堂内。涂方太子一见河伯，抱手施礼说：“不经传唤，私自来此惊扰伯父，罪该万死。我奉父王之命，带老鼋回汝河。”
河伯一声冷笑，一剑将威远大将军的头颅砍去，收起宝剑，唤属下把威远大将军的尸首拉出去，与涂方太子让坐，说，“这***卖主求荣，数百年来一直想投靠我，我与你父宿好，岂能为了他伤了咱们的情义。数日前这***拿你们府上宝珠献给我，求我收留，这正是孙仲谋献关公首级于阿瞒的伎俩，我哪能看不透，一怒杀此势利鼠辈，昭彰正义。”随后命属下取来水虿精偷来的鹤楼的避水珠与涂方太子，说：“物归原主”。
涂方太子不接避水珠，说：“避水珠之事尚未查清问明，伯父为何要急着杀死老鼋！莫非里边有鬼，杀它以灭口！”
河伯听涂方太子说出这番话来，怒喝一声：“大胆。怎么？连伯父的话都不相信！”这真是：龙王太子殷勤问，迫使河伯下狠心。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龙太子黄河遭幽禁
官民斗各自怀鬼胎
涂三公主过去，一把夺过避水珠说：“这是我的珠子。”
河伯也不生气，说：“不要慷慨过分，给受惠者带来横祸。”
涂方太子说：“我已经喊剑下留情，伯父还是斩杀了老鼋。那老鼋不是一般俗物，乃是我汝河水府的大将军，你不顾我的阻拦，轻易将它杀死，实在是欺我父子太甚。”
河伯沉下脸说：“那***偷盗避水珠来嫁祸我，离间我和你父亲的感情，像这种不忠不义的东西，不要说杀一个，杀上十个，又何妨。说起欺人，我问问贤侄，六百年前，你父亲上本参我，不是欺我太甚？我念及昔日交情，不曾计较，你今天如何说起我来了。”
涂方太子说：“你和我父王的恩怨，我不理会，如今你杀死老鼋，使我空手而还，回去如何向我父王交待？”
河伯冷笑说：“无法交待，就不要回去。本来我也没想着叫你马上回去。我那贤弟，当初欺我，现在又叫汝辈来这里撒野，着实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他必须还我个说法，你方可回去。”
涂方太子听出河伯要囚禁他，又认为河伯不敢，横眉怒目坐在一边椅子上。河伯冷冷说，“贤侄，这里已不是你坐的地方。”涂方太子说，“那我将在哪里落座？”河伯一挥手，上来一帮勇将，要将涂方太子带走。涂方太子不敢相信河伯如此大胆，将他拘禁。知道反抗是徒劳，不如顺着他们，眼前先不吃亏。
涂三公主未经历过这剑拔***张的紧张场面，眼睁睁看大哥被人带走，如痴如醉，猛然问河伯：“独眼龙，你要把我大哥带到哪里？”
河伯说：“就在本府。”
涂三公主说：“把他放了，和我一起回汝河。”
河伯说：“恐怕不行。贤侄岁数不小了，竟然还不懂礼数，我将他留在府中，延请明白先生，教他些礼仪。如若不然，日后到外人府中，还是这样没有分寸，岂不叫外人笑话我那涂贤弟教子无方？”
涂三公主恨河伯说话圆滑，拔出剑，奔河伯脑袋就劈。河伯略一抬手，涂三公主的剑已在他衣袖中。涂三公主一咬牙，离开河伯府，回汝河报信。
河伯也不加阻拦。
汝河龙王听了涂三公主的叙述，也不十分奇怪。从他参河伯为私欲致生灵涂炭，他们两个就是明合暗斗。现在河伯以教涂方太子习礼仪为借口，将他软禁，不过是借题发挥。他告诉家人，这是他和河伯两个人的事情，不允许他人介入，驾起云头，来到黄河。
河伯得到门卫禀报汝河龙王来了，出门迎接，巧言令色。
进得府厅落座，汝河龙王问：“河伯将我涂方太子留在府中，所为何故？”
河伯说：“大贤侄少教养，缺礼数，我府中多有知书达理之士，特叫他在府中学习。”
汝河龙王说：“河伯的好意涂某已知道，请把涂方太子放出来，和我回汝河，我自己训教。”
河伯说：“学业未成，半途而废，则遗断杼之恨。涂贤弟请回，贤侄学业既成，我自将送他回去。”
汝河龙王说：“我非把涂方太子带回去呢？”
河伯说：“你不要冲动，不然吃亏的都是你，也把人带不回去。”
汝河龙王说：“你已将涂方太子拘禁？”
河伯说：“随便你去琢磨，反正贤侄现在不能走。”
汝河龙王说：“涂方太子，天庭有品级，你将他私自拘禁，不怕玉帝怪罪？”
河伯笑着说：“天庭也有律条，位卑者见位尊者，以礼相见。涂方太子先有罪。再说，当年我坏了大禹功绩，玉帝虽发怒，可我还仍是黄河河神，圈一条长虫算得什么。我就是把他杀死，犹如捻死一只蚂蚁。”
汝河龙王断定河伯不会释放涂方太子，拂袖而去。
鹤楼回到家里，把避水珠在开封府客栈失窃之事原原本本给父母说，又说涂方太子和涂三公主已去黄河调查。
卢信夫妻商量，卢信和鹤楼连夜去开封府客栈，只所以连夜赶，就是卢信太不放心雁楼，怕他口无遮拦惹下祸。元倩去汝河，协助龙王查办避水珠。到了汝河，才知道避水珠找回了，但涂方太子被河伯扣留，汝河龙王去求河伯放人。元倩分析，河伯不可能因为汝河龙王到来就把涂方太子释放，河伯开始扣留涂方太子，就一定想到汝河龙王会去找他，如果汝河龙王一找他，他把涂方太子释放，图什么？要别人看他河伯害怕汝河龙王吗？所以，凭河伯的蛮横样子和与汝河龙王先前的嫌隙，说不定他会将汝河龙王一起扣留。元倩这么一说，汝河龙王的二太子、三太子、涂三公主，都坐不住了。但二太子三太子平时唯父命是从，汝河龙王临走不叫他们插手此事，他们也不敢离开汝河。汝河龙王的大公主二公主远嫁在关中，一时也来不及通知。全家只有涂三公主，她拿起宝剑，要去黄河河伯府哨视。元倩想着汝河龙王一家对她家的恩惠，也不能袖手旁观，也握剑随涂三公主去河伯府。她们踏云雾来到孟津，钻入水中，径直奔河伯府去，偷偷溜进府中。其实这时候汝河龙王已经离开了河伯府，去颍水找颍水龙王，要联合起来，把河伯扳倒。二人刚到二门，埋伏四起，把她们拿住，缴去武器。
河伯说：“上次我念你年幼，不和你一般见识，放你回去，你不知死活，竟勾结妖狐来行刺。”
涂三公主分辨说没有打算行刺。河伯问，“那你们拿剑干什么！”涂三公主一时说不明白，只好不说话。河伯命人先把涂三公主和元倩押下去，慢慢审问。涂三公主半路挣脱锁链，就去抢夺元倩，但河伯的家丁家将功夫十分了得，涂三公主知道救不了元倩，杀上河岸，借土遁独自逃回汝河。涂三公主不敢隐瞒，将元倩被河伯抓住告诉汝河龙王。
汝河龙王不打算去黄河求河伯放元倩。他知道，涂方太子被扣留，没有生命之忧，因为涂方太子仙籍在天庭，没有玉帝旨意，河伯没有权力杀涂方太子；元倩就不一样，她只是普普通通一个狐仙，手执利刃入河伯府中，河伯给元倩安个行刺的罪名，将元倩杀了，也无可厚非。自己和河伯有宿怨，倘若自己去给元倩求情，河伯把对自己的怨恨撒到元倩身上，元倩就更危险。因此，汝河龙王现在不担心涂方太子，则担心元倩。命涂三公主去通知卢信，告诉他元倩被河伯抓住了。涂三公主到卢家，小口说他的父兄已经连夜去了开封府。涂三公主回报汝河龙王，龙王告诉涂三公主，先不要让卢信知道元倩的情况，说适才卜了一卦，卢子通身在囹圄，生命垂危，可叫他无牵无挂先把雁楼的事情处理好。涂三公主很是吃惊，问卢家为何连连出现逆事？汝河龙王一声叹息，说，“还不是你的避水珠惹来的。”
好汉做事好汉当，涂三公主决定不追卢信父子，先去开封府监牢看望雁楼。她来到开封府大牢，见雁楼住在单间，桌椅被褥，都很洁净。她看雁楼，二目无神，奄奄一息。涂三公主向牢头问原因。
牢头说：“这卢子通，小小年纪，竟敢咆哮公堂，蔑视朝廷命官马大人。我们马大人一恼，就打他二十大板。想不到这小子如此不禁打，十板子没有打完，就把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气啦。”
话说鹤楼回汝河的第二天，开封府知府马传俊马大人传雁楼，查问宝珠失窃案子。那雁楼大模大样来到开封府府衙，见马知府也不下跪。马知府就有几分不快，问雁楼：“头上功名可有？”
雁楼说：“黉门秀才是也。”
马知府又问：“祖荫有否？”
雁楼说，“并无祖荫。”接下来一句：“快快破案，还我宝珠，如若不然，我去京师见我伯父李如松，叫你丢官罢职。”
马知府不听李如松还好，一听李如松，冲冲大怒，命人拉雁楼到堂下打二十板子。板子没有打完，雁楼已昏厥过去。马知府命人把雁楼拉上堂来，见雁楼浑身汗水，脸色苍白，遂将他暂时关在大牢。让师爷去寻请郎中给雁楼治伤。雁楼本是娇生惯养的富家子，今天当众受刑，颜面尽失，一股火窝在心里，才昏厥过去。自进了大牢，水米不进，眼看生命不久长。马知府也后悔不迭，若是为了咆哮公堂打死秀才，他也担待不起。郎中一个个换，就是不见雁楼好起来，真真是急杀人也。
涂三公主拿出金疮药，给雁楼服下，效果也不明显。涂三公主纳闷，自己的这金疮药，虽算不上是神仙一把抓，但对内外伤，不论轻重，都应该有奇效才是。转回汝河问汝河龙王。
直过了一天多，卢信和鹤楼才到，听说雁楼被关押，卢信一人去拜见马知府。
马知府闻知卢信要见他，硬着头皮传卢信到后堂相见，客客气气让座，问：“卢兄是李都督的义弟？那李氏父子狂妄自大，能和卢兄结拜，可见卢兄不是一般白丁。”
卢信答：“卢某万历八年进士名字列在三甲。”
马知府问：“那李氏父子，荼毒一方，卢兄可知道？”
卢信答：“略有耳闻。”
马知府问：“有此义兄，颇以为耻否？”
卢信回答：“不以为。”
马知府问:”这却是为何？”
卢信答：“通武侯伐楚，数催王赐良田；韩叔言广蓄声妓，佯狂自放。是以今日之李氏父子也。马大人岂有不知之理？”马知府称呼卢信为兄，卢信称呼马知府为大人，是带了些许的嘲讽。
马知府说：“如此说来，李氏父子自玷其身，是用来保身家安稳？”
卢信点头。
马知府说：“李氏父子横暴辽东，是不是为了保身，这且不论。但说令郎，小小年纪，飞扬跋扈，对朝廷命官出言不逊，我打他，卢兄怎样看待？”
卢信说：“小儿惹马大人生气，挨打是咎由自取。”
马知府摆手说：“不提了，令郎挨了板子，伤情是我没有预料到的。”
卢信点头说相信马大人的话。
马知府有话要说，踟蹰半天，很是为难的样子。卢信问，“马大人有话请讲。”马知府叹气说“你先去看望一下令郎，回来再说不迟。”
雁楼一手拉着父亲的手一手拉着哥哥的手，眼泪掉下来，喘了半天粗气，说：“我以为见不到你们了。我娘怎么没有来，我见不到她了。”
卢信说，“临走我嘱咐你的话你一句没有记住。”查看雁楼的伤势，他也是两榜进士，做过知县，一看雁楼的伤，知道怎么回事，说：“你曾祖父为大将，倭寇闻其名，无不胆落。你祖父虽赶不上你曾祖父用兵如神，无论冲锋陷阵还是押运粮草，都说他称职。也曾有异人见到你，告诉我你也是将才，所以我才叫你投奔你李伯父。你现在为了几板子打，如此想不开，要是死在牢里，不是很遗憾吗？即便你想死，也应该平安出得牢去，找到你伯父，就是立即战死沙场，也为我们卢氏先人添了光彩，难道不比死在这里划算？所以，你要吃饭、你要喝水。”
真是知子莫如父，经卢信一番开导，雁楼十分的病已好了六分。卢信叫鹤楼照顾雁楼，他重去见马知府。
马知府说：“我听说你和李氏父子关系至厚，有一事求你。倘若不计前嫌，帮我了此心事，将不忘记。”
卢信问马知府要他帮什么忙，马知府说了，卢信一听，半晌无语。
原来，马知府要卢信去宁远伯府中查办一件遗案。两年前，马知府知保定府时，有个容城县的张佃户状告宁远伯强霸民女。那张佃户妻子突然患病，家境越发艰难，经人牙将其女卖到宁远伯府中为婢女，宁远伯见张女貌美，给张佃户一千两银子，强纳张女为妾。年龄相差近六十岁不说，宁远伯姬妾无数，张女后来又受冷落。张佃户不干了，去容城县衙将老李总兵告下。容城知县不敢受理，状子上传到保定府马知府案上。马知府也不敢轻举妄动，暗中串联言官，要弹劾宁远伯。奏本未上，宁远伯家人到张佃户家中报丧，说张女得天花死于非命。不可思议是，宁远伯家人丢下几两银子后，说张女得病传染，来不及张家去吊丧，已经火化。马知府怀疑有人通风，宁远伯做了手脚，正要着手调查此事，朝廷一纸公文把马知府调到开封府。本来这事就此不了了之，不久前那张佃户千里迢迢由容城县来开封府，求马知府追查他女儿的案子。大意是，他女儿是否真的死了，即便是死了，死因是得天花还是被宁远伯害死，尸体葬在哪里。马知府很是头疼，病急乱投医，求到卢信身上。
卢信思考很长时间，不作回复。
马知府说：“卢兄要是为难，就此作罢。”
卢信站起来说：“我答应马大人，北上查清此案。只是，我那小儿？”马知府笑说：“卢兄回客栈便知。”
卢信辞别马知府回到客栈，见鹤楼雁楼笑语欢声，手舞足蹈。见涂三公主也在客栈，慌着去施礼，询问涂方太子和元倩的情况。涂三公主怕鹤楼兄弟听说母亲的事情炸窝，一时强自镇定说不用挂念。卢信和雁楼说：“能骑马不？我决定带你们兄弟二人一同进京。”
雁楼大喜，说：“骑马不好，坐车是好的，可以躺着，到了北京，伤也就好了。”
卢信说，“那就雇一辆车。”回头对涂三公主说：“我来不及回去，还请三公主去给我家人说一下。”
涂三公主登时傻眼，他只能把卢信唤出客房，告诉卢信避水珠是威远大将军偷去献给河伯，河伯又将避水珠还给她了——她还不知道，避水珠是河伯派人偷走的呢。最后再和卢信说元倩被河伯抓住，囚禁在黄河里，生死未卜。这真是：几多危难开封府，还要延伸到洛阳。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偷梁换柱君臣不明
万般无奈凡人出马
涂三公主在狱中给雁楼服药不见疗效，由开封府回到汝河，问汝河龙王她的药对雁楼的棒伤为何不起作用。
汝河龙王说：“那就是伤不在身上，而是在心里。”
涂三公主说：“父王你何不占上一课，了解元倩和我家兄长此时的安危。”
汝河龙王叹一声说，“我方才已占卜过了。但那河伯甚是奸诈，使邪法破我卜术，此为姜尚破文王课重演。不过已看出河伯对此用心了。奏本我已写好，我这就动身去颍水，与你颍水龙叔联名到天庭参河伯。”
汝河龙王来到颍水。颍水龙王热情接待，说，“弹劾河伯，不但证据要确凿，本子也要措辞得当。”汝河龙王掏出奏本叫颍水龙王校阅。颍水龙王一边看一边说，“好，不须更改半字。”这时颍水龙王的太子、公主来叩拜汝河龙王，汝河龙王将他们一一扶起来。忽有人慌张禀告颍水龙王，说王妃旧病复发。颍水龙王闻听，极为震撼，向汝河龙王表示歉意，说，“暂时不能去天庭，涂兄你先去见玉帝，让他下旨命河伯放人，如果参不倒河伯，我以后接着参。”汝河龙王无奈，只得独自去天庭。
来到南天门。那南天门巍峨无朋，彩云氤氲，锦幡招展。把门神兵仙将，个个威武雄壮，神采奕奕。进了南天门，见天街之上，奇香淡雅，鸾凤和鸣。往来女仙，皆是一般的年轻，一般的美丽。行走的男仙，老的真老，幼的真幼，丑的真丑，俊的真俊。他们来往轻盈自如，相互不多言语。故天街之上神仙众多，却不嘈杂。天街两侧楼阁亭榭，精致之极，且错落有序，色彩斑斓。其仙枝玉树间，又杂植姚黄魏紫，遍是翠叶琼花。汝河龙王无心观景，来到灵霄宝殿，求见玉帝。玉帝不拿大，传见汝河龙王。一时钟鼓齐响，钧天广乐传神动容。汝河龙王殿上跪拜已毕，将本呈上。玉帝看本，微微点头说好。说冯夷知错能改，实为好事。对汝河龙王说，“涂爱卿洞察善恶，功过分明，无愧神仙称号，赐琼浆一盏。”之后再也不说别的。汝河龙王大惑不解，自己本中说河伯目无天纪，私自拘禁涂方太子和凡人之妻，这玉帝怎么一点表示没有？反夸奖。汝河龙王哪里知道，颍水龙王乃河伯一党。他与颍水龙王商议的事，他前脚走，颍水龙王后脚就通知了河伯。河伯两眼喷火，马上下令断绝涂方太子的饮食。又和颍水龙王定计，叫颍水龙王事先写好一道本章，待汝河龙王找颍水龙王去天庭，就设法将他的本章调换，再找借口，拒绝和他一起去天庭。在汝河龙王搀扶颍水龙王的太子公主时，颍水龙王将一本内容是给河伯歌功颂德的本章调换了汝河龙王的奏本。故此，玉帝才夸河伯。这些事情汝河龙王一字不知。
汝河龙王见参不倒河伯，回到汝河水府，派涂三公主去开封府寻找卢信，要卢信和他一起去洛水见宓妃。在卢信去见马知府时，涂三公主就找到客栈里，见了鹤楼兄弟两个，告诉他们避水珠找到了，叫他们不要挂心。这就是卢信见到的鹤楼兄弟两个高兴的原因。
卢信正要领着两个儿子去北京，帮助马知府调查张佃户女儿的事。涂三公主背着鹤楼兄弟两个给他说，“涂方太子和元倩在黄河被抓，被囚禁在河伯府，已经两天。我奉父王命令来找你，一同去洛水见宓妃。托她个人情，向河伯美言几句，将涂方太子和元倩释放。”卢信听罢，犹如掉进冰窖中，全身冰凉。所以这么害怕，甚至绝望，是他还不知道元倩可在水中生存。以为元倩在陆地，比平常人多会些法术，但到水里，和凡人没有差别。听涂三公主说，河伯已将元倩囚禁在黄河两天，哪还有不淹死的道理！
涂三公主看透卢信的心思，说：“只要河伯不杀元倩，以元倩的本领，在水中呆上十天八天不是难事。就算元倩不能在水中生存，河伯不想叫她死的话，他也有避水珠，可以给元倩佩戴。问题是弄不准河伯杀不杀元倩。依此去推，元倩在河伯府多一日，就多一日的危险。”
卢信命鹤楼照顾雁楼，原客栈住着不动，他匆忙来到知府衙，告诉马知府，要去洛阳处理紧急家事，向马知府讨要驿站勘合。马知府爽快答应。
来到驿站，卢信拉过马来，打马往西，没命地飞驰。涂三公主有驾云之能，一日可行万里以外，不能慢下来磨蹭，和卢信一同去洛水，她先走了，约定在洛阳东门会合。日将落下，卢信已行到虎牢关。此时荥阳古道，车马稀少，晚霞如血，暮鸦起落。卢信见前边就是虎牢驿，打马过去，滚鞍下马，准备换马继续西去。脚在蹬中，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一头栽下马来，跌破额角，半天爬不起来。这时有驿卒过来，将他扶起，进到馆驿。卢信一进馆驿，就看出此驿站与众不同，别处驿丞驿卒加起来不过几个人，且模样寒酸。而这驿站，人数多达十几人，都是气度不凡。左右排列，中间坐定一人，不过四十岁，威风八面，虽着驿丞服装，但卢信看出他不是大官就是大贾，绝不是驿丞。
那人见到卢信，不忙不急说：“卢孟函风尘仆仆，以六百里之速，要到哪里去?”
卢信说：“你我素昧平生，如何知道我的姓名？刨根问底，所为何故?”
那人说：“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就是。”
卢信说：“西去洛阳。”
那人又说：“去洛阳有何贵干？”
卢信反问：“阁下是？”
那人说：“我是河伯府主事。今日奉我家使君之命，与卢相公洽谈一桩生意。”
卢信问什么生意。
那人说，“这桩生意，对卢相公来说，可谓只赚不赔。”一使眼色，其随从从厢房推出披枷带锁的元倩。又说：“卢夫人仗剑潜入河伯府，欲行刺我家使君，我家使君宽宏大量，有好生之德，今天特把她还给你。卢相公此次西行，不正是为了此事么？子曰，‘君子不器’，何必叫那老长虫把你当***棒使唤？你可以带夫人马上离开此地，回汝宁府去，除此别无要求。”
元倩见卢信模样狼狈，知道是为自己，心疼得不能言表，但到这种地步也无法顾得上。她虽不知道卢信西去洛阳干什么，但听出河伯害怕卢信西去，没等卢信发话，她坚定地说：“那就将涂方太子一并释放。不然，我家官人岂能停止西行!”
卢信附和元倩说是。
河伯府主事勃然变色，说：“作为狐妖，胆敢掺和到神仙的恩怨中！不论哪方怪罪，要你性命，如掌上观纹。”
卢信深感汝河龙王之恩，也就硬起来，说：“你们放了涂方太子，我立即回汝宁。”
河伯府主事说：“和我家使君谈条件，卢相公不要忘记尊夫人现在谁的手中，你处在谁的掌控下!”
卢信说：“知恩不报，活着心酸，如不答应我的要求，纵死不能从命。”
河伯府主事喝道，“好，卢相公执迷不悟，若落个家破人亡休怪没人提醒。”又一声喝，其随从推起元倩一阵风消失不见。
卢信颓然堆在地上，冷汗湿透内衣衫。坐了许久，口渴去找水，见原驿站人员被河伯府家丁施了法术，个个昏睡。将他们唤醒，更换了马匹，披星戴月，奔洛阳而去。是夜，河伯曾派人拦阻卢信西行，被汝河龙王暗中所派二太子三太子击走。卢信略有察觉，还以为是他走在古战场，都是些孤魂野鬼闹腾。待旭日初升，已到洛阳城下。这洛阳，经安史之乱残唐五代摧残，败坏几尽，虽经宋元及今修建，已不复昔日帝都的辉煌大气。但见断壁残垣上大树连荫，汉砖唐瓦洒落野草间。卢信缴了驿站马匹，来到洛阳东城门下，见涂三公主和汝河龙王已在等他，诚惶诚恐，急忙拜见。
卢信和汝河龙王父女步行，来到洛水边，找个无人之处，汝河龙王将一颗避水珠交给卢信，说防止淹溺。他们三人走进水中，果然卢信走到哪里，哪里的河水分开一条胡同。走不太远，有一队巡河夜叉拦住他们三人。汝河龙王报名，说求见洛神。巡河夜叉叫他们原地不动，他去报告宓妃是否和他们相见。少时跑来，说宓妃有请。一路上，卢信见洛水水府，村舍俨然，鱼鳖虾蟹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有与人一般样子，是得道者，也有人身异首者，视为道行不足，不能尽变人形。卢信正在观看，见前边一座高大的宫殿，白墙青瓦，没有雕饰，正面三个大篆体大字“洛神宫”。来到宫院，见所有摆设颜色单调，样式单一。宓妃于偏殿和汝河龙王三个会晤，设粉红纱帘，宓妃在纱帘后，虽影影绰绰不能看清晰。但卢信只觉得她很安静很端庄，不似曹子建赋中说的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那么活泼。汝河龙王只是鞠躬施礼，涂三公主和卢信就给宓妃磕头。
待礼毕，宓妃并不问汝河龙王求见为了什么，说，“由他执意堵塞河道，扩大水域，我便不与他往来，已六百年。而今你们来求我，则是找错人了，但我也不能一口回绝 。”令侍女取过一封信，交给汝河龙王说：“今日之河伯，与我形同陌路，你将此信交给他，如果他看了信放回涂方太子与黑狐，则是幸运，如果不放，也属正常。有一句话相告，河伯为人好大喜功，貌似无所顾忌，但也有忌怕的人，不必四处找神仙。”
汝河龙王说：“我曾上本奏禀玉帝，那河伯反而得到玉帝的夸奖。”
宓妃或是微笑一下，众人看不真切，说，“这很明显，奏章出了差池。”话锋一转，令人送客。
卢信见宓妃没有把握让河伯放人，给的建议，也不明了，想问清楚，哪料宓妃这么快就下逐客令！不能强留，只好闷闷出去。
汝河龙王领着二人出了洛水，对卢信说，我与河伯的矛盾越来越大，见面就眼红，你和涂三去递交书信，我回庙等你们消息。卢信和涂三公主来到河伯府，交上宓妃的书信。
河伯打开书信，见是白纸一张，心里七上八下烦乱不已。自从他听从威远大将军的计策堵塞河道，宓妃多次劝阻，他未听从，宓妃一气之下回到洛神宫，深居简出，不和他见面。河伯看了白纸书信，骂卢信，“你这不识抬举的俗货，我不曾惹你，你却和那老长虫串通，再三给我添烦。看在宓妃的面子，我既往不咎，将你内人放回。”命手下将元倩推出来，去掉枷锁。
卢信问涂方太子，河伯说，做人不可贪得无厌。卢信一听傻了眼，当初在虎牢驿中，河伯府主事就同意他回汝宁便将元倩释放，如今费尽周折见了宓妃，拿过来书信，却还是放元倩一人，一趟洛水是白去了？卢信和元倩不肯出河伯府，只是哀求。河伯不耐烦，命武士抓起他们夫妻，扔出黄河。卢信和元倩站起身，要返回河伯府。
涂三公主将他们拦住，说：“放出一个比一个不放强多了。河伯若杀元倩，易如反掌，也不会担任何责任，至于涂方太子，河伯不敢杀他。现在我们去汝河龙王庙，会见我父王，缓缓图谋解救涂方太子。”
非只一日，涂三公主、卢信夫妇来到汝河龙王庙，把事情经过说给汝河龙王，对没能救出涂方太子深表歉意。卢信掏出避水珠，说洛水黄河已去过了，将此珠还给陛下。涂三公主一见避水珠，笑起来。众人不解，问她为何发笑。
涂三公主说：“宓妃曾说河伯有忌怕的人，现在我找到了。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
众人问是谁。涂三公主说，“就是大公子卢子修。”众人问有何依据。涂三公主说：“在我龙宫，奇异珍宝，不计其数，而避水珠不过是寻常物品。我想河伯不缺少避水珠，威远大将军也有避水珠，他完全有机会偷更贵重的宝贝献给河伯，为什么偏偏偷了卢大公子的避水珠？为什么早不偷晚不偷，只在大公子拿着珠子去北京才下手？而河伯却不嫌礼物轻，收下了避水珠？这就是说河伯不怕卢大公子，也不怕避水珠，而是怕卢大公子和避水珠合二为一。那我们就告诉河伯，如果不把涂方太子释放，我们就把避水珠重新还给卢大公子。”
经涂三公主一提醒，汝河龙王思路也明朗了，问卢信鹤楼北上做什么。卢信说，令他去见傅生和潘乌程潘尚书。汝河龙王露出笑容，说：“这一下事情的脉络就捋顺了。河伯忌怕治河之人，是公开的秘密。当他知道子修去北京拜见潘季驯，也就以为他是拜潘季驯为师，学习治河，又有避水珠在身，得心应手，将是他的心腹之患。据我看来，涂三没有完全说对，我看河伯不怕子修和避水珠合二为一，而是怕子修与避水珠合二为一后，再去拜潘季驯为师。子修去北京的消息，很有可能是威远大将军透漏给河伯的。”
卢信说：“鹤楼临走的时候，我曾表示，希望他师事潘乌程，这句话莫非叫威远大将军窃听了？”
汝河龙王说：“一定是它听到了。但现在看来，偷避水珠的，就不一定是威远大将军了。”
卢信夫妇大喜，就要去开封府找鹤楼去黄河解救涂方太子。这真是：神仙本有神仙管，谁知神仙惧怕人。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
西华桥上父遇冤魂
中牟客栈子落贼手
元倩见卢信眼窝深陷，颧骨耸立，岂能不难受，叫卢信在家歇息，她和涂三公主去开封府找鹤楼。卢信答应马知府，去北京宁远伯府中调查张佃户之女一事，答应他人，就得尽快给人家一个答复，拖拖拉拉，不是他卢信的性格。知道了这事情，元倩就不执意劝阻卢信了，何况她也知道河伯刁钻圆滑，她找到鹤楼，也没有办法帮鹤楼去对付河伯，只好叫卢信咬牙再辛苦一趟。汝河龙王有意使二太子化作骏马，供卢信乘骑。卢信汗出，坚辞不用，和汝河龙王、涂三公主定了去开封府的日子。汝河水府这边也只有涂三公主最了解事情的前后情况，汝河龙王让涂三公主到时间和卢信去开封府，而后各自回家。
这些天，元倩夫妇、鹤楼兄弟来来回回，神色严肃，卢母看在眼里，疑在心里，问卢信夫妇家里是否出了大事。卢信和元倩怕母亲年迈经受不起，瞒着不说。这么一来，卢母联想到除夕夜发生的事情，就断定家里出了变故，整日心惊肉跳。在卢信和元倩离家的第二天，她突然病倒。此时家中只有小口一人，她为祖母请医煎药、端茶送水，日夜不离祖母身边。等元倩和卢信回到家里，见女儿和老母亲一样消瘦，眼泪也就止不住。卢母见和儿子分别不到十天，卢信蓬头垢面，怕瘦了五斤不只，心情越发沉重，对卢信说：“三十年前，你爷爷卷到胡大人案中；又因你姥爷是胡大人幕僚，不得已揭发胡大人阴私，使你爷爷心有怨怼，命你父亲出我。你父亲不忍，于是你爷爷把我与你父亲净身逐走，当时你五岁。我也刚刚二十四岁，少有惧色。如今，我已年过半百，大事小事好事坏事经历多了。有些事情你不给我说明白，叫我死也不能安心。”
卢信万般无奈，把这些天为什么离家忙碌说给母亲。
卢母听罢，说：“做得对。知道真相，我的病也就没有了，你不要以我为牵挂。快去开封府，找到我那孙子，一同去解救涂方太子。”
卢信去开封府最快就是骑马，一天不过一二百里。涂三公主无论怎样慢，也慢不过卢信，本来要先到开封府等卢信。
元倩不放心卢信独自行走，牵出两匹马，要涂三公主也骑马，说这样速度就可保持一致。元倩私下对卢信说，“涂三公主虽然白天也可以赶路，但她更喜欢夜里行走，你可以与她昼歇夜行。”
二人马不停蹄走了大半夜，来到西华县境内一座桥上，人困马乏。卢信模模糊糊见桥头有一个女子，深感奇怪，走过桥和涂三公主说，“谁家妇人，深更半夜坐在旷野？”
涂三公主不屑地说：“那不是人，是一个女鬼。看她的模样，乃是冤死鬼；再看她狼狈的神情，大约是报仇不成被仇家驱赶到此。”
卢信说：“真是不幸，我去问个明白，替她鸣冤叫屈，也是积了阴德。”
涂三公主说：“自张江陵步了霍光后尘，却无人步张江陵后尘，朝内外多尸位素餐的官吏，以致恶霸强人横行，迫害黎民。想当今世上，哪天没有屈死鬼！你管的过来吗？那些冤鬼，生前不能报冤，死后又不愿放弃，就去仇人家中闹腾。但凡能致人冤死的人，不是有财就是有势，则请来助纣为虐的巫婆神汉以驱之。不过，我看刚才那女鬼神情似有无奈，又有不甘，或是她尚有报仇的机会。”
这时，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由桥上经过。涂三公主回头看一眼说：“女鬼已进入轿内。”
卢信说：“莫非新人是那女鬼的仇主？”
涂三公主说：“不像。我刚才窥透轿帘，见那新人神情淑和，知她和善。有少许厉鬼，着急报仇，屡试不成，内心烦躁，以致危害无辜。”
卢信说：“待新人到家，一顿鞭炮，她岂不害怕逃走？”
涂三公主说：“这个女鬼略有来头，不怕鞭炮。”
卢信说，“冤有头债有主，怎能移罪无辜之人！”圈回马随迎亲队伍而去。
涂三公主不愿见凡人，立马不动。
卢信追迎亲队伍到其家中，还没有进到院里，就听见新人婆家乱得不可开交。原来新人刚下骄子，司仪一声一拜天地出口，新人就哭号狂奔出去，要寻水井投水去死。众女眷把她拽住，那新人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四五个年轻女子还控制不住。这也难怪，别人只是阻止她投井，而她对别人不是抓挠就是咬。今天是大喜日子，亲戚朋友的家属来得多，再加上几个胆子大的丫鬟，人多好办事，最后总算是把新人按住。新郎一家人纳闷了，两家本来是熟人结亲，彼此都熟悉，没有听说新人有疯病，今天到底怎么了？莫非撞见鬼了？卢信出纹银十两作贺礼，要求见新人公婆。等那新人公婆出来，相互问候，知道主家姓吴，老主人名振朝，新郎名定威。他们见卢信仪表威严，一派正气，不敢小瞧，欲设别席招待。卢信说不必麻烦，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见新人婆家虽算不上豪富，也算是很殷实，院子里一侧有兵器架子，想来是习武之家。将女鬼随新人进门告诉新人公婆。新人公婆让人把新人拖到卢信身边。卢信说，“你与本家有仇？”新人不语只哭。卢信说，“我知道你有冤屈，但也不能残害无辜啊。我是汝宁卢孟函，和开封现任知府马知府相识，又和朝中诸多大臣有旧，可替你伸冤雪恨。”此话一出口，那新人嚎啕大哭，连呼冤枉。卢信说，“你且离开这里，不要坏了好人家的喜庆气氛。”新人忽然愣怔一下，回复清醒。新人公婆大为感激，问卢信有什么急事，至于起这么早赶路。卢信说有要紧事，连夜赶路还怕不能及时到达。新人的公爹老主人吴振朝笑了，说卢相公怎么不早说，让仆人牵出一头葱白大走驴，告诉卢信，“此健步出漠北，可日行千里夜行八百。今日亏你帮助，防止不幸发生，无以为报，特将此驴奉上，充当脚力。”卢信原不肯要，但对方一家人执意要给，就说暂以白马作换，诸事办妥，即回来更换。那走驴果然名副其实，行走如风。卢信来到桥上见了涂三公主，估计涂三公主所骑之马跟不上走驴，索性劝涂三公主驾云先去开封府南门外等候，把她骑的马也给了新人公婆。此时朝阳还没有出来，涂三公主临走，说：“你承诺为女鬼伸冤，因为我在你身边，她不愿近前，可是她一直远远跟着你。”
卢信说：“这也没有关系，只要她说出冤枉来，我当尽全力为她伸冤。”
涂三公主踏云而去。葱白大走驴撒开四蹄，朝开封府飞速前进。不足两个时辰，已到了开封府。和涂三公主来到客栈，见到鹤楼兄弟两个。
这几天鹤楼兄弟两个享了福，吃用有马知府派的官差伺候。雁楼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卢信将和汝河龙王定的计划说给鹤楼。
鹤楼说：“既是解救恩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父亲连日奔波，身体疲惫，不要再去河伯府。只涂三公主和孩儿即可。我此去，预计十日内可救出涂方太子，回到客栈见你。”
卢信还是相信鹤楼的能力，把走驴给了鹤楼，令他好好休息，明早起身和涂三公主一起去河伯府。
鹤楼对涂三公主说：“依我之见，要解救涂方太子，至少需要三颗避水珠。”
涂三公主说，“这个不成问题，你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涂三公主回汝河龙宫取来三颗避水珠，交给鹤楼。次日凌晨，涂三公主没有坐骑，走驴的最快速度还是赶不上驾云最低速度。她驾云前去一段路程，在前方等鹤楼。等鹤楼追上来，如此再驾云前去。之所以不似和卢信一样，一下到达终点等候，是因为她愿意多与鹤楼相见。
鹤楼原以为到达孟津，至少要两天，哪知道走驴脚力神速，一上午就到了偃师，放缓脚步，略歇一歇，太阳刚刚西沉已到孟津北。望着夕阳下滚滚黄河水，好不惬意，看一旁的涂三公主长得可爱，调笑涂三公主说：“梁武帝诗曰‘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这次西行，救出涂方太子后，到洛阳城一游，如果能遇上莫愁***，厮混两天，我卢子修可算是艳福不浅。”
涂三公主说：“萧郎诗还说莫愁：‘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儿字阿侯’，说不定那莫愁正是你的老祖母奶奶呢。你是孔孟弟子，怎能说出如此无分寸的话来？”
鹤楼大窘，辩解说，“我们郡望涿州，和金陵卢家不相干。”岔开话头问：“河伯府具体位置在哪里？”
涂三 偷车贼竟是老同乡
新伎俩难逃高科技
2009-09-04 08:20:37
　人气：
　　这辆***泥头车就是江先生的爱车，十个小时内失而复得，真是让他有些又惊又喜。
【同期：（31号晚上被民警告知汽车找到了是什么心情？）当时心情非常高兴。】 江先生说，8月31号凌晨两点50分，他发现自己停放在工地的泥头车不见了，于是马上向当地派出所报案。警方根据车主江先生提供的资料，得知泥头车上***了g 定位系统，但是尚未开通。民警立即通过技术手段开通了江先生车上的g 系统，开始定位被盗车辆的位置，可一路追踪却没有发现被盗的泥头车。
【同期 南宁市公安局三塘派出所 副所长 谢富攀：当时这个车我们已经超过他了，但是还没有发现他。】 原来,犯罪嫌疑人非常狡猾，得手以后他并不按常规的方法逃跑，而是使用了一个金蝉脱壳的办法。
【删一同期 （不宜透露作案细节）】 再狡猾的狐狸也逃不开好猎手的手掌心。经过g 锁定，民警最终发现，
把车停在高速路横县路段的某个休息区，在完全确定了犯罪嫌疑人的位置和身份后，民警果断展开抓捕行动。让人吃惊的是，民警抓到的偷车贼竟然就是失主江先生的同乡，而且两人相互认识，平日里也常有往来。这个消息可让一向没有防备之心的江先生气坏了。
【同期 失主 江先生：气愤。平时他去我们那喝水，抽烟什么的，因为他是我们那地方的，所以他来我们都很大意，把钥匙放在床上啊什么的。】 犯罪嫌疑人范某也正是利用同乡之情，趁着江先生毫无防备之机，动起了歪脑筋。
【现场声：你是怎么偷他车的？/用钥匙偷的。/什么时候配的?/前天中午。/当时他车钥匙放哪里？/床上。】 警方提醒，最近，他们接连接到了不少偷车案件，民警也提醒各位车主，防贼之心不可无。
【同期 南宁市公安局三塘派出所 副所长 谢富攀：一定要把车停在有专人看管有专门防护措施的地方。第二，如果是临时停车，一定要停放在视线之内，因为盗车速度非常快，十几分钟可以将一部车盗走。第三个是，尽量***g ，即使汽车被盗，也利于公安部门尽快打击违法犯罪。】
来源：广西电视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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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mprise 版 (精华区)
发信人: eagate618 (黑夜的填土者‘), 信区: Emprise 标 题: 《草泽潜龙》之 幽冥路 作者：云中岳
发信站: BBS 水木清华站 (Fri Fe 16 07:07:16 2001)
云中岳《草泽潜龙》第八章 幽冥路 猛虎出栏、有进无退 　　有进无退堂下分坐看十八个人，其中两位是女的。
　　右首坐看的八个人与众不同，四个是官差，四个是戴了铐链的犯人。本城名捕
头量天一
尺龙君宝身材魁梧，气概不凡，在辽东一带为非作歹的匪号，没有几个人敢明目张
胆在饶州
府附近作案。连天上闻名的翻阳水寇二龙三蛟四夜叉，也不敢在双港口以东的水域
内横行。
他为人正直，精明干练，深获一府一县的长官器重。
　　这里是府城缮绅张坤堂张大爷家的华丽客厅。府城中心的澹泽湖延宾坊萧家港
的南端，
张家是数一数二的富豪，而不是为富不仁的暴发户。三年前，江西全境盗贼如毛，
辽东更是
遍地崔符。辽东贼更联合南京徽州的黄山贼，与浙江的衡州贼h把三省的山区闹得
覆。活阎王王浩八的鬼府神兵，在姚源洞起事，把辽东搞得烈火焚天，血流漂染。
张家是第
一个捐款募兵的仕绅。也是第一个出钱设济安所收容难民的人，施药施医管吃管住
，比官府
所办的事更周到，全活无算，有口皆碑。
　　堂上生了三个人，但其中没有主人张大爷。
　　本府的推官大人李永康坐在首位，今天没穿公服，但仍然具有令歹徒们心寒的
威仪，国
字脸膛泛看古铜色的健康色泽，一双虎日有震慑人心的锐利光芒。去年五月，江西
参政吴大
人吴廷举，单骑深入匪巢劝匪接受招安，被囚却卸策反成功赶走活阎王，定计的四
谋中就有
李推官在内。
　　铁面推官不穿公服，在民宅召见一些奇奇怪怪的男女，其中居然有戴铐链的犯
人。到底
在搞些甚么鬼？
　　好像正事已经办完了，推官大人的口气温和得令犯人也感到心中暖暖地。
　　“诸位有三天工夫决定是否接受。”李推官冷静地说：“毕竟这是人命关天的
事，勉强
不得。你们是本官接见的第三批人，前两批的人至今还没有答覆。希望诸位能在限
期内权衡
利害作一决定。诸位都是具有奇技异能的江湖豪士，经验与见识足以替目已的行为
负责。足
以决定自己的生死荣辱，决定之后，请与龙捕头直接连络，本官之所以出面与诸位
商谈，主
要是向诸位表明官方的立场，让诸位安心，因为如果熊员外自己出面，的确有点不
合法，官
方也不能公然鼓励这种事。也可以说，官方只能替诸位证明诸位的应徵，是出于自
愿的。如
果没有疑问，诸位可以走了。”客人三三两两出了张家高大的门楼，分向街头街尾
散去，一
面走一面议论纷纷。
　　一男一女走上了环湖大街，接近大龙桥桥头，一旁跟来一个的头环眼大汉，低
“怎样？一样的事？”
　　 “不错，同一件事。”男的说。
　　“他们不死心了。”大汉一面旁着走一面冷笑。
　　“熊高风不会死心的，张大爷已明白地表示，以雄厚的财力支持他。“女的说
　　“有人应徵吗？”大汉要知道结果。
　　“没有。”
　　“现在没有，以后就难说了。”男的说：“有钱可使鬼推磨。又道是重赏之下
。必有勇
夫。这几年来，饿死的人多得很呢。”
　　“但合条件的人，决不会饿死。”女的接口：“坐在我上首那位仁兄，就是北
门外仁义
乡周家的老大。岳庙山北面一大片田地，都是他周家的产业。”
　　“周玉峰？九江九叠屏云九上人的得意门徒妙剑周玉峰，他挺身出来凑热闹？
”大汉脸
色微变。
　　“真是他。”男的说：“这种自命英雄豪杰的人，为了死要面子，出头替乡亲
出力。名
利双收乃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位江湖名流不会答应的。”
　　“为什么？”大汉问。
　　“李推官所提的条件太苛。”
　　“条件是……”
　　“要取保具结，只有成功与失败两条路可走。”
　　“哦！难怪李推官不当公事办。”
　　“今天来了四个囚犯。”女的说：“大概日久没有人应徵，李推官情急，要做
出枉法的
事了。”
　　“认识那些囚犯吗？”大汉问。
　　“不认识。”男的说：“戴铐而没戴脚链。好像不是什么重刑要犯。”
　　“如果是死刑犯，李推官怎敢枉法？”大汉说。三人向东面的小街走了。
　　出月波门，沿城外小街可以直达翻江旁的芝山驿，驿右首是河泊所。这里是码
头区，一
条小街向东伸展，与南门码头相啊接。但这几年来兵荒马乱，城外不安全，所以这
一带十室
九空，尚未恢复元气，仅河泊所附近，仍然维持半复苏状态：驿站的左首，是五湖
船行大东
主司马武扬的大宅。五湖船行规模相当大，以货运为主，将都江上游昌江景德镇的
瓷器运到
九江，再到星子县大排岭把高岭土运到景德镇，利润相当可观。
　　入幕时分，龙捕头量天一尺进入司马东主的大宅。司马武扬吃的是江湖饭，半
百年纪人
才一表，在江右附近混的人，都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武扬不好惹，水性之佳。连翻阳
湖的水贼
也畏他三分，江湖潜势力相当雄厚，大小贼群相戒远离五湖船行的客货船。一是运
泥船抢来
无利可图，三足怕司马武扬不顾一切报复，三是不一定能抢劫成功，即使成功，所
付的代价
也十分可观，得不偿失。
　　客厅中。司马武扬与两位得力臂膀接待龙捕头。仆人奉上茶水，客套一番。
　　“高永毅出来了。”龙捕头平静地说：“不要丢惹他。司马东主，得饶人处且
饶人。”
　　“我知道。”五湖水怪司马扬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其实。如果我真的存心要
他的命，
他绝对活不到现在，龙头应该明白的。他已经坐了两年牢，火气应该消磨得变聪明
了。我又
何必绝他的生路？”
　　“但愿如此。”
　　“疑！龙头足不相信在下吗？”五湖水妖笑问。
　　“我应该相信吗？”龙捕头也含笑反问。
　　“龙头真应该相信的。”五湖水妖眼中有令人心寒的光芒：“他东湖的祖产已
公，他老娘的眼睛也哭瞎了。这一去，凭他那几手花拳绣腿，九成九回不来，在下
犯不着落
井下石，对不对？这与和贼兵决战是不同的。”
　　“龙头最好叫他放明白些。“五湖水妖的拜弟混江鲤田超群不住冷笑：“不管
他这一去
是否成功，今后，他最好离开饶州，到外地谋生路。”
　　“而且最好在本船行船只所经的埠头外谋生路。”另一拜弟老三登萍渡水马飘
萍接口：
“不然，他不会再进监牢。他那瞎眼的老娘也不会再有人奉养了。”
　　“我可以向你们几位保证。”龙捕头语气一冷：“买通小贼攀诬的事，决不会
再发生，
杀人灭口的事也决不会再发生。而且，我会睁大看眼睛，拉长耳朵，注意每一个狗
娘养的坏
杂种，到底在干些甚么该上法场的勾当。上一次是我量天一尺事先毫无准备，事后
范，眼睁睁看他进死囚牢。以后，我量天一尺应该学聪明些了。”他一口喝乾杯中
茶，眼中
有凛然的光芒。
　　“如果有人认为我量天一尺可以玩弄在手掌之间。”他在厅门止步转身，盯看
三个不住
冷笑的人：“我龙君宝将用铁的手段，来纠正他的错误。”主人并不送客出门，显
然双方的
会谈并不友好。
　　“贤弟，这人将是咱们一大祸害。”
　　“五湖水妖对两位拜弟说，眼中杀机怒涌：“搞不好，咱们很可能要在阴沟里
翻船。”
　　“那就做了他。”混江鲤凶狠地说。
　　“他已经提防着我们。”五湖水妖摇头表示不妥。
　　“那就在公事上套他。”登萍渡水提出意见。
　　“这得花不少工夫布置。而且，李推官非常的信任他，知府与知县两方面，也
都不好下
工夫。”五湖水妖摇头。
　　“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问题是能不能花上工夫，把他的弱点发掘出来加以
利用。”
混江鲤郑重地说：“大哥，只要咱们多留些心，机会有的是。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
　　“也只好慢慢来。”五湖水妖点头：“自从小畜生被咬进去以后，这狗杂种就
对咱们留
心了，很可能已经知道内情。幸而他抓不住咱们的把柄 。无凭无据他不敢翻案，
不然他必
定会蛮干的。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有他在一天，咱们一天不能安心。”半
月后，江
浙交界处的白沙关。
　　这里原来由岭口干户所振有官兵驻守。但目前连岭日千户所也废弃了，关垒已
毁，不但
没有官兵，连真正的居民也没有几个。地方残破，十室九空。大乱三年，这一带除
了野兽不
见人迹。即使有人，决不是安份守己的人。
　　复原的工作推行得很难，目前这里仍是政令不到，自生自灭弱肉强食的匪乱区
。江西全
境仍然大乱未已，更大的暴乱正在酝酿中。
　　进入这一带山区的人，生死自己负责。
　　四个人坐在以前关所衙门前的石阶上，大口啃着随身携来的乾粮。他们身旁，
搁放看不
少物品，洋洋大观。刀剑、问路杖。包裹、绳索、水竹筒、盐袋…：身上还有八宝
首、盛了暗器的宽皮护腰。
　　坐在最下面一级的扎须大汉，撕啃看一条烤兔腿。吃得津津有味，瞥了右侧方
那位同伴
　　“高永毅。”扎须大汉含糊地叫：“你是东湖的本份人，为何要来玩命？”高
永毅的外
貌，真像一个本份人，身材虽然生得倒也魁梧；但五官端正，细皮白肉，脸上看不
到任何暴
戾的线条和气势，如果换穿了青衫长袍，那就像极了府学舍中的年青书生少年公子
　　“因为我要用我的命来冒险，换取五年牢狱之灾。”高永毅一面嚼看乾米糕，
一面平静
地说：“我本来是个死刑犯。活阎王王浩八屯兵风雨山，进薄府城，知府大人招募
敢死队，
我去了，由死刑改为六年徒刑。还有五年，囚牢的日子难过，所以我来了。”
　　“哦！我记起来了。”那位叫文世亮的人说：“你就是那位带了十名 敢死队
，夜劫贼
营砍了活阎王四先锋的人，对不对？”
　　“四先锋睡得像四条猪，赤候条身上没带有半寸铁，怀里各抱了两个赤条条的
女人，十
个人用刀砍，比砍四条虫还要容易。”高水毅脸上神色丝毫不变：“他们死了，所
以我从死
囚牢迁到活囚牢。文老兄，你为何要来？”
　　“为了一千两银子的重赏。”文世亮坦然地说：“我在九江混日子，一年赚不
了五六十
两银子。一千两银子，足够我过十年快活日子。同样是玩命，我宁可这样玩，至少
明里拚总
比挨别人从后面插一刀乾脆些。”坐在最上一级的人，是饶州二剑客之一的妙剑周
玉峰，一
位武林世家的侠义英雄，城北郊仁义乡岳庙山周家，江湖朋友对这地方耳熟能详。
　　“高老弟，你真不该来。”妙剑周玉峰摇头苦笑：“五年是很快的。留得青山
在，何愁
没柴烧？你虽然在匪乱期间表现得很出色，但毕竟不是玩命的人，何苦呢？”
　　“我已经来了。”高永毅淡淡一笑：“抢劫五湖船行的水贼咬定我是同谋，我
这条命已
经不是我自己的了，玩玩命并没有甚么不对。”
　　“你这孩子！”妙剑不住摇头。
　　高永毅今年才廿二岁，妙剑周玉峰已经是四十出头，叫他一声孩子名正言顺。
　　“成天豪。”文世亮盯看扎须大汉：“你为甚么来？也为了重赏？”
　　“为了找匪乱期间，失散的老伴。”成天豪的黑脸膛暗下来了：“我一辈子，
没让我那
老伴过一天好日子，我好后悔，我发誓要找到他。补偿我廿十年来对她的亏欠，我
要……”
　　“你知道他在山里面？”文世亮截断对方的话。
　　“很可能。有人看到她被匪徒带过江，经过武扬乡，以后就……”
　　“哈哈！她如果做了压寨夫人，你……”成天豪倏然站起，怪眼彪圆，凶狠地
向文世亮
走去。一双大手伸出了。
　　“成老兄，不要开不起玩笑。”文世亮陪笑。已看出危机：“廿年的夫妻。你
自认对她
有所亏欠，为她拚命是应该的，兄弟希望你能平安地找到她。”
　　“以后说话，你给我小心了。”成天豪咬牙说。
　　“如果凡事都要小心，我文世亮就不会来了。”文世亮阴阴一笑：“在下只是
对你的痛
苦心情让步，而不是怕你的凶狠态度，你要放明白些，哼！”
　　“路还没开始走，你们就开始互相仇视，尔后怎办？”妙剑以领队人的身份出
面制止冲
突：“你们给我放明白些，咱们四个人出来同心同命，离心离德只有死路一条，不
许有同样
事情发生，知道吗？”
　　“周老兄，不要把话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好？”文世亮用嘲 弄的口吻说：“谁
死谁活，
各安天命，是不是？”“你又有何高见？”妙剑沉声问。
　　“如果失败了，回去在下不要坐牢，也不怕毁了侠名，又没有老婆待救，大不
了退回九
百两银子，没有什么好怕的。”
　　“问题是你能不能活看回去。”
　　“再凶险的路，在下也曾走过。”
　　“你以为这条路还不够凶险？”
　　“算不了甚历。自从活阎王王浩八死后，山上的土匪散贼，没有几个真正的高
手，怕甚
　　“不久你就可以知道了。”妙剑冷冷地说：“这条路比幽冥路好不了多少。你
最好不要
自大自满，看不起这些逃贼散匪，付出的代价将是你的性命，信不信由你。”
　　“哼！”文世亮以冷哼表示鸣金收兵。
　　山径向东伸展，在千峰万峦中盘旋，偶或可以听到山窝里传出几声熟悉的犬吠
，但看不
见房屋，也没发现有人踪。山深林密，马道羊肠，人在这地方行走，似乎已远离莽
莽红尘，
不如人间何世。
　　路通浙江的卫州府，走上百里不见人烟。当初活阎王被吴廷举单骑策反，众叛
亲离流窜
裴源。又被知府李承勋与俞谏所带的狼兵所击溃，逃入这一带山区四出流窜，兵来
贼往你争
我夺。几乎把这一带三省山区杀得鸡犬不留，所有的村落寨岩焚烧殆尽，见不到人
烟理所当
　　午膳毕，收妥馀下的乾粮，妙剑周玉峰下令动身。带来的乾粮快消耗光了，以
后，得靠
自己设法猎食，捉不到飞禽走兽。就得挨饿。
　　降下一处小河谷，小河向东流。水从山谷里倒泻下来。飞珠溅玉颇为壮观。
　　“周老兄，今晚在何处露宿？”走在妙剑身后的成天豪问：“除了山还是山。
奇怪，有
路，怎么没有村寨，又不见行人？”
　　“这条路忱被野草蔓没了。”妙剑说：“已经很久没有人行走啦“贼兵已散，
官兵不再
前来，旅客还不敢走动，咱们不必寄望找到村寨投宿。”“哎！那座大石上有人。
”文世亮
欣然说。
　　小河在山脚下形成一座十馀亩大的深潭，水色碧绿深不可测，已看不到水流的
动态。潭
旁怪石林立。有如犬牙森列。小径绕潭右而过，潭旁的一座巨大怪石顶端，果然坐
　　“这是最近三天来，咱们遇上的第一个人。”妙剑低声说：“诸位不要惊吓了
他，在下
去向他打听打听。”
　　“你少臭美。”远在卅步外石顶上的人，转头向这一面用阴森的语音说：“你
们连兔子
部惊吓不了。就算你们是厉鬼，我老人家也不会被惊吓的。”四人都吃了一惊，相
距在卅涉
外，说话声音很低，就算老人不耳背，耳力一如年轻时锐敏，恐怕也不易听清妙剑
　　“咱们碰上了非常人。”妙剑警觉地说，戒备看向前接近，离开道路向右下走
　　石高约三丈左右，老人已转过身来，仍然安坐石顶，膝上搁着一根黄竹杖。破
袍，花白头发换了一个道士髻。三角孤拐脸皱纹密布，一双老眼依然黑白分明冷芒
四射。山
羊胡全白了，但牙齿一颗也没脱落，白森森有如犬牙。又尖又利完整无缺，令人难
以置信。
　　“老丈请了。”妙剑在石下行礼。
　　“你要干什么？”老人的语气锐利如刀。
　　“有事向老丈请教。”
　　“老夫不一定肯答覆你。”
　　“这………”
　　“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反正你是非问不可，因为此地除了老丈之外，只
有鬼而没
有活人上远在十步外，站在小径旁的高永毅，突然接口说：“老伯所说的鬼，好像
并不是阴
司里的鬼。”
　　“你小子说什么？”老人厉声问。
　　“高老弟，不要打岔。”妙剑制止高永毅。
　　“这附近最少也有十个人。”高水毅用手向路旁浓密的山脚树林一指。
　　“你是真的见了鬼了。”文世亮不屑地说。
　　树林与野草十分浓密，人如果躲藏在内，多少会从走动过的地方看出痕迹，在
高手眼中
无所遁形。显然，妙剑三个人都看不出有人的徵候。
　　艾世亮是个老江湖，怎肯相信高永毅的话？
　　“月前。”妙剑向老人说：“混世魔王朱兴建寨开化小方山落猿岭，听说在这
附近投下
了卡。请请问老伯。到何处方可以找到卡上的人？”
　　“混世魔王月前已经窜到徽州的昱岭去了。”老人冷冷地说：“你小子所得的
消息已经
过时了。”
　　“哦！跑那么远去了………”
　　“你小子找混世魔王有何贵干？”老人抢着问。
　　“带了一些金银，要向他赎两三个人。”
　　“鬼话！混世魔王从不掳人勒赎，抓到人就杀。”
　　“他已经不再抢劫了。”
　　“也没受招安，只不过力量不够，不能攻城掠地而已。小子，你们带了多少金
银来？”
　　“不多，要等见了混世……”
　　“你们找不到他的，把金银留下，老夫替你们消灾，在这条路上走，带了金银
　　“哦！原来是劫路的。”妙剑恍然：“老丈，你这种年纪劫路，不嫌太老了吗
？” “小杂种可恶！”老人怒骂，一跳而起。
　　一声怒啸，老人如怒鹰下扑，竹杖斜举，挟凛凛罡风煞气临头便劈。
　　妙剑疾退丈馀，手接上了剑靶。
　　不等他拔剑，老人已一闪即至，杖发铁牛耕地，疾点下盘向上挑送，速度骇人
　　妙剑吃了一惊，失去了主动，左闪丈外。
　　糟了，老人虽已年届花甲，身法之快，比壮年人似乎更轻灵更快捷，竹杖如影
到，噗一声敲中妙剑的右肩尖，力道惊人。
　　“哎呀……”妙剑惊叫，感到竹杖重如山岳，千钧力道及体，被震得扭身便倒
，右半身
已经麻木，失去拔剑的力道。
　　杖疾收疾吐，点向他的胸口心坎要害，如被点中，杖尖可能贯心而入。
　　人影一闪即至，一声怪吼，成天豪的刽刀电射而至。拍一声将杖拍偏尺馀，杖
点入坚硬
的地面，深入近尺。
　　“接刀！”成天豪怒吼，刀光一闪，光临老人的胁肋，虎虎刀风令人闻之心悸
，快逾电
光石火，笨重的身躯，笨重的刽刀，这时却显得灵活非凡，有如疯虎发威。
　　老人知道对方刀沉力猛，不敢用竹杖硬攻，闪身避招，竹杖同时回敬反击，攻
偏门猛扫
成天豪的右膝，用巧打展开鬼神莫测的快攻。
　　刀光如电，杖影似流光，两人搭上手各展所学周旋，三丈内罡风呼啸，人影进
退如雷，
好一场势均力敌的凶狠搏杀，棋逢敌手险状横生。
　　妙剑已滚出三丈外，揉动着被击中的右肩，脸色大变。向在一旁戒备的高永毅
和文世亮
叫：“老鬼是翼水蛇潘汉，前白衣军的翼宿。成老兄恐怕挡他不住，一起上，快！
”老人翼
水蛇已经看清了成天豪的刀路，已展开空前猛烈的攻击，六尺长的竹杖，已可在霍
霍刀光中
泻入，刽刀已有点招架不住了。
　　文世亮拔出锋利的三棱钢刺，同高永毅说：“拔剑上，咱们两面夹攻。” “你一个人上，够了。”高永毅平静地说：“贴身抢入，定可减弱长竹杖的威
力。” “你不上？” “附近的人将要发动，我挡住他们。”见你的大头鬼“你怕死？” “就算在下怕死好了。” “哼！你根本就不应该来，怕死鬼。”文世亮不屑地说，挺刺冲出。
　　翼水蛇一条竹杖，在一刀一剌的夹攻下，依然威风八面，点打挑拨狂野辛辣，
少。妙剑的右肩痛禁已止，钢牙一咬，拔剑欺上叫：“两位请退，在下与这老鬼公
决。”可是，一刀一剑在短期间无法撤出，竹杖的攻势愈来愈猛烈，自保已感吃力
，撤出可
能受伤。妙剑先前来不及撤剑吃了大亏，恨透了翼水蛇，不管两同伴是否撤出，一
声怒啸，
挥剑直上。这瞬间，竹哨声乍起。三人围攻翼水蛇，无瑕分心理会身外事，虽然听
到了竹哨
声，眼角也看到人影飘动，但无法兼顾了。
　　“啊……”惨叫声刺耳，有人遭殃了。
　　妙剑心中大急，钢牙一挫，铮一声用一招苏秦背剑硬接翼水蛇劈下的一杖，扭
身走险从
杖下切入，大喝一声，顺势就是一剑反抽。
　　“哎……”翼水蛇惊呼，挫身拖杖斜掠而走，右跨裂了一条缝，幸而未伤筋骨
　　成天豪的刽刀，间不容发地掠过翼水蛇的顶门。灰发结应刀而飞。
　　妙剑一招得手，如影附形跟进，一剑刺入翼水蛇的右肋，手下绝情。
　　翼水蛇不愧称廿八宿饶将之一，同时，妙剑右肩受伤，失去灵活度与劲道，这
致命的一
剑并未能发挥应有的威力，使刺入两寸左右，乘势躺倒滚出八尺，一跃而起撒腿狂
奔而走。
　　“穷寇莫追！”妙剑急叫，阻止文世亮追赶。
　　翼水蛇脚下奇快，已向西逃出卅步外去了。
　　三人止步不追，目光收回转向站在路中的高永毅注视，文世亮首先发作。
　　“这怕死鬼竟然袖手旁观。”文世亮用刺指着十馀步外泰然屹立的高永毅：“
咱们把他
赶回去………疑！”话突然止住，眼中有惊骇的神情。
　　路旁的树下草丛中，一名青衣大汉突然挺身吃力地站起，尚未挺身站稳，随即
发出一声
痛苦的呻，身形一幌。重新跌入草丛内。
　　妙剑惊讶地向前走，目光在路旁的树下搜视，从野草的形状估计。附近有不少
人曾经冲
出，压倒了不少野草，有些地方可以隐约看到青色的人体形状。
　　高永毅神色悠闲，抱肘而立木无表情。
　　“他……他们……”妙剑骇然问。
　　“十个。”高永毅平静地说。
　　“真……真有十个？”
　　“数数看不就知道了？”高永毅用权威的口气说。
　　“你……你用甚么杀了他们？”
　　“竹刀。”高永毅从皮护腰内拔出一枝五寸长，削得并不算利的薄竹刀：“刚
才站起的
那个人，刀偏了三分，所以死得最慢。”文世亮脸色大变，毛骨悚然打一冷战。竹
片削成约
五寸小竹刀重量有限，即使面对面刺戳人体，也不可能剌入两寸。根本不可能致人
　　妙剑有点不信，奔出在草丛中拖出一个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征住了。
　　竹刀不偏不倚贯入心房，一定已在刹那间刺破了心上方的大血脉，所以死得很
　　成天豪共查了三具尸体。每具尸体都被竹刀贯入心房要害。
　　文世亮检查那现身又倒毙的人，果然发现竹刀偏了三分左右，刺破心房的外心
室，所以
能支持片刻众人重新上路，谁也不说话。
　　文世亮的惊骇神色仍未消退，走在最后脚下迟疑。
　　“高老弟。”妙剑终于发话了：“你是一个很本份老实的人。”
　　“以前是的。”高永毅冷冷地说。
　　“你真的没参加水匪？”
　　“没有。”
　　“没抢劫五湖船行的船？”
　　“我抢来做什么呢？”他眼中有浓浓的杀机：“周叔，你是知道的，我家在东
湖有良田
三百顷，舍下仅老母在堂，人丁甚少，收一年租可以过三五年，我会参加水匪，抢
五湖行船
的运泥船？我家又不烧窖。”
　　“这……”
　　“如果我不死。我会查出来的，陷害我的人，我保证他每天晚上都会做恶梦。
　　“你练了武？”
　　“不错。”
　　“本城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我从没想到让别人知道。”
　　“量天一尺龙捕头去逮捕你。你应该可以从容脱身。”
　　“我是一个守法的良民。”
　　“如果能活着回去，肯接受我的帮助吗，在江湖上，我还有一点实力，同水匪
息，不难办到。”
　　“回去再说吧。”
　　“是的，如果我们回不去，一切都免谈了。”
　　“我会回去的。”他眼中那种可怖的杀机又涌现了：“当一个人把天地良心抛
在一旁，
被求生的兽性泯灭了良智的时候，是会比旁人活得长久些的。在死囚牢中等了半年
，等候秋
决的滋味真不好受。当我提着刀午夜率敢死队偷营劫寨，砍杀活阎王四先锋，黑夜
中兵马如
瀚，杀人已由不了自己，在血肉横飞申，我知道人如果要活，你必须先杀掉别人，
才能保全
自己，才能有勇气毫无感情地杀人，所以我胜利了，我活了，从死刑减为六年徒刑
。我要争
取任何活的机会，争取查出陷害我的那些人来，在监牢里我永远没有查的机会，所
了，我要活，所以任何不许我活的人，哼！”
　　“回去之后，你打算……”妙剑毛骨悚然地问。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他一字一吐，不容对方怀疑他的意图：“在饶州府
，我高永
毅是个老实人，所以我会进死囚牢。以后，守法老实的高永毅已经死了，他已经把
自己的良
心、理智、爱世人的人性，埋葬在天地之外，天理国法人情，永远不会令我烦心了
。”妙剑
听得心中发毛，走在后面的文世亮感到头皮发炸，成天豪也不住摇头。
　　妙剑三个人，围攻一个翼水蛇依然无功，而十个埋伏的人发起突击，瞬息间全
部毙命。
如果高永毅的杀性不改。恐怕比活阎王王浩八更可怕百倍。
　　四个人中，高永毅原来是最不引人注意，最不受重视的一个。但现在情势完全
来，为首的妙剑知道自己的领导地位已经动摇，在强存弱亡的危境中，最坚强最彪
悍的人，
才是真正的领导人物。
　　最骄傲最轻视高永毅的文世亮，接触到高永毅的目光也会发抖。
　　像貌威猛勇悍暴烈的成天豪，也感到高永毅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森杀气，令人心
中发毛。
　　天刚黑，他们在山脊的一座树林内露宿，虽然是七月初盛暑，但在山区里依然
水。整夜兽吼声此起彼落，但除了担任守望的人外，其他的人睡得相当沉。
　　高永毅负责下半夜守望，他站在一株大树下像个石人，直至东天发白，双脚未
　　他在考验自己的耐力，在刻苦地运气行功。
　　没有人能像他一样坚强，没有人能有他那种不屈的毅力。他有活着回去的无比
信心，因
为有一件大事等待他去完成，这信念赋予他无穷的精力和勇气，足以帮助他排除一
切困难和
凶险，让他有面对困离凶险的决心和勇气。
　　天快亮了，东面山脊不远处。传来了不寻常的声息。
　　熟睡中的妙剑突然一惊而起，发觉嘴部被一只大手所掩住，其中听到高永毅低
沉清晰的
语音：“不要发出声晌，好好准备厮杀。”
　　“这……”
　　“有十几个人从东面接近，蛇行鹭伏相当小心谨慎，用意极为明显。你们赶快
准备，先
找地方隐起身形，我来应付他们。”三个青衣大汉起伏不定地到达，越过宿处再停
下来用目
光搜索四周。
　　后续的十六个人逐渐到达，其中有行动有点不便的翼宿翼水蛇。晓色?陇，树
下视界有
　　高永毅突然出现在一株大树下，像是幽灵幻现。
　　“你们在找什么人吗？”他的语音清晰有力：“找不到是不是？”十九个人循
声抢到，
片刻间形成合围。
　　翼水蛇与两名中年大汉站在东首，两大汉一个握着大砍刀，一个肩上扛着一柄
巨型开山
大斧，人健壮如熊，满脸横肉像貌獉狞。
　　“你那三个同伴呢？”翼水蛇厉声问。
　　“有什么话你说吧，在下替你转达。”他语气十分冷静：“他们仍在安睡，十
天来爬山
越岭餐风宿露，是相当辛苦的。”“你姓甚名谁？”
　　“我姓高，高永毅，饶州府翻阳县人氏。够了吗？要不要报三代履历？”
　　“够了，你用竹刀杀了老夫的十位弟兄。”
　　“对，老丈，快把你这些人带走，在高某未动杀机之前，远出商某的视线外。
　　“这狗东西好狂。”握大砍刀的大汉怒叫，大踏步而出：“太爷我却不信邪，
看能不能
把你剁成肉酱？狗东西！给你一刀。”刀光疾闪，大汉火杂杂地挥刀虎跳而进，势
如雷霆，
乃沉力猛锐不可当。高永毅冷笑一声，左手一扬，白芒似电破空而飞，快得肉眼难
办。暗器
出手，从容向右横跨两步。
　　大汉挺刀冲过。脚下大乱。就在冲过的刹那间，高永毅左手疾伸，半分不差扣
住了大汉
的后颈向下缴。
　　“哎……”大汉丢掉刀狂叫。爬伏在地。
　　“你穿了护心甲就敢撒野？真是不知目爱。”高永毅一脚踏住大汉的背心：“
在下要射
你的左鼻，决不会误中右鼻孔，你应该戴头盔和护手护膝的。”五寸竹刀，射中大
膝，膝骨被贯穿，比钢刀似乎更为锐利。
　　这一手乾净俐落，毫不费力便制住了强劲的对手，把其他十八名悍贼全镇住了
　　“郑头领，决不可与他单打独斗。”翼水蛇毛骨悚然地向使开山斧的大汉叫。
　　“弟兄们，并肩上，剁碎他。”郑头领举斧怒吼，向前逼近。
　　“铮……”剑出鞘清鸣震耳。
　　高永毅似乎整个人都变了，变成一头饥饿的猛兽，眼中幻出嗜血兽类的可怖光
芒，浑身
涌发出危险的气息。
　　“嗤！”剑刺入俘虏的背心，毫无怜悯地将仍在狂叫的大汉杀死。
　　剑向前一揩，接着晌起一声令人动魄惊心的长啸，剑气迸发。身剑合一狂冲而
上，势如
山崩，恍剑三荡三泱，前冲、侧击、回旋、蔗卷……三冲错两回旋，所经处成了人
间地狱，
没有人能接得下他雷霆一击，刀***一触剑便崩飞折断。血肉横飞，好荡惨烈的大屠
杀。狂啸
声三起三落，动魄惊心。第三次啸声馀音未绝，十八名恶贼只剩下聪明的翼水蛇一
个活人。
翼水蛇应该放聪明些的，但还不够聪明，负了伤的人应该早早脱离战场，以兔枉送
性命。翼
水蛇不单单退出战场外，却在一旁挥杖呐喊助威，等到发觉危机，已失去逃走的机
　　屠杀十八名悍寇，其实为期甚短，啸声三起三落而已。
　　血迹斑斑的长剑，指向翼火蛇，人已扑到。
　　“我投降……”翼水蛇心胆俱裂狂叫，丢下杖向下一仆，跪伏如羊。
　　高永毅止步，剑半举砍下。他浑身浴血，虎目彪圆。脸上每一条肌肉皆像是僵
死了，举
剑的手坚强稳定，呼吸不绝如缕，杀气腾腾有如天神当关。
　　“老弟，饶……饶他……”身后传莱妙剑走了样的战栗语音。
　　下砍的剑停在翼水蛇的背部上空不足三寸。
　　他扭头回望，妙剑三个入站在尸堆外，脸无人色不住发抖．用惊怖的目光注视
看他。血
腥触鼻。十八具尸体仅有三分之一是完整的。
　　他的剑两面的锋刃都倦了口，快速砍劈的高温令剑变了型。
　　他呼出一口长气，脸上的杀气徐徐消退。
　　妙剑三个人，心惊胆跳地向他走来。
　　“招出混世魔王的下落。”他的目光回到俯伏在地浑身发抖的翼水蛇身上：“
换你一条
　　“他……他真的在昱岭。”翼水蛇几乎泣不成声：“本来，我…… 我们是来
……来投
奔他的，来……来晚了，所以…所以留下来养……养息……”
　　“昱岭在什么地方？”昱岭绵延千里，山高林密，是两首的界山，官府致令达
不到的深
山大泽，人烟稀少，到何处去找。
　　“听……听说是幽………幽冥岭。”
　　“传说中的鬼域？”
　　“是的，所以我们不敢轻易前往。”
　　“好吧，你可以走了。”他丢掉剑退后：“不要再让我碰上你。你偌大年纪，
做强盗不
嫌太老了吗？你们白衣军纵横七省，三过南京，两薄都门，而今英雄安全？失败一
次还嫌不
够吗？快走！”翼水蛇爬起撒腿就跑，一直不曾回头。
　　“两条路。”他用平静的口吻说：“一是按预定计划，前往衡州府的心方山找
混世魔王
打交道。另一条，是前往徽州府的幽冥岭。周叔，你来决定。”
　　“翼水蛇消息不会恨。”妙剑的神色尚未恢复正常：“混世魔不在小方山，去
了也是白
　　“我反对改道。”文世亮立即提出反对意见：“咱们是依约前往小方山找混世
魔王交涉
的，魔王不在，不是我们的错，咱们只要到达地头，责任更了。”
　　“文老兄，你可别忘了。”成天豪大声说：“咱们所订的约，不错，地点指定
山，但约定上说得清清楚楚。必须将人质赎回来，赎不到人质，咱们就不必回去了
。贼人本
来就四处流窜，小方山只是官方所得到的最后消息。咱们有责任从小方山开始追查
，上天入
地都要与混世魔王照面，对不对？”
　　“我反对到幽冥岭。坚决反对。”文也亮毫不让步：“那是一处可怖的鬼地方
，百十年
来，那一带盘踞看一群令江湖朋友闻名丧胆的神秘鬼怪，好奇前往踩探的人。从来
没听说过
有人生还。活阎王拥兵八千，流窜三省，就不敢接近幽冥岭。咱们四个人前往，不
啻往鬼门
关里闯。要去你们去，我可要回去了。”
　　“那只是一种无稽的传说。”妙剑郑重地说：“前往踩探生还的人并不少，早
些年南京
振武门三剑客，就曾经走遍了幽冥岭，除了虎豹豹狼，他们一无所见。”
　　“那一定是他们找错了地方。”文世亮坚持己见：“到底那一座是幽冥岭，谁
　　“你不去？”妙剑沉下脸问。
　　“我要回去，大不了我退回一千两银子……”
　　“休想，在下有权强制你前往。”
　　“你试试看？”文世亮冷笑看说。
　　“交给我，周叔。”高永毅虎目怒睁：“我穿上他的琵琶骨，拖他到幽冥岭…
　　“我去找去，我怕你。”文世亮惊恐地叫。
　　昱岭，是怀玉山的北脉，北连天目山约百丈峰。这一带山区千峰万峦，猛兽成
群，除了
少数大河谷中有人生息之外，其他地区人无法生存，连和尚道士也不敢深入。近城
区，有些化外之民在内日生自灭，一些土匪强盗来来去去。绝大多数的山都没有名
称，即使
有。也是土民信口胡调的土名。
　　幽冥岭，听起来就令人心中发毛，据说是一处鬼怪横行的鬼地方。真要向人打
听，没有
人能说出所以然来。反正往深山中一指，你去找吧，就在那儿。
　　攀山越岭走了十天，四人到达两省交界处的昱岭关，沿新安江上行，向西折入
葫芦岭。
据说，葫芦谷就是前往幽冥岭的进入口。
　　他们在葫芦谷口的一家山民处住宿，打听的结果是活阎王手下的几群散匪，的
确曾经在
这附近经过。后来据说已窜到数百里外的黄山山区去了。
　　至于传说中的幽冥岭，山民说就在群山深处。
　　山民并不知道几股散匪中，是否有活阎王的战将混世魔王在内，带了一群男童
女童，但
没有妇女。
　　文也亮又主张往黄山追，但仍被妙剑拒绝了。妙剑的理由是必须一步步追查，
以免走回
　　一早，四个人在草堂中商量如何入山晒查。
　　“幽冥岭内如果有人盘据，必定有人出入。”高永毅用坚定的口吻说：“毕竟
人不能不
吃人间烟火，至少盐和市帛铁器等等不能或缺，咱们以至昱岭关的方向为晒查中心
，分东西
和东北两纵向搜查，看那一处可以出入，一定可以找出往来的秘径。葫芦谷的地势
是北向纵
走的，谷底有三座可以攀越的小峰，但后面却是奇峰插天，猿猴难上。不会是经路
。咱们分
为两拨，先分东走与南行，以两日为期，先找找看，然后再决定搜的方向。不管有
否钱索，
第三天仍然在此地会合。周叔意下如何？”
　　“这是最笨的，也是最有效的办法。”妙剑不住点头：“附近山民甚少，不易
打听，也
不可能获得他们的合作，所以咱们只好自行设法。好，就这样决定。永毅，你我分
组，你挑
　　“我跟你。”文世亮抢先表示意见：“让成天豪跟高老 弟走。”
　　“我愿意跟高老弟。”成天豪求之不得，欣然同意：“方向怎么分？”
　　“我们往南。”仍然是文世亮抢先争取：“东面的山太高峻，成为通路的成份
很小，我
希望能先一步发现秘径。周老兄，今天就动身吗？”
　　“对，今天就动身。”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次日近午时分，高永毅在卅里外的一座小山峰下，果然发一条隐约可以分辨的
　　秘径向东北伸展，绕过两座山峰，到达急湍的新安江。本地人不称新安江，叫
　　这段水面不通舟揖，但可以用竹筏往来，急湍处将筏拉上岸，拖到上游或下游
　　上游，正是昱岭关，两首的交通隘道。
　　“是了，这里正是进出幽冥岭的要道。”高永毅站在河岸说，向上游眺望：“
用小竹筏
往来，日用必须品在这里登岸，再往山里面运送。成老兄，咱们回去。”
　　“要不要先进去察看？”成天豪一切都听他安排：“去证实足不是通向上里面
的路。”
　　 “有道理。”他同意，立即往回走。
　　回到小山峰下的秘径，两人披荆斩棘逐步深入。当攀越第二座山峰时，发现小
径逐渐明
显了，甚至可以看到爬山虎快靴逍留下来的足迹。
　　“咱们找对了路。”高永毅欣然说：“小径沿山有伸展，我敢保证必定在前面
下降，通
向右前下方的山谷，沿那条小溪下行，可能进入传说中的幽冥岭了。”
　　“要不要再往前走。”成天豪也感到无比的兴奋。
　　“如果我所料不差，再往前走，便会碰到鬼怪了。”
　　“你真相信有鬼怪？”
　　“不信。”
　　“那……”
　　“如果真有鬼怪妖魅，会有爬山虎快靴的足迹吗？”
　　“那你认为……”
　　“是一些武艺惊人。不想与尘俗纠缠的隐世奇士，在这里做化外之民。混世魔
王很可能
知道这些人的底细，逃来此地托庇。”
　　“那……”成天豪显然有点心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替成天豪打气：“咱们是携金赎人和平而来，我
相信他们
不至于不讲道理动武。”
　　“我怕你……”
　　“我会克制自己的，如非生死关头，我不准备开杀戒，你该放心了吧？”
　　“但愿我能真的放心。”成天豪苦笑：“反正咱们是马行狭道，船抵江心。回
去吧，多
两个人毕竟多两份安全，是么？”
　　“好，回去再说。”第三天，四人出现在同一地方。沿山脊前行卅里左右，山
势逐渐下
降，远远地，便可看到峰下的小山谷，小溪光莹如玉带，在森林中时隐时现。再前
面，奇峰
插天，云雾缀绕。以小溪的出口估计，群峰之间必定别有洞天。
　　“周叔，看出小山谷有岔眼的事物吗？”高永毅一面走一面问。
　　上下相距约有十五大里，事实上很难看清下面的景物，在树林上空翱翔的飞禽
，大的苍
鹰也比米粒大不了多少，更难看到林下的事物。
　　“看不出。”妙剑说：“只是最平常的窄小山谷。”
　　“仔细看那些树林。”他说。
　　“哎！”妙剑讶然轻呼：“好像是果树。”
　　“不错，桃李梅都有。”
　　““唔！不错。是人工栽植的果林。”
　　“这表示下面有人居住。”他将夺自悍贼的佩剑挪至趁手处：“前面不远山径
将开始下
降，很可能有人出面，大家最好有所准备。”妙剑半信半疑，领先加快脚步往前走
　　他却停下来整理包裹，包裹内除了衣物外，另有两百五十两黄金，那是四人分
款，共计黄金千两。
　　文世亮跟上妙剑，一面走一面嘀咕：“真是见了鬼了。有人居住不是很好吗？
像这样疑
神疑鬼穷紧张，什么事都不用办了。”
　　“文老兄，小心些总不是坏事……”妙剑的惊呼，把后面发牢骚的文世亮吓了
　　最后面的成天豪。本能地扭头回望。
　　落在后面的高永毅失了踪，先前他停下整理包裹的地方鬼影俱无。
　　山势下降，附近古木参天，已经看不见山下的景况。也看不到下面的小山谷了
　　前面十馀步外，两头六尺长的金钱大豹并伏在路当中，两双阴森怪眼，冷然盯
看来客，
不像是猛兽。倒像是两头见人不惊的驯猫。
　　一阵山风迎面吹来，奇异的。令人感到不安的腥味人鼻，有经验的人，该知道
有猛兽出
　　“两头小小的豹子，我赶它们走。”文世亮不悦地说，以掩饰刚才吓了一跳窘
态，右上
方一声豹吼，枝叶摇摇。
　　又是两头金钱豹，从横枝跳到另一枝大树上。三两窜便快速地跳落地面，消失
在高与人
齐的林下杂草中。
　　雨声咆哮，伏在路中的两头豹发出叫吼声，同路旁一窜、草梢摇摇瞬即失踪。
　　“奇怪，豹群。”妙剑手按剑靶戒备：“谁听说过肯让人接近至十馀步才走开
　　“也许它们都吃饱了。”文世亮自以为是接口。
　　“周兄，高老弟不见了。”成天家不安地说。
　　两人扭头观看，吃了一惊：“会不会被豹子突然扑下来，咬死拖走了？”文世
　　“那是不可能的事，至少咱们该听到一些声息。”成天豪极感不安：“三五头
豹子如果
对付得了他，他早该死在翼水蛇那群悍贼手中了，躲在草中的人他也可以预先发现
，豹子怎
瞒得了他？”“高永毅！”妙剑大叫。
　　回音从四面八方的高峰折回来，叫声足以远传千里外。
　　右面树林中传出惊心动魄的咆哮，绵绵不绝声势惊人。
　　“是虎吼。至少也有十头猛虎。”妙剑骇然：“虎豹不合群，这里竟然有虎群
豹群，有
点不妙。”猛虎的吼声与豹吼完全不同，虎吼的声势极具威力，足以慑伏群兽。所
以称兽中
之王，极易分辨。而且豹很少咆哮，是最阴险的兽中之盗。
　　虎吼声渐近，腥风扑鼻。
　　“快走！”妙剑急急地说：“咱们不能与大群猛虎拚命，用剑斗虎愚蠢之至，
走！”三
人撒腿急奔，一口气奔出里外。
　　“这是甚么？”妙剑脚下一慢，脸色大变。
　　迎面出现一座三丈高的怪崖，长满了青苔。崖下有风化而形成的石座，一副白
森森的完
整骸骨安放在座上，被杂草支撑住，所以居然不曾散开，令人触目心惊。
　　“幽冥岭！”文世亮骇然叫：“真有这种地方！”崖百上列了三个擘寒大字：
幽冥岭。
每个字足有三尺方圆，由于崖面长满青苔，所以不走近便不易发现。
　　 不管在任何地方。骸骨都不可能保持得如此完整，稍具常识的人，也该知道
必定是有
人弄了手脚，穿连了每一根骨骼，安放在这儿唬人的。
　　骸骨约右手，居然握了一块尺长的木牌。白底红字，写的是：擅入者死！
　　虎吼声已止，但仍可听到满山鸣禽的悦耳鸣声。
　　“我敢打赌，先前所看到的小山谷，一定是地狱谷。”艾世亮毛骨悚然地说：
“那些虎
豹，定然是看守幽冥地府的野兽。如果咱们冒失地闯进去，死定了，骸骨也会被摆
在这儿示
众。周老兄，回去吧。”
　　“已经到了地头，就这样回去？”妙剑沉声问：“不。且在此地等高老弟赶来
会合，再
商量行止。”
　　“他还会来？恐怕早就逃回去了。”文世亮悻悻地说：“我敢打赌，他必定先
群，不向咱们提警告，怕死悄悄溜走了。”
　　 “高老弟决不是这种人。”妙剑坚决地说：“切果他不是发生了意外，一定
的。”等了片刻。仍然不见高水毅的踪迹。
　　“吧们先走一步。”成天豪说：“时光不早，下到山谷大概天就快黑了，在这
里逗留，
委实令人心中发毛。”
　　“木牌上说，擅入者死。”艾世亮反对再走。
　　“谁敢保证咱们所定的这座山脊不是幽冥岭？这表示咱们已经擅入了。好在咱
们是善意
而来，我相信幽冥岭的主人，决不是不讲理的鬼怪。周老兄，下令走。”
　　“对，希望能碰上出面盘诘的人，走吧。”妙剑断然下令，事到如今。已不容
　　走了四五十步，路左又出现一座巨岩，也列了三个大字：幽冥路。
　　“咱们死定了。”艾世亮懊丧地说：[我不走幽冥路，我要回头。”
　　声落，悚然向后退步。
　　“艾世亮！”妙剑转身沉喝，手接上了剑靶。
　　“黄金交给你们。”文世亮解包裹丢下，转身回头飞奔而走。
　　成天豪大怒，飞步追出。
　　艾世亮奔出百十步，前面路旁人影一闪，一名画花脸，赤看上身，穿虎皮裙．
手握托天
叉的鬼怪，劈面钢住了，尺馀长的中叉尖光芒耀目，吃声震耳：“悻生不生，乃死
不死，逃
命的人纳命王！”声落叉动，势如崩山下压，猛扑丧了肥的文世亮，又沉力猛锐不
　　文世亮已无暇分说，大喝一声，迅疾地拔出三棱刺。左闪招架。
　　“铮！”刺叉接触，火星飞溅。
　　“哎……”文世亮惊叫，刺几乎脱手，虎口震裂，凶猛的反震力将他震得侧飞
八尺，碎
一声摔倒在树下的草丛中，浑身一软。
　　叉排空而至，如影附形，因猛地兜胸便扎。
　　赶来的成天豪已来不及救应，相距在十涉外，眼看文世亮要在叉下断魂。
　　“住手！”娇叱声及时传到：“暂且活擒！”
　　叉的三个叉尖抵在文世亮的胸口上。中间最长的锋尖正在胸正中，刺破衣襟已
　　文世亮惊得三魂离体，躺在地上像个死人，刺已经放掉了，不敢移动丝毫。
　　随后赶来的妙剑到了成天豪身侧，两人并肩站立戒备，目光落在上面的路中心
　　一个清丽如仙，穿了绿衫裙的少女，站在路中悄然卓立，恍若仙子临凡，一双
钻石似的
明眸，不转瞬地俯视看廿步外的妙剑和成天豪。
　　“你们还有一个人呢？”少女沉静地问。
　　这瞬间，两侧枝叶摇摇，共钻出四名男女。两个男的是牛头和马面，所戴的面
具维妙维
肖。女的是孟婆和披发女鬼，面孔极为吓人，显然曾经化装易容。四个人圈住了妙
剑和成天
里，想走也走不了啦！
　　“在……在后面失了踪。”妙剑硬着头皮说：“就在虎豹出现的前片刻。在下
姓周，求
见幽冥岭主人，姑娘……”
　　“不可能的。”少女打断妙剑的话：“你们一到岭口，使落在本谷眼线的绵密
监视下，
怎会失踪了？说！他躲在何处？”
　　“姑娘明鉴。”妙剑低声下气口答：“在下四个人对贵地一无所知。敝同伴不
可能躲起
来，也………也许他胆小逃……逃走了。”
　　“没有地方好逃，能行走的地方有限。他如果逃走了，岭口附近必定有信号传
　　“在下……”
　　“先不要说废话，解兵刃丢下就缚。”
　　“姑娘……”
　　“不许多说。解兵刃。”少女叱喝，威风十足。
　　“在下………”
　　“擒下他们！”少女不耐地挥手。
　　牛头应偌一声，拉开马步。托天叉向前一指。
　　“你们两人拔兵刃联手。”牛头作势进击：“不要错过机会了。”
　　“在下求见贵岭主人，可否听在下……”妙剑仍在作最后的努力，拒绝拔剑。
　　可是。牛头却不如理会，一声怪叫，托天又一阵怪啊。兜胸便扎，快速地冲进
发招。声
势极为猛烈。
　　妙剑已别无抉择，右闪避开，同时拔剑在手。
　　牛头一叉落空，又是一声怪叫，叉头一转，跨步移位转向成天豪攻击，猛虎摇
头走申宫
　　成天豪的修养可没妙剑好。大喝一声，创刀毫不客气地出销，接招。硬拚。铮
晌。两人各向测亲逞八尺，似乎势均力敌，劲道相差不远。
　　妙剑仍想息事宁人，扬剑高叫：“姑娘。请转在下解释……”
　　“你敢顽抗，罪不可赦。”少女沉下脸，原本十分抚媚的脸庞不再可爱了，仪
态万千光
艳照人的绝代风华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面罩寒霜杀机怒涌，玉手向上一举：“
们，先打入地狱谷。”
　　“姑娘……”女儿一声尖号，一双长及地面的白色大袖桩突然向上一挥，黑色
的裙袂飘
动，整个人像轻姻似的向前飘，比轻烟快了千百倍，眨眼间便贴身了，袖桩像两条
灵蛇，翻
滚看急卷而至。
　　妙剑铜牙一锉，剑走轻灵银虹乍吐。从挥舞的袖桩旁切入，反击之快，无以伦
　　袖桩反拂，疾卷斜攻的长剑。
　　“哔”一声怪晌，袖桩缠住了剑，但剑仍然疾滑而出，袖桩虽然没能将剑缠实
，但也没
受到剑锋割裂。
　　妙剑心中凄凄，不敢再冒险抢攻，展开所学小小应付，寻瑕蹈隙用巧打过旋，
在漫天袖
影中穿梭不定，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一口气接了对方卅招以上，险象横生，逐渐有
点攻不出
招的现象出现了。
　　另一侧，成天豪的沉重刽刀，与牛头的托天叉，也展开空前猛烈的恶闹，兵刃
撞击的声
晌震耳欲聋，一长一短两般兵刃棋逢敌手，每一次凶猛的接触，都是生死问不容发
的险看，
短期间很难决定谁强谁弱。
　　文世亮已被扮鬼的人捆住，用的绳子就是臼己所携带的爬山索。．
　　少女逐渐往下移近闹场，明亮的双眼中有惊讶的神情，显然被妙剑和成天豪的
武功造谐
吸引住，而且颇感意外，似乎不相信两人能在牛头鬼女的手下支持了这许久。
　　不下重手，妙剑两人尚可支持，下重手就不妙了。牛头一声长啸，隐在面具内
的一双怪
眼，突然“他们还有一个人，不能再拖。”少女黛眉深锁意似不悦：“下重手！”
　　焕发出儡人心魄的光芒，托天叉的声晌突然一变，像是虎啸龙吟，叉头一振，
　　“铮！”刽刀接触吱尖，火星直冒。
　　“咬呀……”成天豪惊呼，创刀狂野地向外震开，中宫一无遮掩，身形也站立
不牢，摇
摇欲倒。
　　叉头一转，叉柄闪电似的挑出，叹一声挑中成天豪的左肩颈。
　　“碎！”成天豪摔刀便倒，凉了两滚便爬不起来了。
　　牛头赶上一脚将入踏住，摘除成天豪一身零碎，用爬山索特人熟练地捆上。
　　几乎在同一期间，妙剑的剑先被女鬼的左袖缠住，这次剑抽不出来了，女鬼的
袖桩似乎
成了坚韧无比的蛛丝，粘性寄大，剑上所发的内劲全被吸收消失。接看右袖一挥，
卷住了妙
剑的脖子。
　　妙剑感到脖子一紧，像被一条力大无穷的巨蟀所缠住，呼吸困难无法挣脱，立
即气散功
消，被拖倒在地，陷入半昏迷境界。
　　路旁树林中跳出四名赤看上身，昼了花脸的鬼卒，抗起三名蒙住双目的俘虏，
拾起所有
的兵刃、四一酌等等零碎，向下面的小山谷走了。
　　少女带了鬼王和牛头四鬼怪。回头向上走，消失在林木深处，穷搜失了踪的高
　　次日一早，妙剑三个人脚下有钉死了的脚链，双手有仅可作小幅度移动的钱链
，被四名
青衣大汉拖到一座小小的山谷内。中间有一条蜿蜒北沛的小溪，两岸是坡度不大的
半里宽坡
地，里外足奇峰拔起，森林密布的起伏山岭。
　　共有八九十名与妙剑三人同一打扮的人，每人手上有一柄锄头或两尺锋尖的巨
锄。小溪用卵石砌成护岸，山坡的古树已被砍倒清除，只留下少数枯枝残叶，和且
大的树桩
　　囚犯已开始工作，每三人为一组，正在分组挖除那些巨大的树桩。
　　附近有佩了刀剑的青衣大汉监工，好像只有七八个人，手中有一条揍人用的皮
鞭，和擒
人甩的手钧。
　　数十名囚犯看到有新人加入。全都目无表情地瞥了三人一眼，仍然埋头工作。
　　领队的人阻止妙剑前行，冷冷地说：“这里就是地狱谷。开垦了之后。可以种
果蔬，甚
至可以开辟水田种稻米。每天工作五个时辰，工作努力有所表现的人，可以调到他
处做一些
轻松的工作。不努力的人。第一次鞭刑二十。第二次是鞭卅，第三次这人表示无可
救药，因
入地狱十日。”
　　过来两名青衣大汉，拂动看皮鞭盯看三人冷笑。
　　“这两位是地狱谷总领张三爷，和副总领李四爷。今后，你们将在它的照料下
工作。”
领队的人为双方引见：“张兄，他们是妙剑周玉峰。阴神文世亮。轧赞虎成天里，
都是从饶
州府来的武林高手，是危险人物：先要把他们隔绝一段时日。”
　　“冯兄请放心，兄弟对付武林高手颇有经验的。”张总领狠盯看冷剑三个人：
“他们如
果妄想抗命或意图逃走，我保证他们会后悔八辈子。耍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脱胎换
样，铁打的金钢，我也要把他们变成温驯的泥人。交给我了！”
　　“你们听了。”领队的人向妙剑三人说：[这里的工作很苦，但不是不能忍受
的。吃的
方面不用，，耽心，保证比官府的因粮丰盛。你们如果聪明，最好打消逃走的愚蠢
念头，附
近百里内都是绝地，凡是在卅里以外被捉回来的人，一律处死，诸位好自为之。”
　　“咱们有被释放的机会吗？”妙剑硬着头皮问。
　　“当然，人不能没有希望而活。”领队的人说：“只要你们肯努力，工作便会
轻……”
　　“在下指的是释放。”
　　“不可能。”领队的人说：“本地的规矩是许入不许出。到了相当期限，如果
好，你们会分得一些足以自给度日的田地，有可蔽风雨的自用房屋居住，有指定的
狩猎区。
除了离开之外，其他的事没有人干涉你的自由，你就会成为幽冥岭的人。”
　　“不要废话了，跟我来。”张总领大声说：“先到前面工寮报到，安顿妥当便
须立印工
作，走。”
　　工寮是位于谷底的山崖下，三则简陋的草屋，外围建了三丈高的护墙，用巨大
的古木埋
植而成，上面舶建了警卫哨台，木栅门一关。里面的人如果想逃走，首先使得设法
通过五丈
宽的空地，然后爬三丈高的木柱墙，打倒卫哨，说难真难。即使没有铐链和脚镣，
一流武林
高手也不容易办到。
　　一进工寮，妙剑便知道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原来每十个人一张长床，床脚有坚
牢的木桩
链架，睡觉特用铁链穿住脚镣环，用大锁锁住穿链，想逃走难以登天。
　　三个人分三处地方安顿，各分了一张床位，由管理的人处理毕，带到外面管理
处领到一
把鹤嘴锄，押到工地开始工作。
　　近午时分，听到古怪的叫喊声和兽吼声，看到监工的人一个个神色有点紧张，
轮班休息
的警卫皆全部出动，如临大敌。
　　三人正在挖除一根大树桩，妙剑脸有喜色，欣然向丙同伴低声说：“五行有救
了，高老
弟可能正在设法救我们。”
　　“见鬼！那小子恐怕早就逃到徽州快活去了。”文世亮恨恨地说。
　　“即使是他来了，也成不了事。”成天豪神情十分颓丧：“这鬼地方不知到底
有多少艺
臻化境的高手，一比一咱们也相去远甚，就算高老弟比咱们强得多，也决难接得下
三两个高
手的攻击，我希望他不要来，全部陷死在此地，谁都没有好处。”
　　“不许说话！”在附近监工的一名大汉沉喝。
　　夜来了，半夜时分，不时传来奇怪的声浪。
　　哨台的警哨多增了一倍，紧张的气氛已可明显地感觉出来。
　　第三天午后不久，妙剑被蒙上双目带走。等蒙眼有被解开，他发觉自己正处身
在一间颇
为雅致的石屋内。
　　堂上共有七位男女，他认得坐在下首的那位美丽少女。高坐首位的，足一位年
约牛百。
方函大耳神态雍容，英俊魁梧气概不凡的中年人。
　　两名大汉将他压坐在堂下的木凳上，七双凌厉的限瞄全向他集中，他感到心中
发虚，暗
暗叫苦。
　　“周玉峰，我有些话要问你。”中年人的口吻相当和气：“希望你合作。进谷
那一天，
你们三人的口供可是真的？”
　　“在下句何是宝。”妙剑低头抚弄着铐链：“在下偕同伴携重金向混世魔王赎
人质，并
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暗中获得官府的支持，当然官府不会鼓励这种与强
盗打交道
的勾当，所以没有隐瞒的必要。”
　　“那位高永毅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这……”他心中一动：“所知有限。
　　“把你所知道的说来听听。”
　　“他是敝地东门外东湖怀德乡的地主，性喜山水，不时驾舟邀游邓阳湖。七年
前，敝地
的五湖船行货船被湖寇抢劫，船行损失六艘船，船行伙计擒住了五名湖寇送官究办
，招出是
邻阳蛟的贼伙，招出他们是湖寇的同谋，因而判处死刑，等候秋决。当年夏初，活
阎王率万
馀贼兵围攻饶州，城中械尽粮绝，知府下令城破前决囚。后来下令招募敢死队，准
许囚犯减
刑效力，他就是应召的四名死囚中的一个。活阎王屯兵城北十五里的风雨山，因先
锋立栅距
城五里的岳庙山攻城。他带了十名敢死队，四更天乘风雨偷营劫寨，搏杀四先锋火
焚贼栅，
贼人四千先锋营溃不成军。拂晓率山城奋战的官兵直薄风雨山活阎王的主帅营，领
先砍关突
入，勇冠千军。活阎王衣不蔽体，率残兵逃出百里外方敢停留，从此不敢接近饶州
。他获减
刑改判囚禁六载，还有五年刑期。这次他如果能成功将人质赎回，可将功赎罪除刑
，因为他
改判徒刑之后，战功已将重刑免除，馀刑可用款赎。”
　　“你说他家是地主……”
　　“他家有良田三百顷，已经充了公。”
　　“他战功彪柄。难道就没有人替他出钱赎罪？”
　　“没有人肯锦上添花，更没有人敢与水贼打交道。”
　　“他到底是不是水贼？”
　　“天知道。”他愤愤地说。
　　“你这话是甚么意思？”中年人郑重地问。
　　“他当然否认，而小贼又咬定是他，铁案如山，他无法举出反证。他是富有的
大地主，
的确没有理由去参加水贼打家劫舍抢不值钱的运泥船。”
　　“你是饶川三剑客之一，你不出来主持公道？”
　　“在下根本不了解他的底细，他既不是武林人，也不与仕绅打交道，他太年轻
，而且爱
出外游山玩水，在下仅在街上看见他三两次而已，如何替他主持公道？去找邓阳蛟
上衙门否
认他曾否参加水贼吗？”他苦笑；“在官府的眼中，在下这种以武犯禁的人，从来
就不受欢
迎，如果在下出头。说不定下场比他还要惨兮”
　　“原来如此。”中年人话锋一转：“你的同伴成天豪说，他在白沙关以东的山
区，曾经
独力残除白衣军馀孽，翼水蛇28名杆寇，仅释放翼水蛇独自逃生？”
　　“是的，那是一场可沛的惨烈屠杀…：”他将两次搏杀的经过说了，不忘加油
添酱，把
高水毅捧得成了降妖伏魔，勇悍狂野的金刚。
　　他心中明白，高永毅一定在这几天里。给幽冥岭添了不少麻烦，这几天的情势
瞒不了他
这个老江湖。
　　又是三天，这三天似乎乎静得出人意外，夜间不再有怪声，警卫的警觉性减弱
了不少。
　　旭日初升。浦大朝霞。
　　刻了幽冥岭三哨土字撑有骸骨的巨崖下，出现了高水毅魁梧的身影。他今天的
打扮与往
昔完全不同，包裹没有了，装束也改了。梳了道士髻，髻上有三枝锋利的玮首发针
。皮护腰
系在外面，排列看川二把飞刀，席一半是竹削的。皮护臂也包住衣袖，臂查上也排
刀。半统快靴的统统上，也有飞刀的插套。户胁挂看爬山绳，腰间有飞八百链索。
皮护腰另
设有挥剑套，剑斜插看行动不受影晌，总之，他全身都有致命的武器，从头顶的发
针，至靴
上的飞刀，都是可怕的阎王占子。
　　拔出更枋便。右手，握了一根三尺长的***实心鸭卵粗的短手杖。
　　它是有备而来的，浑身笼罩在一种镖杆、狂野、阴森，大无畏的气氛中。散发
看慑人心
魄的危险气息。
　　他瞥了骸骨一眼，毫不迟疑地迈步越过。
　　身后不远处路旁的草丛中，悄然窜出一头金钱豹，，无声无息地跟上，突然飞
跃而起凌
空下朴。
　　他像是背后长了眼，向左一闪，竹棒一挥，扑空的豹子毫无闪避的机会，喋一
声脑袋挨
了一棒，豹头几乎被劈开，碎一声摔落地面抽播挣扎，片刻便寂然不动了。
　　他瞥了死豹一眼。冷然举步。
　　到了列有地冥路三字的且岩下，他脚下毫不停留，昂然而过。走了五大步，身
后传来沉
雷似的吃喝声：“站住！转身。”
　　他站住了，但并未转身。
　　脚步声渐近身后，近了。
　　他手中的短竹棒徐徐前举，最后高举在眼前成朝天一柱式。
　　两侧草声籁歉，牛头出现了, 然后是马面。孟婆、女鬼、四名鬼卒。
　　他冷然前视，冷静得像是铁铸的人，一双虎目中，焕发出食肉兽类遇到强敌时
，那种凶
残狂猛的光芒。
　　身后一声暴喝，托天叉扎向背心，势如雷霆。
　　眼看叉尖及体：他．的身形已用快得令人目眩的奇速转过，竹棒轻轻地搭住叉
尖，又乖
乖地科移而过。
　　“叹！”它的右足吻上了鬼王的胸口。
　　说快真快，他左手抓住了叉杆一振，胸口挨了重击的鬼王双虎口被震裂，仰面
　　一声怒啸，他抛叉换握，叉头倒转，在怒啸声中，同倒地的鬼王疾扎而下。
　　“住手！”娇吃声及时传到。
　　中叉尖停在鬼王的胸口中心，生死间不容发。
　　一声沉叱，叉破空而飞，向从他身后涌来的牛头马面飞丢，被风的厉啸惊心动
　　“铮！”牛头约叉与飞来约叉接触。
　　“哎……”牛头惊叫，侧冲文外几乎摔倒。
　　飞叉仅被击偏些少，飞行路栈稍偏很小的角度，侧尖贴后面的马面肩颈旁而过
。如果叉
不是平飞的，马面的左肩必定被贯穿。
　　马面惊出一身冷汗，闪至路旁楞住了。
　　飞叉远出六七丈外，贯入一株巨树的根部。
　　他棒交左手，一声龙吟，长创出稍，冷然徐徐举剑转身，脸上杀机涌腾。
　　鬼王躺在地上倦缩看呻吟，那一脚可能踢伤了三两条胸骨。
　　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女，今天多带了一位中年仆妇，和一名十五六岁侍女，三人
　　女鬼大概自以为了不起，一声鬼叫，疾冲而上，长长的袖桩夭矫如龙，挟奇异
的劲啸分
上下卷到，阴寒的彻骨裂肤劲气先一步到达。压力万钧。
　　他脸上出现令人心寒的冷笑，一声冷叱，剑动风雷骤发，剑身出现异象，像是
刺目的灼
热光华。
　　“嗤嗤……”裂帛声与锐利的啸风声急剧传出，碎帛像无数蝴蝶，被咒风台得
向八方飞
舞而去。
　　女儿心胆俱制，仰面飞返。
　　怒啸声惊心动魄，他身剑合一．猛扑女鬼。
　　一声沉喝，孟婆截出相阻，鬼首杖斜砸长剑。这种浑铁打造的鬼首杖重有数十
斤，保证
可以将剑砸断。
　　一声怪晌，有兵刃折断，但不是剑，一握粗的鬼手杖触剑中分。
　　剑似流光，乘胜追击。
　　孟婆十分了得，经验也老到，手上一轻便如不妙，金鲤倒穿波远射出两丈外，
宽大的裤
管卸被剑削掉了一幅，危极险极。
　　怒啸声又起，他扑向马面。
　　“大家退！”少女及时娇叫。
　　马面相当机警，扭身使倒，斜演出丈外。如果直返，势难脱出长剑的追击威力
　　每一次接触，都是生死存亡的雷霆一击，完全是实力硬拚的狠看，谁强谁弱立
见分晓。
　　他的剑遥指三丈外的少女，脸上一片肃杀。第一步、第二步……他冷然向前逼
　　仆妇侍女双剑齐出，挡在少女身前。
　　接近至文五大，他的剑再次出现异象，杀气渐浓，完成连击的准备。
　　“你这次带来了多少人？”少女沉声问。
　　“在下不认识任何人。“他冷冷地说：“仅作了一些万全的准备。”“你以为
凭你一个
人，就可以在本谷得意？”
　　“我敢给你保证，我一定可以赚几十条人命。”
　　“那你自己的命呢？”
　　“在下从未计及目己的生死。俗语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在下应徵时，早
已将生死
置之度外，所以不要用死来威胁在下。看情势，姑娘定然是幽冥岭相富有地位的人
物，可以
作得了主。”
　　“是又怎样？”
　　“在下在贵地前后七日，已将贵地的情势摸熟了六七分。距此地十六里的绝谷
中心，在
下也曾经两度夜探。”
　　“阁下委实高明。”少女由衷地说：“本谷八大游神，三度发现警兆，八方截
击依然劳
而无功。”
　　他将一叠白布向前一抛，侍女伸手接住了。
　　“在下回到昱岭关，作了一些安排。”他冷冷地说…“那是贵岭谷的地理形势
图，在下
共绘制了十份。如果在下不幸死在贵地，该九份形势图即将流传至天下各地，不久
之后，前
来贵地有所图谋的人，将络绎于途，幽冥岭之秘。将大白于天下。今天，在下并没
打算大开
杀戒，志在传信。请姑娘转告贵谷主人，三天之后，在下的三位同伴与及随身各物
，必须在
大后天牛正之前平安释放。混世魔王不在贵谷，贵谷不是招纳土匪亡命的地方，所
以在下不
与同伴在贵谷生事。如果不，贵谷有三天工夫，以加强防范，大后天正牛一周，便
是双方生
死相见的时辰。再见，姑娘。”
　　“站住！”少女怒形于色：“百馀年来，没有人敢在幽冥岭说这种狂枉的话。
　　“凡事都有第一次，在下就算第一个人好了。”
　　“你以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如此容易吗？”
　　“在下并不认为容易，所以盛装而来。姑娘，告辞。请不要出面制止，那不会
的。在下礼数已尽，先礼后兵，谁耍想拦阻，后果自行负责。”他沉静地说完，抱
拳一礼，
转身收剑昂然举步。
　　这一番话软硬兼施，态度坚决强硬，加上先前连续击败几个高手，妄想拦阻他
的人，真
有点心虚。
　　后面十馀涉外的小径中，站看一位一表非俗的青袍中年人，背手而立神态悠闲
，脸上有
祥和的笑容。
　　“你很勇敢，也很骄傲。”青袍人微笑看说：“天下间像你这种年纪便将内功
境，剑上可发剑气的人，绝对不会超出十个。”
　　“好说好说。”他止步戒备看说。
　　“你决不是饶州东湖的轨绮子弟。”
　　“如假包换，信誉保证。”
　　“如果你赎人的事成功了，有何打算？重整旧业做安份的田舍郎？”
　　“不了，仗剑江湖，为弱小作不乎鸣。”
　　“心存报复？”
　　“也许。”他懒得再说：“阁下准备拦截在下玛？”
　　“不要光火。”中年人笑笑：“不必等三天，我也不必准备应变。”
　　“尊驾是……”
　　“我她柏，本谷的主事人。”
　　[原来是柏谷主，幸会幸会。在下高……”
　　“高水毅，我知道你。”
　　“在下用不看隐瞒身份。”
　　“你几乎在这几天几夜中，走遍了本谷六条小谷，三座小蜂。来无影去无综，
如入无人
之境，柏某佩服之至。现在，你知道从此地到敝谷中心有十六里远近。”
　　“对。”
　　“这几昼夜中，你从未碰上机关陷阱。”
　　“不错，这就是在下克制自己的原因，幽冥岭并不是歹徒强盗盘据的地方，不
是混世魔
王的山寨所在地。”
　　“你很聪明，但是少见识。我给你两天一夜工夫，从这里到达中心区那座树林
楼。如果你能通过重重埋伏，不管你文来武来，只要踏入竹楼一步，我会让你如愿
以偿。到
不了，你只好怨命。”
　　“这个……”
　　“机关埋伏早已设置，只是不曾开启而已。由于你的艺业出类拔萃，所以从昨
晚开始，
已经全部开启了。这十六里路，正是不折不扣的幽冥路，一步错，所付的代价将是
命。现在，你愿意试走吗？”
　　“在下有选择吗？”
　　“没有。”柏谷主斩钉截铁地说。
　　即使是最不怕死的人，也知道生命的可贵。柏谷主开出的条件，通高水毅闯幽
冥路的理
由并不充份，并没有掌握优势的条件。
　　“柏谷主，在下虽然是亡命，但没有非闯幽冥路不可的必要。”高水毅果然不
“在下对机关削器与及奇门生克并非欠学，但却不愿放弃自己的优势：逞强来闯你
　　“年轻人，你根本没握有任何优势。”柏谷主笑笑：“相反地，你的弱点太多
　　“废话！”他冷笑。
　　“你最大的弱点，是根本不应该来。”
　　“这……”
　　“你可以一走了之，不必顾虑家乡双目失明的老娘，在江湖闯你的天下，天下
间亡命多
得很呢。
　　就因为你要光明正大地做人，所以你非来不可，这就成了你最大弱点。其次是
你认为你
抱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信念，卸末料到本谷到底有些什历俱有奇技异能的人才，凭
勇气与信
心并不能保证成功，须知别人也会有同样的勇气和信心。耍不信你可以试试，你就
很难通过
这一关。”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
　　右面的树林中，践出一位年约花甲的人，身材修长，像貌清瘦，穿一垄已泛灰
袍，外表看不出任何惊人的气概，也不像具有奇技异能的武林高手。
　　“年轻人。”花甲老人乎静的语音相当托大：“老朽姓施，领教你这位武林后
起之秀几
招绝学，兵刃暗器你可以任意施展，老朽以一双肉掌陪你玩玩。”
　　高水毅深深吸入一口长气，丢掉准备用来对付猛兽的竹棒，挹拳施礼道：“恭
敬不如从
命，放肆了。”
　　施老人领首回礼，拉开马步双掌上提。
　　高水毅小心翼翼地立下门户，左孚右拳徐徐移位逼进。他脸上的肌肉似乎已经
冻结了，
呼吸也像是停止了，但浑身的肌肉是完全放松的，握拳的右手也看不出用劲的徵候
，挪动的
步法却是小心翼翼探进的。似乎，他整个人正在松垮垮地收缩、凝聚。当收缩至极
限，凝聚
到临界点时。爆发的威力将是石破天惊，无可抗拒的。
　　退出三丈外的柏谷主一怔，神色变得凝重肃穆。
　　施老人也唤出了危机，神色不再悠闲了，老眼中冷电乍现，袍袂袖口无鼠自摇
　　一声沉叱，高水毅无畏地抢攻，探步欺上左掌乍吐，右拳后发势似奔雷。
　　“蓬拍拍……”四只手快速绝伦地接触，在刹那间各发数招变幻万千，你绞我
缠此扣彼
拨，快逾电尖石火。最后一次接触，两人各飘出八尺外，脸色一变。
　　“好强劲快捷的卧虎藏龙十二散手。”旁观的柏谷主讶然轻呼：“你是尤有虚
明之天，
委羽炼气士的门人。施兄。小心他的虚明神罡。”
　　施老人已含怒扑到，一掌抽出遥攻。
　　高水毅也同时出手，双掌一聚一分。先前双方用手攻拆，他已发现施老人内力
极为浑雄
深沉，虽则量表面小巧的攻拆，但双方的奇异内劲神功，已作了极凶狠极猛烈的缠
闹，如果
换一方是普通的练气高手，必定双手全毁骨碎肉散，每一次小巧的接触，其实都是
可沛的杀
着。因此，他必须掏出真才实学来接招反击。
　　“蓬！”双方神奇的内劲，在掌前两尺凶猛地接触。
　　高水毅的身形似乎突然在出招时暴长，右脚一软，下挫剧沉，终于膝盖着地。
　　尘埃被爆发的罡风激起，震散成滚滚尘埃。
　　施老人倒飞丈外。着地再急退四步，方稳下身躯，赤褐色的脸膛突然变得苍白
　　高永毅一声暴叱，右手拔起右靴统内的一把竹刀，随吃声破空而飞，射向身形
刚稳住的
施老人，同时挺身站起，左掌作势吐出，掌心有另一把竹刀。他被激怒了，野性即
将爆发。
　　施老人那一词劈空掌。足以遥碎丈外的石碑。如果他不是身怀绝学，施老人这
一掌足以
将他的肌骨震碎，内俯成泥。
　　柏谷主一闪却至，及时一掌疾挥，拍一声将光临施老人胸口的竹刀拍得向下沉
落，竹刀
居然不曾碎裂。
　　“住手丁！”柏谷主变色沉喝：“本谷主估错你，你是本谷百馀年来，所见到
的唯一劲
　　“在下过了这一关？”他沉静地问。
　　“好，但你必须闯幽冥路。”柏谷主沉声说。
　　“柏谷主，入谷的途径多得很。“他冷笑：“放一把野火，就足以让贵地化为
乌有。在
下何必冒险闯你的幽冥路，”
　　“你会闯的，而且非闯不可。”
　　“哼”
　　“不要哼，你如果不闯，妙剑周玉峰三个人死定了，你要办的事成功无望。年
青人。本
谷的人一比一，的确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你，多两个结果如何，你那散布地理图的威
胁，其实
没有多少作用。来百十个武林一等一的高手名宿，也只是白送死有来无去。你给我
限，我给你两天。后果届时自知。”柏谷主说完，举手一挥，众人开始退走。
　　高水毅不敢冒险阻拦，柏谷主那些话地确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四个人出来办事
，迄今毫
无头绪。
　　剩下他一个人，赎金只剩下四分之一，他还有什么指望？
　　柏谷主一掌拍落他的竹刀，也令他大感震撼。他发刀距离与柏谷主扑上的距离
，相差不
远，按理竹刀必定比人快，五寸的小竹刀想拍落不是易事，按理只有万分之一的机
会，而柏
谷主就赢了这万万分之一。
　　柏谷才说得不错，一比一，他有必胜的信心，但如果施老人再加上柏谷主，或
者再多几
个，后果将极为严重，却便能拚个同归于尽，对他也毫无好处。
　　看来，他是输走了，非硬闯幽冥路不可啦！
　　空山寂寂，只有他一个人，想找一个人商量也是奢望，一切得靠他自己了，失
败的感觉
涌上心头，信心和意志开始动摇。
　　他木立长久，仰望苍芎思路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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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炽天使书城 扫校 云中岳《草泽潜龙》第八章 幽冥路 南柯一梦、真相大白 　　两年前，量天一尺带了四名公人，进了他家的大门，首先便问他这几天到何处
　　他是驾看自己的小舟，从都阳湖的莲荷山访友回来的，前天才到家。那论是一
艘可以一
人驾驶的单桅小轻舟，舟上并没有其他的同伴，没有人能证明他的正确行踪。这是
说，他半
月来的行踪交代不清。就这样，他毫无准备地被量天一尺龙捕头，带上了县衙的大
堂︵府城
外属邻阳县管辖，东湖在东门外。︶县衙的正堂上，正在举行公开大审。原告是五
湖船行的
伙计，被告是五名都阳水贼，被船伙计擒住的心水匪首，一口咬定他是贼伙之一。
其他四名
水贼不敢肯定他是不是同伙，因为水贼们流动性很大，大都是临时纠合的乌合之众
，同伴到
底是些甚历来路，谁也懒得过问。
　　可是，匪首却咬定他是贼伙。
　　江西全境都在闹匪，官府对落网的匪徒从不宽容。就这样，他被判处死刑。详
文到府，
囚犯送入府衙覆审，他的辩词无法令官府采信，有理说不清。
　　案件呈交分巡道衙门之后不多久，匪首突然暴毙府衙大年。这一来，他失去了
洗雪的机
　　案件呈送京师刑部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京中的刑部衙门按例是纸上作业，除
非有家属
能检具新证据，万里迢迢上京请求覆审上告，通常很少驳回原审地方官的判决。回
文到达县
衙，维持死刑原判，时限是秋后决，他唯一可做的事是在死囚牢等秋后行刑去见阎
　　他的寡母，就在他被府衙覆审维持初审死刑原刊时，哭瞎了双眼。
　　思路拉回秋前，距京中回文到达后的两个月。
　　前情如梦如姻，他眼前出现了幻境：火光。血腥、杀戮、鬼哭神嚎。姚源贼在
活阎王王
浩八的率领下，挟众近万大掠读东，以雷霆万钧的声势进薄饶州府城，官兵乡勇苦
守廿日，
械尽援绝孤城垂危。官府必须在城破之前决因以正国法，在决囚之前，以减刑徵求
敢死队将
功赎罪。
　　他就是应徵者之一，他必须活下去。
　　依稀，他正为了挽救自己的生命，冒风雨黑夜槌城，手中的砍山刀又沉又冷。
　　那真是一场惨烈无比的大屠杀，一场充满血腥的灾难，一场有敌无我的争生存
决简。钢
刀统裂肌肤，无情地砍下对方的脑袋。除了死亡，没有其他。钢刀挥出，不带任何
感情，唯
一可做的事，是杀死任何可以看到的人，血腥已令所有的人麻木，这世间除了杀戮
之外，已
没有其他。春花秋月已不复存在。同情怜悯已是天外的天，不属于这悲惨的人世间
　　活阎王的四先锋，其实不是光看身子，抱看裸女死在床上的，而是穿了护心甲
，手中有
斩马刀，奋战失败死在他刀下的。
　　他不曾杀人抢劫，却被判了死刑几乎送命。而这时他杀了无数的人，却救了自
己的命，
真是莫大的讽刺，简直荒谬绝伦。
　　从此，他的心里逐渐在遭变，逐渐趋于极端，仇恨一切冷酷无情的心态逐渐形
成，报复
的意识蕴藏在内心深处，一被外界诱发，将爆出可怖的、不受控制的暴烈行动，而
且一发不
可收拾极端危险。
　　量天一尺不愧称精明干练的老公人，已看出他内心的改变，所以向五湖船行的
东主提出
警告，要司马武扬不要去招惹他。这位老公人名捕头心申明白，这件案子并不怎么
谲，嫁祸攀诬的涉嫌人，以五湖船行的人涉嫌最重，五湖水怪司马武扬本来就不是
一个好东
　　意念飞驰。意识中，他从尸堆中回到大牢，双目失明的慈母，正在家属接见室
等候他。
　　“苍天！我不能抛弃我的亲娘！”他脱口感情地伸手向天呼喊。
　　他知道自己错了。亲在，不远游，但他却经常驾舟出游，丢下寡母在家倚阎而
　　在狱中他想了很多，很远，他始终不明白想不起水贼为何要攀诬他。他的快丹
在正常风
速下，一个时辰可以飞驶八十里以上，水贼们的船想追他简直是妄想，多年来，从
来波与邓
阳的水贼遭遇，没结有任何仇恨，那该死的水贼为何要咬他，要他的命破他的家？
　　在府城附近，他没有仇人。在怀德乡，他是顶和气好说话的公子哥儿，在府城
，他是个
很少进城来玩的富家子弟，人们对他的印象模糊得很。
　　他搜索最近几年来的记忆，清理所发生过的一切恩怨是非，渐渐地清理出一些
绪。这就是他冒万险争生存的原因，他要活看出来了断这件事。
　　他出来了，一千两银子的赏金，可以免除他五年牢狱之灾，他不能在狱中等待
那漫长的
　　但首要的条件，是他必须把事办成功，而且必须活耆回去。不成功，他只能领
一百两银
子，还得回监狱度过漫长的五年。
　　他必须成功，必须活看回去！
　　一声激怒的长啸，他拔创出稍，虎目中杀机怒涌，剑在长啸声中发出异象，幻
现出奇异
的耀目光华。
　　剑向前一指，他迈步前进，无畏地走向幽冥路。
　　这时刻，如果有人现身拦阻，结果将只有一个。
　　“请留步！”身后传来熟悉的俏甜语音。
　　他慢慢地举剑转身，脸上的肌肉又开始冻结了。
　　那位风华绝代的少女，在廿步外轻盈地向他走来，佩剑已不在身上，同伴都不
见了，脸
上有璀璨而矜持的笑容，莲步轻移神态极为动人。
　　“高爷，能听我几句话吗？”少女站在他的剑尖前笑问，毫无敌意。
　　他脸上的冰雪在溶化，那吓人的神情消失了。
　　“抱歉。”他收剑，脸上一红：“失礼失礼。姑娘有何见教。请说。”
　　“你决定要闯幽冥路？”
　　“是的。”
　　“周玉峰三个人，对你有这历重要吗？”
　　“是的，姑娘。我们四个人，分带一千两黄金，少一个人就少一份黄金，办不
了事。”
　　“你们如果活着离开，有何打算？”
　　“继续去找混世魔王，向他赎人质。”
　　“如果你能平安进入竹楼。将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我将尽力。”
　　“幽冥路其实不算凶险，那只是一条考验人性的道路。世间没有完人，关键在
这人潜伏
的兽性是否掩盖了人性，我想，你一定可以平安过去的。”
　　“但愿如此。”
　　“家父已经断言你可以平安过去，问题是你是否有缘。”少女脸上有一抹羞涩
：“你能
不能不带兵刃暗器？”
　　“这……”他楞住了。
　　“有凶器在手。极易失去理性。……”
　　“我明白姑娘的意思。可是，幽冥路上……”
　　“赤手空拳你一定可以过去，我对你有信心。”少女注视看他微笑，笑容好动
　　他像是着了魔。开始解剑。
　　当他拔掉靴统上的飞刀时，发现少女已经失了踪，空间里，品流极高的地香仍
　　“咦！她怎样走的？”他不胜惊讶：“居然从我身侧消失而我却一无所觉，可
能吗？”
　　的确令他大感惊讶，千丈内落叶飞花也休想逃过他的听觉，何况是一个长裙迢
　　“莫不是妖魅？”他心中暗叫。
　　他当然明白少女不是妖魅，更不会是鬼魂。于是，他作了一些必要的准备。拾
回竹棒开
始动身。
　　这条路他并未走过，虽则他曾经多次进出谷中各处，都是从别处翻山越岭上下
的。自从
那天他听到异样声息，利用停留整理包裹的机会而发现凶兆，仓卒间去了妙剑三个
人，追逐
可疑劲敌而与妙剑失去连络之后，他使如通这条路不好走，即使没有机关埋伏，走
在路上决
难逃过暗桩的眼下，所以他机警地不走小径，宁可辛苦些爬崖降壁上下。
　　走了两三里，小径仍是小径，两面浓荫蔽天，参天古林中寸步难行，看不出任
何异状。
　　山势逐渐缓缓下降，小有起伏，山脊的地形已尽，逐渐正式下降了。
　　山风渐紧，对面的奇峰山腰以上，已被云雾所遮掩，乌云涸涌，已将红日遮住
　　没有人拦截，不见任何人工建筑物。
　　他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折树枝探道而进。
　　到了一处长有十馀步的斜坡，坡度相当大，按理，这种地方不可能设有陷阱或
机关，因
此他未免大意了些，以树枝略为试探，放心地往下走。
　　头顶上空的树枝突然振动，叮铃铃一阵金铃晌，他心中一惊，止步抬头本能地
　　不错，共有两个碗大的金铃在发声。可是，附近看不出任何异状，铃是用甚么
东西触动
发声的？
　　就这片刻的迟疑和好奇，剧变俟生，怪吼入耳。
　　他感到身躯陡然下沉，脚下的坡地突然沉落。
　　反应完全出乎本能，他手中的树枝快速地旁伸，左手一拂，飞爪百链索的巧妙
铁爪破空
而飞，疾射三丈外的树丛，同时提气转身引体上升。不可思议地突然止住堕势。
　　他悬吊在陷坑的上空，有点毛骨栋然。
　　他右手的树枝长有八尺，粗如手臂，尖端三寸搭在坑口上。左手的飞爪绕住一
条横枝，
手抓住小指相的爪索。两手部有东西借力，他悬吊在坑口稍下处。坑深三丈，宽两
丈方圆，
坑底下有一头六尺长的金钱大豹，跳跃看发威。如果掉下去，骤不及防之下，必定
与大豹缠
成一团。
　　他中前一荡，脚踏实地，小心探索附近，再挑上大树把飞爪解下来重新上路。
　　他心中暗骂少女可恶，如果掉下丢，还能平安？同时，他对陷坑工程的巧妙和
浩大，暗
暗佩服和心惊。
　　这些玩意并不可怕，没有人看守控制的机关威力有限，只要小心留意，还不至
于构成严
重的威胁。
　　他不得不慢下来，果然不时发现可疑的绊索、窝弓、堕木、刀坑、弹网等等小
巧玩意。
　　难怪柏谷主给他两天一夜工夫，想快走势不可能，这些小玩意乎常得很，但稍
一大意便
会有致命的危险，由于设置非常容易，构造简单，数量甚多，的确防不胜防，除了
外，别无他途。
　　小径窄小，有些地方已被茂草所掩盖，增加行走的困难，任何时候皆可能从草
中飞出一
枝小巧的劲***，挨上一词伤势决不金远”。行走期间，决不可能长期运功护体，不
连功时，
被荆棘挂伤也得流血疼痛，人毕竟是血肉之躯，长期消耗体力不是好玩的事。
　　他采用最笨拙而最有效的办法前行，一步步探进，用树枝探道，有些地方地势
所限不易
探索，就用飞爪百链索和爬山绳，利用大树作通道。
　　估计已走了五大里，日色近牛。他感到有点筋皮力尽，该找地方牛餐。歇息一
番以恢复
　　这时，他正爬上一株大树，收回飞爪，突然看到路右不远处的密林中，出现一
座雅致的
木屋。树干作架，格局有如凉亭，但钉板为墙，外面有廊拦。透过一座小明窗，看
到里面置
有花架，有两盆颇有名气的建兰。
　　没见有人踪。他心中一动，下地排荆棘而进。
　　经过一番试探，他不走木梯，跃登丈馀高的门廊玄关，推开虚掩的木门。
　　“正好借这里歇息。”他自语。
　　小客厅古朴雅致，清洁光华的地板，几只草织的蒲园，围绕看一张木缕制的矮
几，上面
搁着棋盘，两盒黑白棋子。一旁是乾果盒，另一边一具金狸小香鼎，升起一丝长长
轻姻。满
室流动着幽雅的清香。
　　一周残棋未尽，两位下棋人似乎走了不久。
　　只有一间内室，没设有寝具。最后面有一间小厨房，煮茶的心妒人次尚温。水
缸里的山
泉，清凉冷列水质不错。
　　他回到小厅，解下乾粮袋开始进食，食毕连手也懒得洗净，往地板上一躺，渐
渐梦入黄
　　他确是太疲倦了，而小木屋又太适合疲倦的人安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出到门外，发现天色大变，怎庆云雾弥漫，视钱不及三丈外
，奇怪，
怎残变得这样快？
　　到了小径，他本能地拉出了飞爪。
　　剑出现在皮护腰的插座上，他毫不盛惊讶，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