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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3-25
发表于 2005-2-21 12:44:00
第一日 2004.9.3 多云转中雨 星期三
今天是运气日，一切都顺利得并不像到一个偏远地区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尝试，除了键盘被雨水打湿不时漏电镇压我疲惫的神经。原本以为会千辛万苦携带到目的地的电脑也被挂职李书记所在单位的小汽车呼啸带到了村里。在此，我想忽略很多东西，比如和李书记的上司们的简单交流不断点头，忽略在村里和村里干部的简单交流不断点头，忽略中午一起吃饭喝的一杯半啤酒，忽略被一再询问的个人资料，也忽略笔记本电脑般携带的台式机所受的罪。这些都可以忽略，惟独不能忽略当我走进学校──那窄小的门，几十个小学生的夹道欢迎。他们热情鼓掌，我找了个最可爱的孩子摸了摸他的脑袋。我无法预知这是我早有预谋的亲近手法还是自然流露。
没等我更多的表现我的亲和力，在开了一个很小的欢迎会后，我们去村外一个小酒馆里吃了几杯酒。司空见惯的酒桌，酒后小半包“皖烟”没抽完，几个人退让着不肯接这几包烟，最后它放进我的口袋。这包烟属于这顿饭，这顿饭属于公费。应该是包好烟。
到达合肥才知道这个学校的具体称谓。它们很长，长丰县下塘镇幸福村张桥小学。幸福的人都是相似的，中国农村的幸福也相似？李书记是某单位下派到农村的，在这儿挂职书记。下火车的时候我问他多大，他说77年，我说多年轻的书记啊。后来我也这么问头发花白的耿老师：耿老师您多大？问完就觉得这种问法错误。眉毛浓浓的耿老师说虚岁54。我说和我爸爸差不多大。这是喝完酒回学校的路上，第一次和村上的老师单独对话。我买了双胶鞋，二十二块钱，再踩在泥里，勇敢许多。
大部分时间，我和他踩在稀烂的泥里向学校默默前进。今天安徽有雨。 学校不大，却很漂亮，在狭窄的小道两边种满了花，还有高高的松树。现在正是开花的时节？我住的这个房间门外就开着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但不影响它们的漂亮。去上了个厕所，出了扇小门就是村庄，一头牛栓在篮球架边，它在小雨中啃着草。这儿是学校操场，两个篮球架中间长满青草。曾经这儿有中学，现在只有一二三年级的学生，一个干瘪的篮球在办公室的墙角，几个小学生趁开会的时候在门外瞟我。
从操场外去，安徽的村庄到了收割的季节，水稻金黄。我想到“村庄”太过诗意太过抒情，缺少汗水和水牛的年复一年。
整个下午，耿老师、陈老师都在帮我接电线电灯，一个送孩子到学校的家长自告奋勇脱掉上衣帮着干。我对于电一窍不通，站在一边帮他们看守钉子，发烟。我总以为我烟瘾算大了，到这儿才真正领教厉害，烟抽到晚上，就如接了长达四小时的吻。
有那么一个空隙，即将是我的房间的门口出现了一群小孩。其中一个用方言问了我一句什么，我要他再说一次，从中依稀听出是问我教几年级。我说三年级语文。同时我认出发问的小孩曾经被我摸过脑袋。多么可怕的亲和力。小孩很失望，因为他读二年级。我骗他说即将教他们体育和音乐，他就很高兴。正准备说什么，耿老师大喝一声，一年级二年级的家伙立即鸟兽散。
路过校办公室。我停了几秒，站在孩子望我的那个角度看进去，可以看见刚刚在里面开会的我，可以想到当初的我站在老师办公室外的胆怯。
现在我很累，也很困。一切都安静下来。房子倒塌住进学校另一边的陈老师家的灯已经熄了。整个资料室只有我，许多蛾子趴在窗户上，它们看见了这里的光。我现在关心的是如何教好孩子，他们毕竟太小。在来之前我已想到学校会让我教三年级的课，因为启蒙教育我一定没经验。我买的几本备课书也是三年级上学期的。
现在是夜里九点半，到处是昆虫的叫声。我用热水擦了擦，我这黝黑的肌肤啊。看看书睡觉吧，尽管有太多想写的东西。而也有那么多的日子。哦，我想和你说，一切都很好。其实，这句话，最想和我说。
第二日 2004.9.4 星期六 小雨 今天周末，小孩子们不用上课。
还是没按时起床，闹铃八点，我九点。昨夜我翻了许多手机号码，想从中找出几个可以打的号码，一瞬间全都被我否决。我怎么能让所有的人知道我还有点寂寞。哦寂寞的眼有寂寞的泪，让我忘了改变我的一切。这儿的地下水可以喝热的，冷的一喝就闹肚子。梦做了数十个，醒来，才一点半，拉完肚子吃几粒药才顺利睡到天亮，中途什么梦都没做。
和李书记说好去镇上买日用品。
从小学通往张桥桥头的五百米路啊，一双胶鞋越走越重，假如杨过没有在农村呆过他是否能创出“黯然销魂掌”中的那招“拖泥地水”？李书记住在桥头，一双鞋可以干干净净到镇上。我在门口刮泥巴，他带着伞从门里走出来，一条老黄狗不友好的在后面狂叫。它吃过狗肉吗这么不怕人的。
村上离有“蹦蹦跳”的街口还得走上段路，大约十几分钟吧。中途遇见小姑娘和我们打招呼，李书记友好的点头，以书记下乡的点头方式。然后他问我这小姑娘是谁。我说这是小学陈老师家的丫头啊。他恍然大悟。昨天我和他在陈老师家晚饭，小姑娘躲得远远。十八岁，合肥工作。昨天听李书记说，村上三个老师当年分别领养了一个姑娘。“当时差点没受处分。”李书记强调。 在现实中，我喊李书记为李哥。戴着眼镜，有点胖，东北小伙子，开朗，暂无女朋友，以前玩过传奇后戒掉，喜欢看《中国农民调查》，在下乡前不知道政府拨款常见的雁过拔毛。
街口，找到蹦蹦跳，坐上去，三轮车突突颠着屁股向前开去。这时我还没睡醒，前方是一场硬仗。 下塘镇有你想要的一切吗？油盐酱醋图钉澡盆本地手机卡水杯锅碗瓢盆水桶衣架樟脑丸大米面条拖鞋小音箱百事可乐胶卷干辣椒蒜头电饭煲。还有许多没买的，电视啊VCD机啊空调啊地毯啊二层小洋楼啊保安啊电网啊大狼狗啊冰箱啊，哦还有女人。买完该买的东西，总共花了三百块钱多块钱，没算李书记帮我给的五十大元。在回去的路上我对李书记说我走之前要把这些留给下一个志愿者。假如有。后又改口说干脆把这些拿到村口交给李书记拍卖，钱全部***给小学。
昨天晚上打了***给母亲。
回到小学很艰难啊，我们一人提着一个大包，另两支手抬着大澡盆，里面塞满了家什。找个车，不还价八块钱到幸福村桥头。收购了一上午，很累。在三轮摩托车上，我看着回去的路。 想起刚到合肥李书记说的，从幸福村到合肥三个小时。这是标准算法，中间不包含步行、等车和讨价还价的时间。从幸福村到合肥到底需要多久呢？从下雨泥泞的幸福村到合肥需要多久呢？算了算，假如我单独走，需要五个小时，李书记需要四个小时，幸福村的人，或许一辈子走不出去。 明天给父亲打***。
每天都讲不完啊，这里的事。放下东西去李书记蹲点的那户人家吃饭，喝半杯啤酒问一点小事。我还没开始教书呢，周末两天辅导这个姓顾家的几个孩子功课。他们说洪老师你在学校要好好管这个小家伙啊，要是不听话就楱他。他们说你周末两天就来我家吃住，伙食算我们的。
我和学生有个约会？几个小孩腼腆的望着我笑，他们的母亲喊他们过来让我见见，不过来。吃过酒吃过饭，从有风的走道里走过，床上睡个午觉。李书记和我一样不胜酒力，半瓶啤酒让他在床上打起胡噜。醒来，日用品将要走那条泥泞的路。我扛着一袋十五斤的大米，李书记用扁担挑着其他所有的东西往学校走。天空飘着蒙蒙细雨，午后，村子里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等待太阳出来，那时候农忙要开始了。相比那时候的繁忙，我决定再次忽略这次艰难的路程。
想描述一下那条路，从我出门去购置物件到回来，都在想一个恰当的比喻。不过此地真实的不需任何比喻。假如它能算上一条路，是因为有人必须走在上面。 夜晚来的很快，出去随地小便，都不知道尿在哪儿了。陈老师家的小姑娘来看电脑，听歌。九点刚过，陈老师的爱人叫她回家。阿姨刚刚做了胆囊切除手术，身体虚弱，小姑娘在家照顾她。她今天十八岁，喜欢刘德华不喜欢零点乐队刚刚才知道黄家驹死了，不敢拍照有许多胶卷，刚刚扎上小辫，教我如何抽取地下水。是个漂亮的姑娘。我想我是让她失望了，我这儿没有一首她喜欢的歌儿。 在澡盆里洗澡很舒服，只是不能像小时候那样躺进去。下了面条在电饭锅里，淡了点。 每天我都遗漏许多感触，也知道它们记不完，比如现在一只蛾子趴在键盘上，它也很有意思。
第三日 多云　2004.9.５星期日 多云
　　只有把旅行包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才算把这个地方当家。
今天早上六点就自然醒来，上厕所的路上遇见陈老师，和他道声早安。拉完继续睡，以至于八点半的闹铃没有听到。十点彻底苏醒，起床烧水洗衣服洗昨天买回的家什。晾好它们后肚子饿了，给自己下点面条。这些面条我想或许得吃到下个星期吧。早晨通常会过得很快，因为我们对清晨的概念和这儿截然不同。
总算没有下雨，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这七天并不好过，我知道。头三天用来适应环境，两天用来听老师们讲课，还有两天自己教客。食物和蚊子在我来此的目的面前都变得次要。好在我永远相信自己带得好孩子。七天，上帝也只用了七天造人造这个世界，我只需要用七天造一个生活。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吗？围着教室闲逛，我问自己。望着电线杆上偷嘴的麻雀们，我是这么坦然。只是依旧不敢在学校后面的厕所多做逗留，坦然的面对里面的蚊子，假如我有一个铁屁股那该是多么好的事情。每一只蚊子都在上面折断它活命的兵器。在家，六点就必须点上蚊香驱散三米见方的空间，另外的地方一靠近就会被咬。若干天后，我会贫血我会失血过多而死蚊子们给我放一块匾，上面写着“欢送支教青年洪洋下乡”。而我正被抬上一辆开往县城医院的车，干瘪如木乃伊。只是随口说说，在这儿，人很少会想这些不切实际的笑话。我对陈老师家的小女儿开玩笑说我经常和刘德华通***。她说，你真会说话。
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很干净的生活，简单的做点劳动，吃饭，洗碗洗衣服。抽根烟躺在床上看书，你让我多看书，我一直都记得。时间又是如此得多，没有按喇叭的人，没有晚会节目，没有卡拉OK没有烧烤没有火锅饭局。洗衣服的时候，小学旁边的邻居假装路过，跑到学校里找我聊天。我很快让他失望了，让他明白我不是好的聊天对象。搞清楚中秋节的具体日子，他对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呵呵彼此谈了几句话，我对当地方言还是不能全部明白，聊起来很吃力，况且我怎么能像李书记那样热情的家长里短的问？至少现在不能。把音乐关掉，电脑关掉，把书拿起来。在无聊的午后，我发现榆树叶被风吹动的声音很响，这就是风自己的声音吧。在无聊的午后，狗不叫了，老汉在家睡觉蓄积体力。你说，天一放晴，就开始忙了。金黄的水稻，秋收，农忙，镰刀和一群群麻雀。
拿出课本，装作身边有群孩子，感情丰富的念。听到隔壁办公室有响动马上收声，探出脑袋看看，没人，感情又丰富起来。这个害羞的人儿啊。念了几次，又走到教室黑板前，找找老师的感觉，脑袋里想想该如何和这帮小动物说话。最后一排课桌的墙壁上写着测验的分数和名次，成绩好的全是男娃娃。 三点半，从钱包里拿些钱，还是打算去集上买点肉和其他小菜。我想吃米饭，想他娘的吃得饱饱的。胶鞋穿上，带好雨伞，香烟打火机，把手机放在床上。我打算在路上偷几根玉米回来煮着吃，前年九月我在安徽宿州的农村住着，吃了老春家的玉米。甜、嫩，像小姑娘。可惜这个愿望没有达成，有玉米的地方就有人，我还没坦然到可以随意掰几个玉米离开的份上。几个放牛的老头儿，几个玩泥的孩子，散落在平原上的几户人家。
顺利通过一里泥路，还得走上一节课的时间才到集上。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钱集很冷清。买了几包饼干，几包十几年没吃的果丹皮。本想搞条烟回去，却没有两三块的烟，算了下个周末上镇上买吧顺便上网。带来的一条红梅还有四包。我去的太早，卖卤肉的人只出来一家。是个粗声粗气长相男性化的女人，猪头肉半斤，素菜二两，凉粉一份。本想买点猪耳朵，她说十四恩……十五块。一听就知道是他妈想宰我一票的，想把我当你们家的猪说杀就杀吗？再见。买这点菜只花了八块钱。
回去时走错了路，岔到另一个村子里去啦。在三岔路口问路，好心人说你走错了，张桥小学在那边。我惆怅的转回头走，一来一回白走二十分钟胶鞋路。终于走对路了，遇见另一个卤味档，一问猪头肉，八块一斤。我心中暗喜，下次再买菜一定羞辱那女子一番，告诉她不会再赚到我这一年的钱她是否会后悔一下？随着越走越累的路，我原谅了她。人家也不容易，你这么老远来买个肉，才多收你一块钱。双脚走得酸疼，一个三轮摩托从身边驶过，上面白衬衣的人向我打招呼。太远，看不清楚是谁。估计是打过照面的村人。我破口大骂妈的也不知道捎我一脚，刚骂完车在前面房子前停了，再看一眼，哦，到泥巴路了。
六点，把多出来的钱重新放回钱包。手机有未接来电，是好青年冯涛。把***打过去响一下，挂掉。聪明的家伙打过来，说他找着了歌手张，说俩人一起夸赞我说服。我很想问他中饭吃的是什么，想必丰盛吧。我很丑可是我有大米和猪头肉。 很累啊，胶鞋路不好走。在回来的路上，我偷吃了买给我的两块威化饼干。
（备注：猪头肉坏了，全部扔掉；对小电饭锅估计不足放多了米，舍去一半；明天要开始上课啦！）
第四日　2004.9.6 晴 星期一
上午还是起晚了，闹钟7点25，耿老师7点就瞧敲我的门，起床了。这是新的一天。早饭是来不及吃了，鸟语花香的一天吧，天下着小雨，这些天的安徽早晨都会落一点雨，轻率一点。开会之前我向厕所跑去，蚊子似乎没有起床，我完全的无恙的离开了厕所。池塘里的鸭子一夜未睡吧，此时此刻它们还在水里嬉戏。
第一节课自习，老师们都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不时有孩子跑进来报告有谁打了他。说完并没有得到好待遇，耿老师恶狠狠的看一眼，很凶的挥手赶他离开，转过身就又慈眉善目起来。后来我才真正明白，假如没有一点威严的话，确实不好管这群孩子。 第二节课三个年级全上语文，第三节课全上数学，第四节课又是全部自习。这里的课上得轻松，孩子们并没有多重的负担。想起我的小学沉重的书包繁忙的作业和一节节垒起来的课程表。但又能拿什么评价谁好谁不好呢？也许学得多掌握的更快，也许轻松的童年更好。这些都已经被规定好了，你在哪里你就会羡慕另外的环境吧。
三年级语文由耿老师教，跟着他走进教师，十九个孩子，我坐在最后一排。在很多次耿老师提问的时候我都想举手回答问题，下意识的，我想我是真把自己当个小学生了。讲课开始前耿老师抽查了前一篇课文的背诵情况。两个孩子都只背了一小半，安徽小孩的唱读方式和我家乡有所不同，他们在唱读时音调很平，一句话的最后两个音往上飘。特别是全班同学一起唱读，我实在想放声大笑。 第一堂课只学了些生词就结束，看上去很简单，仅仅是看上去。我还不清楚当我站在讲台上是否能像个正经老师那般说话讲课文。三年级的数学由杨校长来教，也听了一节。他比耿老师要年轻些，课放得比较开。也看得出小孩对数学更感兴趣，毕竟这个简单，在农村孩子早早接触了农活，对数的认识多一些。后面还有节自习课呀，在办公室看看语文书，早上就这么结束了。 中午过得太喧闹。才在床上小寐了一会儿就被孩子们闹醒。对我这个新来的怪物，他们感到新鲜。事实上在我睡觉的中途，他们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我的房间。那个全校最帅的小男孩老在我房间外蹭来蹭去，他叫胡建平。我对他嬉皮笑脸，把他的零食吃了一口，他很高兴。另外喝了另外一个家伙带来的水，他很得意，俨然一副我兄弟的架势。本想中午写点小说，也被他们一次次打断。我的笑使我在他们面前少了威严，我一个中午都试图赶他们出门，全部失败。比赶蚊子还累。我要板起脸了亲爱的孩子们。知道酷字怎么写吗？叔叔过几天教你们。
下午第二节课也是语文，听完课这一天的工作基本结束。听放学铃响起，我煮的稀饭也好了，好心人送来辣椒和豆腐干，好心人送来腌菜，明天可以操刀做菜央求耿老师帮我买二十个鸡蛋。问你鸡蛋是素食还是荤菜，以识别我是否出家了。我想念猪肉，有点想念。也想念你。现在的生活除了看书和写字一切和以前都全部不同，很少有人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并且同时拥有自己的梦想。我很羡慕自己。假如有一天，我和你一样，必须坐在办公室里，必须在出租车里，必须在酒吧里，必须在软软的床上，我会想念我自己。
忘记记录了，我的铁架子床，在几根木板上垫着的，是两张颜色不鲜艳的红旗，五角星。 今天连看书的时间都没抽出来就已经六点多了。洗澡刷盘子，还剩下多久给我写字看书呢？我决定十点钟准时睡觉，事实上现在已经有点累了尽管什么都还没开始做。
（注：慢慢可以适应这儿的夜晚，不杯弓蛇影。再次羡慕自己的适应能力。）
第五日 2004.9.7 星期二 晴
日子比前一天更累，《往事如风》里卢冠廷说，累也很值得。今天很聪明，不到七点就把床起，看见日出。你知道那个太阳的诱惑，你刷牙，你洗脸太阳继续伸起，比天空还高，比房子还高，比人还高，直到你可以站到里面沐浴和接受恩泽。接着，它看上去比海还要深。
这七天，我一次次想介绍我的周围给你知道，一次次想描述我的周围，哪怕是我夜里站着撒尿的门前，哪怕是那座被竹子围绕的乒乓球台，哪怕是操场中间的大坑。早晨耿老师从家里带来豇豆和红辣椒，早早的提到我的房间眯眯笑（这个词昨天刚刚教给孩子）着问我吃了没有。我想告诉他，我精神很好，哪怕起得这么早。
孩子们对我不再陌生，他们依旧热情，投入热恋中的情人啊，只要是下课，我出现在哪里，屁股后面就会跟一串小尾巴。一个小女孩把另一个小女孩往我身上推。四节课过去了，早晨过去了，安徽平原的风很大，把操场周围的槐树吹得哗啦啦的响。这时候想起自己的爱人是多么好的事。我躺在草地上，望着天，望着瀑布一般发出巨响的槐树叶们。它们的声音就是风的声音。天蓝，几丝白云，鸭子在池塘。我想告诉你我中午吃了些什么。 干煸豇豆，青椒炒豆腐干，蒸得恰如其分的米饭，干干的嚼在嘴里很甜。做饭花了半小时，洗碗花了二十分钟，吃饭十分钟。我把吃了两碗饭的消息告诉耿老师，他高兴的大笑。我说我快把豇豆吃完了。想念新鲜菜想念干干的米饭，你想念一下，就发现这一切很快就有了。回到躺在蓝蓝的天空下吧，我多么愿意用悠久的叙事拖着长长的颤动的尾音开始说。没到下午一点，小孩们就来到学校。三三两两坐在我身边，听得见他们在笑我，听得见他们说草地上有虫，依然听得见叶子们的喧哗。我说，很想让你听听这些声音，把手机挂在树上，你打过来就能听到。
还有，安徽的地下水变甜。前天夜里的***中父亲说你刚去会水土不服。那么现在服了，我服了，水也服了。
中午和陈老师聊天，正带劲，来了短信告诉我手机快没钱了。我办的可是免费接听***，这个消息折磨了我一下午，钱包里的钱越来越少。下午的课没听就起程去了镇上，这一路遥远。还是那条路线，从村里走二十分钟到钱集，在那儿等十分钟的车，遇见蹦蹦跳坐上去，三十分钟后到下塘镇。去钱集的路上，几只狗依次在路边摇尾巴看看我，又悠闲的回到门口。 卖手机卡的人说，你所在的地方太偏僻，手机信号可能由三个地方发射过来，所以接***也收了你钱。他说需要将这件事确定，好吧那么就确定吧，不要让我再凶神恶煞了。买了块酱肉，买了新鲜猪肉买了小白菜（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新鲜菜）买了大蒜生姜和一把刨土豆皮的刨子。对于一个要做家务的人来说，没有一把刨子是多么可怕的事。重新回到这条路，天暗了下来，带着我的手机信号走向偏远地区走向另一个信号区。 于是我吃到了红烧肉，又是干干的饭。洗盘子洗澡。手机是不能接***了，冯涛打来***说出版的事，我找办公室电灯时烧坏了唯一的打火机。***里是好消息，今天一天都是好消息除了平白无故丢失一百块钱。好象每去一次集上都要花上百来块钱。这次如此匆忙，连镇上唯一的网吧都没去。据说那里一块钱一小时。
最后说点高兴的吧，亲爱的洪洋。你今天教了第一节语文课。我看见你狼狈的站在台上，平时喋喋不休的你终于败下阵来。孩子们说听不懂你说的话，于是你把普通话的语速减慢。这样，同---学---们---，你---们---好---。一小节有四拍。全音符。 杨校长铁青着脸出去开会，三年级没老师，耿老师鼓励你去带一节课。上午的最后一节课。在课前你想得好好的，上了台你就想唱《一无所有》。面对着淘气的小动物，你对同龄人的魅力魄力荡然无存。慢慢来吧，你在黑板上写了个“洪”字，hong，阳平。语无伦次手足无措的讲了多音字、近义词反义词。小动物们的记忆力很差，上节课学的词意已经忘记，你不得不重新教，你作着动作花样百出。不知不觉又把话说快了。最后你不得不按耿老师在书上作的记号念出来，让大家记。及时，你让小孩把橡皮扒拉到地上，在离地面很近的地方你快速抓住橡皮。你说，这就是及时。下课了，你厚着脸皮问：老师讲的好不好？ 小动物们说好───袄。又问一遍，他们用更长的尾音告诉你：好─────────袄。给胡建平单独照了张照片，却涌进更多孩子，他们挤在一起要洪老师给他们照相。照了一张。他们不愿离去，再照一张再照一张。一次次把他们赶出门外想睡个午觉，一次次他们偷偷跑进来。中午时间好短啊，刚刚只和孩子们踢了会儿球。 我记得我离开学校去镇上时，走了很远还有孩子在学校门口站着。一个看不清楚面容的孩子大声喊：洪老师，你去哪里啊。去镇上，我说。那时候，太阳在下午三点钟方向。
（注：造句，毕竟，交上来的作业千篇一律，只有一个孩子在练习本上写着“我毕竟上学了。”）
第六日 2004.9.8. 星期三 多云 今天没有出远门，不过吃过晚饭还是有些困。我并没有全部适应这种生活，这种正常生活。我也知道，为什么很多人再也写不出东西。假如你为了生活为了生计为了食物和工作和一点点钱累了一天，回到床上把最后一丝力气花在媳妇身上，眼睛再也不会盯在书上再也不会有更多有关小说的想法。这几天，我连基本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多少。下午放学五点半，做饭吃饭洗澡就差不多八点了。夜里十一点准时睡觉，你还有三个小时，看书写字。幸亏我有好多食物，一袋垃圾一点花生一点菜瓜干一块酱肉几盘待炒的肉丝，还有机器面方便面，在我的旅行包里藏着两包饼干一条红梅。这些足够我过到周末啦。那么这么做下去的确比在别家搭伙更划算。那么就能有更多时间备课，有更多时间看书写字。
孩子们简直疯狂了。在三年级给班上的孩子变了个小魔术引得他们尖叫，这是为了和他们多接触让他们习惯我从嘴里吐出来的话，让他们熟悉我。接着疯狂的家伙们怎么也不肯放过我，除了上厕所，任何不在办公室的时间都被他们占据。有个孩子很奇怪，每天交给我一些粉笔，亲爱的这算是讨好我吗？二班班长非要递给我一把花生，午休时候一定要进我的房间以显示他和我的关系亲密。对不起，滚出去，亲爱的。我想起胡建平昨天塞在我嘴里的一块小饼干。今天天气不太好，本说把被子拿出去晒晒是不可能。到了傍晚，我被长长的水稻田里的夕阳迷住了，连忙去拿来相机照下来。晚霞行千里，明天晒被子。 明天还得和孩子们照相，中午时候他们就吵闹着要给他们照，特别是那些没有照的孩子。或许他们还没照过照片吧。我在想，照片上那么多孩子，我要洗很多张一一送出去吗？这是个难办的事情。麻烦。
最重要的事来咯，耿老师说这节课你去教教看，我在后面看看。有老师在我反而不好发挥，就这么上吧。忽略这一段吧，耿老师事后说你教得太快了，有些地方没讲清楚，而且有点慌。 我感觉还算好，就是教到最后一句话黔之驴了，幸亏下课钟声响起──办公室前的一块大生铁，当当当。你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吗？教书不容易，至少对于现在的我。我还缺少些东西，最重要的是当老师的感觉。这和教个别人是有很多区别，而且我还没完全将他们当作小孩子，我这么想，总以为这些孩子比我想象中懂事。很遗憾，亲爱的，不是。 九点了，自己带来的书一本都没看，我看七天远远不够完全进入并和这个世界融洽。更不要说游刃有余了。再过两天李书记就要来咯，你猜他会给我带些什么好东西？
第七日 2004.9.9. 星期四 晴可晴 非常晴
这是我来的第七天，感觉非常好，秋收了人们在地里划着圆圈。牛带着孩子在操场中间吃草，我在离闹钟很近的时间醒来。在办公室泡杯茶，今天或许比昨天更有难度。现在写日记方便多了，可以不再记录每天的生活因为每天的生活都一模一样。日子像多胞胎，多米诺骨牌一样推过去，直到岁末直到年初。这里安静啊，我不得不真的发出这样的赞叹，中午在学生的喧闹声中听到角落塑料袋里小虫爬动的细微声响。傍晚我第一次走出学校散步，看见村庄的黄昏村庄的诗意，拖拉机载着妇人向远方开去，找了个稻草堆坐上去，一只白猫于不远处盯着我。 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事。更多的时间我在教室办公室和操场闲逛。我给牛的孩子取了个名字，叫他哈。哈一声，他抬起脑袋看看我，喂他吃草不吃，摸摸他的脑袋，他顺从的把脑袋放在地上。哈。 现在可以告诉你，我喜欢晚上七点左右洗澡，这时候尘埃落定，农忙的人刚刚到家开始做饭。直到夜里九十点你还能听到他们高声谈话，身边放了一瓶酒吧。秋收是忙乱，毕竟也是喜悦。每个和我谈起农忙的人都掩饰着收获的喜悦。我不好意思和你说我不懂水稻和小麦的区别。
孩子们希望我早些给他们上课，我也想。今天他们无比积极，当我找人念课文时几乎所有的孩子都举起了手。我对他们说假如你们不好好听老师上课不好好学东西开始成绩不好，老师就该走了。他们一个个大声表态，我知道这抵不过午间休息抵不过农村仅有的几个电视台抵不过动画片和嬉戏。但总比不在乎我要强好多吧。本应该是节不错的课，可耿老师终究是来了，从他来的那一刻开始我表现失常。这几年过去了，我的表现欲减弱了不少，或许根本就没加强或许是因为关系吧。耿老师是我的老师，也是孩子们的老师，教我教书教孩子念书。师兄教师弟。
而我欣喜的是今天开始迸发有关小说的灵感，简直无法抑制的涌出来一个接一个。不得不一一用笔给记下来。你知道，这说明我差不多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了。校长对我也开始不错起来，主动给我带来新鲜菜帮我搬了两个桌子。三个老师中他是最后一个不排斥我的。我带的钱越来越少倒成了最大问题，给学生们照相时他们要求孩子们一人一张，我说假如太贵老师出不起这个钱。胡建平傻X一样仰着头问那是多少钱，我说大概几十块吧。他说几十块老师你都没有吗？ 真想给他一巴掌，我亲爱的小孩子你们懂个屁。 学校操场有两个篮球架。我在阴凉处这边的架子上做引体向上。二年纪班长跑来说老师我们到蓝球架上去吧这边是铝球架。不懂，再多几次才明白这边是女球架，另一边才是男球架。这nl不分的方言呀，我被你拉向蓝球架。一个小女孩侧躺在地上，望向池塘。 亲吻吧心上人，现在除了这个我别无所求的满足。最喜欢躺着看天，假装自己很有情调。 越来越高兴，一切都是我想的，一切都在往我想的上面奔跑。又是快活的一天。现在19点34分，还有三四个小时供我驱使。手背上的辣椒汁炙得发热。
（注：七天过去，可以喝杯酒庆祝一下我的胜利登陆吧，等下开始玩《曹操传》，这几天一直舍不得玩。午休时间给先到的孩子放《暗黑破坏神》里的动画片段，喜欢得不行，放了一半就关掉要懂得掉胃口这个游戏我不敢进去玩你说听不得里面永远无法停止的雨声。）
教师节 晴朗
这是个欢快的节日，没有老师的监督我上完了这个星期最后一节语文课。带得相当轻松，除了那个狗屁课文以及出的图片迷惑了所有的孩子。嗓子都说哑了才将最后一个小孩教会。却忘记布置作业，幸亏我的号召力啊，才把他们叫回来重新布置。
一切都值得赞美一切都值得回味用不着等到年老用不着等到更远。人只有在运动中同时回味，才能看得更远。你说我总停在回忆里，那是因为我不想把时间放在遥远的未来因为它很快就会来到，而我们离过去越来越远过去的时间又越来越多吧。
今天是教师节，冯滔发来讨厌的短信祝我节日快乐。接着，我给三位老师照了张教师节留念，再接着杨老师发给我五十块钱并一定要我收下做为节日补助。哈，平白落下五十块钱。我是不是该收拾行李赶紧的夜奔？携款潜逃？上完下午的课，班上的小女孩送给我两张明信片祝我节日快乐。她把这两张明信片看得很珍贵看来是保留很久的了哪怕是她送给我都有点不舍得。我知道我只会将这两张明信片保存下去，在日后的日子里不会将它多看一眼，但我会保存下去。一张是《风流少年唐伯虎》的剧照一张是陈怡蓉。有点意思的地方是这两张照片都是写过的，在背面赠于某某某，现在辗转到洪老师手中。它们应该有很多人对很多人的祝福吧。这个村子连个小卖部都没有，真他妈绝望连个打火机都买不到我对孩子们说，老师这里有五毛钱，谁家有五包火柴，我买。无数孩子举起手说他家有一包。然后谁说一人给老师带一包吧，我立即害怕起来。妈的这不是变相向孩子要钱吗，我又没那么多一毛钱。点了几个好孩子让他们带，其他的人闷闷不乐。这是教师节。夜里，李书记给我带来中国地图和***。这样，在明天我就可以接上学校***的分机了。这是高兴的事，免得我手机接***花冤枉钱。喝了几杯啤酒，打了打双升，中途老春给我打来***，没说几句，太穷，手机还是留着救命吧《如果我在郊外迷了路》有什么比打手机更方便的呢，用不着指南针。喝了几杯啤酒，他们只知道我叫洪洋，偶尔写点东西自慰一下，并不夸奖我写的不错并不提醒我要注意这注意哪也不像你要求我多看书。多么轻松的时候我甚至能和他们讲讲我的父亲母亲只要他们想听我可以全告诉他们。喝了几杯啤酒。
夜色啊，真他娘迷人死了。顺着夜路走回来诗意啊诗意，我望着满脑袋的星星。 今天晚上可以晚点睡，可以抽时间温习《钢琴师》。电脑里只拷了一盘碟子舍不得看。明天去镇上买几盘碟上一上网打一打传奇。真想为这些高兴的事好好骂一通脏话，好好骂一通！！！洗澡哇洗澡，今天和孩子们一起大扫除累坏了。我是一个快乐的小学老师。正如曹寇老师所讲，小学课本里有许多奇妙的玩意。曹寇老师，教师节好哇你。 就到这儿吧。明天就懒得记日记了，快乐的事情还是偷着乐才过瘾撒。
(洗完，把衣服放在枕头边；明天要去买一大瓶可乐。另外发现为什么这里没老鼠了，因为这里的猫饿得连狗都想吃。)
9月13日 晴
又是周末，又见周末。音箱在昨夜的电压不足情况下烧掉。没有音乐的世界是多么凄凉，我真想爬到谁的脚边写个“惨”字。摆弄音箱时撞了一下电脑，接着这个东西就开不了机。以我多年弄坏电脑的经验来看是内存条松了，发出警报。我熟练的拔下它。这时候，天马上黑了。我起身开灯，这盏电灯又没准时亮起来（我他妈现在什么都有点不敢骂，骂什么什么就会给你报复）。我摸着黑把内存条插上去，我忽略了我多年弄坏电脑的事了这时候闻到一阵香味，塑料烧焦了的味道。恩，很香。再把内存条拔下来，上面烧了个洞成了废铁。没电脑还有笔呢，班上最差的那个同学都努力的背下了每篇课文。“老奶奶经济时上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没有人手”，这是小学三年级课本第三课《亲人》，我也他妈难就难在没有人手。阿冢在短信里说需要什么，我给你烧过去。我看着自己在纸上写的不认真的字，深知自己已经他妈的被电脑捆住了手脚懒惰了手脚。不过人在艰难的环境下必须知足，只要有电，我就是天。没有电还有油灯没有油灯还有那飞舞的虫子亮闪闪的屁股和中国成语。
还是去了趟镇上，依然流露着欺骗的空气。我问枕芯多少钱一对。答曰现在是下午我给你便宜点十五块钱的我给你十二，我捏了捏那玩意儿，里面要不是黑心棉我跟他姓。我说不谈。他马上补充说十块。我往外走，不谈。他说八块，八块要不要。我说是下午就别说上午的价知道吗。这老家伙再没开腔，继续又问了一家，依旧是开价十二块。不想说了，我继续枕书睡觉，脑袋下面放着福柯福克纳也不是坏事。去超市前盘算着怎么给来个下马威才顺利的换回新音箱，恶狠狠还是笑眯眯？其实不费事，我拿着当日买的小票说你看才买了一个星期就坏了，而且音箱有很大杂音噪音线也太短了。和人磨蹭了半天，我不停的看表假装非常忙。超市里放着歌，音乐声大的出奇，歌烂的出奇。负责人说那你去换一台吧。我抱着新机器，买了瓶可乐愉快的走回来。回来电脑也是坏的。你且看我阴郁的脸吧。每去一次镇上就很累，回去时路过那家手机店想问问接***收钱是怎么回事，一想算了你当还能退一百块钱到你帐上吗？ 上网，没什么新鲜事，除了尹丽川和何勇结婚让我高兴。都给过我美好的深刻的东西，俩人庸俗的过日子，老子在远方喜欢。快听一次《幽灵》。其他的，无非是些个网上争吵，一些群里不时冒出的新面孔。这些事懒得听了，你当老子聋了好了。我有孩儿们，守在山洞平时没怎么动作教他们些武艺，只等过路的唐僧们过来吃肉喝汤比如老春，他说要给我带午餐肉罐头豆豉鱼罐头水果腊肉狗肉烧鸡香烟和酒。吃了，我长生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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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2-21 12:46:00
9月13日 星期一 晴转多云 第一次用红笔，改作业啦。今天的课顺水推舟于是开始佩服耿老师的交接安排。先让我听课再让我教他听，他也教。再跟着过渡让我单独教课，而且课轮到我时极端忌惮，背一下学而时习之…温故而知新……三年级该学写作文了。我想应试教育的作文我教着问题不大，毕竟是刻骨铭心写了十多年的人。耿老师说现在的作文只要让孩子们把句子写通就够了。我想小说也不外乎于此。
农村孩子和城里的学习不太一样。比如在张桥小学，他们必须背下每篇课文。理由是他们肚子里的词太少，大人要不农忙要不就出外打工就算在家也大字不认识一个。陈老师和耿老师都对我这么说，这个理由让我决定让他们背每一篇课文。确实很有必要。 今天有我上的第一节音乐课，我是这样想的，还是先教他们《送别》，教《城南旧事》版，等我要走了，就教唐朝版。“人生如梦梦醒时悲欢离友，歌舞一曲送别离内心悠悠……”
当听到孩儿们琅琅的小声的整齐的念着歌词时，当他们说着长亭外古道边时，当他们说今宵别梦寒时，不知道他们的老师感慨的要死要活。这些声音就是礼物。我给他们唱了一次，之前我就吹牛说老师唱歌好听，他们显然不信，这回全被震了。反正我到哪唱歌都要镇住，这次我也不吃惊。唱完后他们热情鼓掌。
我不知道教歌原来这么难，以为如此简单的歌几遍下来就会了。谁知道他们的唱和我想的完全不同，教了四五次五音不全五花八门的发音让我火冒三丈。我质问他们，问他们会唱什么歌，听了什么歌。他们说没有，离我最近的小姑娘说她家没电视可看，因为没几个频道。我信了也服了，从哆来咪教起吧，连这七个音都有人唱不准。 还是很喜欢他们念，音乐课结束后，我又要他们念了一次给我听。种土豆的土豆吃不完，他们喜欢唱这首歌，我也喜欢他们念这首歌。 一天下来还是很累的，虽然只三节课。今天又有个小家伙送我明信片，两张还夹了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杨***。她比她哥哥杨小雨晚出生两分钟，先伸出手套上的红线？龙凤胎啊。我对她说谢谢。这是小姑娘喜欢做的。男孩用打闹来吸引我。 课堂次序不太好，还是。
9月14日 星期二 雨过天晴
不知道算不算因祸得福，电脑坏后就开始写了些雨。雨水全部打到显示器里外，若电脑是好的我会开着显示器睡觉因为这里的潮湿会让电脑屏幕一片模糊。好在电脑坏了，否则显示器烧掉就是大事了。雨整整持续了一夜。学校所有的建筑都在雨水中奔跑。六点钟被脸上冰凉的一滴雨水打醒，起床把显示器搬到干燥的地方。哪里都有漏雨的嫌疑，除了床和窗户处。我把显示器放在床上又被子盖好，开始抽烟。看着从高高的屋顶落下的水，地面几乎全湿了，我像是坐在一艘飘摇在海上的小舟里。事情看上去有点严重。幸好上第一节课的时候雨停了。
上午的课倒十分轻松，孩子们似已习惯我的讲课方式，也能听懂从我嘴里吐出来的普通话了。很安静的教室，可小动作躲在屋里做，屋里做。
这是作文课。孩子们比我想的要聪明。他们生平的第一篇作文是描写同桌的相貌和性格，课本上要求的是写自己的相貌和性格。我想，首先学会观察别人更为简单，至于自己，那些编写教材的老师可能细致描写准确描写自己的相貌性格和爱好那些潜藏着的？你算了吧。
作文本交上来，我很不满意。标点符号不打，像简历一样的介绍。我不喜欢，不过还是很满意，他们至少完成了。
中午，太阳出来了。我坐在房间里吃了两大碗饭，撑着了。
上午，中午，下午，每天都按部就班，在其他时间里你可以浪费，也可以抓住。我现在开始正常，但是为了将来的不正常做准备。下午刚刚走进教室，听到那小声吟唱的《送别》，是那几个女孩子。走进去她们静了一会儿，又小声唱起来。我很喜欢听。 正式上课继续早上的作文，这回再让他们写自己。我围着教室开始巡视，这次他们写的不错，懂得了基本窍门。一兴起在语文课上教他们唱起歌来了。最腼腆的孩子也开始大声跟我长1234567。让我生气的是这帮子家伙居然起哄说《送别》唱腻了。 最担心的是，自己没办法做一个好老师，毕竟教育不是瞎胡闹。我要正派一点。
9月14号夜 星期二 在这儿，我悼念我的外婆。她于2004年9月9号过世。刚刚打***回家母亲才和我说的。她说你刚刚才去安徽又没有安定，让你回也不现实，就没早告诉你了。记得9号夜里父亲给我来过一个***，不过当时我挂掉***准备打回去时，他一直没接。前天午后母亲也打过***，我问她是否有事没事就挂***因为手机里快没钱了等把学校***的分机接进我家再。她说没有。刚刚放下***后，我面朝西方磕三个头，又磕几个，我不知道该磕多少头才够。外婆是虔诚的佛教徒。 母亲说外婆走的时候，她在身边看着。
星期天上网在黑蓝回维阿的《死无立锥之地》，我说些和死亡有关的话说害怕看到亲人的逝去。没想到这句话来的如此快。最后一句“老而不死”更像对她老人家的不敬。我不喜欢亲人过世，没有人喜欢。母亲在***里已经很平静，天知道她哭了多少回。
说说外婆吧，几句。母亲家二女三男，母亲是二姐，下面三个弟弟。外公是中国旧式最地道的男人，历史线装书和古诗词，一家人的生计就都由外婆操持。我和外婆感情不深。在早先的随笔和小说中提过，她曾几次阻止父母亲的爱情，封建思想和文化大革命使这位老人无法接受地主的儿子。但那一切已经过去了。等我到团风上那所狗屁重点高中时就住在外婆家，由她负责我的吃、住。在那儿我学会了抽烟玩通宵电脑赌博和逃学。当然，也把我从发育不良的小个子少年喂高很多很多。她对小孩从不溺爱，小孩有什么错她就会指出来，所以小时候我很怕她。 高中时我开始不喜欢她的唠叨和封建。近几年我的“归入正途”（即写作并在刊物上获取少量稿费被外婆所知道）使她欣慰。甚至对母亲说，写东西的留个长头发没什么大不了的，艺术家都这样，他比你爸强，你爸还没发表过东西呢。
尽管和外婆的感情远比不上我与奶奶，可我依旧无比悲痛，一个与你成长同行的人就此消失。你听不见她的罗嗦渐渐记不起她的笑容，不会再有谁把你拉到身前贴心地说走近点，我眼睛看不清楚了，人老了…… 我记得生平洗衣服。高中，我和外婆赌气后自己去井里打水洗衣晾晒。她站在门口，严肃地带着笑说哼哼，自己洗哦。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后来她却把这件事情告诉很多人。不过她将我当日的衣服拿来重洗一次的事没和任何人说起。
对姥姥印象最深的是小时候带我到江边看涨潮，在堤上买了几个打瓜，她一拳敲开瓜递给我说吃吧。那时，她还很有气力。 我的悲伤来的晚了些。前几日去村子里走，写了几句话不自觉的总提到死亡，黄昏。人的老去，真的会给其他人送去信息？外婆也知道我并不是很喜欢她。对此她没什么表示，依旧哼哼冷笑几声，煎几个荷包蛋。 盐又放多了。这是她晚年收到最多的一句话。 今天教孩子们唱的《送别》，现在我在唱。
夕阳真好，你说，早点安息
薄云和白鹅一起回家，云最后停在路上
对所有做过的事哑然失笑天色已晚
你说夕阳真好，水最后还没开
合上最后一只眼睛 只有影子能把阳光分开
顺夜路回家，你辨认哪条是通往家的夜路
狗对着你吠 这是条正确的路
别担心狗的狂吠这是条正确的路
走夜路的人点根烟吧 坐下来看看四周
天空里星星的颜色
看见自己眼睛在黑夜里流露出的
恰好，黑夜是一个人。
接连四天出了四次门，天气晴朗，风和日丽
9月15日 星期三
今天要给一年级入学的孩子们拍登记照。一寸的，星期五必须把表格上交，有八个孩子没有照片，那么就靠我这傻瓜相机来吧。下午时候我找出相机却发现闪光灯没关，电池用尽了。在办公室找了一圈，***机里的，大钟里的电池全下下来看看，电量也都不足。看着那些待照的孩子的失望，我决定铁肩担道义，去钱集买照片。在前几日给***装分机时我埋怨过这个地方，连一把梅花起子都没有。我很想以后老了到这里开个小卖部，一定赚钱。更早的时候胡建平抓给我一把瓜子，我吃了几个，很香，于是把他拉到暗地里问瓜子哪里买的，他说钱集。
路是越走越长的，阳光很好。我走在大叶柳的中间，两个孩子在田头坐着，好奇的看着我，他们的父亲开拖拉机在场上转圈，将割下的稻子碾下来。我在镇上买了瓶饮料，第五季，没有小时候的健力宝好喝。这一次我没了以前的好心情，毕竟一条路走得多，抒情就将结束。
电池顺利买回来，欢天喜地的给小家伙们照了相，最后一个孩子那里相机不动了，先怀疑电池是假的，心里骂了几句农村，后来才知道是胶卷用尽。
明天去合肥，洗照片。校长给我二十五块钱做路费和洗照片的费用。夜里想想为一对电池就得走上一两个小时的路，十分痛心，买完电池回到学校时，几个孩子冲出很远迎接我。
9月16日 星期四
九点零五分到达合肥，现在看来它是个每天都在赶集的拥挤的村落。我的鞋很脏，来自另一个村子的泥土。如果它还有一丝芬芳也会马上被城市里的废气淹没掩盖。过天桥，过人行横道过红绿灯，过商店，过许许多多的人这来自未来的主人翁。我有些兴奋，毕竟这是你我熟悉的地方。在这儿只要你有钱，你瞬间可以买到你所想要的。
走了两站路，在步行街的旁边找到洗照片的地址。找到过关的BOSS了。交上钱，我掠过他。在肯德基坐了坐，吃了一次不用自己动手的食物。这半个月以来我就想着这么来一下。里面坐满了人，你我的生命在此喘息。古时候这叫打尖。四个馒头一两牛肉的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奔向新华书店了。对于一个陌生的城市，我有两个习惯，一个是厕所，一个就是书店。
一般一个书店能有些好书，只要你仔细发现。最初我本不想买什么书，可怎么能忍得住让它从手心跑掉？转了一圈，手里多上几本，又仔细寻一次，又多了几本。最后结帐，差不多一百块。早知道不吃肯德基，可以省出一本书。不过掏钱的手都那么快也那么迫不及待。想到那些急匆匆走在乡村小路上的人们，他们只不过为了省下一元坐蹦蹦条的车钱。临走前在书店查了一下里尔克，在另一个书店里有存货。又多走了四里地，在城市这叫两站路。
前来是欣喜的，有责任感也有归属感，从下塘开往合肥的汽车上，我想了许多，脑袋里全是有关文字的片段。
在城里你对一切价格熟练，若信不过路人就进超市吧。我想起下塘镇的那个假超市，不由得心酸。在去书店之前我花两块钱擦了擦皮鞋。
很累。回来在车上小睡一会。收到短信，手机又催钱了。我日你妈，中国移动。顺便看了看时间，回去还赶得上一节语文课呢。
在课堂上凶了他们一顿，说他们的练习做的不理想，这叫隔夜火。接着我厚颜无耻地问他们想不想我，他们阿谀奉承的说想。我权当是真的。关于作业，又再和他们恶狠狠的开几个玩笑。放学时，依旧许多同学和我讲再见，挥手告别。
很累的一天，傍晚班上的孟浩到我家玩，于是我躺在床上，口述这篇随笔，让他写，写不出来的字写汉语拼音。这家伙很聪明，成绩也很好，几乎没错一个字就写了一半。后面一半我嫌他写的太慢，一屁股拱开他自己来搞。电脑依旧是坏的，看上去是个文物。天黑下来，我催小家伙回家，顺手把泡在老干妈辣椒酱里的花生米塞在他嘴里，他直说辣，喝光了我带回的小半瓶百事。他走后，我打量一下屋子，发现自己还是寂寞。去烧水，洗澡，尽量不去看落日，尽管很美。这时，谁家的狗在垃圾袋里找我丢下的剩菜。
九月17日 星期五
今天来了份包裹，去取。里面有茶叶零食乒乓球拍和电脑光盘。我放在家中久久不想打开，这就是秘密的力量，潘多拉的盒子。
回来的路上，多看了一个用随声听的姑娘一眼，她坐在蹦蹦跳上的姿势很城市很时髦，看上去。多看了一眼，她就对同伴用家乡话说，他瞅了我一眼。三个姑娘开始对我瞅的那一眼下了判断定义。一个胖姑娘说你该对他说看什么看我脸上有字？
我听后火冒三丈，真想笑眯眯的告诉她们，三个姑娘脸上确实有字，三个丑字。她们在听刘德华，我把头扭向另一边。好让她们死心。最他妈烦这种自以为有吸引力的女孩。还好我的十九个弟子不知道刘德华也远离着周杰轮刀狼阿肚安妮宝贝郭敬明。多么好，等老师找到国语版的《四季歌》就教给你们，郭子还有首《风车》，下节作文课之前教《关于理想的课堂作文》吧。让真时髦和假时髦全他妈去死。
明天是周末，我假装不去校门口看他们远去，但很想说声再见亲爱的宝贝们。
今天拿包裹很得意哦，中午放学时候和一年级一个小孩顺路，他拉着我的手在路上走。似乎是她的叔叔，抹干净手上的油，用铁驴子带我上钱集。不过钱集中午没车到下塘，我在钱集街上转来转去，买了半斤烧鸭坐在路边吃，喝第五季，这里没真百事可乐卖。钱集中学对面的小卖部里有几个女孩一直瞄我，我脸上有字吗？车终于来了，等了一个多小时。
最高兴的是，终于可以以老师的身份蹭乡亲们的车上路啦。
九月18日 星期六
内存条终于来到。今天是坐陈老师家的拖拉机去的钱集，睡在拖拉机高高堆起的稻谷上，如同坐敞棚跑车撒。过瘾的狠。在李哥的宿舍里坐了坐，拿了几盘压缩连续剧，几本书。他带我又到肯德基吃了一餐，我没好意思告诉他我几天前刚刚吃过，现在想吃麦当劳。哈哈，吃了个套餐，没找到美女，很遗憾。在书店门口等他的时候倒有个瘦瘦的女孩，很好看，穿着裙子走过去，我把烟狠狠吸上几口，看得目不转睛。色咪咪的。
我想唱《小王子》，带繁华冠冕。穿毛毛披肩。带着内存条远去咯。
9月19日 星期天 阴
现在所有的都安静下来，电脑恢复原状，米饭马上就要熟了，我手边放着一杯热茶。往后的日子就应该是像今天这样过着，那么我可以仔细描述一下这个学校了。似乎一直我都没这样做，因为我从没这么轻松的看过它们。
这是个四四方方的学校，正门对着一条泥巴路。一共有两排房子，被一条小路切割成四份变成四个小长方形。走进学校，第一排左边角上的房子里住着我，另一间是办公室。右边角上的房子里住着陈老师一家，另一间是一年级教师。后面一排房子一半坍塌了，原来里面是五年级六年级教室，现在空着，屋檐上挂着小蜂窝。另两间房子是二年级和三年级教室。就这么简单。四块房子被水泥小路和各种各样的花草分开，宛如一个小公园。明天就要下雨了，陈老师一家倾巢而出去地里忙活，整个学校只得我一个人。点根烟，在小路上走着，被风吹着。大叶柳被风吹动的声音有时候像瀑布有时候像有人在不停的扫地。学校后面有一扇通往操场和厕所的门，一面湖水在它旁边。现在在小操场的草地上走，看见地上有落下来枯黄的树叶。我的小牛和它妈妈在操场边吃草，今天小牛站起来在我身上嗅嗅，似乎在找奶吃。我今天看见它吃草了，显然不如牛奶好喝。我叫它哈，哈，它就转过头来看我。 整个花园只剩我一个人的感觉很好，我穿着大裤头，点根烟在这儿走，就缺一个游泳池就成了别墅咯。心里很安静，安静的没什么话说。不远处拖拉机不停响着，几只麻雀躲在屋檐下。我在房间放着罗大佑的歌，好寂静的星期天。 搬家真的比建造一个家要容易很多，这几年搬过不少次家，自己的别人的。而当你一件件将一个空旷的屋子用物品填满，会发现需要花很长时间。每天你都从某个地方看到缺少的家什，或半支筷子，或一张旧报纸一根图钉一瓶辣椒酱。你开始为缺少的东西东奔西走不懈余力。哪怕是走遍大江南北也要将这一切找到。好的，你全部做完，又仔细想想到底还缺什么，你千思后想的打扮这个家。终于你松了口气，这儿什么都不缺了。就算是打仗，它来应付一阵子也毫无问题，
中午，班上叫孟浩的聪明小孩又到我这儿玩，在桌子上做作业。我躺在床上渐渐睡了过去，做了许多梦。一觉醒来居然没什么遗憾仿佛可以就此死去，我赶紧找支烟叼着。孟浩出去玩了，一只猫见我醒来赶忙从饭桌上跳下来。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电脑好了，有烧鸡吃，我甚至还有许多零食和八包火柴三个打火两对音箱二十多本书。我讨厌温饱思淫欲，发现没有电脑的时候我看书的时间会增加许多。当所有的事情都做满了，你发现自己是他妈个多余的人，特别是在这个周末在这个荒无人烟的花园。我讨厌这种感觉。幸好我及时叼起一根烟抽起来。 这个周末太清闲了，不上集不出门。不过我想很快这一切就会过去。明天一定会下雨了，我得劳动起来为漏雨事件做准备，还要上语文课音乐课，还要做饭看书写字等天晴了我得洗衣服。那样，我就会忙起来。温饱思淫欲，这真他妈可怕。嘿嘿。
9.20 星期一 雨
有雨，许多孩子没回家，到我这里借碗借开水，我开辣椒酱给他们吃，依旧被辣得要死，我得意的笑。他们吵着要看动画片，我说没有，拿以前的照片给他们看了敷衍他们。他们说我长头发帅，假如这个消息和我妈说，她一定说孩子被我带回了。
午睡的时候，他们敲门说要喝水。似乎我桶里的井水更好喝些，都不愿去井里抽水，一个个排好队喝完，看一眼关掉的电脑才走。
今天的音乐课没上成，自由安排的课程与休息使最后一节课凭空消失，课间休息时耿老师向我传授着经验，告诉我必须把成绩搞好，否则这方圆百里唯一的支教老师大学生居然连小学三年级学生都教不好岂不是尴尬？我想，这他妈就是压力吧。下午上课格外严肃，他们有些害怕了。我又是吼又是叫，不过边吼边发给他们牛肉干吃。打一巴掌揉三揉，这就是你教我的。
下雨，大家心情都不好。我站在学校门口，看着泥泞的路面，这学校一方干净的土也就是诺亚之舟了。你飘呀飘摇哇摇。那只狗天天跑到我这里来找吃的，它渐渐不害怕我，敢走近些，还知道坐在地上问我要吃的。我把烧鸡骨头全给了它。我很想养它，不过知道它有主人。我想念我的胖强，我想***。那天问过孟浩家里有狗没，他说没有。回家问了问告诉我是否要猫，我说老师喜欢狗。
晚上看陈老师家里种大蒜，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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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星期五 晴
床上落满了蚊子，随便用蚊香熏一熏就是一堆。我突然开始担心两件事，第一件是我吃腻土豆烧肉后怎么办，第二件是我是否有能力将全班的学生教得让任何人都能满意。我在班上说：我不希望我的十九个弟子都能让我满意。或是今天赶了一天的车，疲惫让自己急噪；或是彻底和今年的窈窕女子时尚女子告别后带来的失落。不过一个礼拜，这里的锅碗瓢盆大都发霉，一些黑色的小点在壁上延伸。抽开装衣服的电脑箱子，上面居然躺着一只还没僵硬的麻雀。我不知道它是如何进到房间，更不知道它是如何死去的。在我的被子里，那只老鼠留下了半个花生和半个青辣椒。这只川鼠带啤酒来的？其他的还没变。我一路都提醒自己，到了学校第一句就问他们想不想我。还是忘记了，检查作业时候发现这个撒谎没带作业，要不就是拿出去年三年级的作业糊弄过关。我指着鼻子一个个的骂，一边委屈地说我一路转车有多么辛苦，回来却看到如此这般的作业实在让我痛心疾首。这伎俩我是不是该停止用了？不过还是很受用，教室里顿时安静了。买了套宫崎俊的动画全集压缩碟，打算放给他们看。只要他们还能让我继续爱他们。刚刚收假，他们的心还没收回来。
　　带了把琴来，预示着我的时间更少了。我从来没发现时间原来是挤出来的。中午十一点半放学，做完饭十二点半，看书看到一点，睡四十分钟。夜里五点半放学，到夜里十一点睡觉不过五个半小时。这五个半小时里，我要做饭洗碗看书写小说，这里面还他妈没包括上厕所和电脑出故障的时间呢。我想我以后得利用没课的时间干点事情啦。让我高兴的是，这些要做的事里，我都能够抽抽烟。
《我的老师》写完了，他们对我的认识没有奇怪的，甚至有些地方和网上形容我的话没有区别。你是知道的，无非是喜欢穿黑衣服，喜欢抽烟，不过有同学说我很善良。等我的气力恢复了，我要把作文打上来才好。一边看一边笑，很有些不好意思：原来我是这么棒的人哦。
回想这七天，还是在车上的时间最漫长。很累，早上六点到的合肥，看到了今年的最后一个漂亮姑娘，她的裙子下面的小腿很漂亮，可这早上的天气寒冷，她在出站口把领口紧了紧。夜里洗澡要赶快爬进被窝了马上。 2004-10-9 星期六 晴朗
今天上星期三的课，简直有点强颜欢笑，还是很困，又因为天气明显冷了些。上课有些疲惫，还是为甄义与杨洋不听讲烦劳愤怒，暂时不打算劝告自己冷静，哦还有杨玉梅，她也不爱听讲，不管老师是不是新来的，是不是够帅是不是够有本事。我发现我把他们当成了我的兄弟那样讲课，那样传授知识。这种方式肯定是错误的。农村教育的另一个弊端就是孩子们根本没有课文的知识。比如电视。他们电视看的少，掌握的词汇量也少，以至于视线狭窄。这很不好，我真想他妈的安个电视到班上，每天晚上六点半看大风车？
下午和他们讲了讲蝗害，听得他们直吐舌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恨不得再补几句：我小时候遇见三年自然灾害……那他妈叫个过瘾。
　　课堂安静办法三则。一，点人起来稍微批评一下；二，讲故事；三，打人。
　　他们还没从假期中恢复过来，其实我也是。一直还很困，尽管放假，但赶各种各样的车让我不能早睡。六点半吃完晚饭，除了感叹现在天黑得很早之外，我发现了自己的无所事事。我和你说，日记要少写，是因为我已经安定下来，习惯下来。再写，就成了废话了。我怎么能卖弄自己的废话呢？　
　　今天不打算洗澡。哎，这七天吃了那么多好菜，我的胃口大了起来，十块钱的猪肉才吃了三餐就快消灭干净。老冢的箱琴真他娘的难按，高把位的横按简直可以要了我的老命。下午的音乐课用琴讲他们多来米发索，效果很不错。假如是个风琴就更棒了。这时电脑的音乐里传来齐豫的《走在乡间的小路》，她的声音怎么可以这么好听。真是时髦的诱惑，懒散的。
看了看昨天的日记，有点消极喂。以后不能如此。报喜不报忧。呵呵。
　　这一路很多感想，想把它们都变成随笔卖卖钱。又狠不下心。我他妈这么多小说都没写呢。我得尽快恢复精神，回到学校回到这个房间。日光灯坏了，你知道我多么讨厌灯泡吗？
10月11日 星期一 多云转晴
昨夜睡到床上才想起我并没有写日记，这是个好兆头，总之若每日都将所行之事写进去的人不会有更多积累。不过要是以人的新陈代谢做比较，倒也不然。营养是都被吸收了，变成你的智慧力气和自卑，每日拉出来的，就是日记啦。昨天发生过些什么我已忘记，真的忘记了，我现在想了想，居然真没什么能记住的。而以前过的日子，倒有几分熟悉。那是因为我留在日记里了。人的忘性如此巨大，非得用文字来记录才能避免遗忘。我们再在日记里稍作修饰呢？那曾经过去的一整天变的不真实？
今天，终于恢复了精力，恢复了一些热情。孩子们彻底熟悉了我，尽管对于我的举手投足还不是能完全掌握，但也不像以前那样对我感兴趣。亲爱的，我是你们的朋友。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往我屋里闯，如闯荡陌生的江湖。摸摸琴，看看书，摸摸电脑。我苦心经营的威严荡然。
　　突然记起昨天的事，讲几句。昨天没有蚊香没有卫生纸，我用塞子把屁股堵住，再在房子的墙壁上寻找蚊子吃进肚子？不可能撒，报纸解决战斗，至于满屋子的蚊子我用在床下寻着的约莫四厘米的蚊香消灭干净，当然还用上我的手掌。
说说今天吧，多么奇妙的一天。吃了三天的土豆，终于解脱了。上完语文课，踏上去钱集的路。就在这个时刻，我遇见了学生家长的亲兄弟，顾叔。我借了他家的自行车向集上开去。那是多么奇妙的一刻，我踩着单车不但可以带你去看夕阳，也可以给你看我的舌头，更可以带回许多我需要的东西。一路骑我一边赞美发明自行车的人。我今天的菜是，烧鹅半只，蘑菇鸡蛋汤，炒蘑菇，青辣椒炒土豆丝（又是该死的青椒，又是该死的马铃薯）。耿老师惊诧的问我，你去集上啦？我说是呀，顺手提了提黑色的大塑料袋。里面有卫生纸、蚊香。那一刻我无比满足和骄傲。好比你们丰收后的喜悦，尽管腿肚子因为剧烈快速运动还在发抖。
惊喜总是一件接一件的。我班某同学跑来说杨昆小朋友抓了只狗来，他的模样好象在告状吧。我的第一反应和现在的结果一样：那条狗即将属于我了。我冲向教室，狗在桌上平躺，瑟瑟发抖。我一边怀念我的胖强，一边心里说：别怕，爸爸来啦。把小狗抱在怀里，她先是挣扎了一下但见到挣扎毫无作用，就顺从。我问，男的女的。大家哄堂大笑说是母的。我迟疑了一下，又加上旁边个个说这只狗太小了，老师你要我家有已经会吃饭的狗。然后大家一起挣扎说着要送狗给洪老师。我摆摆手说就这只，他是你们的同学，我的第二十个弟子。哗然，如我布置了十天也写不完的作业。我抱着狗，学生们抱着我，向我的房间拥去。用最大的包裹箱子装了他，我正思索着这回要毁几件毛衣了吧，班长胡顺说要垫点稻草。哈，多好的建议。想当年我家胖强睡的可是张蓝觉的衬衫和阿冢同学初恋女孩送给他的一件小花袄呢。那么我说，要有稻草，于是就有了稻草。四五个孩子去取稻草，结果取来的几乎够铺好我的床了。我说多的稻草丢到外面去，于是就丢到外面去了。我说要安静，于是就安静了。
拆了一袋牛奶麦片，闻到香味，我踢踢小狗说你娃真走狗屎运，这玩意老子都没先吃。温开水化了小半袋，她舔得开心,但吃了两口就再也不碰。她只睁开一只眼睛，我担心她是否能活下去。杨昆是从路边拣到的，拿到学校来看有没有人收留她。当我肯定要收留她的时候，杨小雨也说他家有只快死的狗，让我收留。我说你养活他。
这只狗很瘦弱，应该是她妈妈的最后一胎。又是母狗，于是主人抛弃了她。弃妇。化好了麦片我回到教室，还没想好给狗取个什么名。本想叫胖强，不过那样会抹杀胖强带给我的。又想叫胖强二世，但这是只女狗。胖强妹妹？容易被人叫成胖妹，多他妈难听。然后班上的我的弟子说叫小灰，小虎……真他妈俗哦。胡海林干脆的说，叫海林叫海林叫海林。
　　我又养了只狗，取名小堂，意思是被遗弃的女子或解作嫁不出去的。
这是她的名字。她叫故她在。我依旧因为她的喉叫而轻轻揍了揍她。她把身子拱进盒子最里边，屁股对着我。你说她喝牛奶容易拉肚子，可她把盘子舔得相当干净。后来，我才觉察这肯定是那只该死的猫干的。母狗，恩，不如公狗。不过村里刷着的石灰字上明明写着，生男生女都一样。
晚上我洗澡，倒了点花露水进去，六神牌，李哥给的，洗完，香喷喷的。小堂每次去喝麦片都像洗了个澡。今天上课班上有点闹，明天就不给他们好脸色了。不过这也由于我在上课时给他们摆龙门阵，讲当年的大兴安岭之火，讲森林，也帮他们憧憬着明天。我给他们想好了下一个作文的题目：《我的理想》。
　　下午上了半节音乐课，依旧给他们先唱《送别》，想起高中时的数学老师，他每次来上班前都要让我（当时我是文艺委员）起几首歌唱唱。听着孩子们的歌，再好听的歌手都没什么依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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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21日 星期二 小雨转晴
每天都有每天的快活每天的不同，天晴了情绪自然高涨，特别是早上去上厕所，几只蚊子让我触目惊心，但幸亏它们还没刷牙赶不及咬我，让我拉了一回平安屎。这真是个快乐的开始啊。我去找我的小牛，哈。它并不想我。今天上新课，我一次次的说假如他们不好好学成绩不好我就得离开。这招应该少用，应该凭硬本事真本事让他们学进去。对于这一点，我暂时想不出好办法。好在调动他们的积极性以及一些诱饵也能抵挡一阵子。他们有的还叫我新老师，那么等新老师变成旧老师，就得靠点真本领传授了。我不担心，因为一切都可以解决。
下午上课前陈老师约我上他家地里玩玩，我很高兴。这个念头我早就有了。放学后，和孩子们道完再见我去找他，他挑着空担子走在前面。一路迎着落山的太阳。他问起我家乡农村种些什么，真他妈叫人尴尬，我琢磨着也和这儿差不多吧。就答了他，总之他不会轻易上湖北的撒。有时候回答问题很简单，只要对方不去求证。我想我一向自大觉得什么都会一点，包括庄稼地多少也知道一些。当第一次看见花生从地里拔出来，还是惊讶了一小会。我甚至以为那一把把的是草。老春要是在这儿，肯定要笑话我的撒。所以他不在。前年我去安徽宿州记忆还在，很喜欢那几餐在老春家吃的饭。
摘花生真是个累活儿，有点像葡萄可又比葡萄难。小时候读《落花生》那么轻快，吃花生更轻快，我是路小佳。现在，从地里摘回的花生泡在盆里，按照陈老师教的，放点八角盐辣椒煮到水开就能吃咯。这就是我的零食了。
一路走到陈老师田里，没记住路，又走回来，还是没记住，心里想的那条路正于正确的背道而驰。今天月半，中秋也就快到了啊。电压还是不稳，灯启动不了，我只好用上灯泡，这光太微弱。
刚刚给父亲打过***，他继续问我一切安好。我实话实说，很好。***很快结束了，我还是没问他，你是否别来无恙。下地里帮陈老师摘花生时，阿姨问我想不想家。我说不想的，早就习惯了。其实，还是他妈有那么一点点想的，只是我不和你说而已。
9月22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早上五点半，我差点没把自己烧死。原因是被子掉到地上遇见了蚊香兄弟，蚊香兄弟顺手点燃了它。我在浓烟中睡了一会儿，被呛了好多次。头晚刚刚看完《火烧新野》这一段，故无动于衷。最后脚碰到了火才沉稳又快速的把被子丢到地上，扯亮灯往上倒水。终没晾成火灾。把我烧死了无所谓，把被子烧完了我盖什么撒。被子烧去了一个角，我耐心的寻找还未熄灭的火种。我记得几年前我去胖强家玩，看见他垫褥上有两个火烧的大洞。我问他怎么搞的，他说烟头丢到床上烧的，半夜起火。我问他第二个洞是怎么烧出来的，他说火没灭干净，睡到天亮又烧了一次。我哈哈大笑，所以这个覆辙不能重导。后悔死了，这床被套很漂亮，母亲特地带给我。现在成了残废。
被子缺了一角，褥子还是陈老师家的。我隐瞒着不敢说。想着回家带一床新被子来吧，否则不好意思交代。在班上我终于开口问学生们收购鸡蛋了，班长带给我十个。不错。中午孟浩小朋友又到我家，我让他把《风儿你轻轻的吹》的歌词抄下来。中饭和他一起吃的，给他一块钱随便到哪家买俩鸡蛋。洋葱炒鸡蛋，辣椒炒鸡蛋，孟浩说我做菜又快又好比他妈妈做的还好吃。小孩可不会撒谎，我知道我做的好吃。所以我没吃饱，因为好吃，还因为这家伙和我都吃了一碗，不知道关心老师往我碗里拨拉点。
好饿好饿好饿。吃月饼，这个中秋真他妈不知道怎么过了。
下午开始教他们唱歌了，罗大佑的歌似乎不好教，上半段唱的很好，下半段怎么也接不上来。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哪，换了好几个调子都上不了旋律，只好将郭子的《风车》临时写到黑板上，这首很快他们就学会了。童谣一样的歌儿，好听。二年级的学生说杨老师说了，以后洪老师教歌你们就到三年级教室去。所以今天唱歌声音特别大。
新中篇就快完结，这几日看书甚少，只是顾着看三国，要小心。月越来越明亮，我在田边拉一次野史（通“屎”）。越来越喜欢教书了，每天上课前就急得不行，常想钻进教室。
（注：切菜小心洋葱。）
9月23日 星期四 晴
下午体育课，教他们第二节操，依稀记得是扩胸运动，后面半套动作忘记了。好在我是写小说的，编几个不滑稽的东西也就打发了。孩儿们学的蛮快，只是站队花了十多分钟。后面带领他们跑步更是离谱，看来是需要给点厉害了，我生气地说这节体育课不上了，下节体育课改成自习。顾妖风说的很对呀，得花时间让孩儿们熟悉自己，熟悉自己的手势脾气等等。这样他们才会知道什么时候可以闹什么时候绝对不可以。恩，还是挺好的。
今天上午杨***说要和我说悄悄话，只是很多孩子都想听，我让她写给我。她在纸上写她爸爸想和我交个朋友，要我去他们家吃饭。这对龙凤胎呀，一个调皮一个娇气。倒都很有灵气，特别是男孩子。我拒绝了，之前就拒绝过，这次不能例外。***在纸上把我名字写错了。后来体育课中断回教室写作业，我重新在黑板上写了自己的“洪”字，并特意点了他们的名字，让不要记错。谁知道在写作业的时候，杨小雨委屈的哭了起来。我不知道为什么，若我多心的去想，或许就是因为我拒绝上他们家吃饭？还是体育课玩闹而被中断的委屈？我脑子里乱想，放学我在学校对小雨表示亲热，他不敢甩开我的手跑掉，走远了手就断开了。杨***更是头也不回的溜掉，我看都没看清她是怎么从我眼皮低下走的。
我可不想有我的孩儿受老子的委屈。好在有的是伎俩撒，明天早上的语文课我即宣布：体育课有效，继续学做操，踢腿运动。哈哈。好狡猾的老师呀。最让我激动的是，精读课文我顺利的教下来，看得出他们吸收的不错，除了几个小笨蛋一直教不好那不是我的责任，你知道人确实有聪明和驽钝的区别。但我不会放弃。慢慢来，等我驾御了其他学生，慢慢与你等厮杀也。
晚上洗澡看书睡觉，现在有个不好的习惯，得看一集电视剧才能睡。我得改掉。因为这东西欲罢不能的。谁他妈叫正值赤壁之战呢。明天下午去镇上，买肉。拨号上网的钱一下子就用完了，三十块就上了三个小时。真他妈如剜肉一样的疼啊。
9月24日 星期五 晴朗
疲倦。先是不停打着喷嚏，打了十五六个，不知何人于我有此深仇大恨竟然想以打喷嚏的方式至我于死地。快打喷嚏打死之际想起母亲给我留的感冒胶囊，和水吞下两粒，上课的时候已经不打喷嚏流鼻涕了。趁着嗓子还有点咳嗽又吓唬他们说：老子（实为老师，吐词太快就像老子了）今天感冒说话声音不能太大的。恩，效果不错。
果不出我所料，我说恢复体育课，他们俩就高兴的要死，一下课就往我身上腻，特别是杨小雨。假如我看相还行，这小家伙以后会赚大钱，现在讨好还来得及哦。今天继续上《爬天都峰》，大家兴致很高，因为我说天都峰老师随时可以去但绝对不去，因为要留着同学们叫我去。他们居然就开始问起去那儿的费用，我说几百块。有的吐舌头说多，有的则不在乎。我说你们现在觉得很多，以后就不觉得了。
在这儿，才发现一些零分子钱也很有用。一毛钱可以买一颗弹子，一点零食。常常我的一毛钱掉在宿舍地上，就有人说老师你钱掉了。若是在家，看见地上有一毛钱硬币，我脚弓推射，踢进沙发低下去吧。在此，你可以拣起来。
这几日打弹子成风，耿老师收了许多人的弹子。课间十分钟，他们呆呆坐在学校门口无所事事。
下午太累了，太他妈累了。教了半节课的操，就放他们自己玩。他们全拥过来用激将法说：老师你肯定抓不住我，你肯定抓不住我。
这种挑衅，不异插标卖首尔。我说你们散开，老师一一逮来。
全部逮完我已几近虚脱，接着他们说老师你跑我们全班同学抓你好不好？
好吧 。我看了看站成几排布好阵势的孩儿们。跑起来。结果被抓住。这双皮鞋跑不快，我又萌发了买双球鞋的念头。
放学之后，我走出学校向一条路上走去。看见小塘里有几只白鹅捉食。几个学生向我招手。班上的胡海林与卢若云说星期六来找我玩。我说你们要来就早点，否则老师就上镇上了。还有个小孩，一年级的，他拉着我去他家。他告诉我，上次我拒绝去他家吃饭后，他爸爸打了他一顿。我他妈实在想不通，我不去打小孩做什么，来揍我不是更好？本想去他家喝口茶，不过我实在不愿多生事端，不清净，又要说些不咸不淡的话如你家几口人啊住在哪啊哪里毕业啊照顾我家小孩啊云云。对不起，我不喜欢敷衍，更不喜欢被留下来吃饭。你得相信。
到今天，就一点菜都没有了，还剩孟浩送来的鸡蛋（他送我六个，还剩四个），白口炒蛋蒸鸡蛋我都不喜欢吃。看上次同陈老师去地里挖的一个红薯。图之。红薯稀饭就老干妈牌花生米。还不错。屈指一算，寡人不食肉已有五天也~
虽是周末，但也不想熬夜。新小说的收尾在我大脑里，跑不了。多休息休息，明天上镇。
9月25日 星期六阴 偶有阳光
今天上镇。没甚新鲜事，买了十块钱的肉，二十块钱买张200卡，一包烟，上网费6块钱。吃了找不着馅的包子。在网吧等时间，这儿下午两点之后才有车回钱集那边。走回学校时看见上回用铁驴子载我上集的赵大本，他开拖拉机拉一大袋水去田里。我帮他把拖拉机推上一个小坡，他朝我一笑，我一时躲避不及，挨了一笑。我在村里基本上熟了，很多人望着我笑。嘿，这感觉不错。只是要回他一笑，很麻烦。
路上看着几个孩子的鞋带散了。真想帮他系上。班上只要是穿球鞋的孩子也老是散着鞋带。沿着路往回走，看见一路拖拉机上撒着的水滴两行，母牛带着小牛在路边吃草，几只公鸡被剪掉尾巴在路上啄食稻谷。这丰收的季节，每个家伙都在繁忙着。眼看着冬天就要来临，眼看着，月亮就他妈圆了。忽想起昨日月照星空，一片皎洁，不由得又在野外作野史（通假字）一堆。 在耿老师那儿喝了口茶，离他家不远有一间破屋，门口常年坐着一个老头，有时候把快烧没的烟头拿在手里，有时候空着手，这样坐在门槛上。他老是看着我走进来走出去，有时候想上前递支烟。
在镇上买了盘《没完没了》（已看过两次），准备今天晚上结束新小说以作庆功之用。现沐浴更衣，正煮水待，淋新茶。
明天还有一日放假，我是这么打算的：起床、吃饭，洗衣洗碗。最重要的是吃肉，镇上买的注水猪肉搞了两大盘，一盘红烧着，一盘炒青椒。
水开了。
（注：夜里蜘蛛1打来***，他声音像是文雅书生，被其粗狂的嚣张的网络外表骗啦。他深知偶心，若在古时候一定请来做军师，然后把我的白马让给他骑，骑到落蛛坡，呵呵，他在***里问我日记里的“你”是谁，说像情书。我在此澄清一下，有时候那个“你”是你，有时候是你，有时候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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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19日 星期二 晴
本以为日记不用写了，至少可以少写点。但当我站在放学后的干枯的小池塘边上，从残留在塘里的水中看到鸭子们的嬉戏，当我觉察到并不是孩子们离不开我而正相反是我离不开孩子们的时候。正所谓，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孤独总在我左右。我发现是期盼能多上几节课的，因为可以多说说话。其实，这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你知道，我要的对话，我需要的每一句说话都不是讲授几节课，吹嘘自己过去的骄傲甚至拿出小学三年级的***给他们看。我要的，是不隐瞒而已。我走回学校打开电脑，点上一支烟，洗好米，把昨天的菜放在电饭煲里，开始写日记。
但你我又明明知道，这种孤独是有效的，这种孤独是我需要的，这种孤独是成长所必须的。
今天的菜不错，有星期六晚上做好的莴苣烧肉，还有耿老师送来的大白菜，酸辣大白菜。新鲜菜就是好吃，我还有一个鸡蛋呢，想着明天打个汤喝喝。孩子们越来越邪了。当我披挂上阵踢会儿球，刚进了一个，就被起哄说让我下去。我气愤的把球往地上一摔。他们踢的是没充气的篮球。趁上课的机会，我给他们讲球队的配合，不知道他们懂了没有。
我的“烧书”计划很有效哦，今天早上一来，就已经只有一个孩子汉语拼音还没过关了。这是好兆头。还有五天。
我不知道我是否是真的适应了现在的这种生活，感觉自己没有之前那样的疲惫，每天下午放学后的疲惫不见了。这样很好，如果是真适应了。明年出山，你看到的是又是一个几年前你曾经看到过的翩翩少年哦。他又美他又壮，谁能比他强，赶忙来叫身你的郎……
小狗昨天吃饱了饭，倒不怎么吵，只是还爱把粪便搞在家里边，真是找死哦。
10月20日 星期三 晴
今天来了浙江台州的六本书（还没能上网查清是尚书屋哪个的，网名不晓得），分别有《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外民间故事》、《伊索寓言》、《一千零一夜》、《格林童话》、《爱的教育》六本。嘿嘿，我想我得先看一次了，都是好东西。
今天很困，李书记来学校，中午上他那儿吃了点面条，他似乎信不过我的手艺，一直不肯上我那儿吃顿饭。也好，免得老来蹭我的饭。吃完饭后，俩人谈了谈贫困生的问题。月光曾经提过她想让她家小孩从远与这边的某个学生结成帮对，以及资助学生的事。我和李哥的意见一致，即钱直接到我与学生手中，无论是学校和学生家长拿到钱，都有占用的可能。我甚至想告诉李哥，让他也防着点我。不过问了问耿老师，他说要讲起贫困的就很多，提了几个小孩，其中包括翟贵年和戚锦顺，这俩孩子的成绩相当好。不过戚锦顺在今天检测的汉语拼音练习中出了无数个小毛病，我罚他明天不许踢足球不许站在乒乓球台边上。看他的脸色，比不吃饭还难受。另外我继续警告那几个汉语拼音没过关的家伙，要烧书咯。有个孩子一直学不好，还骗我能背下来，我真是……你知道，我脾气其实不好。我恶语讽刺她，她都快哭了。还好她知道我是出自善心的，因为，我没有别的原因骂她。放学的时候我把新寄来的五本书放在她面前说：你现在自己挑，自己挑，看周一来了烧哪本。她眼睛又红了。她是班上第一个会唱《送别》的人。
再就没什么别的事了，刚刚打***给我亲爱的老板，他今天老历生日。那么在这儿祝你生日快乐撒，老板。
10月21日 星期四 晴转多云
学生们比我想象的要快记起了一年级学的汉语拼音，除了杨***，其他人都差不多能熟练掌握。这是他们最不应该忘记的。昨天又和他们踢足球，亲爱的，我是这么想的，我教他们踢足球并不是为他们的快活，而是为自己找一些伴儿，否则为什么我老是要上去踢一下，感觉一下射门的快感吧，尽管对方守门员的语文成绩很不好，不敢太把我往外赶。夜晚，终于忍受不住长篇小说的枯燥，我丢下它，开写中篇。我觉得我准备好了，可以开写了。就像我可以很好的活在这边一样。不用忧心重重，一切都是我的。
所以，下午我开始发月光寄来的书，让他们在信纸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书名。他们都喜欢看带插图的书，什么金刚葫芦娃孙悟空，假如有《哪咤闹海》他们还不疯掉。而我推荐的世界童话啊伊索寓言他们似乎并不感兴趣。毕竟他们太少接触又太幼小，并不了解文字的魅力，又或者只是我夸大了文字的魅力？上线发邮件，颠当说有五百本图书要寄来，当时我就给吓呆了，我他妈怎么搬啊。不过没办法，辛苦就辛苦点吧，我现在一没事做，就在办公室看《格列佛游记》，还是十分好玩。
夜里洗澡，就能感觉到寒冷真得到达，要是寒冬腊月的，我想好了，每周上镇上洗一次，假如买了旧自行车，就洗两次。只是不知道镇上有没有澡堂。记得上次和无非聊天，说到身份，我说我现在彻底是农村人的生活模式了，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还不太像。你说我是乡村教师，我想想卡夫卡，就觉得自己当之有愧。
日子一天天过，我可以轻车熟驾，一马平川。
夜里小小停电了一会儿，四周一片黑暗，我连一片蜡烛都没有。坐在漆黑的房间里弹琴，忽又走到田里，我好长时间没看见我的 哈 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给主人卖了出去。我还没想过没有电的农村我该怎么去过。幸好还没等我多想，电就来到。走到床上发现琴把放在床上的鸡蛋打破了一个，蛋青流到床单上，把鸡蛋取走，床上留下一滩液体，粘粘的。这他妈我要是说出去，谁信这是蛋清啊。真是冤枉。你说，蛋清是羽毛。
10月22日 星期五 晴
以为今天有雨。
小堂这狗东西，一不留神又给它吃撑着了，肚子一摇发出热水袋的响声，一个狗在它的纸盒房子里用爪子抓着。今天中午为了点小事，我扇了它两耳光，不小心打到它鼻子上，血一下子飞出来。我吓得赶紧讨好它给它冲麦片。要说打小狗这个事得关星宿，是她和我说小狗要打才长记性。
有时候我认为某一天并没有什么事可记录，可有时候又觉得发生了无比多的故事。今天教他们写日记，却没来得及检查。书上说事无大小都可以记录，只要你觉得有意义。一个小王八蛋说没有任何事情有意义，他是对的。但日记还是要写。许多同学吵着要换书，都觉得自己手中的书不好，要不就是想早点看别人手中的书。他们很快看完，我给几个拿《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换了，其他的一律拒绝。姜还是老的辣，耿老师说一星期换一次，你这样给他换麻烦死了，而且也不认真看。他真是狡猾啊。
上午还教孟强铃打乒乓球，真是国手，一上台就流露大家风范。我夸她一阵子其他孩子就不高兴了。我觉得把我乒乓球的高超技术倾囊传授。杨老师前几天找我比画了乒乓球，好象看我有没有资格教孩子。他打得不错，我老想找他玩，他推说要考试不和我玩。
最有意思的是小孩子们玩的一种简单的捉人游戏，就是一个人抓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被抓后由他抓别人。可名字取的霸道，叫：撵疯狗。大眼睛杨昆说的。由于耿老师不给篮球他们踢，我只好带小家伙们去教室玩摸瞎子。蒙住眼睛摸别人，不知道你们那边叫什么的。大家玩的很高兴，我也当了回瞎子。还以为让他们多知道一个玩的花样，后来才发现，我若不玩，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总之是我玩什么，他们就跟在屁股后面。哎，真他妈的烦。
补：放学的时候钱集中学的两个初中生跑来要借书，借出了《爱的教育》、《林童话》，他们写好自己的名字就跑了，连谢谢也没说。黄昏的时候孟浩来找我，说他姐姐要书，又给了《伊索寓言》。真想开个图书馆啊，或者租书店，一本书五毛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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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2日 星期五 晴
以为今天有雨。
小堂这狗东西，一不留神又给它吃撑着了，肚子一摇发出热水袋的响声，一个狗在它的纸盒房子里用爪子抓着。今天中午为了点小事，我扇了它两耳光，不小心打到它鼻子上，血一下子飞出来。我吓得赶紧讨好它给它冲麦片。要说打小狗这个事得关星宿，是她和我说小狗要打才长记性。
有时候我认为某一天并没有什么事可记录，可有时候又觉得发生了无比多的故事。今天教他们写日记，却没来得及检查。书上说事无大小都可以记录，只要你觉得有意义。一个小王八蛋说没有任何事情有意义，他是对的。但日记还是要写。许多同学吵着要换书，都觉得自己手中的书不好，要不就是想早点看别人手中的书。他们很快看完，我给几个拿《十万个为什么》的孩子换了，其他的一律拒绝。姜还是老的辣，耿老师说一星期换一次，你这样给他换麻烦死了，而且也不认真看。他真是狡猾啊。
上午还教孟强铃打乒乓球，真是国手，一上台就流露大家风范。我夸她一阵子其他孩子就不高兴了。我觉得把我乒乓球的高超技术倾囊传授。杨老师前几天找我比画了乒乓球，好象看我有没有资格教孩子。他打得不错，我老想找他玩，他推说要考试不和我玩。
最有意思的是小孩子们玩的一种简单的捉人游戏，就是一个人抓另一个人，另一个人被抓后由他抓别人。可名字取的霸道，叫：撵疯狗。大眼睛杨昆说的。由于耿老师不给篮球他们踢，我只好带小家伙们去教室玩摸瞎子。蒙住眼睛摸别人，不知道你们那边叫什么的。大家玩的很高兴，我也当了回瞎子。还以为让他们多知道一个玩的花样，后来才发现，我若不玩，他们一点兴趣都没有。总之是我玩什么，他们就跟在屁股后面。哎，真他妈的烦。`
10月26日 星期二
这几天发生的事很多。那几个钱集中学的孩子借了几本书之后，马上引来了其他孩子。周末几个打乒乓球的孩子很不好意思的站在门前望了许久，我就把球拍借给他们玩，他们打了会儿球又跑到门前来，一个孩子大胆问能不能借几本书。我为难地说初中生看的书没几本了，其实我是舍不得我特意留下的《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以及《一千零一夜》。他们失望的离开了，我也有些失望。我对他们说过几天就有书来了。
　　我真的不想一次次的在日记里说：啊，我终于适应这里了，属于自己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可事实就是如此，星期天那一整天，我把自己沉浸在书籍中，我坐在自家门前看着书，窗边放一杯会很快凉掉的热茶，小狗在地上睡觉。阳光在不远处。那天下午我想了很多东西。
　　平静的星期天。星期六就比较繁忙些，得起床去镇上上几个小时网处理留言和信笺，然后买菜回家。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去了。而星期天却又极端空闲，整个花园般的学校都属于我。我大声唱着歌。
昨天，我和学生们说以后要来的书越来越多，有些书虽然现在你们看不懂，但四年级五年级初中都可以回来看。我是这么想的，假如我之后这里不来新老师，我所有的这些书就留给学校。班长胡顺说，假如书给学校，他们就一定看不成。他这么一讲，班上的其他孩子也都附和起来。他们是不会说谎的，学校本身就有一些本可以发给孩子们看的书。但这些书只是放在资料室，也就是我现在的房间，堆了满满一桌子，上面有厚厚灰尘和小虫子的尸体。我不知道这些书从何而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小孩子看过它们。但我知道，我带的这个班一定没看过。胡顺还私自进我房间偷过一本《新三字经》呢。我还不知道的是，在中国的其他地方，有多少书停留在学校的办公室而没有给孩子们看到。于是我改口说等我走了，所有的书放在离学校很近的孟浩家，由他做图书管理员，谁想借书就上他们家去借。孟浩是会答应的，就不知道到时候他父母是否答应。孩子们听到这个消息才很高兴。他们真的很喜欢看书，今天早上上课前，看见他们围成一团念着书上的字，我很赞许的走过去看，原来是《金刚葫芦娃》，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这也很好，至少他们为了读懂这本书，去慢慢念那些不太认识的字。
　　我所认为，只要是书，都有益处。都有。
　　真的很像个图书馆了呢，假如书再多些。昨天又收到扪虱广场小游邮来的书。我把汇单打开给弟子们看，又说了几句鼓励和威胁的话。书还没拿到手，今天放学的时候就又来了两个初中女生和一个四年级男孩。他们在学校门口站了会儿，我知道他们是来借上的。好半天他们才走进来，怯生生的问有没有书看。我把《中外民间故事》和《一千零一夜》借给他们，四年级小孩子找了本《唐诗三百首》。一个女孩低声的兴奋的像发现宝藏般的喊：《一千零一夜》。她的声音很好听。
　　她们离开的时候，一个说中文说谢谢，一个用英文说，但飞一般的离开图书馆倒是非常之快。
还有一件大事得提提，我的弟子们今天考试了，第一单元。虽然大部分课并不是我上的，但九人90分以上，四人80分以上，二人70分以上，四人不及格的成绩还是算在我帐上。我对这个成绩不满意，一个个指着鼻子骂起来。戚景顺全班第一，97分。他是班上吵得最凶最不在乎的人，还是本月的足球先生，男仔里乒乓球也是最棒的。可惜数学只考了87分，我替耿老师骂了他一顿。杨小雨只考了七十几分，班上同学比我还惊讶，他数学满分。总之全班都被我骂遍了。那四个成绩不好的，在我预料之中。现在我还没有精力去给他们开小灶。我发现我有点懒。
　　我另外的发现是我希望抓到一两个抄袭者。以前读书体会不到这种抓抄袭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