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江湖 回柳身法法对怪物有用吗?

作者:七字真言
一笑集 □[精华]这都不算什么,独居至怕生病,尤其是病来山倒型。有一个真实的笑话,当年同在学生会共事的一英俊小生独居,一日与同事去吃海鲜,结果半夜腹痛如绞(至于是海鲜不鲜还是饮食过量已不可考),连起身都难,致电120,不到5分钟,救护车到了,救护人员冷静地问:站得起来吗?该小生努力尝试一下,摇头:一点力气也无。救护人员一挥手:上担架。然后转头对病人说:担架一层楼收费90元。(注,该小生所凭居所在8楼),刚才还摊在床上的人立刻爆发神力,一跃而起:医生我自己走!被传为该年度最经典笑话。 □[精华]再来说个笑话,新租的房子里有一台洗衣机,我们称之为半自动洗衣机。怎么个半自动法呢?首先,你按下开关,它开始自动放水,把衣服扔进去,倒洗衣粉,然后它就自动洗涤--到此为止是自动部分,洗好了,你要一件一件把衣服捞~出来,自己拿去冲净泡沫,然后用工具一瓢一瓢把洗衣机里的水弄出来,一半自动一半手动,故称之为半自动是也。 □[精华]《凤凰草引啼笑非》其一煞风景的事灵机偶得、妙韵天成地说出一句合时合宜、别有巧妙的讽刺调侃的话,对方却张着一双天真的眼睛,摆出一份全然不知所云的样子。正感叹新雪细洁如盐,欲以唇舌浅尝时,一把声音冷冷的提醒你正处在一个空气污染颇重的城市,举到唇边的手指顿时进退不得。偶尔作“新来瘦,非干病酒”状偎在榻上待客,却被来人从枕下搜出漫画与零食来。纵情山水之间,意兴飞扬,清歌方起,友人一句“跑调了”,歌兴全消。结论:交友须慎。 □[精华]顺带一提,本人说的笑话都是绝~对~真实的哦,全无半点加工,可见人生中充满幽默,作深沉状:谁说生命里充满荆棘?明明每一朵乌云都镶着银边嘛--只要你摘下眼睛、啊不,是眼镜去看。 我很喜欢半山妖的笑话,生活里的幽默跟酸楚同在,的确很逗笑但细细想来真的心苦。前几天戏言说做的《妖笑集》,她也没拒绝,所以今天就做了个分卷出来,用来保留一些值得长久保存的记忆。起点的系统只是冰冷的机械系统,它不会懂得书评栏里所有的甜酸苦辣,我虽然很懒,但也很愿意做一次难得的勤快人。 (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觉得半山妖的水准如果写书大概比我好,但她甘于做一名看客的心态对我而言是幸运的。非常感谢! 虽然在写文之初,我对自己说,无论有没有人捧场我都会写下去,但如果没有懒散鱼,没有半山妖,我很怀疑我是不是会实现誓言。我自己觉得写这故事我并没有付出太多心血,只是耗了些时间和精神,而消耗掉的东西不过是些过剩品,因为如果我不写,我大概也会发呆、看别的书、看卡通把时间打发掉,所以辛苦孤独什么的……诸如此类的苦痛,我是不承认的,我唯一希望的,就是我写出来以后,真的有人喜欢,这样就行了,至于有几个人喜欢……这个嘛,其实不是很重要。 看了书却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有的人太多了,我也是其中的一个,以后大概也不会因为我写了书,所以深切感受到支持的重要,于是就改变了性格为别人做贡献去。正因为如此,我才明白懒散鱼、半山妖这类朋友的可贵,无以为报啊!谢谢! 混沌初开,气轻清者上浮为天,气重浊者下凝为地,是为太极境。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静一动,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生水火木金土五行;五气顺布,四时行焉。阳生乾男,谓之天狗,阴成坤女,谓之天狐,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乾坤始奠。 后共工与颛顼争为天子不胜,怒而触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维绝。女娲销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天不足西北,地不足东南,阴阳倒乱,乾坤易位。狐狗二气一灵不昧,游于寰宇,遍及苍穹,观万物择灵秀附着其上,以养元气。 世间惟人,得无极之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狐狗居天人之所,轮转不休,唯其天道遁根,善恶有数,后世传承亦多谬乱,故积百世,天狗天狐,世俗云云,曰死敌也! ※※※ 白话: 太古时期,宇宙元气开始分化的时候,轻清之气上浮形成天,天之精华凝结为日月星辰。重浊之气下沉凝结为地,地之灵气融结为山川河岳,这就是由无极化生太极的境界。太极运动产生阳性,动到极点,转化为静止;静止产生阴性,静到极点又重新运动。这一静一动,分出了阴阳,两仪就确立了。阳与阴变化相交合,于是产生了水、火、木、金、土五行之气。五气依顺序流行布化,四时就开始运行。阳性之气生成乾健之男,被称为天狗,阴性之气生成坤柔之女,被称为天狐,天狗与天狐之气交接感应,化生万物,万物生生不息,于是变化无穷,由此奠定了天地的根本。 至远古时期,水神共工与黄帝之孙颛顼争夺天下失败,一怒之下撞倒不周山,使支撑天地的大柱折毁。天神女娲炼制五色神石修补苍天,并切断巨鳌的四肢支起了四方的天空。从此,天地再也不是无穷无尽,而太古的秩序由此崩溃,新的秩序形成。太古时代代表阴阳二气的天狗天狐灵智不灭,巡游于天地之间,并选择适合的灵物附着其上,休养生息以养元气。 而世间万物,只有人,得到无极真性、阴阳五行的精粹,因而最为灵慧。只要形体生成,其神明内就产生了知识,有五性能分辨善恶,生活中的万事也就生成了。天狗天狐之气就在最具无极真性的人间,通过各种方式一代代的循环,但天道玄奥,冥冥中天狗天狐成为善恶的代表,加上后世对这些往事荒诞不经的传说,数千年后,天狗天狐,对世俗人而言,就是一对至死方休、代表善恶力量的仇敌。 ※※※ 我下面要讲的,就是关于天狐与天狗的传奇故事。 春至,万物复苏,阳光明媚,草芽在大地上粉嫩嫩的铺了一层新绿,煞是喜人。 胡媚人懒懒的趴在明黄的锦垫上晒着太阳,不时打上几个小哈欠,面前的矮几上,绿莹莹的玉盘盛着紫嘟嘟的水晶葡萄,看起来鲜甜爽口,却仍是勾不起胡媚人的兴趣,连手指头也懒得动一动。 慵懒得从垫上支起半边身子,胡媚人一头瀑布似的黑发一下子晃到了胸前,衬着她胸口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紫色的丝绳混着银丝结成的缨珞穗子也在胸前晃来晃去,脖上七宝海棠华鬘锁光华流转,珠光灿灿,整个项圈作海棠四瓣,当项一瓣,弯长七寸,瓣稍各镶猫睛宝石一。当胸一瓣,弯长六寸,瓣梢各镶红宝石一粒,左右两瓣各长五寸,皆凿金为榆梅,俯仰以衔东珠,两花蒂相接之处,间以鼓钉金环,东珠凡三十六粒,每粒重七分,各为一节,节节可转,为白玉环者九,环上属圈,下属锁,锁横径四寸,式似海棠,翡地周翠,刻翠为水藻,刻翡为捧洗美人妆,锁下垂东珠九鎏,鎏各九珠,蓝宝石为坠脚,长可当脐。胡媚人随手将发丝拨回身后,露出腕上的绿松石手链,几个细小的银铃发出“叮咚”的碎声,与那华贵的锁缕相比,简单得寒酸。 “啊”,胡媚人轻叫一声,那七宝缨珞造型复杂,勾搭极多,极易扯上头发,胡媚人皱着眉头细细解开缠住的发丝,拨回身后,一把扯下脖上宝光四溢的缨珞,掼在地上,一时间叮咚声不绝,大大小小的珠翠珍宝滚得满地都是。 “还当是个宝贝,也不过是做得好看,根本是戴不得的东西。”胡媚人掼了珠宝,大感有趣,眼珠一转,一双白足踢上了矮几,将一桌的盘碟水果踢翻在地,只觉得全身舒泰,说不出的快活。大大的伸了懒腰后,胡媚人一脚踩在亭阁栏上,飞身跳了下去,黑裙飘舞露出修长粉白的右腿,线条优美,纤瘦适度,在阳光下象是水晶雕成,浮着层光泽,看得人目眩神迷,血脉贲张。 胡媚人纤足一点,从亭下水面冉冉伸起,御风而行,“疾”,一声断喝,一道黄光向她怒射而去,临到身前,黄光化五,分成不同角度齐齐攻向胡媚人。胡媚人在水上旋身飞转,五光随着她的方向一起向上飞,“狐火”,一团青紫的火焰化为长龙连吞五光,胡媚人娇笑不绝,身形突然消失。 五柳道人大吃一惊,第一反应便是护住长须,不料脖上一暖,胡媚人已在他后颈吹了一口气,一具温暖的身子靠上了他的背,五柳如若雷击,身体一颤,一记手肘向后击去,木华剑“嗡”的一声自动出鞘,前后夹击直攻胡媚人。 “短命的冤家”,胡媚人沙甜的声音在五柳耳边轻轻叹息,顺便在他耳朵眼里吹上一口气,玉掌轻拍五柳上臂将他的肘击轻松化了去,身形一转,晃到他面前,指甲突起剃下他下巴上唯一的一绺长须,木华剑这才“嗡嗡”的冲到身前,胡媚人临危也不忘调笑,“五柳不如改名光柳吧”,一边大笑一边将五柳的长须一抖,化为青紫的火柳随手缠上木华剑,脚趾一点水面身形飞后,顺手一按五柳道人的头,火劲一吐,破了他的“浮水术”。 五柳大叫一声,掉进了水里,木华剑却大展神威,弹开了火柳,循着胡媚人的妖气一路直追,胡媚人脚踩碧波在水上滑行,木华剑“嗡嗡”飞来,胡媚人一脚带起一蓬水箭正击木华剑,同时做了一个鬼脸,笑嘻嘻的道:“尝尝洗脚水啊。”胡媚人虽是玩笑,但水箭的威力却不小,木华剑黄光大盛,将漫天的水花弹开,仍是追着胡媚人而来。 “讨人厌的东西”,胡媚人撇撇嘴,手势如鲜花怒放,屈伸两下,五柳身前突然出现一个大漩涡,将踩水的五柳吸了进去,五柳心神大乱,木华剑顿时失去神志牵引,自动归鞘。胡媚人咯咯娇笑,“好好的宝贝偏被你糟蹋了,皇宫也不过如此”,赤足微一用力,飞身而起,乘风扬长而去。 这一番斗法,刻意瞒了周遭侍卫,胡媚人纵然大胆放纵,却也知道妖道,不想太过于招摇,只是戏弄那所谓的国师五柳道人。五柳道人斗她不过,颜面无光,自然也不声张,胡媚人在皇宫一呆就是大半月,将五柳颌下五须剃得精光,宫中景色看了大半,终于厌烦,打算离了皇宫别去逍遥。 皇城守备森严,却也守不住高来高去,不用落脚歇息的狐妖,轻易飞出皇城,也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影,胡媚人站在城外,满大街的平头百姓一见她便个个瞪大眼睛看得目不转睛,当真是男女通杀。胡媚人也不理会,赤着白足走在大道上,一路扭腰摆臀,风姿如柳,也不知勾掉多少男人的魂魄。 如今正逢乱世,人间江湖亦多奇装异服之士,胡媚人装束打扮虽然狂浪风骚,却也算不上惊世骇俗,上身无肩无袖的黑绒小褂没有一个衣纽,全靠丝绦打结系住,只遮住胸部,露出腰身圆脐,小褂极为贴身,衬得高峰叠起,蛮腰一握,外面一件黑纱小罩衣,透出洁玉般的肤色,脐下一件千层逐浪黑纱裙,也不知是多少层细黑纱叠在一起,自左向右裙摆越来越短,不过也只是短到膝上一寸,然后右侧开岔一寸,一条同发缨色的紫色柔丝宽幅流云腰带自左往右,直垂脚踝,只要一走动,腰带飘舞,一条右腿就粉嫩嫩露在裙外,却看不到更上面,黑纱拂动,紫带飘飞,玉腿更加光洁,却偏偏只是半条腿,越发看得人心痒难熬,大吞唾沫。 胡媚人任无数眼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只觉得有趣,黑漆漆的眼睛东瞟一下西瞄一下,看得却是两街的小贩货物,鼻中闻得是酒醇肉香。她在山中修行千年,一向自由自在,也从不在人间长住,只是逢上百年必有乱世,她就借机出来溜达游玩,肆意享受一番人间之乐,兴趣来时,也不忘结点露水姻缘,却不当真。 前街不少人围观,看来甚为热闹,胡媚人兴高采烈,使力挤了进去,因此被人上下其手占了不少便宜,她也不在乎。挤到最里面,才看到是一个蓬头垢面的道人护着个极大的酒葫芦趴在地上,正被几个汉子围着拳打脚踢。胡媚人冷眼旁观,见那道人突然抬头望着她露齿一笑,虽是鼻青脸肿,倒是一口白牙,脸上却没有半分痛楚的模样。 胡媚人唇边冷笑,不屑道:“装神弄鬼!”拂袖便走。一路疾走如风,远远辟开人市,等那臭道士来寻她。 果不其然,胡媚人等候不过三柱香的功夫,一股酒气的恶臭便远远传来,“死酒鬼”,胡媚人掩袖而骂,却不见怒气,反倒更显得千娇百媚,那道人来势极快,不过刚闻到酒臭,人已经站在胡媚人十步开外,只是醉眼迷离,站立不稳,再加上一脸的青紫,似乎马上便要昏死过去。 “你倒识趣,妖怪里面你算聪明的,居然拣个地方来等我。”醉道人口齿不清,嘴角被人打得肿起,有些漏风,一身道袍油垢黑得结壳发亮,脚上芒鞋两个大脚趾全露在外面,上面满是泥土,背后一个黑紫的葫芦也不比主人干净多少,满是垢壳。 胡媚人撇撇嘴,手指拨弄着银紫的发带,一脸不屑,“怕你么?想找我晦气的臭道士我就让他倒霉。” 那道人嘻嘻一笑,随手将半人高的葫芦放在地上,人顺着葫芦滑坐到地上,哪有半点除妖镇魔的正经样子,胡媚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只觉他身如山岳,内蓄紫光,体外青莲护身,所谓真胎道果他是一应俱全,偏是皮相如此不堪,若是一般妖怪,怕也被他外貌骗了去,只当他是个寻常的瘌头道士。 胡媚人收起玩笑心思,冷冷道:“你真精内藏,想必不是一般的杂毛牛鼻,若是想今日收了我,不妨斗斗谁高谁低,我黑狐怕过谁来。” 醉道人笑道:“莫急莫急,你修行两千年,性子竟这般急躁,我不与你为敌,你反倒恼了不成。你傲啸泉林,何等逍遥,何必跑到这凡尘俗世,扰这人间帝王的安宁,一念颠狂,才有此难,以后记住才好。” 胡媚人连连冷笑:“我原以为你是何方高人,原来是五柳那贼牛鼻请来的帮手,那道士炉鼎造药,迷惑人王,又是什么好东西了,我耍耍他,你倒来说我的不是,想来与那五柳也是一路货色。看打!” 嘴上说着看打,手上却只是飞出去两根细毛,这千年黑狐的毛发非同小可,可幻化虚境,变化万千,附在人体上,更是可以控制人的心思感觉。 醉道长醉眼一望,只见无数酒坛在空中飞舞,无数银线从空中汇进四方池中,酒池有四色,青、白、红、黄,或醇或烈或绵或澈,奇得是美酒虽多,酒味却不串,只要想到什么酒,鼻中便可闻到什么酒味,醉道人酒虫涌动,口中涎水流水似的从肿了的嘴角泄出来,形象当真粗鄙至极。 胡媚人站在一旁看醉道人在空气里东抓一把,西抓一下,寻那根本没有酒坛,大感无趣,转身便要离去,却听一声轻喝,五道白光射到身前土中,迎风一展,胡媚人顿时动弹不得,被定在原地,再看那五道白光,原是五面杏黄三角小旗,写着“金木水火土”五行令名,黑粗短小的旗杆看着不起眼,却是千年玄冰铁所制,样式虽然简单,却是件大名鼎鼎的道家异宝。 “卑鄙”,胡媚人回头怒骂,果然见那道人笑眯眯的擎着自己的酒葫芦大口喝着酒,哪有半点被幻境所困的样子。瞧她回过头来,醉道人晃晃手中的葫芦,笑道:“好香好香。” 胡媚人素来都是讥讽道士,何曾被臭杂毛这样讽刺过,一时间怒火中烧,反倒笑了起来,“你且留下名号,今日我千年道行败于你手,若连名号也不知,我这孤魂野鬼岂非当得冤枉。” 那道人一脸诧异,“某家不是杂毛牛鼻吗?哪有什么名号?况且,今日之劫,与你也未必是件坏事。” 胡媚人更是气愤,怒道:“藏头露尾之辈,有胆设计擒我,连名号也不敢留吗?” 道人嘻嘻一笑,也不多说,摊开手掌,掌心金光灿灿,却是极短的两根小钉,一根顶雕太阳圆柄,另一根却是月芽形。胡媚人脸色大变,“还形钉!你想干什么?” 道人不答话,两手各执一钉,弹指射进胡媚人两肩,胡媚人只觉体内如火焚荼,元阴立封,内丹上金丝缠绕,一身妖力无影无踪,她身体晃了晃,再也无力站住,倒地化为原形真身——一只黑狐。 醉道人摇摇晃晃来到黑狐前,见它一双黑瞳精亮生光,黑白分明,极有灵气,伸手便欲摸它的毛皮,不料黑狐一口咬来,若不是躲得快,手上怕是要多出一排洞。醉道人砸砸嘴,笑嘻嘻道:“你若不咬,我险些忘了,就算没了妖力,你也是少见的凶狐狸,可不能让你这么见人。” 黑狐一双凶目瞪着他,醉道人只是嘻笑,毫不在意,懒懒的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咬破中指乱七八糟的在符上一阵乱画,黑狐一眼看去,不禁大吃一惊,那道人的血液竟不是红色,而是金色,按“红、黄、紫、金”的道符而论,这金符是道符中最具威力的神符,虽然是画在黄符上,但威力绝不会输给紫符。 “别害怕,不过是镇魂符,压一压你的戾气,起了还形针,以你的功力,想解开这符也不难。” 黑狐两眼一翻,懒得理睬这杂毛,任他摆布。醉道人低声念咒,一掌将符拍在黑狐额上,黑狐头痛欲裂,张嘴就想咬他,谁知嘴还未完全张大,已是全身酥麻倒在地上,心里却明灯似的清楚,这臭杂毛又在骗人,那符绝不是镇魂符那么简单。 一把捏住黑狐的颈皮,醉道人将大葫芦套在背后,反手拍着葫芦,合着节拍,扬声高歌: “走走走,世间游,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糊在蓬窗上。 说什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 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 金满箱,银满箱,展眼乞丐人皆谤。 正叹他人命不长,那知自己归来丧! 训有方,保不定日后作强梁。 择膏粱,谁承望流落在烟花巷!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杠,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 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反认他乡是故乡。 甚荒唐,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黑狐换酒咧~~~~!” 最末一句,听得黑狐白眼直翻,险些昏厥过去,一口怨气无处可发,直把银牙咬…… ************************ 注:醉道人唱得就是红楼梦《好了歌》的注解,改了头尾两句而已。 2004.3.7日始 抱宝山庄一年一度的大祭,还有四个月就要举行了。蓝田这几日一直很兴奋,四处寻些水果瓜脯去看那只买回不久的黑狐。 都说黑狐是不详之物,但蓝田却觉得这黑狐漂亮极了,尤其一双眼睛黑亮灵动,肯定通人性,只是不太活泼,整日里懒懒得趴在笼中,也不搭理人。 抱宝蓝家,世代经营玉石生意,历经五代,在业界已是首屈一指的玉石世家,无奈人丁单薄,这一代就只有蓝田一子,年仅七岁。所幸这孩子天性淳善,虽然父娇母惯,却并不骄纵,就是性子野了些,整日在外东奔西跑静不下来。 一大堆水果摆在面前,黑狐看也不看,蓝田隔着铁笼拍打,黑狐也不理。这黑狐卖价甚高,是庄上特意高价买来祭礼的主牲,因离祭祀期还远,特意关在芭蕉园里养着,着专人打扫,也闻不着狐狸的骚味。蓝田喜这黑狐毛色漂亮,似有灵性,日日来看,只是笼上有锁,又被人告知,黑狐放之不吉,必有大难,要不然,依蓝田的性子,早放这黑狐出来一块玩耍了。 蓝田拍笼一阵,见黑狐不理他,也不气馁,靠着笼子坐了下来,对着黑狐说话:“我看书上说,狐性狡诈,媚惑苍生,我看你这般骄傲,倒像狼一般。” 黑狐立刻抬头瞪了他一眼,蓝田激将成功,笑得好不得意,黑狐翻翻眼皮,又趴了下去。蓝田见此狐这般举动,更是肯定这黑狐听得懂人言,通了人性,心里欢喜,日日来陪黑狐说话。他既无兄弟姐妹,也没有年纪相近的玩伴,父母待他如宝,仆婢恭敬有加,黑狐虽不理他,但偶尔瞟他的眼神,却似有千言万语,深遂难言,虽然无法言语沟通,但蓝田小小心中,已当这黑狐是生平里第一个朋友。 黑狐每日听他罗嗦,也不在意,如此这般大半个月,却也渐渐习惯从这小孩手中吃些瓜果,直至月末,蓝田小脸通红,神色慌张的跑到笼前,踮着脚开了象他一样高的铁笼,示意黑狐逃生。 “原来他们关你,是要杀了你么?”蓝田蹲在笼外,黑狐站在笼中,却没有出来。蓝田见黑狐戒备他,不禁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黑狐这般聪明,知道人们捉它是要杀它,它怕人也无可厚非。 “你快跑吧,要不他们会害你的。我听人说你是祭牲,到了年末要放血浇石,再剥了皮做围脖。怎么能这样呢,好好一条命,哪能说杀就杀的。乘现在快跑,来啊!别害怕。快出来。” 黑狐冷眼看他,见他一脸真诚,想到醉道人曾言道:冥冥自有定数,你这一难是人难,自有有缘人救你。不觉心中一动,忖道:“莫非这有缘人便是他。” 想到这里,黑狐也不犹豫,从笼中出来,趴在地上,摊开四肢,示意那孩子看它前肢窝处。 蓝田见状几乎笑翻,这黑狐一出铁笼,便大开四肢趴在地上,模样甚是可爱,只是前爪一直抖来抖去,不知道想干什么。 黑狐见他不明白,心中恼怒,暗骂他笨蛋,但那化形钉制住她机枢甚久,凭她的妖力也无法自行逼出,只能让人拔出来,否则即便她逃了出去,也跟乡间野狐无异。 蓝田见那黑狐瞪了他一会,突然满地滚来滚去,好象极为疼痛,一时也慌了手脚,不知所措,然后黑狐突然停了下来,伸出前肢,似乎是让他看它的前面两爪。蓝田只觉有趣,捞起它的左前肢细细的看,黑狐烦躁的用右前爪打他的手背,趴下来只伸出左前肢,蓝田骚骚头不知所措,黑狐又怒瞪他一眼…… 如此这般,一狐一人你出谜我猜题,几经沟通,蓝田总算是摸到黑狐前肢窝一个硬硬的小点,一使力拔了出来,看到了一根短短的月芽金钉,虽然嵌在狐身上多时,却依然金光灿烂,也没有血迹。 蓝田瞪大了眼睛,心中只觉不忍,嘴里道:“谁这么凶狠,用小钉扎你,一定很疼吧。”低头一看,那黑狐趴在地上,果然眼泪汪汪,全身酥软,倒象是疼得没力气似的。 蓝田心中愤愤,随手将小钉扔在地上,却没注意到小钉一落地,便缓缓融进土中失去了踪迹。他已有经验,很快便从黑狐另一腿处找到太阳状小钉,随手一抛了事,这个动作却被黑狐注意到了,张大了嘴想阻止,只是内丹重新运转,元阴外冲,正是换气凝体的关键时刻,实在没力气阻止这笨蛋白白丢掉这道家的制神法器。 静卧半柱香的功夫,黑狐站了起来,蓝田还在它后肢摸来摸去,唯恐那里还有什么小钉小针,黑狐啼笑皆非,以它脾气原该踢上这小家伙一脚,但感念他的细心,这一脚居然没踢出去。 妖力在体内慢慢运转,行到脑处玉髓关,一股充沛的暖意一下淋遍全身,黑狐一哆嗦,妖力顿时弱了一半,也无法顺利化***形,黑狐心中怨恨,知是那臭杂毛贴的“镇魂符”在作怪,原想立刻起身杀光了这家不知死活的无知人类,但有“镇魂符”压制,恐怕要化为人形,恢复全部妖力,还得费番手脚。 黑狐自想心事,蓝田却不知,只是蹲在它身边摸它皮毛,低声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不过你还是快跑吧,以后别再被人抓住了,要小心!” 黑狐斜眼看他一眼,后肢使力箭似的跑了出去,蓝田在它身后挥手,极是留恋,全不知险些为自家带来灭门大祸…… 一晃五年,胡媚人潜伏洞府,养阴培元,终于成功化解了“镇魂符”,她素来任性,却被一个邋遢道人弄得狼狈不堪,又被几个猎户转手卖来卖去,还险些被人剥皮取血死得不明不白,心中怨忿难平。那日被蓝田拔去还形钉,一腔怨毒,妖性大发,立时便想发泄到蓝家,杀它个鸡犬不留,所幸被“镇魂符”所压,没有犯下天条禁律,千年所积善果方得留存,至今仍然心有余悸,方知自己所修野道终究难窥天道,不免有些自暴自弃,一门心思只想找那杂毛复仇后,再回山潜心修行。 这日追踪那杂毛酒气恶臭,途经抱宝山庄,心神一动,嗅得此庄血腥气冲天欲呕,借心中翠蓝吉量狐轮算了算运辰,知这抱宝山庄必有灭顶之灾,这才想起自己还欠了那孩子一个恩情未还,胡媚人心下迟疑,醉道人已是气息全无,追踪不到了。 蓝田午寐方醒,迷糊中见一黑衣女子在屋中东摸西看,他生性活泼,对侍女一向宽和,见那女子无礼却有趣,人还未清醒便想开开玩笑,当下笑道:“东西不错吧!” 胡媚人拨了拨火珊翠叶玉树盆上的花瓣,也不答话。这玉树繁花都是脂玉为瓣,东珠、蓝钻、红睛作蕊精镶而成,翡翠的小叶雕得纤毫可见,脉络分明,天然的红珊瑚充作树干恍如跳动的火焰,实在是奢华得让人目眩神迷,胡媚人心下雪亮,只凭这等财富,这抱宝蓝家便是灭门十次也不奇怪。 蓝田见那女子不答话,特意多看了她两眼,只见她打扮稀奇古怪,一条右腿欺霜赛雪似的勾人眼眸,黑瀑般的流云秀发半遮着轮廓分明的素颜,不觉诧异,高声道:“你是谁?我没见过你,到我房里做什么?” 胡媚人略略偏头斜眼看了他一眼,蓝田眼前一亮,只觉她眉宇间似有光华流转,艳丽不可方物,一双眸子似笑非笑,可那眼神却这么熟悉,总觉着曾在哪里见过。 胡媚人用手指在唇上轻轻摩挲。五年不见,当年粉团般的小孩子果然长成个翩翩少年,难得的是,盯着她看了许久,眼神竟然还是这般清澈无邪,胡媚人心中兴起,故意露出媚相来戏弄戏弄这半大的少年。 指腹在红艳欲滴的唇上轻轻摸索,很自然的将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颈,继而是她的胸,胡媚人的一举一动简单却带着极强烈的原始媚惑,明明只是一根手指在动,却感觉她全身都合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在颤抖,在扭动。蓝田看得面红耳赤,心里仿佛有根羽毛扫来扫去痒得难受,只好重重的往床后一靠,让那女子看不到自己,然后大大的喘上几口气。 胡媚人阴谋得逞,心中得意,立时笑得春光无限,前仰后合,蓝田见她笑得猖狂,很是纳闷,好奇的问道:“你笑什么?这么开心!” 胡媚人却不理他,身形一晃,蓝田眼前一花,领口一紧,那美女竟然提着他的后领一路腾云驾雾般飞了起来。蓝田大惊,大叫起来,胡媚人随手在他头顶拍了一记,蓝田顿时有口难言,一路上被她提小鸡似的拎着飞行,也不知走了多远。 等到落地,胡媚人松开蓝田衣领,放他落地。蓝田只觉得头晕,站立不稳,坐在了地上。他被胡媚人拎在手中,一路从高处往下看,只觉得头昏眼花,恶心想吐,还要加上心惊肉跳,胆心着胡媚人松手或是衣领不够结实,自己从高空摔下的惨样,但过了一会儿,眼见无事,居然渐渐平静下来,他离胡媚人极近,鼻子几乎贴着她裸露的右腿,闻得她身上一股青草松木的山林香气,沉静悠和,直觉这女子绝非歹人,只是不知为何做这种掳人的勾当。 “这里是越集小王岭,你下山问樵夫,大概三天可以回去,你救我一命,我今日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胡媚人转身欲走,却被蓝田一把揪住,连声道:“你说什么?什么什么岭,我何时救过你了,你不说清楚,我不会让你走的。” 胡媚人斜眼瞧他,蓝田心中一跳,觉得这眼神越发熟悉,可就是记不起来何处见过,却听胡媚人沙甜的声音腻腻的道:“短命的小鬼,亏我丢了仇家来救你,你倒忘得干干净净了。常说天下男子皆薄幸,我原当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东西,原来换了身皮囊,你便照样不认得我了么?” 蓝田心下迷惘,搜肠刮肠细细回想,却实在记不得有她这样的女子出现过,胡媚人瞧他冥思苦想,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小的哈欠,蓝田瞧着她打完哈欠还在嘴里轻“啧”一声的小动作,又想起她那双明亮幽深满是不屑的眼睛,脑子灵光一现,不假思索的冲口而出。 “黑狐。” 蓝田脱口而出“黑狐”,胡媚人倒吃了一惊,面上却不动容,只是笑意盈盈的用眼梢瞟着蓝田。蓝田自觉荒唐,尴尬的吐了吐舌头,忽又记起胡媚人刚才的言语,心中一紧,低声道:“我若见过姐姐,死也不会忘记,我知是姐姐拿我玩笑罢了,只是方才姐姐言语惊人,说什么救命还命的,我性子鲁钝实在听不明白,还望姐姐费心解释一番才是。 胡媚人见蓝田一口一个姐姐,叫得嘴甜,末了一双寒星似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自己,一脸期待,心里不觉一动,只觉这半大少年清眉秀目,肤如凝玉,水嫩得真想在他脸上掐一把。 胡媚人咬咬嘴唇,顺手在他脸上拧了一下,娇笑道:“明明认出我了,偏是胆气不足,小小年纪便讨我便宜,我的年纪便做你祖宗也嫌小了。实话跟你说了也好,我便是当日你放生的黑狐,今日你家中有大难,应验的是满堂红纱劫,注定鸡犬不留,血流成河之灾,念你当初救我一命,我便带你出来逃过这一劫,便当还了你的恩情。” 蓝田大骇,跳将起来,一方面惊这黑狐精的身份,另一方面也不大相信这妖怪所言,胡媚人见他不信,双手一翻,手中已经多了一面八瓣菱花瑞兽镜,这镜九分九寸宽,圆钮,柿蒂纹钮座,柿蒂纹间各有神人像,钮上方饰双鸟口衔并蒂莲,环钮四面铸金睛红鬣白身马,马的鬃毛飞扬,四蹄跃舞,踏于祥云之上,镜身满布水云纹,隐有雾气缭绕,八瓣菱花角上铸着反八卦,整面宝镜为翠蓝色,微发毫光。蓝田乍一见这宝物,对胡媚人的身份已信了八成,他出身豪富,什么珍宝没见过,这宝镜光华内蕴,一看就知必非凡品。 胡媚人将镜对日一照,镜上左右两只金睛马长嘶一声,镜身雾气浮现化为水镜,蓝田只觉口干舌燥,凝神朝镜中看去,已见抱宝山庄显现镜中,随着水镜荡漾,画面已变为抱宝山庄内情景,内庄里处处是手持凶器的黑衣人,逢人便杀,无分老幼,家中亭台楼阁处处是血,熟识的几个老仆幼婢横七竖八的扭曲着身子倒卧在地面、栏杆、台阶,雪白的照壁被喷溅的血珠染得艳红万点,真如红梅怒放,家中的老管家瞪大着眼珠紧贴在照壁上,肚子上却插着一把打扫庭院的扫帚,那竹柄将他生生的钉在墙上,花白的头发衬着万点黑红……蓝田大叫一声,蹲在地上,嗷嗷想吐却吐不出东西来,只是不住的喘气,胡媚人收了狐轮,也不劝他,只是静静看蓝田的反应。 蓝田干呕一阵,颤声道:“庄里的护院呢?不是有好些江湖食客吗?爹总说万无一失的,怎么不见他们来护庄?” 胡媚人耸耸肩,摊手道:“我只管让你信我,你们庄里的事,与我何干?” 蓝田语塞,望着胡媚人一张艳容,心里象滚水般痛得失去理智,大叫道:“你定是骗我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亲眼看看。这镜子照出来的,谁知是真是假!” 胡媚人嗤之以鼻,懒懒道:“他们还在杀呢,你若现在回去,自便好了,反正你赶回去,人死光光,他们也跑光了,伤不着你,我也算救了你一命。” 蓝田狠瞪她一眼,也不求她,转身便跑一心只想回家,胡媚人等他跑了百米远,才笑眯眯的喊道:“小少爷,你跑错方向了,应该偏西走。” 蓝田顿时刹住脚步,只觉天地茫茫竟是完全分不出东南西北,他心下惶急,只恨自己无用,但眼前是陌生的环境,周围也无一个路人可问,连身在何处也不清楚,蓝田第一次觉得发觉自己太过无用。他原本聪敏,但心挂家中祸事,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干着急,越急越气,眼睛酸涩几乎要流下泪来,原地站了一会,却想不到怎么回家,只好屈服,回身对着胡媚人大叫道:“到底该怎么回去,你告诉我啊!” 胡媚人就是想瞧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见他来问,也不答理,反倒背过身去想让蓝田多求她两句,说些软话来听听。不料蓝田原本就是外柔内刚的脾气,平时姐姐妹妹的甜言蜜语绝不少说,临到大事上,犟脾气一上来,便是神仙来了也绝不求。 胡媚人等了一会,全没见蓝田的动静,回头一看,那少年已是无影无踪,愣了一下,胡媚人倒笑了起来。 蓝田不辩方向乱跑一气,始终也没能见到个路人,他心中略略有些后悔,但一想到让他去求那冷漠无情的黑狐,立刻收起了后悔的心思,强迫自己静下来想想办法。 这个不知道什么岭的地方,葱葱笼笼的长了不少树木,岭上地势颇高,蓝田记起黑狐带自己飞来时,这岭下有一个小镇,只是不知道在什么方位,又想起黑狐方才说偏西走,蓝田心知关键是认准西边的方位。 他咬着嘴唇苦思冥想有什么办法可以认方向,瞧着茂盛的树木,灵光突现,终于想起一本小钞上教的认位方法:万物向阳而生,大树通常南茂北稀,只要看看树冠便大致可定南北的方位。树冠茂密一面应是南,稀疏一面应是北,左东右西,这样便知偏西在哪了。 蓝田观察一阵子,比手划脚算了一会,终于估计出西方的位置,才跑了几步,忽听背后有声轻叹道:“小冤家!”。他抬眼一望,只见黑狐乘风而来,身姿曼妙轻柔,娇媚多姿,黑纱千层拂动,紫色柔丝宽幅流云腰带当风而舞,飘飘若仙,当真是“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烟娥敛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 蓝田看得呆了呆,胡媚人几乎眨眼就到了他面前,纤指一用力,蓝田只觉衣领一紧,双脚离地,腾云驾雾的又飞到了空中。蓝田头昏眼花之际,听到黑狐沙甜娇柔的声音。 “你父母已经死了,抱宝山庄没人了。” *************** PS:这两天看《僵尸道长》,听到一句台词:“僵尸是国家一级保护文物,不准损坏。”绝倒。 两集后,又听到另一句台词:“我们不欢迎僵尸这种文物,兄弟们,开***!”蹶倒!~~~~~忒搞笑了吧! 蓝田无意识的缩了缩肩膀,空中清冷的空气远不如胡媚人的话语阴冷凄寒。虽然很想问问她,“抱宝山庄没人了”指的是哪一方面的人,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一句自己也想不到的怒吼:“闭嘴。” 过了片刻,才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少骗人了。” 胡媚人飞低降下,一松手将蓝田抛下了地面。这举动,蓝田万万料想不到,也未提防,仰天摔得眼冒金星。胡媚人旋身站在他身边,淡淡道:“我原是打算带你回去看看的,只是你现在的样子,回去便要发狂,若是如此,当初任你死了才是,何必费我一番手脚。” 蓝田狂怒,坐在地上未及起身便恨恨道:“你既知我家有难,怎么单救我一人,家中上百条性命,你竟然袖手旁观,隔岸观火,如今还说这种风凉话。我还当你是有些善心的狐仙,不料无心无情到这种地步。我也不用你救,你走你的,我死我的,不必你装好人、发善心弄什么妖镜妖风的唬弄我。”蓝田说到怒处,右手握拳猛的捶地,大叫道:“走,快走,我不想看到你。” 胡媚人成精千年,哪在乎这种小孩子的迁怒,蓝田一番发泄胡媚人也只当耳旁风,不屑的嗤了一声,胡媚人用手指旋弄着璎珞发穗的的末梢,一圈圈的打转,好象觉得甚是无聊,懒懒道:“佛家说什么救苦救难,普渡慈航,道家说什么解厄修身,替天行运,这满天仙佛打正了旗号说要解救苍生性命,如今血流成河了、全家死光了,也没见这些清香供奉、五牲祭奠的仙人菩萨们出来救你全家,你不怪他们,倒来怪我这妖怪。再说了……” 胡媚人随手将胸前的黑发带到肩后,漫不经心道:“我为什么要救你家人?对你们来说,野狐鹿麋,随便可杀,不过是畜生罢了,我们妖怪有样学样就不行么!人这东西,杀了烤熟,也不过是寻常肉食,怎么就比其他活物高上一等了!妖害的人再多,也远远比不上人杀的人!说到善心嘛,救我一命的是你,又不是旁人,我救你是应当的,不救旁人也是应当的,一命换一命,公平又合理,你生什么气!”,蓝田被她一番歪理讲得张口结舌,虽然心中大大的不以为然,一时却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驳斥这黑狐的言语,只好沉着脸,呼的站起身来,负气似的道:“我要回去,无论如何,我要亲眼看见、看见……”蓝田声音陡降,“爹娘尸身”这四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他心中何尝没有存着一线希望,只望这黑狐只是戏弄人,说的都是胡话假话,似乎不说这四字,胡媚人的话便不是真的,便可以让自己有勇气回家。 胡媚人冷眼看他,见他双眼虚浮,神不守舍,知他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黑睛一转,已有计较,一面拽了蓝田的衣领,带他升空,一面念起烈火熊焰咒,准备一把火烧了抱宝山庄,让蓝田看不到血肉横飞的景象。 胡媚人念咒完毕,招来的四方野火铺天盖地的注入山庄,却被一道青弧生生弹开,一时间火星迸射,光焰乱溅,烟雨纷飞,抱宝山庄依山而建,周围不少山林佳木,笼翠含荫,野火无情,更何况是万道流火四处弹溅,这些林木哪经得如此薰燎,不一刻便一片接一片的燃烧起来,山中野兽被火所逼,悲鸣惨叫,四下窜逃,却被无上魔力勾得齐向抱宝山庄汇集,青弧浑圆如球包裹住抱宝山庄,弧光阴晴不定,色彩变幻多端,却始终泛着青光,且每次变幻都发出嗡嗡的噪声,凡听此声者,大脑混沌、面目痴呆、浑浑噩噩只往抱宝山庄而去。这嗡声一波波声达数里,穿山越岭,催人神经,竟令山后小镇的居民神志迷乱,行尸走肉般的向抱宝山庄走来。 某甲正在炸肉圆,听嗡声后茫然前行,撞翻了油锅,一锅滚油浇在身上,剧痛之下方才清醒,但他呼救却没人清醒着来救他。某乙执刀切菜,嗡声骤响,他失神便走,手中利刃也不及放下,一路中不知划伤多少行尸走肉。更有甚者,因跌跤而活生生被一脚脚踩死者亦有。 胡媚人法术被弹开,立刻便有感应,心中狐轮转动,传神千里,已看到幻法青弧,那嗡嗡的魔音虽可迷人心志,却不足以对千年黑狐产生威胁,只是这突变的魔相实在令人诧异。 胡媚人缓缓下行,放蓝田落地。蓝田心神不宁,直到落地才惊觉,刚想开口,却听胡媚人问道:“你家中可有避邪宝物?” 蓝田不明所以,愣了愣才道:“我家中避邪宝物很多,多是玉器,我身上就有一块。” 胡媚人摇了摇头,闭目运法,心中狐轮运转不休,片刻算定,一双妙目猛然张开,一脸惊讶,蓝田初次见她这种表情,知道必是惊人之事,当下问道:“何事惊讶?” 胡媚人看他一眼,笑得有些闪烁,蓝田却看不出来,只听她道:“你家宅地竟是天狐之穴,被人血勾起了阴气,如今幻化魔音妖像,看来你是进不得家门了。” 胡媚人言辞半真半假,骗过蓝田却绰绰有余,这天狐之穴虽然聚集天狐阴气,却因为抱宝山庄无数金玉灵石层层吸纳,一直蛰伏息隐,并无大患,虽然满庄被人血浸透,但天狐阴气依然纯和中正,并未爆发,不料胡媚人烈火烧庄,这火阳之气正与天狐阴气相冲,天狐阴气紊乱化出青弧抵御了火气,却引发了熊熊山火,火阳之气不断,天狐阴气无法归于平和,再加上满庄血气横流,血煞大盛,竟然幻化出血魔气来,只是因为满屋通灵宝玉所蕴含的纯正天狐阴气,威力被压制到最低,无法真正形成血魔,但血魔气阴毒无比,发出的靡靡魔音还是祸及了离得最近的人镇与山中兽禽。 蓝田听得半懂不懂,但进不得家门这话却分外扎耳,他一时气极,暗忖道:“这黑狐三番四次不让我回家,定是戏弄我,家中根本没出什么祸事。她玩弄我于股掌,我若还上她当,当真蠢笨之极了,眼下定要离了她,自行回家才好。只是她法术通天,我有什么办法才能脱身呢?” 蓝田思来想去,似无一法可行,心下烦躁不已。 日倾西斜,一轮残阳如血,映得天边红霞满布,好不瑰丽。胡媚人瞧这天象美景,心中却愈发不安,舌底隐隐泛起血腥滋味,遂撇下蓝田飘身上树,俏生生的立在树梢,催动狐轮,算卜茫茫未来。 她纵然任性羁狂,也知天狐阴气非比寻常,乃是太古开天之时纯阴之气所凝。远古大神共工怒撞不周山,天倾地变,太古秩序因此崩溃,后女娲、伏羲再建新秩序,新的阴阳二气交合化生万物,但太古天狐阴气与天狗阳气却与新生的阴阳二气格格不入,始终无法融合,天狗天狐二气遂游离秩序,成为天道秩序之外的另一种秩序,不受天道辖制。信奉天道的佛道两界,自是对这种天道之外的第二种秩序大为忌惮,知之者极少,反倒是邪魔外道偶有所闻,便大力追查,想借助狐狗二气超越天道,亦或称霸三界。 胡媚人千年修仙未果,也想借天狐阴气得求大道,因此费尽苦心追查天狐阴气却毫无消息。不料今番找到天狐穴口,却被她一把火烧出滔天魔气来。幸而玉化祥和,纯正的天狐阴气暂时抑制住血魔气,但只要山火不息,天狐阴气无法平静,紊乱的天狐阴气依然会逐渐蜕变为血魔之气,到那时一个不受天道约束的血魔形成……胡媚人柳眉蹙起,额上凉凉冷冷,竟是出了一身虚汗。她知事情紧急,眼下必须立刻平息山火,令天狐阴气归位,要灭火只需天降大雨,这对她而言倒也并非难事,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始终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祸事即将发生,却全然摸不着头绪,只好祭起狐轮一遍遍的卜算,希望算出些端倪以做预防。 蓝田见她闭目站在树上,一动也不动,暗呼幸运,蹑手蹑脚倒退着走了几步,拔腿便跑。胡媚人带他飞到西梅岭,他已隐约记得回庄的道路,此时乘隙逃走,一路箭步如飞也不敢稍停,直跑得气喘如牛,胸口发闷,耳边也听得嗡嗡的杂音不住环绕。 蓝田停下步子,垂着腰不住喘气,稍息片刻略略平复气息,但耳边的嗡嗡时却无法停止。蓝田用手指堵了堵耳朵再放开,反复几次,但那嗡声却始终不停,他四下张望一番也没看到发出这种烦人嗡嗡声的事物,心道:“莫非我跑得太急,耳有幻听不成。” 他归家心切,也不追究嗡声来源,直向前行,走得盏茶功夫,只觉嗡声越来越强,似从耳中扎到了心里,心肝脾肺挤作一团的难受,蓝田抚着胸口,皱着脸仍是缓缓前行,却觉得眼前发黑,脑中越来越模糊,一双手脚好象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使唤,想停,却停不下来,一路动作僵硬的慢慢向抱宝山庄走去。 正在蓝田神志将失未失之际,体内异变突生,一缕璀然金光自蓝田丹田爆生,急速向全身经络推进,蓝田体外金光大作,电闪般的亮了亮,随即消失。 蓝田“哇”的一声吐出许多秽物,接着双脚一软,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神智却彻底清醒,只觉口腔一股腥腐酸涩之气,极是难闻,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却只是吐出几口清水。只是耳边仍有低低的嗡嗡声,却也不足以影响蓝田,但他心有余悸,忍不住总去掩耳朵。 忽听身边一人大笑道:“天应百劫,竟派了金德之子,甚好甚好。”蓝田未及回头,鼻中已嗅到一股微醺的酒气,奇的是酒气中竟混有极轻淡的檀香气,虽然味道飘忽但多嗅几下,立刻神清气爽,似乎连口中的酸腐之气也淡了许多。蓝田一边猛吸,一边回头去看,谁知身后空无一人,再一回头,身前多出一人来,不禁吓了一跳。 蓝田定了定神,仔细看去,见是一邋遢道人,一身道袍油光发亮,一双破鞋千疮百孔,蓬头垢面,身后一个极大的紫黑葫芦结了层厚厚的老垢,那道人露了一口白牙嘻嘻傻笑,有些疯疯颠颠,吓得蓝田连滚带爬退了几步,甚是狼狈。 “莫怕莫怕,小道可是大大的好人。”那疯道人怪模怪样的起了个稽首,模样甚是滑稽。 蓝田坐在地上,惊魂稍定,撇撇嘴,“哪有坏人说自己坏的。” 道人笑道:“好坏且不论。这抱宝山庄一劫已成,你是回不得的。你命中注定与狐有缘,日后天劫,你也要担待一半,天数早定,还是跟我回去吧。” 蓝田听得一头雾水,从地上站了起来,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道:“我家便在抱宝山庄,要回自是回山庄去。什么天劫天数的,尽在这里装神弄鬼,莫非……”蓝田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不经睁大了眼,问道:“莫非你跟那黑狐是一伙的,一起来戏弄我,就是不让我回山庄去。” 道人不禁莞尔,嘻笑道:“我与黑狐确是大有渊缘,不如一同去见她,大家亲近亲近。” 蓝田退后一步,做出随时开跑的姿态,怒道:“谁要再见她,你们两个妖怪一同戏耍我,口口声声说什么我家有大劫,三番四次阻我回家,我不会再上你们当了。任你们花言巧语,这家我是回定了。” 蓝田说完便跑,那道人也不阻止,只是嘻笑,等蓝田跑了几十米,忽觉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拉着衣领带到了空中,蓝田魂飞魄散,抬头一看果然是那道士,怒气顿生,大声道:“我就知道你定是妖怪,与那黑狐一路货色,你放开我,放开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道人笑道:“你当真要我放手,那我可就放了。” 蓝田一看高度,顿时底气不足,大叫道:“你飞低点再放手,此时万万不可放。” 道人一通大笑,天象此时却突变,云气急速涌动,片刻黑云极涌,黑压压的满布天空,云端闷雷大作,震得蓝田耳边嗡嗡乱响头昏眼花,醉道人神色一凝,忽又一笑,低声道:“黑狐手脚倒快。” 道人也不多言,飞速突增,一路疾驰,只苦了蓝田的肠胃一路翻江倒海,一心只想昏过去,免受这“晕飞”之苦。 胡媚人手掐灵诀,头顶翠蓝吉量狐轮急速旋转,四匹金睛吉量马不住长嘶,在转动的轮面奔跑得不见马身,只见一圈亮闪闪的金线,水云纹全部浮出狐轮镜身,云气弥漫,宝光大现。 天空层云翻涌,白云褪尽,黑云遍布,眼看就是飘泼大雨之势,胡媚人心诀念到紧要关头,心内警兆突现,一股熟悉却厌恶之极的气息高速接近,胡媚人大恨,这醉道人行踪不定,她多方追查总差一步被他逃之夭夭,如今施法降雨到了关键时刻,这好死不死的杂毛臭道士偏偏露了面,若是白白放过这次教训他的机会,心中这口怨气到何年才能出。 胡媚人也懒得多想,双手一错,灵诀重掐,头顶狐轮呼啸而出,一道宝蓝光华直向天空砸去,一瞬间黑云涌动骤停,仿佛定格在空中,只见蓝光闪耀,瑰丽非常,黑云被这蓝光一冲,露出一块块白色空隙,却依然凝而不散,一时黑色天空千疮百孔怪,癞痢一般,古怪异常。 狐轮招云呼雨,早已蓄满妖力,临时硬生生变了方向,妖力冲撞之下,狂风吼吼平地突生,将周遭树木拉叶撕筋,刨根挖底,一时间黄泥飞溅,树倒坑生,好生肆虐。胡媚人傲立树梢,风吹得黑裙猎猎作响,紫带凌空,似乎立马便要邀游天际、飞天妙舞一般。 狐轮拖着长长的“呜呜”厉声,划破云空,开天辟地的气势,令人胆颤心惊,忽然金光一亮,无数金线围住瑞金光贴,贴上霞光万道,晃得人睁不开眼,蝌蚪般的道符从金贴上一个个凸显,金光烂烂的映在天空,久久不散,最后一个道符显现完毕,金符奇妙的融解,化为黑白的太极图案,阴阳两极转动,太极图光华四溢,天空陡然一亮,那光也不强烈,却生生拦住鲜艳的宝蓝狐轮,狐轮与太极光相吭,不住旋转,发出听得人牙酸的“嘎嘎”声,却无法前进一步。两宝相持一段时间,太极图突发神威,阴阳两极黑白点无声无息的凸出,黑白两光互相缠绕,笔直射到轮身,狐轮一击立退,一路凄叫,宝蓝光华渐暗。 胡媚人身形微晃,喉中泛甜,却将血气硬吞了下去。她恼恨醉道人突施暗算将她擒住,但此次法宝交锋,却是她彻底败了。胡媚人捞起腰边紫带,扬手一挥,紫带变长一把卷住狐轮收了回来。空中一个黑影出现,手中还拎着一件物事,醉道人竟一路向着她飞了过来。 太极图击退狐轮,醉道人却没收回法宝,原本竖立的太极图,缓缓翻动,太极图面向着天空,太极光又亮起,空中凝固的黑云重新流动,瞬间补上蓝光冲出的空隙,片刻之后,一道闪电伴着巨大的霹雳声刺破云空,只不过眨眨眼的功夫,豆大的雨滴便哗啦啦倒了下来。 蓝田被醉道人拎在手上,看两人斗法看得目眩神迷,那巨大的闪电雷鸣吓得猝不及防的他惊叫了一声,却没人注意。醉道人与胡媚人大眼瞪小眼,站在一根幼枝上,还将蓝田提在手上,在树上晃来晃去,蓝田惊得一头冷汗,动也不敢动,唯恐随便动一动,这根小树枝说断便断或者惊动了疯道士,他随手一抛,自己就糟糕至极、倒霉至极了。 雨滴虽大,却打不到胡媚人与醉道人身上,独是蓝田淋得浑身透湿。他也是不懂,怎么这两大妖怪偏偏不肯放过他,心中正犯愁,耳边突然听到山庄的名字,立刻竖起耳朵凝神听着。 “我原以为你纵然任性,却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会出手灭了抱宝山庄山火将功补过一回。哪知你到了末了,还是忘不了一点点私怨。”醉道人语气虽有责怪之意,脸上却仍是嘻皮笑脸的样子,指了指手中的蓝田道:“喏,你的小恩人在这里,莫让他跑了。” 胡媚人斜眼瞧他,看也不看蓝田,冷冷道:“现在想来,你应是早已算定了这场祸事。我与小冤家的纠缠恐怕也在你的算计之内,哼,你法力远胜于我,若要灭火何必非等我动手。这小冤家跑都跑了,你还要捉回来给我,到底有何居心?” 醉道人嘻嘻一笑,也不解释,左手一招,收了太极图,雨点自此逐渐变小,黑云却依然不散。胡媚人纵然心中千恨万怨,但她斗不过这假装疯颠的道士,也无计可施,乘他收法宝的空当,飞身便走,却听那道人一声轻喝,“黑狐莫走!” 胡媚人充耳不闻,一意要走,却听背后破空之声有异,不禁气结,飞转了身子将当作暗器的蓝田一把抱住,心中只叹“冤孽”。 平心而论,胡媚人从来不是有良心的妖怪,虽是狐身,却从不以勾引世俗男子为乐。一千九百年前蜕形化人以来,由最初的凶狂肆虐变成如今的强力自持、一心求道,在漫漫的岁月里对人、对情少有动心,便是偶尔结得几场露水姻缘,大多与救蓝田的理由一样,皆为报恩而已。 尽管如此,几次报恩却并未得到什么善果,一旦露了狐身,被她美色所迷的男人们要么求道士来降法除妖,要么恋她美色不肯放手只求贪欢,更有知她法力高强利用她求财求权的,总而言之,这世间真情的男子,对黑狐而言,为零! 黑狐在妖狐界原本也极负凶名,一千四百年前为华山莲花圣母所擒,日日灵露浇身,真言洗髓,最可怕的是被莲花圣母苦口婆心、妙法微义的整天在它面前大读经文,如此整整一百七十年,竟将原本凶暴躁狂、阴残孤绝的一只黑狐磨得火气全无,每每见到圣母端庄雅洁、风华绝代的姿容,黑狐心中竟有一丝丝的羡慕与渴望,这与它平日嗜血好杀时产生的渴望完全不同,虽然温和,却似是将心弦最深处的柔软每日里拨一拨,这种渴望便藏在黑狐最脆弱的地方。 一百七十年里,圣母每天都为黑狐念经,当这种莫大的折磨经过了一百七十年后,便成为了黑狐的习惯,一日不听经或者说一日不见圣母,黑狐就很烦躁。但后来,圣母没有再为它念经,任黑狐怎样的期待、燥怒,她都不再为她念,因为她没时间,因为她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凡人。 这让黑狐感到极端的愤怒,她无法想象这样玉洁冰清、永远圣洁高贵的圣母为一个卑微软弱的人类露出那种愚妇似的痴笑。 当最后圣母被作为天神的亲哥哥压在了华山莲花峰下,永生永世失去了自由时,黑狐在那场混战中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她逃了,但她总是忍不住回到莲花峰下,痴痴的听着圣母清澈的眼泪滴落云石传出的心音,“莫悲莫切,爱你不悔……” 峰下那个荷锄的男子总是仰着头静静的听着,浑然不知一双幽碧的眼睛一直在草丛深处疑惑的打量着他。黑发变为白发、少年成了老头,莲花峰下绵延着各式各样的花朵,每天都会被老头摘下几朵,轻轻的放进流入莲花峰山腹的溪水中,让溪水将它们带到她的身边,这个举动持续了四十年,当花朵再也沾染不到老头的气味,用泪水奏成的歌声,也永远的消失了。 黑狐,再也没去过莲花峰! 胡媚人永远不会成为莲花圣母,一千四百年后,黑狐很肯定这一点。但不知为什么,被太阳照得暖洋洋,趴在溪边拍着水取乐的时候,总会想起那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拈起花朵轻轻一闻,再珍宝一样小心放进溪中的模样。 “我不会成为你,不会的”,黑狐喃喃的说。 ※※※ 放下手上的蓝田,胡媚人轻轻在他额上一点,笑得异样妩媚,“小冤家,我也是昏了头,为你放了火不算,还要继续跟你纠扯下去,莫非前世欠了你的么?” 蓝田捂了额头,一脸茫然,“为我放了火?” 胡媚人笑了笑,不去理他,转身望着醉道人,却见他一脸凝重,居然没了笑容。胡媚人两次与醉道人交手,从未见他正正经经过,此时居然如此表情,想必必有大事发生。胡媚人闭眼运力,转动狐轮,不料轮上金睛马却始终无法开眼,加了妖力再试,金睛马在轮上开始转动,发出长嘶,水镜浮凸,只是镜上白云缭绕、浓雾重重,这水镜之力竟然看不到抱宝山庄里的情景。胡媚人心下诧异,却仍不死心,正待再试,忽听醉道人道:“天道之镜是无法探查天狐之果的,不必白费功夫了。” 胡媚人收了功法,睁开一双妙目,见醉道人站在她与蓝田之间,看着蓝田却不说话,忽然轻叹一声,转头看着胡媚人道:“可愿与我同往抱宝山庄一查?” 胡媚人张口便想拒绝,却临时转了主意,柳眉一挑,有些挑衅道:“去便去,怕你么?” 蓝田被两人凉在一边,想插嘴又害怕惹恼了两个妖怪。他并非胆小怕事之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被“两妖”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带到高空飞来飞去多次,难受得死去活来,又亲眼看到两妖的通天本领、雷霆手段,若能正常的侃侃而谈,那才是希奇了。只是道士妖怪突然提到要去抱宝山庄,蓝田勇气大增,几步冲到两“妖”前面道:“你们真要去抱宝山庄?带我回去。”他说得激动,一把抓住了胡媚人的手臂,两“妖”之中,他还是宁愿亲近胡媚人。 蓝田抓得很紧,胡媚人拧了一下眉头,看着这个浑身湿淋淋的少年。与他相处半天不到,但发生的事情却可谓惊天动地,抱宝山庄数百条人命,山火引动的天狐阴气,血魔气的勾魂靡音,还有灭火后翠蓝吉量狐轮水镜力量的失灵,这一连串事件就象是有一条看不见的锁链将她与这个少年,还有那个臭杂毛拴在了一起。 之后,还会发生什么事呢? 胡媚人突然觉得蓝田的手,真冷! 顺手拂开蓝田的手,胡媚人微叹了一口气。很多祸事,发生时不觉得严重,但祸事串连在一起,严重到无法控制时,即便冷漠强悍如黑狐,也在心底里捏了把虚汗。不论是人是妖,当面对无法预知的未来,当命运的发展超出了当事人所能控制的极限时,人跟妖的反应,其实没有区别。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吗?”胡媚人问天。 天不答。 于是,胡媚人问自己:“为何为那孩子做那么事?救他一命已是报恩,为何还要管他?” “因为他象他么?”胡媚人没有逼自己回答,那个满头白发满脸皱纹的老人拈起花朵轻轻一闻,珍宝一样小心放进溪中的模样,百年千年,忘不掉啊! “我不会成为你,圣母。”胡媚人微叹,却无人听闻。 醉道人留神看胡媚人的神色,忽然道:“带他去也好,天应百劫,他也是劫中人,避无可避。” “也好”,胡媚人嫣然一笑,媚态横生,“小冤家,莫怪我没提醒你,这抱宝山庄今非昔比,便是我们也未必能护你周全,你若执意要去,自求多福吧。” 蓝田咬咬嘴唇,朗声道:“姐姐带我回去,便是死了也不怨你。” 胡媚人轻笑,揽了他的腰直飞升空,醉道人倒慢了一步,三人一到空中便觉有异,胡媚人、醉道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催速飞行,蓝田只觉寒风如刀,割得全身生疼,尤其是呼吸,就象鼻上蒙了层油纸,吸不上气,胸腔里出气多吸气少,不到一刻,脸憋得紫红,胡媚人觉察他胸膛起伏有异,手腕一翻在他嘴里塞了一物,蓝田呼吸方才顺畅。 三人一路飞到抱宝山庄五里处,便见到长长人龙,一路僵直着缓缓向抱宝山庄方面前行。蓝田低“咦”一声,想要高声问话,口中却有一颗小珠,只好含含糊糊问:“怎么这么多人?他们要去哪?” 胡媚人这才想起勾魂靡音,颇有些诧异道:“你居然不怕这靡声,倒是奇怪!”她瞟了瞟醉道人,醉道人回头古怪的笑了笑,胡媚人冲他皱皱鼻子表示厌恶,凝目细看蓝田,却见他眉间淡淡一层金气浮动,气华精生,竟是金德之象,胡媚人略略吃惊,自己双眼从不曾走眼,蓝田原本俊秀,但并无异象,哪知转了身再看,精气神髓全都脱胎换骨,这金德便是那牛鼻老道本领通天也造就不出,莫非蓝田便是传说里应劫七星中的一颗么? “什么靡音?就是那嗡嗡讨人厌的声音么?啊,我也听过,很难受的,听到这声音就昏昏的只懂往前走,这些人跟我一样吧。”蓝田想起那声音就不舒服,幸好现在并没听到,也不知是不是在空中的原因。 胡媚人道:“不错,这声音便是血魔气的勾魂靡音。我早与你说过,你家庄底有一个极大的天狐阴穴,如今爆发出来,遇血便化为血魔气,血魔气发出勾魂靡音引生灵送死,吸血气以化形。” 蓝田哪懂什么天狐、血魔气之说,正待仔细盘问,突见前方奇景,大叫道:“那是什么?”他一激动,口中小珠圆溜溜滑进他肚中,蓝田捏着喉咙,又是一声大叫:“糟糕、糟糕,姐姐的宝贝被我吞了。” 胡媚人见他样子可爱,虽然也为眼前的景象惊讶,却还是被蓝田逗得花枝乱颤,娇笑不绝。但细看景象后,却实在笑不出了。 从高空看下,离抱宝山庄半里处,不知几千面小旗将抱宝山庄整个圈住,旗上也不见特异处,但走肉也罢、山兽也罢,一靠近小旗圈的范围便被弹开,走肉尚好,一弹之下反倒清醒,可怜山兽,受魔音所控欲进抱宝山庄,却被禁制所限,回山有火,逃避无门,只能白白烧死在山中。脂流肉灸,中人欲呕,原本郁郁的山头,也被大火烧得满目疮夷,焦土一片,大好景致,从此毁于一旦。 胡媚人见此情景,心下也有些不忍,她对人命看得轻贱,对山林野兽倒是颇有感情,想到布下这七绝天武阵定是那醉道人无疑,回过头来便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见醉道人脸色大变,手遮在宽袖中动来动去,似是不住演算,突然惊叫一声“不好”,也来不及和黑狐说什么,在空中说停就停,双手极快连结七个手印,扬手分开,掌中瑞金光贴发出万道金光,道符浮凸,逐一映在空中,最后溶化出太极图来。 说时迟那时快,太极图刚刚浮现,狂风忽起,天上原本聚而不散的黑云块块垒起将天空遮得密密严严,一时间星辰无光,黑漆漆伸手不见五指,就连太极图发出的柔和光芒也在黑云封锁下,连醉道人的脸都照不亮。抱宝山庄顶部的青色弧光“嗤啦拉”诡异的化为血红,原本闪烁的的各色光华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血红弧光波涛般一浪浪的涌动,突的扯出一个血红的头颅来,其大如轮,却没有面目。 醉道人撮唇尖啸,千百面小旗齐齐跳起,蝗虫般朝着血头乱射,同时道袍鼓起,一连九张金贴幻为金龙,夹着风刀、雨箭、雷鞭、电棍、霹雳、冰苞、火锤、流石、巨木一古脑的向血头狂轰乱炸,墨汁般的夜空被这一串电闪雷鸣炸得火花四射,好不热闹。胡媚人拖着蓝田,被金龙带起的狂飙吹得老远,一边心惊胆颤,一边目瞪口呆。 那血头平平板板一张脸上,豁的开了个大口子,却是张嘴,那嘴大开发出震耳欲聋的张狂笑声:“日晨子,你晚了一步,晚了。”那无牙的血口一张,如长鲸吸水,一条金龙夹带风刀、雨箭、雷鞭、电棍、霹雳、冰苞、火锤、流石、巨木通通被他吸进嘴里。 醉道人视若无睹,口中念念有辞,两指凌空虚点太极图,太极圈和光大盛,图身暴长,越变越大,胡媚人只觉周遭气流极速涌动,妖力象被抽空一般,全身如遭重压动弹不得,竟无法在空中立足,带着蓝田一起向地面摔下去。蓝田却是金光透体而出,整个人如金身罗汉一般闪闪发光,灿烂辉煌。明晃晃的金光暖着胡媚人的身子,她情急生智,大声道:“小冤家听清楚,载营魄抱一,专气致柔,涤除玄览,天门四阖,明白四达,你在心里念这些话,然后想着浮在空中,记下了吗?” 胡媚人的话,蓝田句句听在耳里,他全身暖洋洋说不出的舒服,虽然头朝下一边坠一边大叫,却不知怎的,兴奋竟大过害怕。“我记得,载营魄抱一,专气致柔,涤除玄览,天门四阖,明白四达,没错吧,我们要浮起来。” 话音刚落,一个光滑如蛋,状为金茧,内壁却青幽翠碧,盈盈若水的金团将两人包裹住,下坠之势立停,只是两人都是头朝下脚朝上姿势未免难看,不过这种姿势不到一秒,立刻就上下颠倒过来,金团在极速涌动的气流中缓缓上升。蓝田惊喜异常,张大了嘴,兴奋异常。 蓝田对自身发出的金光,虽然不解,但并不害怕,身在金团中张嘴傻笑,兴奋莫名。胡媚人斜眼瞟他一眼,无奈的叹了口气,对蓝田应劫七星的身份再不怀疑,虽然不知天意在开什么玩笑,但对这样的应劫星,也并没什么反感。 传说天地浩劫始作,天必降星君以应百劫,为人世消灾解难,金、木、水、火、土合日、月的应劫七星,也称为七政星。此七政为天地大德所聚,各具异象,各有神通。胡媚人只闻道藏有此一说,今日却同时见到两星,只觉天道无穷,实在难以想象。 胡媚人身在金团,摒绝五感,对外界狂风暴雨般的争斗并无感应,只是在金团中有些摇摇晃晃的。她一直费心追查醉道人来历,却一无所获,那血头一声呼吼,她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日晨子”三字终于泄了醉道人的身份。 一千多年前,血魔出世。胡媚人那时逃出莲花圣母居处不过两百年,既无心修道,也不愿为恶,孤身在妖魔界整日游荡,既不愿卷入血魔与各魔的争斗,也不愿跟那些杀红了眼的修真仙派偶然相逢,做些无谓的厮杀。索性寻了一处天孤地绝的荒野***做了洞府,陷入了长眠,一睡就是二百六十年,避过了此劫。 血魔之劫的应劫星便是日晨子与月女兔两星。胡媚人听闻两星无数传闻,有说两星为爱侣的,有说两星为生死兄弟的,有说两星之一即血魔的,……种种奇谈怪论,匪夷所思的猜测听得胡媚人啼笑皆非,难分真假。 种种描述中,唯有一点是一致的,血魔为应劫星所封(虽然不知是哪颗星),封魔后应劫星下落不明。 “如果他是日晨子,那么这杂毛就是千年前封印血魔的应劫日星了。这个冤家就是……”胡媚人斜睨着兴奋得在金团里摸来摸去的蓝田,“应、劫、金、星。” 金团之外,狂风嘶吼,摧枯拉朽。太极图黑白闪耀,阴阳两极凸起,黑白极光混杂笔直向血头发射过四次,日晨子已有些喘息。每击一次,血头就破碎一次,但很快就聚合,慢慢长出口鼻轮廓。若让血头眼耳口鼻俱全,血魔聚体完成,天下大劫再无可避。 明知太极图耗费精力极巨,不可多次使用,但日晨子骑虎难下,唯有在血魔面目将成未成的关键时刻,击散血头使之无法聚形。血色光弧在黑白极光的轰击下,出现小小的旋涡,接着黑白极光象拍了一掌的皮球,立刻反弹回来,只是光柱变小,似乎被血弧吞下了不少。日晨子手心已冒出虚汗,传说天狐阴气不受天道辖制,眼下看来所言非虚,只是没想到天狐阴气竟然可以吞噬阴阳二气混合的力量。阴阳二气已是天道本源,若二气无法对抗天狐阴气,那么天道…… 日晨子用力握紧拳,掌心剧痛而不自知。 血头豁的裂开一张巨大的嘴,嘴角一扯,极力表现着绝对不能称为笑容的“笑的意图”。或许是想对前生的对手表示强烈的讽刺,血魔聚体时总会先聚集嘴的部分,然后象个碎嘴的老太婆,发出令人心烦的嘎嘎狂笑以及讽刺的话语。 “日晨子,天狐阴气不受天道辖制,这次,你怎么赢我!怎么赢我!哇哈哈哈哈~~~~~~!”。 “多久不见了?你还是这么没用,没有了月女兔,你就什么也做不到了,你做不到,哇哈哈哈~~~~!” “活下来的本来就不应该是你,这次就让我送你去见月女兔吧!咦嘻嘻嘻嘻(怪笑加阴笑,请想象),你这个没用的家伙!” …… 血头在血弧里一拉一扯,头颅拖着长长的看起来象颈部的东西,五官慢慢的蠕动着突出形成,日晨子握着拳,闭着眼,面无表情的站在空中,胸膛上下起伏,喘息不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愤怒?激动?痛苦?抓紧时间调息,积蓄下一次击溃的力量? 双眸再现,却意外的没有杀气,没有愤怒,只是深黑的漆睛中有着无边无际的寂寞与苦涩,“天意让我活了下来,却没有告诉我偷生的理由。我等了一千年,终于知道天让我独自活下来的原因。” “我与月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这就是我站在这里的原因!” “血魔!”日晨子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五指笄张,太极图周围电光环绕,嗤嗤作响,“再次封印你,就是我独自活下来的理由!” 黑白极光缠绕成碗口粗的笔直光束,斩天开地般雷霆怒击,血头发出凄厉的叫声,如泡沫般四散分裂,黑白的光柱再次陷入血色弧光,立刻千百倍的反弹回来,欲呕的黑红在一瞬间显出翠青的色彩,一直皱眉观战的胡媚人脑中仿佛电光一闪,一股恶寒淋遍全身,“住手,快住手,不能攻击,不要再攻击了,你上当了。”胡媚人不顾一切的向醉道人大喊。 这个奇异的、相对安静的金蛋,是一个极好的避难所,听不到声音,也不必亲身感受两力冲撞所迸发的天地之威,只是受大气震荡影响经常颠簸,不时震得蛋中人东倒西歪。蛋内壁青盈盈的色彩,充满了生命与灵性,如春水荡漾,如轻柳拂风,任外界如何狂风暴雨,也冲不进这一片水漾的青绿中,这就是胡媚人与蓝田的感觉,或者说是一种莫名的信赖感。 日晨子以太极图全力攻击血魔,乾坤借法,自万物中抽取阴阳之力,使得天地元气产生了局部的紊乱,最直接的结果就是导致站得最近的胡媚人此刻妖力尽失,凭借着狐类超强的平衡感,在颠簸冲撞中倒是远比蓝田站得平稳。 日晨子与血魔的争斗,她冷眼旁观,虽无法听到声音,但视野无碍,黑白极光为天狐阴气吞噬的情景也看得分明,心中疑窦丛生,却一时把握不住关键的线索。直至日晨子全力一击,血弧产生强烈的反弹,腥红下一闪即逝的翠绿,终于让她把握住最关键的一点,尽管还有疑问未解,却毫不犹豫的大声向日晨子示警,仓促间全然没有想起她与日晨子之间的“一擒之怨”。 “住手,快住手,不能攻击,不要再攻击了,你上当了。” “我们看到的不是血魔气,是天狐阴气,你的攻击让天狐阴气再次紊乱,血魔从中渔利乘乱吸收。你听到没有,臭杂毛,牛鼻子,牛鼻子……” 防守得风雨难侵的金蛋,屏蔽了外界异常的能量冲撞,甚至包括声音造成的破坏,在金蛋内当然感觉非常可靠,相对应的,内部想发出声音传到外界,也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情。胡媚人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一反手抓了刚跌到她身边的蓝田,却被他带着向一边歪了歪,两人一块跌倒,胡媚人恰恰坐到了蓝田的腿上。 四处跌撞的蓝田,被胡媚人坐得结实,趴在“地上”,却大大的松了口气,终于安下心来。这蛋内极是古怪,抬眼看去到处是青盈一片,空间不大,仅够立足而已,但蓝田在蛋内东倒西歪,因没有扶靠的东西,已经不知道滚到地上几回了,却从来没有碰到内壁的边缘,甚至在胡媚人的刻意回避下,连她都没撞到。 在这个青色的领域,似乎没有上下左右空间大小的概念,脚踩着青色的“地”,似乎抬手就可以摸到那青葱的壁,然而狼狈的滚出数米,那活力的青色仍然只是在伸手可及的地方盈盈闪耀。 “这是个没有尽头的空间”,蓝田被胡媚人压在身下下了结论。“我们怎么出去呢?头疼。”蓝田拧起了眉头。 “怎么出去?”胡媚人拍拍蓝田的头问道,眼睛转转,改成摸他的头发,象是抚摸着一只猫儿,虽然明知外界情况紧急,但这样坐在少年的身上,却依然是件有趣的事情。 蓝田偷偷吐了吐舌头,笑道:“我正想问姐姐,姐姐反倒问我了。” 胡媚人摇摇头,她不过随口一问,也没想过蓝田能给予正面回答,她修行日久,对蓝田造出的这种空间也有耳闻,却是第一次经历,令她诧异的是,她教蓝田的心诀乃是太上老祖道术总纲中的一段,讲得是抱元守一、至柔朴顺、归源正道,此诀多用来凝神涤心,引动心之根本,使精神专注于一点,使心灵圆融无缺,万没料到蓝田竟用这心诀造出了这传说中的“无间芥子界”。 “现在,也只能寄望笨牛鼻自己发现了”,胡媚人索性坐在蓝田身上,转动一双妙目静静的注视着界外的战争——血魔与日晨子的战争。 PS:无间道乃佛家用语。无间地狱,乃八热地狱之一,凡堕「无间地狱」者,一劫之间,受苦无间,因而得名。无间之苦,亦有五义;一曰:趣果无间,意指堕此地狱者,终此身直堕于彼无间隔;二曰:受苦无间,意指受苦无间断;三曰:时无间,谓一劫之间,相续而无间断;四曰:命无间,一劫之间,寿命无间断也;五曰:身形无间,谓地狱之广,纵横八万四千由旬,人堕此地狱后,身形遍满其中,当中并无任何间隙。 故事中的“无间”取得是第三义。 血魔从来没有这样快乐过! 将前世的对手再次玩弄于股掌,利用他的愚蠢获得比天道本源更纯厚的力量,从而完全超越天道。称霸三界、唯我独尊的目标,从来没有这样接近过,想到仙佛生灵都将在自己脚下匍伏跪拜、口称至尊,血魔兴奋得每一滴血毒都在颤抖,血、血、血,是的,有了天狐阴气的力量,要完成聚形,还必须大量的鲜血,要有象瀑布一样咆哮而下的鲜血才行,浓艳的带着鲜美香甜滋味的活人的鲜血,乌红的欲望硫酸一样烧蚀着他的心,“我要血”,血魔无声的咆哮着,“好想要……” 日晨子在天风中飘荡,缓缓下坠,宛如一张强风劲吹下的纸片,阴阳极光的全力一击,将他本身的真元全部抽空,令人绝望的是,这令天地元气震荡的一击竟对天狐阴气凝聚成的血魔气完全无效,三气交击的强大反弹力也比想象中弱得多,无论是血魔气还是阴阳气仿佛都被什么东西吞掉了大半,并没有出现想象中天崩地裂的后果。 眼睛有些睁不开,头脑也有些空白,耗尽一身真元原来会这样,日晨子苦涩的牵动了嘴角却笑不出来。“完了吗?”眼角似乎瞟到一个血红的影子蠕动着越变越大,越来越清晰,日晨子很想闭上眼睛,可最后他还是努力将眼睛睁到最大,希望在昏过去前,确认最糟的情况。 “有比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更糟糕的事吗?” “没有吧。” “所以,你比我勇敢得多。……我从来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 “切!说什么呢!不就是想说你从来没输过吗?你还真虚伪!” “不是的,我……” “好啦!虚伪也不要紧,反正我跟人打架的时候你帮我顶,有好吃的不能少了我,碰到好看的妞只准我先搭腔,作为回报,我也是可以勉强当你朋友的。……切,你那是什么表情,这么不合理的条件你也笑……算了,你没救了……我不认识你……” …… “对不起,阿月,你做到的事,我又没成功!” 默默的在心中讲着抱歉,日晨子疲倦的合上眼,也许还有一个办法,不能绝望…… 腥红的血色聚集在一起不住的蠕动,虽然看着恶心但以体积而论,连抱宝山庄顶部青气的百分之一都不到,天狐阴气的穴口显然被完全打开,冲出的青气与外界的元气呈现出绝对的互不相溶,两气之间有一条鲜明的宽宽的乳白***带,宛如楚河汉界般划分得清晰明确。血色被翠碧的青气排外似的挤到最顶部,用最原始的方式蠕动着生长着肉类的块状物,但这碜人的血色在青气的衬托下显得又浅又薄,随着块状物的增多,顶部的血色明显有越来越少的趋势。 血红的肉块突然停止了蠕动,最顶部的肉块突然裂开了一个小口,生出一颗小小的凸出的红色眼睛。独目的红睛贪婪的盯着抱宝山庄半里外昏倒的长长的人流。由于受到天地元气抽离的影响,大多数的凡人出现了缺氧的症状,狂暴的气流影响范围之广,有几千里之遥,象这些离得最近的普通人类反应最直接,在昏睡状态下悄然死去的人不计其数。 “不好。”坐在蓝田身上,故作轻松观战的胡媚人松开了故意交叠起来的雪白柔滑的双腿,轻灵的站了起来。蓝田身上一轻,反倒觉得空荡荡的难受,索性继续趴在地上问道:“怎么了?” 胡媚人紧紧盯着那血肉,冷冷道:“血魔为了聚体,需要河流一样多的鲜血,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生灵。现在臭牛鼻败了,我们又被困在这里,除了看一场屠杀,亲眼看到魔头出世,再来大概就是等着被天狐阴气润得白白胖胖的血魔顺手宰杀了吧。” 蓝田打了一个寒颤,从地上爬了起来,“我爹娘呢?你把他们藏好了吗?不会就藏在附近吧?会不会连累到他们?” 胡媚人眼中碧光一闪,黑玉般的眼珠突然变为晶亮深盈的绿色,一抹冷酷的杀意化为令人牙酸的微笑慢慢浮上嘴角,她背对着蓝田,蓝田瞧不见她脸色,也不知自己一番话竟激起了这千年黑狐的凶性。胡媚人游走世间,最看不惯就是无情无义、自私刻薄之人,蓝田几句话将胡媚人对他的一点好印象扫得荡然无存,如此大难,如此血灾,这个所谓应劫金星竟然只关心父母的安危,尽管此次大劫,并非没有活命的机会,可为血魔卖命是万万不干,虚与委蛇也不是自己个性,这样看来,迟早做那血魔盘中餐,既然如此,让世间少一个可恨可厌之人,也是功德一件。总之,这样的人,该死、该杀,且看他还有什么丑态。 蓝田站到胡媚人身边,看着蛋外青气顶部的血红,他眼力远不及胡媚人,也无法看到蠕动的血肉,却没有象胡媚人想象的那样出口讨饶,或者惊惶失措。 “对不起,我知道我很自私,这种时候只想到自己家里的事。”心事忡忡的蓝田看着蛋外,悲伤挂在脸上,“你们这些妖啊、魔啊,对普通人来说,根本没办法反抗,如果你们要杀我们,我们就只能等死,虽然很想反抗,但……但我知道,现在的我,反抗也没用。” 胡媚人没有说话,眼睛却变回漆黑的色彩,显得幽深而明净。 “那些将要被杀的人也一样,虽然很希望他们醒着能够逃走,可事实上他们现在已经不能行动了,想反抗也做不到。虽然自私,但我的确抱有一线希望,希望因为你而让爹娘获救,更希望你当时顺便带走了更多的人,可……”蓝田偷眼看了胡媚人一眼,声音低了一度,“好象不太可能。为有希望活下来的人多担一点忧,我就是这样想的,所以说了很自私的话,……你、你还生气吗?”蓝田垂着头怯怯的问。 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秀的手轻轻按在头上,蓝田突然觉得全身暖暖的,胡媚人沙甜的声音低低的骚着心窝:“不生气了!你不会比我早死的,我保证!” 蓝田抬起头,与轻笑的胡媚人对视一眼,浅浅的笑了笑,这一刻,蓝田第一次面对死亡,他的感觉是—— 我不害怕! 血红的眼珠凸瞪着远处的人群,比血色更深的乌丝布满眼眶,显得肮脏而又丑陋。独眼缓缓回缩进肉块,发出物体在胶质黏液中运动才能产生的令人不快又无法形容的声音,肉块又开始蠕动着生长,此刻的血魔并没有做出任何攻击的举动,反倒让人诧异不已。 日晨子身体包裹在柔和的红色光晕之下,在空中时而上浮,时而下落,四处飘荡,也不知是死是活。蓝田学着胡媚人紧紧盯着抱宝山庄上方的腥红,但他其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死亡前的等待才是最痛苦的!当想象中的狂暴没有来临时,一秒钟如同一年般的漫长,想到死时的蓝田没有害怕,但等待中,蓝田分明的感到了手心中沁出的汗水。 蓝田咬咬嘴唇,突然觉得自己很好笑,似乎是迫不及待的等待着一场狂风暴雨般的屠杀,甚至因为屠杀没有想象中迅猛而开始烦燥不安,偷偷蹭掉掌心的汗水,蓝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逼迫自己露出一丝笑容,书上的少年英雄们都是微笑着面对死亡的,蓝田孩子气的这样想着。 “嗯?”胡媚人的一点点情绪变动很容易就影响到蓝田,看着蓝田投射过来表示询问的眼神,胡媚人道:“山庄里有东西出来了,你看。” 顺着胡媚人春葱般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看去,隐约可见一群活动的物体自山庄缓缓移动而出,蓝田看不真切,于是问道:“那是什么?” 胡媚人垂下眼睑,考虑了一下,淡淡道:“是尸鬼。你家中的尸鬼。” “尸、尸鬼!那是什么东西?”蓝田出人意料的没有激动的反应,只是单纯的询问着。先是黑狐、再是道士、然后是血魔,最后连死亡都不在意了,最糟最诡异的情况都遇到了,即使黑狐此时告诉他,他的父母已经死了,蓝田恐怕也只会“哦”一声,然后开始发出“谁人能不死的”的感慨吧! “尸鬼就是受控制的行尸。你家中原本有许多死人,死尸被血魔气污染,便会成为血尸,没有自己的意志与判断力,完全遵照血魔的意志行事,他们就是血魔的尸鬼。” 蓝田呼吸一紧,“我家里的人,他们是……尸鬼。”念着那两个陌生而恐怖的字眼,蓝田用力握住拳,剧痛之下犹不自知,失神的望着那群渐渐走近的物体,低声道:“你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吗?” “杀人。” 胡媚人冷凛的声音象寒风一样括过蓝田的每一寸肌肤,干脆毫不回避的正面回答的***其实并不意外,但蓝田却很希望能有另外一种***,比如说,他们是侥幸逃出山庄的活生生的人。 “不要,怎么可以这样,他们已经死了,为什么不让他们安息?”蓝田向前冲了几步,他离金蛋的内壁看起来是这么近,好象只要一抬脚就可以穿过壁身一般,胡媚人一把抓住他的后领,蓝田在她手中挣扎反抗拳打脚踢着。蓝田并不是伤心,他是愤怒,身为弱者的悲哀与伤痛让他无比的愤怒。 庄中好些老仆,都是些慈祥的长者。白发苍苍的年纪,缺牙漏风的嘴,虽然平时罗嗦得不得了,却总是笑眯眯的对每个年轻人关怀备至。阿余奶奶平时杀只鸡都要念半天的佛,说是罪孽啊罪孽,景良老爹总说吃素好,老管家最见不得人受伤断腿什么的……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好的人,死后、死后也得不到安宁,被这个叫血魔的东西当做行凶杀人的行尸走肉,他们生前都是那么好的人,非常非常的好啊……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去问血魔,他有什么权力这样糟蹋他们的尸身,他们已经死了,就应该入土为安。你放开我,放开我。”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这个无间芥子界是无法从内部打开的,你就算累死也摸不到它的边界,唯一的希望就是血魔或者别的什么人强力攻击我们,才有可能从这个空间出去。” “为什么不能从里面出去?你的东西你会出不去?” 胡媚人挑了挑眉毛,声音提高了几度,“我的东西?这个贮物空间可是你做出来的,莫明其妙的把我们给装了进来,我还从来没见过把主人装进来的无间芥子界!” “你、你在说什么?”蓝田终于安静下来,睁大了眼睛瞪着胡媚人,“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东西!” 胡媚人望着他半晌,突然忍俊不禁,摊手笑盈盈的道:“糊涂人做糊涂事,你的本事啊,可不止这些。天叫你这应劫的金星出世,注定你不可能这么早死,我现在才想到,真是白担了半天心思。” 蓝田愣愣的看着她,茫然不知所言! 尸鬼们蹒跚而动,缓慢、僵硬、笨拙的动作出现在任何正常人类的身上,恐怕会有不少人张嘴大笑,尤其是一群做着这样动作的两脚直立生物这样歪歪倒倒的行走更是极其搞笑滑稽,但无论是蓝田,还是胡媚人都没有去留意这群丑陋的尸体行走的方式。 蓝田捂着嘴,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恶心得想吐,胡媚人微皱着眉头,一脸不快,如果血淋淋的尸体让人觉得触目惊心进而让人愤怒的话,那么这种深褐色、皱巴巴、骨嵌着皮的陈年积尸给人的唯一感觉就是厌恶。 被吸尽了血的尸体苍白到发青,但看到尸鬼们挂在肚外干枯的一截截蛇蜕模样的小肠或是大肠以及裸露于皮表外有些碳化的灰色骨骼,无一不表明这些尸鬼不仅仅被吸光了鲜血,甚至骨髓、细胞中的水分也被吸空。 胡媚人轻叹一口气,默默走到蓝田身边。一只纤白柔美、冰凉的手掌轻轻遮住蓝田的眼睛,胡媚人充满媚意与甜意的声音低低的在蓝田耳边响起,“不要看。” 热得滚烫的泪水从胡媚人的指缝淅淅沥沥的滴落,轻轻将他揽进怀里,胡媚人垂头低语,弱不可闻:“对不起……”,蓝田身子一震,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那“爹娘”两字深深、深深的埋在了喉中的呜咽声里。 完整或是不完整的尸鬼们杀戮的方式非常的统一,拎起昏睡中的人往空中一抛,举起白骨嶙峋的手掌,刀划白菜般长长拖刀破入胸膛,喷涌的大量鲜血与五颜六色的内脏甚至白色的脑浆一古脑的淋在尸鬼们的身上。尸鬼们受着鲜血的淋浴,干枯的皮囊却得不到任何滋润,淋上身的鲜血迅速消失,包括脚下滴落的血液,只有那长长的肠与内脏乱七八糟的搭在头上,挂在耳上,缠在身上,随着尸鬼们俯身、举手的动作偶有跌落。 胡媚人的手不由自主的握起了拳,掩住蓝田双眼的手掌也有些颤抖,蓝田有所感觉轻轻拉住她的手,想看一眼外面,胡媚人的手掌一紧,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愤怒与阴沉,冷冷道:“不要看。” “这个混蛋,杀人故意杀得这么恶心。”隐下了自己真正的想法,胡媚人闭上眼睛,缓缓调息着体内渐复的妖力。日晨子使用太极图突然抽取了大量的天地元气,直接影响到以天地元气为根基的妖力,猝不及防之下,自己险些成了第一个从半空中跌死的妖狐,“看起来很厉害,现在还不是什么办法也没有,躲在一边装死!”胡媚人不满的在心中咒骂着,冲着日晨子,又或许是冲着自己…… 畅快淋漓的享受着人血的鲜甜,血魔快乐着蠕动着肉块,催生肉体,“不够啊,不够,要更多血,血!”红色在青色的光罩上如水彩般晕染开,纯以颜色论,宛如天边夕阳掩映下的红霞,是异常美丽的画面,肉块聚生的脸部已经有了轮廓,凸裂的血色眼珠牢牢的盯向了漂浮在空中的三个生灵。 肉块发出“咕咕咕咕”粘液摩擦声,乌色的液体从肉缝间浅浅的溢出,伴着贪婪的目光恍如饿兽啮齿间的口涎。血色的雾气张牙舞爪的化为红色的巨掌,首先向飘荡中的日晨子一掌握去,一阵拖拉,将昏迷中的日晨子牵近到肉块,乌液泌出更多,在肉块中冒着大大小小的气泡,隐隐冒出淡红的烟气。日晨子身上红光大盛,将含着剧毒的血红烟气驱得远远的,肉块一阵颤动,仿佛正自冷笑,日晨子双目突张,精光一闪,一拳捣出,臂上红光闪耀,穿过血雾烟气一拳正击在垒垒肉块上。 肉块怪叫一声,块块崩裂,肉沫飞溅。日晨子蓄势良久,一拳之力如千帆竞浪、层层翻叠。血魔肉身如连锁引爆的炸药库,一爆再爆,肉沫如霏雨、齑粉飞散,淋得日晨子一头一脸一身血红,污浊的肉渣粘在脸上,血毒瞬间侵入肌肤,日晨子脸部痉挛,肌肉立时扭曲起来,疼痛可想而知,却偏是一声不吭,任天风吹荡,屈手握拳,神威凛凛。 胡媚人心有所动,睁眼便看到日晨子大发神威,粉碎血魔肉身,好不威风。 “蠢材”,胡媚人柳眉一挑,高声骂了一句,蓝田耳廓轻动,低声问道:“怎么了?” “蠢牛鼻找死而已。”胡媚人冷冷答道。随着金蛋一晃,胡媚人双眼转碧,手骨掐得喀喀作响,蓝田分明感到胡媚人身子一僵,刚想询问,突然金蛋倾斜剧震,两人一齐滚了出去。 蓝田翻滚中,从眼角看到日晨子在空中到处翻滚,两手掐着脖子,周身缠着的红雾粘稠得如同溶浆一般,随着日晨子的挣扎妖异的扭动,热情如火的紧贴住日晨子身体的每分每寸。 “那个、那个是什么东西?”发挥超人平衡性的胡媚人一手拉住了蓝田的腰带,滚得狼狈的蓝田未及站稳便急急问道。 “夺舍。”胡媚人淡淡道,明亮的眸子,一抹锋刀般的杀气刺得蓝田双眼生疼,寒意陡生。慌张的挪开脸,蓝田模糊记起平日看的神怪杂书中曾提及“夺舍”一词。 书上说,以神识转入他人的已死或未死之身体,谓之“夺舍”! “站稳了!”胡媚人一声清叱,金蛋又一歪,即使被胡媚人紧抓着腰带,蓝田仍没站稳,就势就要跌倒,被胡媚人举小鸡般的整个拎了起来,让他双脚根本不沾地。 “谢谢了。”有些狼狈的抱着胡媚人的脖子,蓝田有些颤抖。不在金蛋之中的人,根本体会不到那种分不清上下左右、算不准真实距离、彷徨无依的感觉。脚踩着恍如“实地”的地面,却无法安心的迈动步子,因为谁也不能保证,看起来近在咫尺的人,只不是真的就在伸手可及的地方。 “血魔若是夺舍成功,你我恐怕就是他的下一餐,怕是不怕!” 吃惊的发觉说着这样的话的胡媚人竟然在笑,蓝田胸中胆气忽然一壮,“不怕!”口气虽然斩钉截铁,但他抱着胡媚人的脖子,身子几乎全贴在胡媚人身上的样子,却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胡媚人莞尔一笑,碧目流转,望着苦苦与血魔元神相抗的日晨子,翠色的眸子一抹异芒一闪即逝,“这牛鼻子素来狡猾,我都想到这血魔肉身被毁,必定夺舍,他岂有不知之理。莫非他另有计算?……日晨子乃上世应劫星,此次劫难执意要带应劫金星来此,到底有何用意?……日晨子几次算计于我,都跟这金星有关,我数次算卜狐轮,也只说这金星与我狐族有莫大关系,到底天意如何,实是未知之数。……无论如何,我要保这金星周全才是!” 胡媚人盘算心事,电光火石之间,蛋外的夺舍之战业已分出高下,溶浆般的红液已有大半渗进了日晨子毛孔,日晨子肌肤溃烂,***的水泡个个有铜钱大小,不住裂开渗出白色的脓汁,头顶毛发一抓便掉下一把,隐隐可见青色的头皮。日晨子右眼赤红如血,左脸眼窝肿得核桃一般,见不到瞳仁。日晨子在喉间发出“喀喀喀喀”的一连串长声,终于蓄足了声势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惨叫,一头从天下栽了下去,下坠同时全身水泡裂开,大量的血液随着水泡的裂势喷洒而出,却在落地之前硬生生的被日晨子张嘴吸了回去,一条鲜红的、长得过分的舌头在日晨子唇边舔了一圈,还几乎舔上了日晨子的鼻子。 胡媚人看得真切,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牛鼻子输了!”这个念头刚起,金蛋又是一阵摇晃,胡媚人急走一阵,稳住了身形,刚一抬眼,脸色顿时大变。 日晨子,不,应该说是血魔双臂平举一脸陶醉的站在金蛋之外,身处的高度正与胡媚人,脸对着脸。 “啊!”蓝田大叫一声,胡媚人手一软,几乎将蓝田丢了出去。“不要乱叫!”有些责怪的怒骂了蓝田一句,胡媚人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害怕,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尽管自己绝对不会承认。 蛋外的血魔,不再是满身血脓的样子。完全占据日晨子身体的血魔,要治愈血毒所造成的创伤轻而易举,藉由尸鬼们的屠杀而传导来的大量鲜血,直接流入这个充满日之精华的新身体里,是这样的令人舒畅、甜美、感觉有力。尽管最初的愿望是利用天狐阴气创造一付完全不受天道辖制的肉体,但不能不承认,充满阳烈的血毒与阴柔的天狐阴气的确有些相克,虽然天狐阴气庞大而强劲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但想要以它为凭聚成完整的肉体着实有些困难。 当看到假装昏迷的日晨子时,自己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意图,不过既然已经厌倦了没完没了的肉体聚成,不如直接抢一付身体来用更方便。 只是没想到,真没想到,这付身体居然这么好,真适合自己!血魔的确有着难言的喜悦,日晨子原本就是七政中日德的化身,阳气既精且纯,血液在这样阳气充沛的身体里通过的畅快,简直是一种***、醉生梦死的的感觉,似乎呼一口气出去都带着难以描述的甜甜糯糯的滋味。 “要血,我要血,让血液通过这个身体,充满这个身体,让血浸透这身体的每分每寸,我就能永远享受这种快美的滋味。”闭着眼睛,平举着手臂,张大着嘴,拼命的呼吸着空气,日晨子(血魔)的脸部肌肉疯狂的、难以自制的抽搐着,看在胡媚人的眼里就象一只喝醉了酒的蛤蟆张大了嘴向天空吐口水,神经又疯狂。 “这个血魔,好象有点不对劲”,敏感的查觉到了这一点,只是这对胡媚人而言,绝不是什么好事。“如果神智正常还可以敷衍一下血魔,可如果血魔疯了,叫我怎么跟疯子谈条件。” 不自禁的退了一步,胡媚人心中不住盘算,无间芥子界是传说中的异度空间,除了贮物以外,没听说有别的作用,但愿它还是个除了主人以外,拒绝任何外来力量进入的防御空间吧,刚才它不是挡住了天地元气与血魔混战时造成的余劲么?强如血魔也没办法这么容易攻进来吧! 胡媚人一边在心里祷告,一边在蓝田身上到处拧,痛得蓝田呲牙咧嘴的叫痛,在大声抗议之后,被胡媚人恨恨的丢过来的一句话弄得无言以对,蓝田乖乖的任凭胡媚人耍赖似的发泄着

参考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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