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多和同学的妈妈玩游戏一块玩游戏,求个团队的游戏名,前面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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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09年4月10日 23:12
下部:生活进行曲
元旦假期旅行回来,兄弟们的大聚会没有聚成。高荣祖那边改革正酣。张仪也业务繁忙。魏玛年前很多单子都要先做掉,我们的春节假期,老外又不过。赵威也分到了房子,在高教新村,就是地方远了点,不过面积挺大,有80多坪,洪山宇少不了又得帮忙搞装修了。吴妈那边生意也很好,国内经济形势开始好转,他现在的生意自然也就好了。付洛歌从国有银行跳槽,去了老外那里当了"买办",真的成了高薪白领。郭振国这段时间也干脆呆在了广州,说是这边太冷了。程诚已经决定移民,先去香港工作一年,再从香港移民加拿大,他正忙着办有关的出境手续,准备春节就在香港过了,他父母也一起去香港他姐姐那里过年。刘同生还在忙那家准备上市的公司的事情,过年之前一定要办完的。我自己这边也是工作和年前集中应酬都忙。
春节大家也各自回乡探亲或者走亲访友的。我没有回老家,和刘同生、付洛歌一起搭了张仪的团,年初二出发去了海南五日游。
2000年,高荣祖、付洛歌和刘同生先后都要过三十周岁的生日了。年初一,我们准备去海南的四个一起聚在高荣祖家,帮他们过了三十大寿。2001年,就轮到我和洪山宇、魏玛、吴妈、张仪、郭振国六个过三十岁生日了,赵威和程诚是在2002年。算算,程诚的三十岁生日,我们只能遥祝了。
张仪是张娃娃脸,但最近这半年一下胖得不行。大家一致督促他减肥,他说没有人陪伴没有恒心做运动。付洛歌自告奋勇,说他住得最近,所以现在他们成了游泳伙伴,每天早上游一小时早场。去海南的时候,我们说,"张仪啊,减肥效果明显啊。继续努力。"付洛歌说,"现在他每天限制食量,主要多吃水果,早上牛奶鸡蛋加水果,中午晚上都是只吃一碗饭,菜也是水产和素菜为主,平时饿的话再吃点水果。"我和刘同生一听就笑了,"青蛙啊,张仪的饮食起居细节都这么清楚详尽啊!呵呵呵呵。"张仪很诡秘地一笑,"蚂蚁啊,别说我们,我们和你们彼此彼此。"付洛歌也坏坏地笑着,"我们张仪先生已经单独给我开过吹风会了,呵呵。"我说,"张仪啊,人用心思多就胖不起来,所谓为伊消得人憔悴。现在你不需要太用心思了,呵呵,心宽体胖的,其实也是好事情。"张仪说,"我现在可更费心思了啊,呵呵。倒是你们两个小心心宽体胖呢!"大家哈哈大笑。
海南回来,单位里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回了一趟家。母亲问我,是不是怕亲戚又说婚事,所以才这么晚才回家。母亲一向感觉很灵敏,当然我也不能说实话,说是机会难得不用自己花什么钱,所以就去了。再说海南我以前也没有去过。父亲说,当初要是听我们的话,填写什么财会专业,你就没得现在这么有的跑了,看来你当初自己拿的主意比较适合你,我们比较保守一点,求个安稳,你们年轻人想法多。
回家少不了去父母官那边走动一下,拜访少不了要引出来吃饭的麻烦,父子两个一同出席,席间甜言蜜语不绝于耳,父亲始终谦虚谨慎又不失师道尊严。父亲春节前到省城来了一次,是陪母亲来看病的。那天在医院,正好分管文化教育卫生的副省长搞节前的慰问,因为文化系统那块我常采访,所以跟这位副省长也认识,我们打了招呼。我学弟悄悄对我说,这一路跟下来没有什么好写的,真犯难。我笑笑,然后对副省长说,我陪母亲来看病,我父母他们都是三十年教龄以上的乡村教师了。副省长和他们都握了手,问了问农村的基础教育情况,还嘱咐医生说,"这样的老教师为我省的教育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他们的身体健康很重要。"我的学弟"卡嚓"了好几张照片,报道中也有了副省长关心乡村教师的生动事例,副省长和我父母握手的照片也上了报。父母回去,小县城里还小小轰动了一下。
我本不想父母在县城名气太大,三十多年教书下来,已经桃李满天下了,省城就有不少他们的学生。现在,我学弟这一"帮忙",我忽然感到压力更大了。名气这种东西在换取自由度的同时也是枷锁,你将因为这些东西而眼睁睁失去很多东西。我不想这样,但是好象生米已经煮成了饭。
回到省城以后好长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不好。当我心里已经作出了一个选择,但是还没有宣布的时候,外来的压力和干扰总是影响力很大,让我产生动摇。刘同生也看出我心情不好,但是我一直没有说是为什么。想想自己也三十岁了,现在的决定一旦错误,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损失巨大。我实在无法摆脱那压力,我变得焦躁起来。
4月1日那天,兄弟们都接到了蝈蝈的***,说他准备和竹儿结婚了,婚礼在晚上六点举行,邀请的朋友主要就是我们兄弟几个,还有本市和广州的同志朋友,共三桌。但除了吴妈很爽快答应了以外,其他人都四处找我,芋艿头说这事情挺犯难,该死的4月1日正好是礼拜六,要商量一下去不去,一般还真没有什么推脱的借口。最后大家都到了刘同生那里,大家倾向性的意见还是去,但是顾虑还是重重。付洛歌骂了一句,"什么地方不好选,偏选在四海宾馆。"高荣祖也说,"今天他妈的什么好日子啊,早不办晚不办要选今天办!"听高荣祖这么一说,魏玛忽然大笑起来,"我宣布我不去了,今天就在刘同生这里吃晚饭了,呵呵,你们谁爱去谁去。" "你小子怎么这么不仗义的,你都结婚了你怕什么啊!"吴妈有点生气。
魏玛笑得更加厉害了,"你们想想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呵呵呵呵,笑死我了,我们全给蝈蝈这王八蛋给骗了。蝈蝈这个王八蛋,真他妈的老顽童!" "啊!今天是愚人节!"我和草莓不约而同地说了出来。大学的时候经常开愚人节玩笑,一般都很警惕,工作以后没有人再开这种玩笑了,也就没有再注意过,所以一下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要是篙子在,我们一定不会上当了,他反应最快了!"刘同生说。
"我给竹儿打个***,我这里有竹儿的***。"张仪说着,播了竹儿的手机。竹儿说今天怕被骗,正在广州自己家睡觉呢。
大家一致同意将计就计,把这该死的蝈蝈好好整一下。大家推举吴妈先来打***。
"蝈蝈你在那里啊?在家啊,我告诉你,我跟兄弟们都联系了,他们6点准时到四海。你和竹儿呆会怎么过去啊?我开车来接你们吧!什么?哦,你们自己有车,那你们还有什么要兄弟们准备的?哦,仪式都简化了,就是吃饭,竹儿会穿婚纱,呵呵,那样子能好看吗?哦,已经化妆了。那好,我们6点四海大堂见。"吴妈的***一关机。大家哈哈大笑,魏玛说,"来来来,我们打牌,开两桌吧。等会儿看,到底谁看谁的笑话。"五点半的时候,刘同生打***从楼下的排挡叫了菜上来,大家开始喝酒。6点一刻,吴妈的手机响了,蝈蝈在***里说,"吴妈,你们怎么还不来啊,我在大堂等了一刻钟了。"吴妈喝了口酒说,"蝈蝈,我们早已经到了呀,已经在餐厅开吃了。""啊,你们也不等等我就吃了?""那有什么客气的,你的婚礼嘛,和我们自己结婚是一样的呀,呵呵呵呵。""哼,一会儿看我怎么收拾你。拜拜。"吴妈随即把手机关了。大家纷纷把手机关上,只剩下张仪的。
没过多久,张仪的手机响了。蝈蝈焦躁地说,"张仪啊,你们在哪里啊?一个个手机都不开。餐厅里是别人家的婚礼啊。"大家捂着嘴忍着尽量不笑出声来。"我们在包厢啊,***说有位郭先生定了大包厢,两桌的。我们想,肯定是你广州的朋友赶不过来了。我们自己先吃了。""我马上就来。"张仪随即也把手机关了。大家哄堂大笑起来。笑罢之后,大家还是陷入了沉思,要是今天不是愚人节,要是今天真的蝈蝈搞婚礼,我们这些人还能这么轻松吗?草莓说,原来大家都蒙在鼓里,彼此之间的关系很简单。现在都说白了,也就意味着矛盾和冲突将随之而来,我们兄弟的关系"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大家一起"嘘"他,"简直是耸人听闻么!"
"五一"又是长假,青蛙陪着张仪又去云南了。我回了老家,其他外地的兄弟也都回老家了,大家说,今年这长假的主题是"常回家看看".难得有节日的正日子我能回家,父母高兴坏了,带着我先去看望爷爷奶奶,然后再去看望外公外婆。好在现在货品丰富,不用象以前那样大包小包从省城往回带了。我和父母连夜逛了县城的几家大商场和大超市,从小零食到营养品,大大小小买了一大堆,母亲扮着指头算,生怕还不够走亲戚时分的,母亲有她的道理,"东西贵不贵不要紧,就是不能少了谁的。"爷爷奶奶这辈上兄弟姐妹有7个,就算我爷爷奶奶长寿,都80多了,还耳聪目明,身板硬朗,虽然不能下田干活了,但是还帮着很多家务。到我父亲这辈上,亲兄弟就五个,我爸排行老二,他和我伯父因为在"文革"前高中毕业的,所以都上了大学,还有三个叔叔都在农村了,不过江南现在的农村生活都很富裕,他们一家一栋小楼。父亲这辈上堂兄弟姐妹就有40多个,那我还能认清楚,到我这辈上,我就认不清楚了,特别是最近娶进门的媳妇和找的女婿。
父亲事先给三叔打了***,三叔现在是养殖大户,三婶是我爸妈的学生,上到高中毕业的,现在已经是村支部书记了。我回去那天,三叔家的三层小楼热闹极了,亲戚几乎全来了。伯父一家远在成都没有回来。老家这个村庄,一半就是我们家族的人,还是三代之内的亲戚,我这次回去就象往常家族里办红白喜事似的,全来了,屋子里、院子里摆了20多桌,说起来我已经有7年没有回过老家了。吃饭前,爷爷奶奶带着家族中的男女老少先去村里的"安乐堂"祭祖。江南一带这几年搞殡葬改革,平了坟头,建了安放骨灰的"安乐堂".家族中的人都说我爷爷奶奶最有福气,活那么长寿,虽然年轻的时候拖儿带女很辛苦,但是享了老来福,子孙都很争气有出息。爷爷上过私塾,奶奶也认字,爷爷说,"我们家最主要的就是耕读传家,都有文化。有文化能吃苦,什么世道都不怕。"我老家这村子从父亲这辈算起,已经出了20多个大学生、中专生了,我的一个堂哥现在在国外做博士后,一个堂姐在中国科技大学留校任教,也正在攻读博士学位。爷爷经常念叨,说要是可能的话,得请个大人物来题个"一门双博士"的匾。我那些叔叔婶婶就说,现在还有很多人正在上学呢,要是将来再出几个博士,不是又要换了,再说读书做学问总不如经商当官好。爷爷听了总是摇头,"千古文章一任官,你们呀,浅薄短视之见。"爷爷这辈上现在就剩下他一个男的了,所以,在这家族里他是最权威的,他虽然比较开明,但还是很重男轻女的。孙子辈上,爷爷特别关注我们几个,除了我那两个堂哥堂姐,接下来有点出息的就轮到我了。我的堂哥早几年想加入外籍,我爷爷非常生气,"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能入人家的籍,娶洋人做老婆,否则你不要回来了,我不认你这个子孙。"但是,早两年我堂哥已经和一个法国女孩好了,但是就不敢告诉爷爷,后来我爸他们兄弟几个想了套说法,跟爷爷说,"现在国运昌盛,洋人很羡慕我们中华文物之邦,兆君(我和我堂兄都是兆字辈,我在家谱上的名字是兆里)能娶洋人说明我们现在真的强大起来了,有实力了。"最后在娶洋妞的问题上,爷爷还是妥协了,但是爷爷还是有个条件,"必须会说中国话,否则我还是不答应。"爷爷也已经无数次地向我爸妈提到我的婚事,"兆里已经三十一岁(农村都按照阴历讲虚岁)了,该早点把事情办了,我现在是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人了。兆君也是三十一岁才结婚,这是大事,办了也心安了。"父母就说,"兆里这个记者工作实在太忙了,我们也在催他。"吃饭的时候,爷爷酒落三杯来了兴致,说我是"采风唱颂之人".几个在读大学的堂兄弟姐妹都没有明白,我说,"爷爷,你是不是用的《诗经》的典,说我的工作象采民风唱国颂?"爷爷含笑点头,然后对几个在读大学的堂兄弟姐妹说,"你们啊,都不如兆君、兆里小时候用功肯学,叫你们背点东西象要你们的命似的,你们啊,现在就是底子薄,都比不上兆君、兆里。"一位堂叔拿了一张前一天的报纸过来给爷爷看看,爷爷说,"兆里这篇文章我已经看了,写得很好。"然后,他呷了一口陈酿,对我说,"兆里啊,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你不成问题,你还年轻,可以满世界跑,将来不会比兆君差;可能读万卷书就不一定了。听你妈说你老是应酬来应酬去,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不要马虎啊!"我说,"爷爷,我记住了。"几个在读大学的堂兄弟姐妹帮我说话,说我那里书最多了,都是划过的,不是做样子的,爷爷听了点点头,"兆君、兆里还有兆兰(我堂姐)是你们的榜样,好好向他们看齐。"我们孙子辈的一起向爷爷奶奶敬酒,两位老人乐呵呵地也站了起来,父辈的人都暗示我们不要让老人喝太多酒,爷爷看在眼里,呵呵一乐,"我自己很有数,不会过量的,你们放心,今天团圆稍微多一点,我心中有数。"父辈的人都笑了。
和三叔的儿子兆雨一起住在三叔家的楼上,这位置正好可以看见前面小河上的石拱小桥,小时候父亲就告诉我,这是曾祖父带着爷爷他们五兄弟一起做的功德。兆雨现在在我的母校上生物系二年级,也算赵威的学生。为了赵威的师道尊严,我总要改着口叫,但总是一不小心就把"草莓"叫了出来。
正逢着阴历的月底,月亮要到后半夜才出来,漫天的繁星,还有一些蛙鸣。农村的生活已经久违了,那份宁静,那清新的空气,更加使人感到安闲。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网了,晚上家人们都在一起看电视,我看了新闻联播就离开了,兆雨也出去和他的高中同学玩去了。我走上了石拱小桥,桥栏石板上左右两面分别刻着"通衢"和"凌波",父亲说那字是曾祖的手笔。石桥没有任何装饰,除了那四个字。父亲说,修这桥用了家里十五石米的代价,现在附近的人都叫它"司家桥".我现在站在这石桥上,忽然觉得这桥很小,记得小时候扶着桥栏往水面看,还觉得心慌慌的。
附近隐隐绰绰地可以看到油菜田和麦田,现在是收获的季节了,要不是过节,大家就很忙了。我信步朝一块早稻秧田走去,虽然已经搞了旱地育秧和抛秧的新技术,但是还是有人家喜欢传统的种植方法。我从小怕蛇,但是我的堂兄弟们告诉我,现在蛇都快被捕绝种了,我的胆子也大了。
手机响了,刘同生问我什么时候回去。现在程诚去了香港,我们其他人不是出游就是回老家,他一个人觉得很无趣。我说要到5号左右。刘同生说,篙子来信了,说他就要移民加拿大了,这两天可能回来一趟,安排一下自己公司的事情。我说,如果他5号前回来就***告诉我一声,反正我赶回去也就两小时的车程。
我的农村生活体验并不多,上小学那时候就随父母进了县城。以后也就是寒假和暑假回来呆些日子,大学毕业一工作,我就没有再回来过。这村子里小时候印象深刻的,现在就剩下那小石桥,那些老树,那两片竹园,原来的茅屋平房现在全是两三层的小楼了,机耕路也全是水泥路了。我走在田埂上,想起了小时候很多事情,和兆君他们在这里叉青蛙,或者用烂泥两头堵了渠道,淘干了水抓泥鳅,或者跟着兆君他们在田埂上放竹筒子张黄鳝什么,还有就是在小河边的洞里用镰刀挖螃蟹,有时候就挖到了水蛇的洞,他们几个抓了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吓得我屁滚尿流的。还有钓河虾,钓上来,他们就活剥虾壳生吃,开始我不敢吃,他们笑话我,我就咬牙切齿地吃了一个,味道还不错,以后就跟他们抢着吃了。
夜风凉飕飕的,和着青草树叶的味道,还有一种花的香气,是那种枝上有刺开白颜色花的灌木,我到现在还叫不出它的名字,我只知道这里的人把这花浸泡在白酒里,据说这酒可以治外伤,也可以有壮阳的功效。我走近了竹园,往里面扔了几块石头,里面立即声响起来。夜宿的鸟儿受惊了。记得小时候和兆君他们在这里捕过鸟,是用那种捕鱼的网张在竹园的一头,我们在另一头用棍子敲击竹杆,还要大声叫嚷,把鸟吓进网中。现在这种事情据说已经没有人干了。再走过去,就是西瓜田了,记得小时候到夏天的时候,就和兆君他们一起睡在瓜棚里看瓜,当然吃瓜方便是主要的。
"兆里兆里!回来睡觉了。"村里传来了三婶的大嗓门,在城里生活久了,大声说话就觉得象在吵架,然而在这乡间,大嗓门依然和以前一样。我也放开了喉咙大声回答着:"三婶婶,我在瓜田那!马上回来了!"我看看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才9点半。
回到三叔家里,家人却并没有睡觉的意思,爷爷奶奶,还有叔叔婶婶,父亲母亲,有点象"三堂会审",主要还是说我的婚事。我说一直有人在介绍的,没有中意的就是了。婶婶们都说差不多了,比我小三岁、四岁的两个堂弟都已经结婚了,一个还已经有了儿子了。我什么也不好说,因为我的想法根本不能说。我只能说,"三十这年纪,倒不能急了,随便找个人往往会出错,教训很多,上海的堂兄和表兄都因为家里催,找了两个母老虎进来,这是教训。"爷爷点头,"兆礼找的那个媳妇确实不行。"耐着性子,带着微笑,认真听了长辈的教训,10点钟爷爷奶奶去睡了,大叔,二叔他们也走了,父母也走了,他们睡到大叔家去了。快十一点,兆雨才回来,还带着酒气。大家安然入睡。
我的手机又响了,接听是程诚的***,他说***回来,还说要跟我说个重要的事情,说刚给我发了个Email,里面说比较详细。我说,明天我去外婆家,争取***晚上就回去,看了邮件再联系他。
兆雨说,他现在也算个网虫了,常去学校旁边的网吧,4块钱一个小时。兆雨不常去找我,或许从小也不在一起,年纪也相差比较大的缘故。不象我和兆礼、兆君、兆兰他们,以前假期回家几个凑到一起,家里人就全看我们的风采了,嘻嘻哈哈成天扎成一堆。当然,我也没有很主动说让兆雨上我那里上网去,我只是有顺便的时候,常过去看看他,问问生活上的情况,然后给他一百两百的。
这么早睡觉还真睡不着,但是我好象也没有多少话跟兆雨说。在省城的,现在就我们两兄弟,其他的考上大学的,除了兆礼在上海,兆兰在合肥,都回了地区或者禾城工作。兆雨想考研究生的,我说毕业了在省城找工作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关键以后发展还是要靠自己实打实做出来的。
窗外的蛙声很强劲,也很好听。多少年都没有这样好好听过了。"乡下的生活真舒服。"我说。兆雨笑了笑说,"叫你回来你可不愿意,当初伯母不是叫你回禾城来工作的吗?"我也笑了,"现在只是平时工作紧张,城市生活有点厌倦才这么说,真要回来,恐怕就要说闲得发慌了。现在说这农村好,还真是有点叶公好龙的味道的。"第二天上午我和父母回了县城,然后就去外公外婆那里吃晚饭,舅舅舅妈已经在那里忙上了。酒饭之后,家庭会议除了我说新闻报道的一些内幕情况,就是我的婚事问题。我的表弟国庆节就准备结婚了,比我小四岁。我依然耐着性子,带着微笑,认真听了长辈的教训。我这样子已经年复一年,重复上演了好几年了。回自己家,我告诉父母,单位里昨晚来***,五号有活,我4号晚上得回去。母亲长叹一声,说,"这次总算在家过了个团圆节。大人们跟你说的婚事的事情,你自己一定要放在心上。我们现在别的什么都不担心,就挂着这件事情了。你工作忙,乘我们还健康,早点结婚生孩子,我们两个老的还能帮你带,做了三十多年老师,还可以帮你给孩子启蒙教育。"我说我知道了。
坐上回省城的大巴士,我感到浑身轻松。一路上,看着车窗外的田野庄稼和远山,还有网叉纵横的河流,我情不自禁地微笑着。这次回家,弄成了一个"衣锦还乡",有点好笑,总觉得老家的人还是那么大惊小怪的,但是爷爷那两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话还是深深印在了心里。为一个小孙子搞这样规模的祭祖和宴请,在这之前有过一次,就是那年兆君即将出国攻读博士学位,据说,这是县里出的学历最高的人了,于是爷爷张罗了一次。兆君是我三爷爷的孙子。或者人在满足了一定的物质需要以后,就会特别关注名气了。真正的澹泊名利是何等的难。我自己想想,我在省城又能算什么呢!依然是一个小辈人物,依然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是那个虚名能经常挂在报纸上而已。
一回到省城,我就给刘同生和程诚打了***,然后,上网收信,看篙子给我写了点什么。很意外地收到了兆君的Email,他说打***回家知道了这几天老家发生的事情,一方面为我现在做出的成绩感到骄傲,另一方面也为我感到担忧,场面太大,怎么下台?他叮嘱我,现在自己要多想想怎么下台阶的事情了。我和兆君是家族兄弟中最亲近的,他上县高中时经常住在我家,我没有兄弟姐妹,他是只有哥哥姐姐和妹妹没有弟弟的人,我们象一奶同胞似的。我们互相都把自己心中很多难以对外人言的事情倾诉给对方,互相鼓励互相劝慰互相指正。从读大学那会儿,老家的人就开始说,听不懂兄弟两个在说什么。我们听了都只是笑笑。
篙子的信里说,他找了一个香港的朋友,比他大八岁,曾经留学美国,已经入了加拿大国籍,现在在香港经商。他们是在网上认识的。那人网名叫anlion,对他很好。所以他后来就决定也移民加拿大,然后在香港和他一起生活。他的姐姐和姐夫也答应了。篙子的移民签证刚办下来,他是回来处理一下这里公司的事情,公司他没有想关门,以后会变成外资企业了。篙子自公司赢利以后,就一直把公司10%的股份记在高荣祖名下,把20%的股份记在我的名下,把10%的股份记在刘同生的名下,他这样做是为了报答我们当初的帮助。我一直没有要,就这样挂着。篙子说,我如果发达了,你们也会在一夜之间成为百万富翁的,这样省得聚会时老叫我掏钱。篙子说得象异想天开的玩笑,但我们很感激他的这份心。
刘同生和篙子是前后脚到的,篙子一见到我们就热烈拥抱,"想死我了。"我们笑着说,"现在有人疼了,还想我们?真的假的啊?"篙子赌咒发誓似地说,"绝对实情真意。"篙子问了很多他去香港以后的事情,我们也一一如实相告。他笑嘻嘻地说,"新千年好象大家都开始转运了呢。"我们开了瓶红酒,坐在阳台上,篙子关了灯,点了一支红蜡烛。我们笑着说,"篙子现在很会玩情调了!"篙子呵呵地笑。刘同生和篙子问起我回家做了些什么,我把那些事情说了。篙子哈哈大笑,刘同生也笑了笑,但是神情却变得暗淡起来。我心中不免有些懊悔,似乎不该说这些事情,刘同生是个极其敏感的人。篙子似乎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他说着将来的打算,他说他和我们这几个兄弟,都是经过时间和生活的考验,他一定要和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刘同生微笑着说:"但愿能如你所愿。"篙子说,"什么但愿,本来就是。"我从心里也觉得篙子说这话似乎为时过早了,但是我和刘同生都知道,篙子是个理想色彩很浓的人,这话应该当作理想看,而不是当作诺言看,所以,我们都没有再扫篙子的兴。
晚上,刘同生和篙子与我同枕而眠。我们七七八八说了一大堆话,一直说到天都快亮了。篙子一晚上一直握着我的一只手,我也有点伤感,篙子这一走,以后再遇到,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早上,刘同生先走,我对篙子说,一晚上没怎么睡觉,我们再睡会儿。篙子又和以前一样,搂着我睡下了,我看着他,他闭着眼睛,眼泪慢慢地流淌出来,流淌到我的肩上和脖子上。我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肩背。篙子说,"司马,你和那个死去的人永远在我心里最神圣的位置上。"
"五一"假期结束,高荣祖就召集大家吃饭。这次没有上饭店,是张华在家里张罗的。原来,高荣祖被提拔为明州电信公司的副经理了,不日将去明州工作。吴妈对高荣祖说,"刚走了篙子,你又走了。还不知道下一个是谁又要走了。"青蛙笑着对吴妈说,"人家篙子得了好归宿,不走我们也得送他走;芋艿头是去镀金的,呵呵,过两年就回来了,而且明州那么近,我们多个度假的地方有什么不好。"张华笑着说,"他要是敢不回来,我就跟着去。"我们哈哈大笑,"芋艿头,你要记住老婆出门有交代那句话,多吃菜少喝酒,路边的野花不要采!。。。。。。"高荣祖呵呵一乐,"不采白不采,采了也白采!"张华瞪了高荣祖一眼,但说出来却是"你一个大灯泡脑袋,谁稀罕,就我这样的丑女人还能将就着相配。"大家听了更是哄堂大笑。张华其实长得不错,她很高明的一点就是在场面上很过得去。
高荣祖少不了说一些"哥哥不在,兄弟们对嫂子多照应一点"的话。蝈蝈说,"呵呵,芋艿头,那还用你关照,谁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朋友不在不客气的。呵呵。"草莓笑得弯了腰,"蝈蝈,这话是你说的?!哈哈哈哈,朋友妻交给你大家都放心了,哈哈,笑死我了。"魏玛没有听明白,问了一句,"蝈蝈怎么不可能?没看他全国各地到处乱窜,老少咸宜,摧花无数,他可是***狼一个啊!"大家笑得更厉害了,"魏玛,你真他妈的把冬瓜搞到西瓜田里去了。"魏玛还是没有明白。不过也难怪,现在我们这些兄弟中,或者也真就魏玛和烘山芋不知道蝈蝈的底细了,愚人节的事情毕竟是一场玩笑。高荣祖笑着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打住!呵呵呵呵,都不是好东西。"吃完饭出门,赵威说要到我那儿去。我看了一眼刘同生,他说有个朋友从美国回来,约好了晚上请他喝茶。我说,那我们大家散了各自为战吧。蝈蝈和吴妈说,"蚂蚁、草莓,一会儿网上见。"草莓到我那里,是想告诉我他已经考上了复旦大学的博士生,他想悄悄地离开这个城市,然后慢慢消失。我们都不知道草莓考博士生的事情,他说有女朋友是假,全是复习迎考的借口。草莓神情黯然地说,"你别跟他们说,这事情我只跟篙子说过。其实,篙子自杀那时候,我已经绝望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想想还是一个人去找一个陌生的世界比较好,难道你没有感觉到吗,我们这些兄弟现在其实已经开始上演东周列国志了。" "你是不是因为篙子走了的缘故?"我说。
"那是一个开始。你应该算是我们兄弟中最了解我的人,你知道我从来不想改变这世界什么,但是我从来也不愿意因为外因而改变自己什么。你大致上也是这样的,无知者无畏,因为你看的经的多了,对这社会的了解更真切,所以通常你从来自己不主动,你基本上是那种该是你的自然就会是你的想法。你知道吗?兄弟中我最喜欢的是你,可能你一点也不知道,不过我发现我并不适合你。你对新的陌生的东西非常敏锐,很多看着不沾边的事情你都能想到一起,或者这是你当记者练就的本事。但是,你熟悉的,你往往并不很在意,你总是付出很多,你没有什么目的性,但是你也自以为是,往往忽视了别人对你的希望和用心良苦。。。。。。。" "是不是因为我现在和。。。。。。" "不完全是这样。我知道,就是我能和你在一起,凭我们的力量,以同志的方式,想在这个城市或者这个省里想怎么样,恐怕没有什么希望的。照现在这个样子,越到以后,你将更加只能生活在柜橱里了,除非你离开这个地方远远的或者你能名扬全世界。所以,我想走了。我觉得你在我们兄弟中会是一个被怀念的角色,或者有点可悲,但是我想我应该告诉你。" "我不是一个对前途悲观的人,你知道的,我想我对自己的选择是负责任的。但是我选择的时候只能选择一项。真的,我还想象不出我为什么会成为一个被怀念的角色。" "因为你的职业,你的性格,你做的那些事情。你和刘成不了的。我知道他今晚有约我才上你这里来的。其实真正适合你的应该是篙子,他敢想敢做,你稳扎稳打。可是你们都没有把握住机会。" "为什么这么说?" "说起来卑鄙,我和篙子合伙黑了所有兄弟的电脑,你知道篙子搞这个真是小菜一碟,现在我也会了。刘同生今天见的那个美籍华人是他的网友,春节后热乎起来的,人家是专门来见面的。"我愕然。篙子说过要证明给我看的,他真干了。
草莓把他和篙子黑到的情况跟我说了。许多事情我根本没有想到。草莓说篙子"五一"回来,其实是想表白的,可他发现他晚了一步了。他说篙子后来是在骗大家,他遇到的那个香港人是个有妻室的,在香港只是幽会而已,老婆孩子全在加拿大的,他老婆回香港时,有一天篙子打***去,正好他老婆接的***,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朋友来个***很正常,但是后来那个香港人却对篙子大发脾气,还怀疑篙子是不是想敲诈他。篙子气疯了,就和他断了。不过现在篙子去香港那边也交了不少朋友,生意做大了,他现在其实在深圳长住,移民的事情也骗大家的。草莓这晚上一直说我放走篙子太可惜,
我不知道篙子现在怎么样,我很木然地看着草莓,凭良心说,我喜欢篙子,从大学里第一次见到他就喜欢他,我希望他快乐,希望他一切都好。我也知道我有喜欢男孩子的倾向,但是一直以来我并没有认同过,我是上网以后才开始逐渐认同的。篙子死而复生的那阵子,我那样地全力呵护他抚慰他,并不是简单的同情,那是发自我内心的,但是我一直没有勇气表现我真实的思想,任何一点亲热的举动都使我担心。我确实有这方面的恐惧,我生活在一个装了玻璃门的柜厨里,我承认。我选择和刘同生在一起也是真情实意的,当然更多的,是我们两个都觉得,在我们决定的时候,别人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目标了,我们是剩下的同病相怜的一对沦落人。
我说,"如果篙子真的想和我一起生活,按照篙子的脾气,他为什么不说呢?我决定认同这个倾向的时候,我第一个想的就是篙子,因为我希望我的开始必须非常可靠,可当时篙子已经公开了他要去香港的想法了。"草莓长叹一声,"篙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编了这么一个香港爱情故事来刺激你,他本应该知道,你的脾气是不争,这种刺激对你没有什么用,反而给你造成误会。不过你知道的,篙子的骄傲之下是自卑和脆弱,这些年只有他是暴露的,他能挺过来这样生活着,真得太不容易了。他爱你,所以他觉得如果你自己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就说,会让你为难,你的表现让他觉得你一直在努力把自己扳直回去。而且他也怕他说了出来了,而你又没有那意思;所以他一反常态,没有主动。我们都知道,谁要是想追求天长地久的,就应该找你这样的。" "篙子现在怎么样了?" "前几天他走的时候对我说,那天从你那里出来后,他就决定了和深圳一个爱他的人在一起了,那个人其实在网上你也见过的,叫love2000,篙子失恋后,LOVE2000一直默默地为篙子做了很多事情,当时篙子没有答应。我告诉他,你和刘长不了了,我问他是不是愿意等待和回头。他说只要你还是一个人的,他就愿意回到你身边。"我很为我自己悲哀。可我不相信刘同生会这样对我。我愿意无条件的帮助别人,但前提是对方不能把我当玩偶,我最恨的是那些损人不利己的小伎俩。草莓在我的电脑上为我演示了一次"黑客"技艺,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把"黑客"程序装在我的电脑里的。草莓没有骗我什么。
我和草莓***了。草莓说,有个和尚背小女子过河的故事,其实做过的事情,选择的对了错了,并不很重要,最终还是看你心里能不能放得下。我得承认,在自己选择了和一个人一起后,当你又知道了另一个你原本更喜欢的人也深爱着你,那感觉真得是很不好受,酸酸的,涩涩的。
几天以后,刘同生小心地告诉我,他准备去美国,他早已经通过了GRE考试。我显得很平静地说,"尊重自己的选择最重要。朋友都只是人生路上一段里程的旅伴,相互利用也是正常的,真的一起走到目的地的很少很少。"刘同生看着我那样平静有点意外,但是他也看得出我这是装的,我这人在熟悉的人面前说谎时,那种假总是写在脸上的。"你自己多关照点自己,你一个一个地给别人当拐杖,在不了解你的人眼里象大众情人。以后,千万别再让人感觉你象大众情人了,这真的对你很不公平。我本不该利用你的这个弱点拖你下水的,真他妈的该死我。我对不起你,我没有资格求你原谅。" "你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我和你这一段是我自己愿意的,我不怪谁,"我抓住刘同生的手,"你们让我真正了认识自己,知道这些年来自己做了些什么,在大家心目中,真实的是个什么样子,我应该感谢你们才对。"我说着,眼泪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我的第一次是在高中的时候和兆君做的,但是后来我再想和兆君做的时候,他不再同意了,他说我应该找个女朋友了。直到刘同生的离婚,我才又继续放纵我以前的冲动。当时,我做了这个选择,我是真心投入去爱去准备收获的。我觉得刘同生经历了这样一次离婚以后,更懂得珍惜。我觉得我很可悲,我嫉妒现在的人生活在网络时代,我痛恨自己觉悟得那么晚。我不停地流着眼泪,在我的记忆里,我好象从来没有这样流过眼泪,我让自己躺在床上,我闭着眼睛流泪,我不想自己因为这个打击就倒下,与其被击倒下不如自己先躺下,我居然还想着别让我已经拥有的坚强的美名毁于一旦,我他妈的是个傻蛋!
刘同生将我拥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蚂蚁,你知道我无法在国内这样生活,你知道我哥哥已经死了,我不想再死一次。"刘同生眼泪也滴到了我的脸上,"不是我不知道好歹,也不是我不珍惜你的好,我哥哥以前就跟我说过,一点都没有错,我这一圈朋友,最势利的是高荣祖,最可爱的是篙子,最仗义的是你。。。。。。我和那个人早就好上了,为不偷偷摸摸我才找借口离婚的。但是在我生活转型的时候,我迫切需要一跟拐杖。我知道篙子最喜欢你,所以我告诉篙子我们早是一对了。本来我应该帮着成全你和篙子。现在唯一让我感到安慰的是,他现在过得还好。"我感到浑身无力,我没有想到我打开那橱门后首先遇到的竟然是这样的结果。我的眼泪更加止不住了,篙子编的故事给我造成了误会,而刘同生的谎话又给篙子造成了这样的误会,我对即将失去他没有反应,是因为我已经有人了。误会加上误会,篙子只好去找个香港的人出来,事情的悲剧性也就展开了。我真没有想到,刘同生居然做得出这样的事情来。我从刘同生的拥抱中挣脱出来,但是我没有告诉刘同生现在篙子的真实情况,我不想再互相伤害下去了。
"让我们互相原谅彼此的愚蠢吧!"我说。
刘同生在后来的一段日子,直到他出国,他一直非常真诚地对我好,好得让别人羡慕不已。
我一直以来没有想过要离开这个国家,也没有想过离开这个城市。既然已经生活在这个城市了,我也认命了。我总是这么想。
我现在已经是机动记者,那是报社里通常很有资历年岁又有点的人才能有的资格,这是一种地位,通常只有重大题材或者重大突发事件才出动的。但是,我现在实在想出去采访,我忽然觉得这城市好象不应该是我呆的地方。
过暑假,赵威就要到上海读博士去了。所以他没有在假期里再找事情做,准备回老家好好呆上一段。现在他的老家只有叔叔婶婶他们了,他的父母在他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相继去世。他爸爸得的是绝症,看病花了几万块钱还是死了,而赵威的妈妈生他的时候就落下一身病,只能干点家务和轻点的农活。家中的顶梁柱倒了,她的精神也垮了,就在赵威爸爸死后的第七天,她也喝了农药去了。赵威成了孤儿,在山区的农村生活非常艰辛,但在叔叔一家的帮助下,赵威还是考上了重点大学,并年年获得一等奖学金,学校免了他的所有学杂费,他也靠自己平时打工挣钱养活自己。我在大学时采访他,就是因为这个。当时赵威就说了一句很让我敬佩的话,"真的关心我,那就应该授之以渔,而不是授之以鱼。"赵威并没有自己的经济拮据而离群索居,他和大家打成一片,但是从来又很节约。我们一起,总是我们出钱,他多出力。赵威现在已经靠自己挣的钱还了家中的债务,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钱的,他对叔叔一家很好,凭他学的本事,他已经把叔叔一家教成了特优农产品的专业大户,村里的人也因为这开始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在村子里的声名比我在老家的声名更大。
于是我选了一个"发展山区经济"的题目,跟着赵威去了他老家。远离了城市燥热的夏天,我去体会山区夏天的温差。我从小在平原河网地带长大,我对大山很陌生,现在我要去好好体会,真正了解大山儿子的性情。我一直没有重视过草莓,这是真话,现在我忽然发现,上天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虽然草莓说了我们不合适,但我还是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试试。
到的第一天晚上,我就被草莓叔叔家的土烧给喝倒了。这种土烧据说有60度,就这么喝很冲,但是他们加了蜂蜜,口感很好,那天晚上,村里很多人都来了,我仗着自己还有点酒量,和大家一起开怀畅饮,不想就喝翻了。我倒在了草莓的怀里,然后被草莓抱到了床上去睡觉。我从来不愿意在外面喝醉酒的,但是这天,我醉得心甘情愿。第二天,草莓的叔叔对我说,村里的人都夸我了,他们这村种植出名后,来采访过的记者已经很多了,不过都是县里乡里的汽车开来转一下就跑了,吃饭喝水还嫌脏,象我这样能住下来、能和大家一起这么吃喝的城里人、记者,还是第一个。我笑着说,"我从小也是在农村的,我家里也是农民啊。看不起农民,等于看不起自己。"不过,才过了一天,我和草莓就被请到了县上,县里领导介绍情况,请客吃饭,还半开玩笑地对我说,"我们就怕记者不打招呼就来搞突然袭击,弄得我们招待不周。"县里的头头还吩咐县政府办公室要陪同好。我笑了,"我这次是搞个发展山区经济的调研来的,可能要住一个月,这么吃,不把你们的财政吃得更红了,还是我需要的时候请你们帮忙吧!"我这么一说,县里的头头还真有点犯难了,估计他们很怕我到处乱窜,但一个月又确实很难安排。我还是笑着说,"说实话,我主要还是来避暑的,赵威是我同学,我们行动起来也方便一点,你们一跟,我想在路边采点野花也不方便了。"大家哈哈大笑,县里领导最后一句话,"千万笔下有情,有什么问题及时告诉我们,把问题解决在基层比较合适,拜托拜托。"我也呵呵微笑,"一定,一定。帮忙不添乱,放心,放心。"
在县城住了两天,又回到草莓老家的村庄里。村里人说我们上了县上的电视新闻,看到县上的领导和我们一起坐那边,县领导很认真地向我们汇报呢。我和草莓哈哈直笑。我这个人好象总遇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的好事。但是,别人看你和领导亲近得很,真话听到的就会越来越少。
夏天的山区,白天也一样热,但是晚上很凉快,温差很大。我和草莓天天傍晚都去山脚的溪里"游泳",其实伏旱季节,水很浅,躺在水里而已。村里的小孩子都在那里玩水,我们两个老大不小的人混迹其中,有点意思,村里晚上总爱就此和我们开玩笑。在农村生活,唯一不习惯的就是蚊子虫子太多,我的皮肤又过敏,一咬就是一个红红大肿块,痒得难受。晚上睡觉,和草莓一起躲在蚊帐里,但是只要手脚贴着蚊帐,就马上被狠狠地咬一口,我带的风油精、清凉油都快用完了。
跟着草莓上山整饬果园,看着橘子树绿油油的,橘子青青的,已经有鸡蛋大小了。草莓叔叔家承包的山地很大,有竹林、板栗、橘子、杨梅、桃树什么的,板栗树我原来不认识,板栗在树上什么样子更不清楚。草莓使劲嘲笑了一下我这"吃货",我也不生气,"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也。"草莓听着斜了我一眼说,"呵呵,不懂还不懂的高尚起来了,你们记者的东西总体上就是现炒现卖,就象每年秋天马路边上那些卖糖炒栗子的,呵呵。"我哈哈大笑,"就是,就是。" "但是——,"草莓忽然把说话的语调变了一下,"当个好记者,名妓(记),还是需要积累的,要有比较快的领悟能力和比较强的表达能力。你的发散性思维比我们谁都强,几个看着没有关联的事情线索,你小子总是莫名其妙地会把它们联系在一起,结果也是你对,算是先见之明。你这本事用到做生意上最合适,可以开个点子公司什么的,给别人当市场开发的顾问也不错,新点子层出不穷。" "呵呵,难得你表扬我,我爱听,呵呵,继续发掘我的优点。" "呵呵,还是说说的你那个网友现在怎么样了?" "网友?哪个啊?" "把你逼进刘同生怀抱的那个啊!"我吃惊地看着草莓,"你和篙子连我也黑?!!" "我告诉过你了,我和篙子合伙黑了所有兄弟的电脑,当然包括你了。呵呵。生气了?谁让你爱保留那些EMAIL的,以为在FOXMAIL的文件夹上加个密码就安全了,呵呵,早春光乍泻了。"我的脸"腾"就烫起来,满脸懊恼,找块岩石坐了下来,一言不发。草莓坐到我身边,低下脸来看着我,"真生气了?!""是的,很生气,这还能不生气的。"我说。"那我道歉,行不?以后保证不再黑你了。"草莓用一种滑稽的象是在低声下气的语调说着,我忍不住"扑哧"一下乐了,"老实交代,你和篙子都黑我什么了。上次你说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的,他奶奶的个熊。"草莓把头凑到我的耳朵边,拉长语调轻轻地说,"想知道啊,呵呵,那我就——偏偏不告诉你!"我听了,猛一转身,将草莓压在身下。草莓不仅不反抗,反而伸出双手紧紧地搂住了我的腰。我们互相对视着,眼光象被吹皱了的春水,渐渐荡漾开来。
果园里没有什么人,山风吹来,树叶"沙沙沙沙"地响,还有知了在不停到叫啊叫。慢慢地,林子里响起草莓的歌声:"其实不想走,其实我想留……"
我是带了采访题目下来的,回去必须要有东西交上去。玩了四、五天后,我和草莓又去了一趟县城。反正县里的大致情况人家已经介绍过了,我选了地处盆地的城关镇、地处半山区的雅陇乡和地处山区的俞镇这三个乡镇作为调研采样的点,县政府办公室和县农办的人替我给这三个地方的负责人打了招呼。草莓说,他愿意陪我去,他顺便去了解点情况也需要。于是我们开始做正事。
城关镇上居然也开有一家网吧,主人是个女的,他丈夫在电信局工作,原来她只经营着歌厅,现在又弄出一间空房间放了五、六台电脑,兼营网吧了。到网吧的,玩游戏居多,我和草莓在城关镇呆了三天,天天晚上都去上网到深夜,和那女老板也混熟了,大家都管她叫"大大",据说是她的那对大乳房在这个镇上独此一家、绝无对手的缘故。
我的两个邮箱都满满的了,当然主要是广告垃圾。篙子现在改用hotmail.com给我发信了,自从草莓告诉我他的情况后,我每次收到他那些写得高高兴兴的词句的信,总感到一种痛。我在上次回信的时候,把我和刘同生的事情跟他说了,这次他的来信,也把他现在的真实处境跟我说了。信很长,给我印象特别深的是这样一句话:"其实是我们生活的圈子太小了,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适合我们的人的,关键是能不能遇到,关键是能不能有条件在一起。"另外网友白雨也来了一封信,说我怎么失踪了,网上见不到,打***到家里也没有人接。我回了信,告诉他我出差了。白雨就是草莓说的把我逼进刘同生怀抱的那个人。
回到县政府招待所,草莓又开上了玩笑,"人家对你还是这么一往情深,这么关心,你看你,就回四个字,我出差了。"我笑笑说,"前面出一个姓刘的,已经让人家伤心了一回,现在再告诉他,我这里又换姓赵的了,你不是存心想谋杀人家嘛!"草莓呵呵地笑着,上来搂了我又把我压在床上,使劲吻了半天,然后说了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1998年我买了一本李银河的《同性恋亚文化》看,那时候我已经上网了。于是,我开始在gbchinese.yahoo.com中收索,终于发现了很多中文同志网站,那时候列表显示有40多个。因为我那里来的人多,所以我是先向篙子请教了如何删除历史记录、暂存文件以及那些cookies以后,才开始进同志网站的。每次上网完毕,都认真打扫一遍战场,从来不敢懈怠和马虎。网上有很多不错的同志文学,我很想下载看,因为在线浏览实在浪费话费,于是,我专门在我的资料文件夹下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名字直截了当"网络同志文学专辑",这样一来,我也不用躲躲藏藏的了,反倒更加安全了。草莓也将我归入隐藏得比较深的"潜伏特务"一类,因为他看到当"蚂蚁"出现在同志聊天室的时候,很多人尊称"蚂蚁"为老前辈,"蚂蚁"在论坛上"灌水"已经很有名气了,他后来才知道"蚂蚁"就是我。我和白雨是在1999年的春天在聊天室认识的,他比我小五岁。
我在聊天室里通常总是这边嘻嘻,那边哈哈,不刻意和某个人专门聊天,也不喜欢私聊,因为我的目的性也很明确,我是到虚拟的社区上撒撒野放松一下而已的。我在聊天室也不跟人生气吵架,我总是用嘻嘻哈哈来调戏一本正经,用反唇相讥来教训那些无故侮辱别人的人,用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姿态来对付那些多愁善感。有一段出差回来,我疯狂上网,总是到很晚很晚,白雨也总是最后才走。我们就这样熟悉起来了。
我要去的雅陇乡是个古镇,以前是个商埠码头,据县志记载,大溪上游的四个山区县原来水路出门都要经过这里,直到60年代这里修了水库,并且公路也发达起来,这里才逐渐萧条废弛了。大溪很有名,水面很宽,它是之江上游的一条重要支流。雅陇乡原来是镇,因为后来萧条了现在才改叫乡了。它多少有点悲哀,因为所有的"乡"一般都是往"镇"前进的,全省也只有它由镇改叫乡了。雅陇当年建水库,移民没有安置好,都是后靠移民,所以现在外面已经很富裕了,而库区里面依然很贫苦,主要是交通极为不便,至今还有好些分散的自然村没有通电。
县里利用省里的扶贫资金正在大溪上建一座大桥,同时正在实施"下山脱贫"工程,将居住在深山山坳里的人移民到库区外面来,里面封山育林。我点名要去库区里面的雅望村,那是深藏在大山里的一个保持完好的古村落,据洪山宇说,这村在明朝的时候一门出了三尚书十进士,村落布置传说还是刘泊温帮助设计的,依照阴阳五行和八卦设计的,古建筑的建筑工艺和水平很高,比安徽歙县的古民居更有历史价值。县里已经对村庄进行保护,还在申请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并准备进行旅游开发。
乡里一个县里来挂职锻炼的科技副乡长俞青松陪我们坐船进入库区。其实我已经是第二次进库区了,前面一次是调查希望工程实施情况的,不过那次只到了库区最近的一个村看了一下就出来了。这俞青松当时是县团委副书记,所以算是第二次见面了。而且俞青松还和我们是大学校友,他比我们高两届,是我们学校教育学院的,所以这次我们去,他主动要求陪我们下村。
挂机船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村口,现在的村口船码头已经是原来的半山腰,看来这雅望村的先祖很有先见之明,早早将村子建在了半山腰上。俞青松说,这样的选择主要还是为了不占用山下的耕地,山区耕地少。村口有三棵大樟树,这可不是这边山区一般的风水树,传说是那三位尚书大人衣锦还乡时亲手种植的。村子旁边还有一大片松树林,棵棵粗大,枝繁叶茂的,据说58年大炼钢铁,山上的树都快砍光了也没有动这片林子,主要是村里的人死活不让砍,天天有几十个老小站岗放哨,因为那是村子里的风水林。
上岸去,俞青松一路和村子里的人打着招呼,村子里的人都说"青松回来了啊!"我们这才反应过来,俞青松原来就是这村子里的人。村里人问他带的什么人,他呵呵地笑着说,是省里来的大记者和果树专家。先到了俞青松的家里,现在只有他父母和奶奶还留在村子里,他弟弟和妹妹也都考上大学出去了。这回俞青松介绍我们是"大学同学,一个在报社,一个在大学教书". 俞青松的内外有别让我们感到了他的老练和成熟。
山里的空气非常清新,这些天生活在这边,呼吸特别舒畅。我老家那边的空气比省城好十倍,而这里,比我老家那边还好十倍。俞青松陪着我们先去了村支部书记的家,然后又一起去了族长家。本来要是知道这是俞青松的老家,我一定会事先买些糕点吃食带上,这是乡间的礼俗,东西好贱不是很重要,关键是个礼数和心意。我执意去村里的小店买了些糕点礼品,好在现在商品流通发达,村子的小店里包装精美的东西也不少,我挑了适合老人吃的糕点,又挑最贵的酒买了两瓶。到族长家,老头正在厅上写毛笔字,听俞青松说,老头的有两个儿子在台湾,都回来过好几次了,给在家的弟弟留了不少钱,关照一定要照顾好老爷子,所以他家现在生活比较富裕。
礼节性的拜访就是聊聊天,喝喝茶。老头耳朵有点背,说话得提高了嗓门,同时,他对普通话也不是太懂,都是俞青松用方言大声翻译了重复给他听。我为了简单,拿了毛笔把我和赵威的名字写在纸上。老头看了字,又看看我们两个,然后招呼我们喝茶。山里的茶加山里的水,端起茶杯,一股清香就钻进了鼻孔,我"忽忽"地吸了两下,夸赞这茶好,支书笑着说,这城里肯定喝不到。大家唠唠这几年的生活情况以及村里的种养情况,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听到感兴趣的就多问两句。我也没有录音记录什么的,我集中精力听着支书讲。在农村采访,你又照相又记录的,架子一端,总是把平时很会说的人都弄得说话结结巴巴,只有这种唠家常式的谈话闲聊,才能真正听到心里话、真心话。
族长一定要我们吃中饭,我说俞青松家里已经准备了。支书说,就在这里吃,青松家我马上去说,菜留着晚上吃。族长说,把仁全(村长)和青松他爸也叫过来,一起陪陪客人。
菜很简单,现杀了一只鸡、一只鸭,还有熏肉和自家地里的当令蔬菜,有点"丰年留客足鸡豚"的味道。老爷子要去开我买的那两瓶酒,我拦住了。乡间的风俗,客人送的东西是不能当面拆了看的,都是等客人走了再看的。这与西方的传统正好相反。我说,"老人家平时喝什么,我们也喝什么。"老爷子乐呵呵地说,"年轻的时候呢,都是喝番薯做的土烧,现在八十有二,喝不了了,喝喝黄酒,但是现在这个黄酒啊,都兑水加酒精的,不行,所以我现在自己家里做米酒,呵呵,这个米酒啊,城里的肯定没有我这边自家做的好。"他还兴冲冲地拉我去看那两个大酒缸。我笑着说,"这么香啊,老远就闻到了,起先还不知道是什么,原来是这酒香。"原本这也算是句客套话,但是没想到老爷子更高兴了,他让儿子盛出一坛子来。
吃东西我从来不挑剔,这是被父母逼出来的。小时候在家要是嫌菜不好不吃,父亲就会留着,等下顿再端给我,这本来就不想吃的东西,等冷冰冰了,就更难吃了,我要是敢耍赖皮,母亲就拿把戒尺过来,放在父亲这边的桌子上,我看着就心里发慌,赶紧乖乖地吃了。别人老说我父母和善,从来不打我,却不知道这里暗藏玄机的。
喝这米酒,非常好喝。俞青松虽是小辈,但也算这里的父母官,于是他先站起来敬族长。老爷子一摆手,"饭桌上无大小之分,只有主客之分,先敬老远来的客人。"于是俞青松和支书、村长依次来敬我和赵威,我看看是小盅装酒的,也很爽气,一一干了杯。然后,我拖了赵威一起站起来,给老爷子敬酒,"我们和青松是一个学校出来的,他是我们的师兄,所以我们是晚辈,我们敬您,祝你健康长寿!"老爷子呵呵笑着一饮而尽,然后挥手叫我们坐下喝,不必多礼。不知不觉一坛子酒已经喝完了,老爷子又叫他儿子去盛。草莓用手捅捅我的肋条骨,轻声说,"这酒后劲很足的!!"这话似乎老爷子听清楚了,他呵呵笑着说,"这酒有点后劲,你们年轻人没有关系的,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能喝三坛子呢。"我笑着双手举了大拇指。
又喝下去半坛子,我的脸开始红了。老爷子也双颊红润,他看着我说,"你看来是从大户人家出来的,很懂规矩,不错啊,从进来我就在看你,现在象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少见了,我们家青松在这里算最好的,也比不上你啊。不错,不错,等会儿我给你写幅字送给你,字不好,但可以沾点寿气给你,呵呵呵呵。"饭后,老爷子乘着酒兴写一个横幅"知书达礼"送给我。老爷子睡午觉,我们就出来了。
俞青松问我们想不想睡午觉,我们说没有那习惯。俞青松说,那我带你们在村里转转,两三百年下来,奇闻逸事还不少呢。我们登到了后山的高坡上,村庄就在脚下,俞青松一一指点村庄布局的玄妙:那阴阳在山脚,是个大池塘中间架一道石桥,各半边池中缀以一朵出水绽放的石莲花和一座石塔,如今被水库淹了,他自己也没有见过,还是后来看县志上记载的;五行是村庄周围的五座山头,八卦从村子的道路纵横上可以清楚的看到,村中央是家族的祠堂,"破四旧"那会改成了生产队仓库,现在又恢复了。我们下到村里去看祠堂,现在还完好保存有两个古迹,一个是"南风可嘉"石牌坊,一个是保存下来的明崇祯年间制的祖堂大匾"文成堂".我看着"南风"两字心里就犯嘀咕,问这牌坊是什么来历。俞青松笑着说,"南风"也可以写成男人的男,大风的风,就是现在说的同性恋,我们这里明代就出了一个这样的故事,县志上都有记载。我和草莓都说,那赶快说来听听。
俞青松给我们讲了这村子里发生的"南风可嘉"的故事。
明季,俞家有一个子弟在旁边的县上做官,妻子生下一双儿女之后便撒手人寰。俞家这位子弟以后终身未娶,直至死都一直孤身一人。他的儿子后来中了进士,谈及身世,痛哭流涕,云全赖亚母之功。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亚母是谁,都当是那俞家子弟的小妾。直到后来这位人子高官得做,衣锦还乡,给亚母修坟,大家才知道,这亚母原来就是那俞家子弟的书童,这书童默默伺奉着那俞家子弟,起居如妻室,还将那俞家子弟的一双儿女抚育***,为他们开蒙传教,凡一十八年余。后来在那人子高中进士那年,因积劳成疾,英年早逝。俞家感其恩德,将其与那俞家子弟夫妻合葬,并修了这牌坊,"南风可嘉"四字据说就出自那人子之手。
听了俞青松讲的故事,我和草莓都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俞青松说,"人分好坏优劣,同性恋当中也是这样。现在的人好象还没有古代的人思想开通。"我微笑着点点头,"回头我去弄本县志,再仔细看看。"俞青松说他家里就有,可以送给我一本,因为前年重印旧县志的时候,他参加编修的。
晚上,我们三个一起睡了俞青松家那张老床,小亭子似的,很宽敞。我们从学校生活说起,拉拉扯扯,漫无边际,俞青松说很久没有这样子了。他的老婆孩子现在都住在县城里。提到吴妈(吴洁),俞青松笑着说,认识,认识,他怎么会不认识呢。那年新生入学,我们一看名单,有个叫吴洁的,以为是个女生。你们都知道老生接新生,主要都是想看看有什么潜力可挖没有。那天报到,我和另一个同学踩三轮车,送了一趟新生回来,远远看到我同学向我们招手,说"吴洁来了,快点!"我们望过去是个背影,瘦瘦高高一个人,长发有点乱,穿一件广告杉,一条脏兮兮的牛仔裤,我们想这女的怎么这么邋遢,象个男的似的,我同学还说,别的不想了,或者开运动会还有用。结果到近前一看,呵呵,一个男的。我们听了呵呵直笑。俞青松还说,后来因为学院的马列主义老太太(通常都是指系里分管学生政治思想工作的党总支副书记)常说他的长发问题,吴洁就剃了个光头,招摇过市。老太太很光火,说要给他处分,这才把吴洁给震住了,老老实实戴了顶棒球帽过日子。
第二天,我们去山上转了转,草莓给正在果园里劳作的农民讲讲树经,作了一些现场指导,我们本来还想去找找那俞家子弟的合葬墓,结果村里听说这个赵威就是赵家墩的那个赵威,就都赶上山来了,将草莓团团围住,问这问那。草莓从我的采访本上撕了两页纸,记了一下问题,然后现场开讲,从橘子园,又移师板栗园,都快吃中饭了,还是走不了。村长一看不行,说各家的女人都回家烧饭去,带了饭和茶水上来。山上桃园里的蜜桃正是成熟的季节,村民们让草莓去看看,草莓看下来,只有支书家的长的最好。支书得意地说,去年乡里组织各村领导去赵家墩学习取经,我跟他们学了整枝删果的技术,今年春上试了一试,现在你们看,就是不一样。科技真是个财神爷,难怪赵家墩靠你发财了。结果这一整天,我们都快成"孙悟空"了,转遍了雅望村的整片果树园子,到太阳下山才回了俞青松的家。就我来说,也采访到了最精彩的东西。族长老爷子早听说了这件事,晚上又请我们上家去吃饭,还特地叫人到水库里捕了鱼虾来。吃完饭,族长家又聚了很多人,还有听到消息从邻村赶来的。
我跟俞青松一商量,决定干脆把县电视台找来,然后再找桃园、板栗园、橘子园、竹园各一片,让赵威边讲边录象,这样,人走了技术就留下了。俞青松跟县里领导一汇报,县里马上同意,第二天一早,县长亲自带电视台的人就赶来了,我们又在雅望村呆了一天。
接下来要去的是俞镇,是在两县交界处,镇上因为俞姓很多而得名,算起来也是雅望村的一个分支。那里平均海拔300多米,主要是种植高山蔬菜和食用菌,草莓在这里比较清闲一点。草莓原来本科学的是果树专业,上研究生的时候已经改生物工程了。那里基本属于温饱水平,这两年收入增加较快,主要是省道改建经过这里,把这片带起来了。
从俞镇回来,我又去草莓的老家赵家墩住了三天。因为这两天县上电视台开始放草莓的讲课录象了,四个专题,一天一个,所以,来找的人就少了。按照我的经验,等片子放完,慕名而来的人将更多。我的调研已经差不多了,草莓听我一说也想赶紧走人,要不又要被围住走不了了。看看日历,也已经八月了,草莓走之前还要收拾一下东西什么的。于是我们回了省城。
草莓高教新村的房子还没有装修,没有空调,他就住到了我那里。那边现在也就是他原来单身宿舍的那点东西。草莓给了我一套钥匙,他在上海的时候要我帮他看房子。草莓的房子还没有买下来,要下半年才能买,所以他现在还算是在职去读博士生的。晚上睡觉的时候,我呵呵地对他说,"还记得小时候看的电影《闪闪的红星》吗?那个恶霸胡汉山有句名言,现在用在你身上挺合适。"草莓说,"那电影我还是上大学的时候,有一年过六一儿童节,偷偷跑去附中看的,我们贫困山区的人哪有你那么命好的。" "你小子现在早脱贫致富奔了小康了。还哭穷。呵呵" "别贫,你说,胡汉山的名言是什么?" "逃的了和尚逃不了庙!呵呵呵呵。"草莓也"呵呵"的乐了一阵,"是呀,我要是蜗牛就好了,驮着房子走人,那多爽。看你们早就房子到手,我才拿到手,这世界真的很不公平啊。" "那还有很多人没有房子住呢!"沉默了一会儿,草莓忽然问,"你真的不准备结婚了?" "怎么了?"我问,"这个问题好象是最难回答的,比什么你爱不爱我、我爱不爱你这些,难回答多了。" "上次五一节你回来说的你回家遇到的事情,我们还笑话你半天,这次没想到我也遇上了。这趟回家让我矛盾死了,说实话,其实我很想做出点名堂来的,但往我们自己这边想想,还是不要这样显山露水好,忽然好象多了很多压力,我这和尚也不知道怎么就背上了一女子了。" "呵呵,看看《易经》去,易有三层意思,第一就是变易,一切总是不停在变化;第二就是简易,我更喜欢理解为容易,你跟着世道时势变幻着自己的外在形态,一切都变得容易些;第三不易,不变的意思,变来变去,万变归一,其实什么都回到原初没有可以变的。" "呵呵,你又来了,欺负我没有文化啊!" "哈哈,谁没有文化啊?我可不是博士,博士都叫没有文化了,那我还是买块豆腐把自己砸死算了。哈哈哈哈。" "呵呵,说不过你,呵呵。跟你说正经的,我听过一段顺口溜,叫什么风度随着财富变,幽默随着风土变,信条随着书本变,原则随着时势变,还蛮有道理的。象你吧,小时候你家里叫你背那些古文,你开始不懂或者不太懂,随着年纪大起来,经历丰富起来,那些背过的东西就在你心里慢慢发酵了,这是性情、文化、智慧的教育,也算是人文教育。我现在发现我的学生,人文的底子都太差了,我至少进到大学里,遇到你这样的,还知道赶紧亡羊补牢,他们现在就知道捧着个席慕容什么的,我有一次贩卖了一下你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你们最崇拜的那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整个抄辛弃疾的,你们自己看看去。呵呵,还真把他们唬得一楞一楞的。科学的知识教育要靠理解,但人文特别是语文的教育要在背诵,现在学文的学理工的好象都不太行,悟性很高,但是缺少根基。现在同志网站上,你就可以看到,那些年轻一点,人文方面的修养真的太差,我看是没有什么希望有什么真正的解放了。" "呵呵,其实就是多知道一些前人的东西,历史的发展往往是螺旋结构的,你会发现很多相似点。如果早点知道有那雅望村的南风可嘉,我想你我也就坦然多了。人文的底子厚一点就容易学会宽容,就是既宽容别人也宽容自己,既自己笑也让别人笑,既自己思考也让别人思考。"
单位里体育部的几个干将正忙着准备赴悉尼采访奥运会,大家七嘴八舌要他们多带点纪念品回来,他们看看我们一大堆人,好象什么都要的样子,一脸无奈地说,"你们叫我们怎么带啊?"一位平时不大说话的老编辑慢条斯理地说,"到澳大利亚还担心这个?那么多袋鼠,叫他们帮忙装回来嘛。"大家听了哈哈大笑。
蝈蝈忽然***找我,说出事情了,说吴妈在他单位他的办公桌上留下一张条子就失踪了,已经找了两天了,人还没有找见,问我要不要报警和登寻人启事。我也很意外,问蝈蝈吴妈写了些什么。蝈蝈说就一句话:"在那遥远的地方,有我迟早要去的地方青藏高原。"我想了想,乐了,"你瞎起哄嘛,吴妈去青藏高原旅行去了。他就这风格吗。"蝈蝈还是很着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底细,没有那么简单的。你现在能不能出来啊,我跟你详细说。"我本来正和大家玩笑来劲呢,听蝈蝈这么说,也就不凑热闹了,径直去了蝈蝈的公司。
蝈蝈急得不行,等我一到就关了办公室的门,告诉我前两周发生的事情。
蝈蝈通过吴妈认识了本市的一个男孩子,年纪和竹儿一样大。本来吴妈对这个叫"枫儿"的男孩子很有点意思的,但是,枫儿认识了蝈蝈后,却喜欢上了蝈蝈。蝈蝈说,他和枫儿也不避讳性事,但并不想跟枫儿怎么样的,反正大家都寂寞,彼此需要互相安慰而已。吴妈却觉得蝈蝈挖了墙角,很生气,便跟竹儿说了。竹儿很快从广州赶了过来,并通过吴妈约了枫儿摊牌,枫儿得了便宜还卖乖,先说不知道蝈蝈已经有朋友了,然后又说他和蝈蝈在一起全是吴妈撮合的。竹儿又跟吴妈翻了脸,说他拆散人家还想做好人。竹儿向蝈蝈兴师问罪,蝈蝈说,就上了几次床而已,又没有怎么样,何必大惊小怪呢。竹儿说,那还不够啊!蝈蝈说,我又没有做什么别的对不起你的事情,你怎么这么封建啊!竹儿说,你不忠诚,你无耻。蝈蝈说,我怎么无耻了。竹儿这口气咽不下,直骂蝈蝈是个***。蝈蝈也生气了,说"你有完没完了啊",就没再理竹儿。枫儿又打***给蝈蝈,说这全是吴妈搞的鬼。蝈蝈就叫了吴妈来跟竹儿说清楚。吴妈当面承认是自己吃醋,没有弄清楚情况才这么干的。蝈蝈说,事情清楚了就好了,大不了我以后不再和枫儿来往了。
事情本来应该就此了结了,但是,竹儿毕竟年纪轻,还是有点得理不饶人,天天唠叨,不小心还说了一些难听的话,蝈蝈被说烦了也被惹火了,也说了过头话,"我跟别人睡觉怎么了?人家至少知道小鸟依人,懂点温柔体贴,你还真不如他。"竹儿听了说,"那你跟他好了,我不稀罕。"蝈蝈是个惹火了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当天晚上就把枫儿叫了过来,当着竹儿的面就亲热,枫儿这现世宝居然也跟着疯,当场就脱个精光。竹儿哭了,大骂枫儿是个臭婊子。枫儿说,我可没要过郭大少一分钱,他却每月付你三千块钱,你才是被包养的婊子呢。竹儿受了侮辱,当下就收拾东西出了门。可到了车站的广场,竹儿就傻坐在花坛边上了。张仪正好带团回来看到了他,叫了他一声。竹儿看到张仪就扑上去抱着他放声大哭。张仪让别的人带团队先上车走人。竹儿把事情跟张仪说了,张仪骂道,蝈蝈真是个死人!他给青蛙打了***,然后带了竹儿就冲回蝈蝈的住处,使劲叫门,蝈蝈出来开了门,那枫儿还光着身子躺在床上。不久,青蛙也来了。
蝈蝈冷冷地对竹儿说,"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张仪说,"是我把他从火车站带回来的。你这么大年纪了,能不能冷静点,让着点。"枫儿在旁边不阴不阳的说,"真有本事,还搬来了救兵了。"蝈蝈爱面子,听了这话就说,"搬救兵也没有用,走就走好了。"青蛙瞪了枫儿一眼,"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枫儿也不认识青蛙和张仪,依然怪声怪气的说,"这里又不是你的家,你管那么多。"青蛙也不说话,上去伸手就给了枫儿两记耳光,然后冲着蝈蝈说,"你别的任何选择我们都不干涉,但这事情我管定了。想不想听我说话?!不想听,我马上就走,以后我们也不要再见面了。"我们兄弟之间,从来没有红过脸,青蛙说到这份上,是已经气极了,平时青蛙遇到生气的事情总是能在幽默中过去的。"你凭什么打人,你算什么东西!"枫儿跳了起来,就要与青蛙干仗,被蝈蝈一把推回到床上。蝈蝈看着青蛙的眼神,然后对枫儿说,"你先走吧,回头给你***。"枫儿到这会儿总算感觉到了大势不妙,赶紧穿上了衣服,又羞又恼地离开了蝈蝈那里。
张仪和青蛙拉了蝈蝈和竹儿坐下来,想把事情化解了。但是,一切都象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了。蝈蝈说竹儿闹得他在朋友中没了面子,好马不吃回头草。竹儿说,我自己原来的工作虽然工资少,也不至于被人侮辱,而且自己的爱人还护着那个人。两个人终于散伙。竹儿回广州之后就辞了工。蝈蝈还是跟枫儿混在一起,所以张仪和青蛙也就不再和蝈蝈联系,不过他们也没有对其他兄弟提这件事情。枫儿傍着蝈蝈进出酒吧,很是春风得意,傍"郭大少"可是很难的。枫儿还把吴妈当笑料四处说,弄得圈子里的熟人一碰到吴妈就取笑他,吴妈几乎就不敢再上酒吧去了。吴妈觉得自己不仅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而且还落了个里外不是人。
我还是把张仪和青蛙找来了。青蛙对我说,"事情你都知道了?"我点点头。张仪说,"吴妈一个人去了青藏高原,是真的,不会有事情的,临走的时候跟我说过。其实他已经不再搞广告公司了,他已经联系了回母校教书去了,学校里也要他,因为现在学校里教广告设计的人,自己却从来没有搞过广告这行,学校需要他这样一个有实际经验的人。教育学院现在的院长就是吴妈原来的班主任,他答应吴妈回去后,就上在职研究生,他亲自当他的导师。"青蛙说,吴妈起先是吃醋,但是他后来还是想息事宁人的,想把因他而起的事情解决了,所以他当着竹儿说是因为他吃醋。当时蝈蝈做得也很对,大家兄弟这么多年,闹到"冲冠一怒为红颜",反目成仇也不好。也确实是竹儿小孩子脾气,闹不清楚,但是不管怎么说,蝈蝈后来的做法真的是岂有此理。你真的喜欢竹儿,就不能让着点?都一起一年多了,说分手就分手,一点挽回的努力和姿态都没有。难怪别人看不起同志,我也看不起了,别说什么忠诚,连逢场作戏也不要了,象小孩子过家家。
蝈蝈冷冷地说,随你怎么说,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现在跟谁都是逢场作戏的,包括竹儿,别看我们在一起一年多,我只是想让自己不再去想另外一个人,你们知道不知道这个人就生活在这个城市里 ,我的身边啊。你以为我好受啊?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枫儿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吗?我跟他?压根就没有想过!就是玩玩罢了。竹儿他这是自己逼我跟他分手的。田鸡你看着,我明天就把那个小疯子甩了给你看看。
我知道蝈蝈说这话,是想和张仪、青蛙他们和解的。这段时间他也很孤独很苦闷,我和草莓去了乡下,张仪、青蛙和吴妈都不理他了,高荣祖、洪山宇、巍德德那边又不能说这些事情,另外就是篙子和刘同生了,一个在外地,另一个也正在出差。我说,"算了,事情都过去了,再说也没有用了。蝈蝈你自己拿主意,你这样换来换去逃避会离幸福越来越远的。虽然那是你自己的事情。草莓前两天跟我说,我们这些十多年过来了的弟兄正面临着春秋战国分裂的危险,好象他说得还很准的。三十岁的男人都到了一个槛上了,我告诉你们,刘同生、草莓过一段时间也都要走了,剩下在这里的就我们这些人了,大家都珍惜吧。说不定哪天出个什么意外,我也就没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事,我们都好好过日子吧,闹腾已经不是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干的事情了。我说句伏尔泰的酸话,让我们互相原谅彼此的愚蠢吧!"四个人互相看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付洛歌站起来,走到蝈蝈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那个人不会真是我吧?"蝈蝈苦笑了一下,"上次在蚂蚁家的话都是玩笑话,我爱的那个人他已经结婚了。"青蛙松了口气,"晚上一起吃晚饭吧。"蝈蝈点点头,然后趴在青蛙的肩上,哭了。度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一起吃顿饭是我们中国传统中最有效的和解方式了。
晚上我跟草莓说了这事,草莓说,"蝈蝈在圈子里呆多了,已经和我们这些生活在圈子外的人不一样了。我们在这方面并不真正了解他的想法以及苦衷。那个人是谁,他不说出来,我估计就是我们兄弟中已经结过婚的那四个之一,我就是不知道那个人知不知道蝈蝈深爱着他。如果已经互相摊过牌了,那船到桥头自会直,他很快就会安定下来的,毕竟已经三十岁的人,也该为自己的以后想想了。"我叹了口气说,"是啊,我们这些人都自认为比较优秀,都很主观,党同伐异;都认为自己知道很多,想的都是对的。我们经常教导别人,却总是忘记提醒自己,没有搞清楚情况就下了结论,我们经常这样。说起来也是知行不能做到合一啊。"草莓忽然对我说,有个事情他必须现在跟我先说明白了。我说我听着。草莓说,他这两年就准备找女朋友结婚的,不管我这边怎么样打算,他必须给家里一个圆满的交代。"这是我欠家里和社会的,我必须要报偿,并不是什么压力使我屈服的".他还说,他不会再找BF了,也不管我是不是还找别人,只要我愿意,他就永远跟我好下去,不管用什么形式,"我把我的半颗心永远留在你这里".我说,就是你不结婚,我们生活在这里,也不可能象夫妻一样天天同进同出的。我倒很想去修正我原来的"好马不吃回头草"的想法,回头找篙子去,但是恐怕已经晚了。草莓说,"如果你真能和篙子在一起,我的半颗心还是留在你这里。我不是枫儿,篙子也不是竹儿。我宁愿你结婚,也不希望你找篙子以外的人。只是这样或许太自私了。"
白雨又给我发了一条短信息来问候我,我打了***给他,问了问他最近的生活工作情况。我确实很喜欢白雨,喜欢他的青春活力,喜欢他的敢爱敢说,喜欢他的清纯容貌。他给我发了三张照片,他的模样不算帅气,但是那笑容或者严肃,他厚厚的嘴唇以及笔直的鼻梁,都很合适他瘦削的脸。但自从去年冬天,他说他喜欢我以后,我和他说话就不再自在了,我说,你只能当我的弟弟。我当时也没有说我和刘同生的事情,我认为我这样回绝了就可以了,我的私事也没有必要跟别人说。因为我的躲躲闪闪,他的情绪变得很不好,但是依然每天有***来。我很为难,不知道怎么说,说重了伤着别人;说轻了,让别人以为是我想试试别人是不是真心。于是我经常在他平时打***的时段关了手机,或者看看固定***上的来电显示是他,也不敢去接,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上网也不敢打开OICQ,也不敢去聊天。我希望适当的距离能够让他自己冷却下来。终于,我找机会把这些跟白雨说了。没想到,白雨说,"你能把我当弟弟,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我爱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无法看到白雨说这话时的表情,但是,我知道他不会好受。我说,"我谢谢你,我会找机会去看你的。"白雨说,"你是我永远的哥哥。"真切地知道有人喜欢自己,即使不能生活在一起,两颗心的距离也会更贴近。白雨他教会了我含蓄之外的很多东西,我真心的感激他,也会更加喜欢他。这个世界上,你可以喜欢很多,但是你真正能拥有的却很少,感情的付出和收获也是这样,这一点大家都明白。
草莓和篙子因为黑过我的电脑,所以都知道这码事。他们都说这放弃的选择是对的。我和白雨相差一千多公里,他现在又年纪那么小,距离造成的精神世界的美好和谐在现实生活中会产生很多落差和误会,同时他不可能来,我又不可能去,因此,牛郎织女式的一对是很难长久的,他年纪还小,而我三十岁了,一旦出现变故,我这里应变的余地就很小了。我不怀疑他们是很实际地从我的立场上来分析这问题的,我知道他们是一片好意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我当时只想从身边熟悉了解的人开始。
刘同生的走,对我打击很大。草莓的想法,我不想去驳斥他什么,虽然我不想这样。我的第二个梦又破灭了。我不怪草莓,也不怪自己。草莓和我回省城后对"南风可嘉"有过一段议论。草莓问我,"你真的认为古人认同同性恋吗?"我说,"那种认同是有前提的,如果没有后来的金榜题名和高官得做,人们或许只会把那书童的故事当成佚闻趣事在茶坊说笑,谁会去说那书童的真情和高尚呢。"吴妈从兰州给我打来***,说谢谢我把青蛙和蝈蝈的矛盾化解了,这样他也心安了。他说他明天就准备入藏了,他说这次在青海玩的时候结识了其他一些单身或者结伴出来旅游的人,他现在和两个温州的男的和两个北京的女的结伴同行,有一个女孩子很喜欢他了。我问,那女孩子怎么样?吴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也很喜欢他,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我笑着说,那是你以前自己把自己框死了,人身上的潜能很多的,跟着感觉走吧,都到兰州了,离世界屋脊已经一步之遥了,等你们站在世界屋脊上的时候,你再感觉一下。吴妈说,我已经想好了,如果到了那时我还喜欢她,我就主动向她求婚。我说,我等你的好消息,记得回来给我写几篇游记。吴妈笑着说,那就首先写这个爱情故事好了。
快十二点的时候,蝈蝈打来***,说他一个人在KISS99,想跟我说说话。我说,那个酒吧我是不去的,换个地方可以吗?蝈蝈问,你那里还有谁在吗?我说,草莓住在我这里。蝈蝈想了想说,那我们去栖霞山下的旗***茶吧那边,我想和你一个人单独聊聊。我说,没有问题,呆会儿见。
我告诉草莓,蝈蝈约我去栖霞山下的旗***茶吧谈事情。草莓说,怎么选这么偏僻的一个地方,估计又不会有什么好事等着你。我说反正我明天也没有什么事情。
蝈蝈比我先到了一步,人已经很少了,大堂里没有几张桌子旁还有茶客。我们挑了个靠窗的卡座坐下,这里是通宵营业的。等服务员把乌龙茶茶具放好,蝈蝈就说,我们自己来,需要的时候再叫你。服务员知趣地走开了。
蝈蝈一边往茶壶里倒水,一边说,"你这段忽然和草莓很近乎了,怎么说刘同生和草莓都要走了?"我点了一支烟,然后把烟和打火机放在他面前,"刘同生已经在办签证了,估计拿到签证就去美国了;草莓到上海读博士生去了,过几天学校开学他就去了。" "刘同生走了,你怎么办?也准备出去了?他一出去估计就不会再回来了。也真他妈的怪,现在怎么都想回学校去了,当初给着留校和保送研究生的名额都没有人要。"蝈蝈已经倒了洗茶叶的水,重新加了水,开始在闻香杯上"关公巡城"、"韩信点兵"了。
"我们结束了。我是根拐杖,大家公用的拐杖,篙子的,刘同生的,草莓的,今天是你的。"我说。
"你这是好话还是坏话?"蝈蝈也点了一支烟,然后看着我。
"这是真话。" "你别以为大家只是在利用你,真的,其实你是我们这帮人中真正的主心骨。大家都认为你坚强而且可靠,能抗得住事,能解决问题。只是大家忘记了你也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 "可我不小心真把自己当一个神了。呵呵,都是你们害的。"我呵呵地笑了一下。
"说句实在话,如果你真想弯了也算了,我看你还是别在我们这帮兄弟的圈子了打转了,大家嘻嘻哈哈这么多年,玩笑调侃惯了,正经地想表白一下心迹,都当作玩笑淹没掉了。你还记得那次张姨法国回来,那次在你那里吃饭的,当时很多冲着你说的话你现在回头去看,都是大家的心里话,我想你都没有在意,所以我说,你还是在我们兄弟圈子外再另外找一个吧。他们,也包括我,真的都习惯了把你当拐杖了。只有你不在的时候,我们才忽然发现失去了重要的东西。就象这次,你一回来我就象抓到了救命稻草了。今天白天我那样紧张其实都是假的,我知道再不找你,不把我和竹儿那桩事情闹得不愉快给解决了,我就要被兄弟们开除了。" "那你晚上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事的?"我笑笑。
"肯定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嘛,你别装不知道啊,我们兄弟肚子里生什么蛔虫你还不知道?这事情我已经藏了8年了,我想也应该有个了断了。" "是不是那四个结过婚的人中有一个是你说的那个人?"我看他这样说,也干脆直截了当。
"你小子反应怎么这么快啊!真服了你了。" "白天的事情我跟草莓说了,这是他的猜测,我贩卖了一下而已。" "乖乖,真他妈的高人太多。可惜现在都要散了,要不,我们这帮子弟兄凑在一起,真会手眼通天,神通广大的。今天我跟你说的,你可千万别再对任何人透露一点点蛛丝马迹了。"我给蝈蝈添茶,蝈蝈一嘴同时点了两支烟,一支塞到了我嘴上。
蝈蝈说的那个人是洪山宇。他们在大学里就已经很好了。工作以后,蝈蝈明确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并辞职开了公司。但是洪山宇说,那只是无知情况下的瞎闹,现在知道了,还是应该回归社会主流,真要那样一直过下去实在太变态了,自己和别人都无法接受。蝈蝈说,只要是真情,真爱,那么别人说什么都无所谓。但是洪山宇没有答应。洪山宇说,我们还是做好朋友。洪山宇后来就不再与蝈蝈单独相处,并且很快结婚了。于是蝈蝈四处游荡。在北京,他进了圈子。但是他心中最神圣的位置上,依然是洪山宇。去年,随着兄弟们同性、双性性向的明朗化,他悄悄找了洪山宇,他认为这样的氛围下,洪山宇至少可以部分地接纳他了,但是应了草莓的一句话,"知道的人越多,事情越难办了",洪山宇果然不留一点机会地拒绝了,并要求蝈蝈不要再随便说其他兄弟的事情,大家在一起做兄弟做朋友是最好的结果。所以蝈蝈说,现在他准备彻底放弃对洪山宇的感情了。
我说,"你真该死,自己的事情叫别人不要说,我们的事情到处说。下不为例啊。"蝈蝈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本来是想拿这当砝码的。呵呵,不过也就我们这些兄弟之间说说。以后谁也不说了。其实,大家都在装不知道,就我有点傻就是了。"时间过得很快,事说完已经快三点了。蝈蝈说,上我那睡会吧,你回去太远了。我笑着说,"你是怕我被劫财呢还是怕我被劫色?" "都怕。"蝈蝈说。
"那你送我回去好了。"我说笑着。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你那边草莓在啊。"蝈蝈有点急了,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和蝈蝈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呢?按照以前的想法,我如果觉得没有结果的话,那我绝对不会给别人419的机会的。但是,今天,我处在一种失恋的痛苦中,我不知道自己付出那么多却怎么一下都没有了。我觉得我一开始就象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似乎有点饥不择食,自己的洞察力和判断力都处在沉睡状态中,自己在一开始就不清醒。这种结果,而且来这么快,我没有想到。我有点后悔,我还真不如将自己从白雨那里开始呢。现在一切都晚了。我看着蝈蝈,他有点紧张,眼光没敢与我对视,他看我半天没有说话,情不自禁地将双手往胸前一抱,低着头说,"我送你回去吧。"我轻轻地拍了拍蝈蝈的肩膀说,"走吧,去你那里。我不装什么了,其实今天是我需要别人安慰,我失恋了。"蝈蝈诧异地看着我,我把目光抬向黑暗的天空,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蝈蝈过来搂了我的肩膀,坐上了出租车。
第二天早上,我直接去了单位。中午回去的时候,草莓已经不在了,他留下了一张纸条:"司马,请原谅我的自私以及我留给你的伤害,我提前去上海了。千万不要因为刘同生和我而怀疑自己什么,要知道,正是你在生活中的单纯和简单,才赢得了大家对你的尊重。我们都是放不下包袱的人,考虑再三,我选择了早点告诉你,但肯定没有蝈蝈说的那个人做得好。刘同生对不起你,因为引诱了你开始,就让你无法全身而退了。我对不起你,因为我说着最喜欢你,但又临阵逃走了,让你又遭受了一次失望和打击。其实我也清楚,现在的你宁愿蒙在鼓里更好些,但是我的良心告诉我,应该告诉你我的想法,不能再拖了。不过有一点你不用怀疑,我的半颗心永远留在你这里了。我爱你!我国庆节会来看你的。我在上海安顿好后就把情况告诉你。赵威。"我把纸条看了好多遍,然后折成一条在烟灰缸里烧了。午睡的时候,单位里来***,让没有采访任务的人员下午全都去单位,8号台风要来了,将正面袭击我们省。我赶紧赶去了单位,并主动要求去最有可能的登陆点。报社同意了。我回家收拾了东西,报社的车子停在楼下,我赶去了明州。
在明州的防汛抗旱指挥部,我遇到了芋艿头,各有关的部门都有一个负责人盯在这边。芋艿头说等台风过了再请我吃饭,他到明州后我还是第一个过去的兄弟。我说到时候看情况了,这顿不吃,下次可以变本加厉地要求补偿回来。
第二天,气象台确定了8号台风后半夜在明州的靖海县登陆,我赶去了那里。报社那边说,晚上报纸开印推迟到凌晨四点,让我注意尽可能多得把台风登陆的情况反映出来。我和当地报道组的通讯员们碰了头,给他们分了工。他们让我留在县防汛指挥部综合情况发稿就行了,我没有同意,留下了司机和一个刚从我母校毕业、会用电脑的,我自己开车去台风最有可能登陆大浦镇和小浦镇。两镇在海湾的两边,沿海正好有一条高等级公路连通的。县上的同志不放心,台风登陆的时候风浪很大,在沿海公路上开车观察,危险实在太大了,弄不好汽车就变成了潜水艇。于是,他们还是派了一个熟悉情况有经验的本地人给我开车,并一再关照要首先保护好自己。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台风和风浪的厉害,其实我是从心里想发飙。
令人意外,又令大多数人高兴,却令我扫兴的是,凌晨一点多台风登陆时,没有什么大风暴雨,浊浪滔天的情景,就刮了一下风然后下了不太大的一点雨就过去了。倒是附近几个县下了大暴雨。我连连说,"阳痿,阳痿,太没劲了。"县上的人哈哈大笑,"你们记者啊,就惟恐天下不乱。"父母第二天下午就打了***来,他们已经看到了我的报道,他们遇到突发的事情就担心,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十次有八次都会出现在第一线。我说了说情况,一如既往地轻描淡写。当然在弟兄们中间我可不是这样,我会尽量多渲染一些,这样更刺激一些好听一些。我没有再在明州停留,给芋艿头打了个***,就直接回省城去了。
刘同生已经办妥了签证。他请了大家吃饭,他说月底就走。芋艿头没有来,说有事情,赶不过来了;当然吴妈、篙子和草莓也不可能来了。大家都有些伤感。刘同生总是不停地看我,蝈蝈装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其实他也在偷偷地看我。我去赴宴的路上已经想好了,晚上自己把自己灌醉,等醉了以后再发发飙。可是坐到桌子边上,我却没有胃口,酒也喝不下,情绪非常低落,再怎么用劲也无法飙起来。
洪山宇看着我们这几个的样子,忽然说,"前两天在一本娱乐杂志上看到了一个对波兰导演祖拉夫斯基的采访,他说如果你问我忠诚是否存在,我的回答是:否。即使存在,那也在谎言的掩盖下。如果你问我是否希望它存在,我会全心全意地说,是。忠诚就象一个伟大的却已经消逝了的梦想。现代人的情感永远逃脱不了在痛苦中挣扎的命运。"我有点惊愕地看着洪山宇,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说这么深沉,是想对我和蝈蝈说,还是想说给刘同生听,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刘同生也一样有点惊异,但在听完之后,他便变得有点尴尬。
洪山宇谁也没有看,依然是对着我说,"蚂蚁啊,那个叫洛克尔的外国作家的东西你看不看的。"我说,"现在哪还看小说的,都实用主义了,都是采访需要了,不懂什么看什么。"洪山宇说,"这洋鬼子有段话写得挺不错,我都背下来了。他说,人啊,你可怜的精神和泥土混合做成的东西!精神一直想把他抬到天上,可是泥土却一直在挣扎着。他的心在探求着天空,梦想着星星,可是他不明白,他正象一个喝饱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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