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仙 天机神衣锦绣林笑傲江湖门派是是为将,度难还是天机,贪…

《萍踪霞客》作者:琼楼微寒 完结+4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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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23:49
  他今天穿一袭海蓝团蝠便服,头戴赤金簪冠,长身玉立,丰神朗朗。他边鼓掌边赞赏道,“你的古筝弹得真好,何时教我?”
  他虽然曾经月夜忠告,“不要爱上五哥,你会伤心的。”但见我和杨昊一起,再也没说过什么。生性开朗的他,在烦恼时,可以听你诉说心曲;在开心时,可以分享乐趣,一来二去,成了很好的铁杆朋友和蓝颜知己。
  我笑着说,“古筝比较适合女子,男子应该学琴或是笛箫。”
  他也不以为然,“此曲听后如身临其境,真想催马一日看尽长安八景。”
  “这几日刚下过雪,你不怕雪深路滑。”
  他踏了踏马靴,骄傲地道,“我的照夜白,自然踏雪无痕。”
  我嗤笑,“你就吹吧,你的照夜白可从来没有胜过我的玉花骢。”
  他不服气地说,“雪后还没比试过,要不今天比试一下。”
  我看看窗外雪后天晴,日光隐隐,雪地浑白,树上挂满了亮晶晶的银条,松柏上则挂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一阵风吹来,树枝轻轻地摇晃,玉屑似的雪末儿随风飘扬。
  我心中向往,顿时豪气万千地说,“比就比,腊梅处处香,踏雪寻梅多好。”
  旁边卓雅却插嘴道,“霜前寒,雪后冷,***还是别去了吧。”
  杨韬略带不满地瞪了瞪她,我含笑说:“没事的,多穿些。这几日下雪,天天闷着,今天就出去散散心吧。”
  长安的朱雀大街宽约150米,是北京长安街的十倍宽,长约十里。今日积雪已被清扫干净,只是路面冻得有些滑。日光晴好,路宽人稀,正好纵马狂奔。北风吹来,寒意袭人,身上红羽白狐狸里的皮氅,兜上风帽倒也耐得过。
  空寂的街道上两人两骑飞奔疾驰,竟是一直不分先后,街上的人无不侧目。
  到了城东春明门,几个守门的士兵正在排查入城的人。蹄声急驰愈近,两骑先后而至。身着蓝氅之人马缰一勒。马匹双蹄并举,希律律一个盘转,人马顿于大道中停立下来。后来一骑箭矢而来,到了门前,硬硬勒住四蹄翻飞的马儿,骏马一声长嘶,前蹄一奋一落,终于停下。前骑上的人举鞭向门口士兵示意,然后两骑相携决尘而去。
  路边三人回首望去。当先中间一人一身褐***相间的皮裘,身材高大,披着一头长发甚是威猛。他身后两人都兜着头,披着大氅,,一时间瞧不清的样貌。
  “雪天纵马,骑术不错,这两人是谁?”中间一人声音低沉。
  身后一人探身望去,然后低声说,“男子应是九皇子杨韬,女子……”
  另一人上前低语,“长安骑术最佳的贵族女子只有韩家的韩非欢和元家的元诗音。听说韩非欢随父驻边,这应该是元诗音。”
  中间那人低吟,“韩家是军功世家,女子精于骑术不奇怪。只是这元诗音,听说擅长音律,没想到竟也擅于骑术。”
  随从接道,“此女八岁即赋诗,挽弓当挽强,用箭当用长。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杀人亦有限,列国自有疆。 苟能制侵陵,岂在多杀伤。”
  中间那人哈哈而笑,“八岁女童就作此诗,大隋看来藏龙卧虎,不可小觑。”接着笑声大作,竟隐含金玉之声,把树枝上的雪都震得簌簌而下。
  雪后骄阳,显出一道道五光十色的彩虹。长安东郊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马蹄溅得积雪四落。一路疾驰,已到灞桥。
  灞桥位于长安东十多公里处的灞河上,是东出长安的必经之地。自古以来,灞水、灞桥、灞柳就与送别相关联。因“柳”与“留”同音,表留恋不舍之情,久而久之,灞桥与灞柳成为乡思与离愁的代名词。
  隋唐时,在灞桥上设立驿站,凡送别亲人与好友东去,多在这里分手,有的还折柳相赠,形成了“都人送客到此,折柳赠别因此”的风气,为文人骚客所乐道。因此,曾将此桥叫“销魂桥”,流传着“年年伤别,灞桥风雪”的词句。诗人孟浩然情怀旷达,常冒雪骑驴寻梅,曰:“吾诗思在灞桥风雪中驴背上。”这就是踏雪寻梅的典故。
  不过今日灞桥,并非浸染在含烟笼翠的青色中,而是在洁白如烟的意蕴里。河滩宽阔,长河冻结,野渡无人舟自横。长桥凌空,两岸垂柳只余节干,满目寒烟之中,依旧隐逸着丝丝别绪的氤氲。
  尽管灞桥有说不尽的历史,但当我真正踏马站在灞桥桥头,竟有些茫然的感觉。到灞桥就是为了来看这座桥吗?一时连我自己也有些说不清了,但我又确确实实奔此而来。前世里旅游到过灞水两岸,少见成片成排的垂柳,沙砾裸露,光秃秃的没有遮拦。黄沙迤逦远去,河中只有窄窄的一弯水流。究竟前世是今生,抑或今生是前世,已经分不清了。
  两匹马儿鼻喷热气,我信马游缰,看着身后的杨韬,笑道,“你不用让我的。”
  他清俊的脸上泛着运动后的红晕,接着浮出一丝苦笑,“恐怕今后就是想让,也没有如此痛快淋漓的机会了。”
有情人终成扣肉,情人眼里出猪兜,癞蛤蟆想食猪头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猪猪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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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1 23:49
  我闲闲问道:“怎么这么说?”
  他看着我道:“二月太后寿筵,五哥奏请在华清宫设宴,又让你准备歌舞,后宫都说好事将近了。”
  我略一怔忡,不愿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想来每次秋猎还是有机会的吧。”
  他静默片刻,问道,“你为什么独独喜欢五哥?”
  如此单刀直入,我微微发窘,“也许宿世姻缘吧!”
  “你向往的明明是踏遍万水千山、闲看云起云落,阅尽人间风景。五哥即使不能问鼎九五之尊,也不能自由自在,你想过了吗?”
  我惊讶于他能洞穿我隐秘的想法,沉吟片刻。疲惫之极,也曾渴望打破,也曾选择遗忘。然而我又是多么的不甘心,就这样和他擦肩而过,失之交臂。无论结局是喜是悲,宁愿再搏一局。
  我低声说,“难道你没有渴望过一样东西吗——想到它就会流泪,在黑夜里因为得不到它而浑身颤抖?”
  迎面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痛,“你说我有没有呢?”
  忍住不再看他,对一个人仁慈就必然会对另一个人残忍,轻轻一叹,“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也不再纠缠,眉头微皱,“如果伤心了,记得还有我。”
  我叉开话题,“听说琳妃娘娘有一件绝世舞衣,七彩霓裳,不知能不能借我一观?”
  他又恢复了清朗,“可以,晚间派人给你送去。”含笑道,“只听过你的歌,等着看你华清飞舞了。”
  我不语,抚着灞桥栏杆。灞水东去,逝者如斯。古桥犹在、古柳犹在,古人今人,共桥、共柳。
  晚间,舞衣果然送来了。虽已时长日久,但保存完好。舞衣巧夺天工,从上至下,其色渐深。其上浅红,绣着连珠水纹,其下华缎丝织,色泽鲜红,竟有孔雀毛织入缎内,美丽耀目。唯一遗憾的是,裙摆有褐色痕迹,据送衣来的内侍说,是琳妃当年病中坚持为皇上舞蹈,饮药时不小心洒上的,一曲舞后,琳妃就香消玉殒了。
  卓雅在旁边惊叹,“真美啊!”是啊,扬动舞衣,只见通体连珠纹隐隐约约,流光溢彩。又看了一会那块褐色痕迹,脑中隐隐有什么东西盘旋,却抓不住。于是让卓雅仔细收了起来。
  这夜,午夜梦醒。在水银样点点流泻下来的清朗星光下,半梦半醒中发现卓雅不在。四周万籁俱静,只闻得风吹落枝上积雪的簌簌轻声,我迷糊中只觉奇怪,忽然想起以前提到琳妃时卓雅的种种奇怪迹象,心中如冰雪一片凉透。
  提着风灯,走到书房旁边的小药室,这是我专门为卓雅隔出来的,为她琢磨制药所作。
  推开门,一盏孤灯,她果然在内,膝上摆着那件舞衣,正在沉思。听见声响,她抬头看是我,微微一怔,接着低下头好似心虚不敢看我。
  我放下风灯,视线横扫过她的面容,一字一字道:“为什么?”
  她跪下来,眼中莹莹泛起泪光,低低说,“***恕罪,不是不想告诉您,只不过这事涉及甚深,说出来反而牵累。”
  她眼中有酸楚,却无羞愧,我心中顿时明白了她的苦衷,也许有什么隐秘不说出来,还可以推作不知情,一旦说出来,可就是包庇之罪。
  我轻轻叹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婢女,我们也算是患难之交,只希望你需要我帮助的时候告诉我。”然后稍作停顿,目视那舞衣,“或是关系到我所关注的人,你能告诉我。”
  她犹豫了一下,指着褐色痕迹说道,“这药迹显示可能有毒。”
  啊,晴天霹雳,难道琳妃不是病死,而是被毒死的。我语声颤抖,“这只是陈年药迹,你如何能看出来?”
  她笃定的说,“凡是毒药皆有行迹可寻,找不到不代表没有,只是检验的人不知道而已。而这种药恰恰是我知道的。”
  “是什么?”
  “雷公藤(2) ,它生于山地林缘阴湿处。分布于长江流域以南各地及西南地区。此毒不会立即发作,潜伏期一般一个时辰左右,如煎服或同时饮酒的症状就出现更早,更严重。”
  我手脚冰凉,要不要告诉杨韬这个惊天事实。卓雅却面容黯淡,缓缓道,“***知道就是了,千万不要惹祸上身。这件事牵连甚广,当时皇上连杀了七名御医,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红烛轻摇,她的影子亦映在墙上轻晃。一个眼花看过去,竟像是在颤抖一般。
  心中百转千折,仿佛看到陈年旧事的大网张开,阵阵寒气渗透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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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22
  注解:(1)避讳是中国封建社会中特有的一种制度或习惯,其主要特点是臣属或晚辈在言谈或文章中,不论谈的是古事还是今事,都要避免直呼君主或尊长的名字;就是与君主和尊长的名字同音的字也要避免使用。如必须用这些字时,要采用改动本字的方式表示。无论古事还是今事,都要改动。
  (2)雷公藤:看过《神雕侠侣》的同志一定会记得杨过中了情花之毒后是怎么解毒的,那就是用断肠草以毒攻毒。断肠草原来是葫蔓藤科植物葫蔓藤,根本不是象书中说的那样是小草,而是一年生的藤本植物。其主要的毒性物质是葫蔓藤碱。真丝是偏酸性蚕丝产品,遇碱易产生化学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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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25
华清别宫
  料峭春风二月寒,虽已入春,寒意却仍然侵骨。今年的春天,似是比往年要迟了许多。但是到了华清宫,温泉的温暖在空中熏出丝丝的氤氲,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温暖中带着微寒,轻柔中带着点刚硬,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
  华清宫,位于陕西临潼,西距长安30公里,南依骊山,北临渭水。华清池历史悠久,其天然温泉吸引了在陕西建都的天子帝王,周、秦、汉、隋都视这块风水宝地为他们游宴享乐的行官别苑,或砌石起宇,兴建骊山汤,或周筑罗城,大兴温泉宫。
  隋朝华清宫倚骊峰山势构筑,高高骊山上有宫,朱楼紫殿三四重。规模宏大,建筑壮丽,楼阁亭谢,栽植青松翠柏,娇烧万分,似人间天堂。
  华清温泉常年水温为43度, 水滑温润,有诗言道:“洗心千古快重游,月白水香谁与传。洗尽人间无垢体,不得清冷混常流。因此被冠以“天下第一”,列为全国二百六十泉之首。
  江山,英雄,美人,多么绚美的画卷,多么绮丽的诗篇。芙蓉帐里,春宵苦短,华清池内,百媚千娇。唐玄宗与杨玉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在白居易的长恨歌里,一唱三叹,令人久久不能释怀。
  现世的浴池遗址惨不忍睹,完全打破了我关于《长恨歌》的所有美丽幻想。因此一直想去一睹隋朝华清汤的真面目,却一直没有机会。一来春寒赐浴华清池,皇上没有赐浴,自然没法去。二来准备太后寿筵,已经忙得我焦头烂额了。
  月上柳稍,今日已是十四了,月亮满得如一轮银盘,玉辉轻泻,映得满天星子也失了平日的颜色。明天就是太后寿筵了,乐府众人忙了两个月,这台寿筵终于要掀起盖头了。
  刚去看过独孤艳,她深受太后和皇后宠爱,自然也随驾华清别宫了,不过平时深居简出,谨言慎行。进到沉香殿,看她一人独立中院,抬头望月,显得人影孤单。我看着她身上的银色平纹锦缎和脚上的分梢玉履,笑道,“玉阶生白露,夜久侵罗袜。姐姐在看什么呢?”
  她回首看我,浅笑怡然,“你今天怎么有空来看我?”
  我揉揉肩,笑道,“今天才算忙完了,累死我了。下次这种苦差事再也不接了!”
  一路进屋,她在前面边走边说道,“哪还有下次,一次就得偿心愿了。”
  想着这怎么成了众人皆知的秘密,真是有些郁闷。进到屋里,火盆还燃着暖香,温润甜腻的味道扑面而来。不仅感叹一声,“姐姐好会享福啊!”
  她一怔,有些失措,说道,“初春还是有些冷的。”
  又谈了一会,感觉她有些意兴阑珊,也就早早告辞了。走时偶尔的一瞥,发现火盆中有一角没有燃尽的纸张,依稀写着“惨兮”两个字。
  是夜风露清绵,九龙湖前白玉兰开得极盛,浅绿英英簇簇,花色绰约如处子,恍若晓天明霞,铺陈如雪如雾。湖水清澈碧绿,其中的桃花鱼色泽鲜红。月光下,一枝柳条惊起鱼儿一群,花影摇动,鱼影嬉戏,鱼戏花影乱,是鱼非鱼,是花非花,这正是桃花鱼的妙处所在。
  用柳枝在地上反复划着“惨兮”,只身后一声清朗的声音响起,“你这么悠闲,都准备好了?”
  缓缓的转身,看见杨昊,他的束发金冠上有稀薄的露水,在月下折出一星明晃晃的光。我笑道,“偷得浮生半日闲,自然万事俱备了。”
  他踱步过来,我抬头看着他,他亦瞧着我,他的目光出神却又入神,那迷离的流光,滑动的溢彩,直叫人要一头扎进去。
  不知这样对视了多久,他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发际,在我耳边悄声道:“你一直保密,能不能事先透露点明天寿筵内容?”
  我别过头“噗嗤”一笑,颊上如饮了酒般热:“天机不可泄漏,明日自然就知道了。”
  他笑道:“好吧,好吧,明日再看。”
  看见我在地上的涂鸦,信口问道,“碰到什么事了,为何写惨兮?”
  我正百思不得其解,有人帮忙求之不得,问道,“你猜猜,什么诗词最后是惨兮?”
  他凝眉思索半晌,说道,“是不是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我一想果然,《诗经 陈风》中月出 一篇好象最后是这句。不过这篇情诗咏唱着迷惘感伤、可求而不可得的爱情。奇怪,独孤艳如此的万千宠爱在一身,又什么隐秘心事,怎么会写这首诗。
  他转眸一瞬不瞬盯着我,唇边含一抹柔和的笑,“是不是怪我这些天没来看你,明明是你见面就赶我走,说怕影响心情。”
  我失笑,怎么当成是我感怀所写了。他握着我的手,接着叹了一句,“明日就可以得偿心愿了。”我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风乍起,花无语,人无语。偶尔有鸟儿滴沥一声,才啼破这清辉如水的夜色。
  他想起一件事,有些愁眉不展地说,“你前几日说想去海棠汤看看,恐怕很难,祖训只有皇后才能去……”
  天子脚下,任何东西都是分三六九等的。皇上用的星辰汤,皇后用海棠汤,妃子用莲花汤,太子有太子汤,皇子有皇子汤,宫人有尚食场,即使大臣或家眷赐浴也有专门的汤池。所有的东西都要生生地分出高低贵贱来,所以那明晃晃的皇位多少人梦寐以求。
  察觉自己的要求可能让他会错了意,以为我觊觎皇后之位,急忙解释,“我只是好奇……”
  他打断我,“有朝一日,我一定让你堂堂正正地用海棠。”目光遥望那居中的星辰汤,声音微微透出坚持。
  脑中一凛似有冰雪溅上,身边这人不仅是昊,还是大隋的五皇子,也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之一。盘根错节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心下一阵黯然,其实我要的并不是那顶凤冠。长安回望绣成堆,那个四面被红墙围着的皇宫,第一次审视自己的内心,是否为了一段感情,踏入这未知的站场。
  他笑问,“你刚才哼的什么歌,很好听。”
  我身子依向他轻轻道:“我唱给你听。”
  回眸一笑百媚俏
  羞的百花纷纷掉
  羽衣霓裳翩翩摇
  醉酒欢歌更妖娆
  都说宫廷乐逍遥
  谁知你的烦恼有多少
  别说前生注定了
  别道今生总难料
  却让你掉进上天的圈套
  你只无心一笑
  万里江山万里倒
  顷尽一生繁华扰
  总难逃三千宠爱怨一笑
  时光美好伊人少
  风也飘飘雨也萧萧
  纵然美酒千杯少
  总难逃那坡前香魂消
  岁月蹉跎把人抛
  风也飘飘雨也萧萧
  也难让时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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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25
  歌曲缠绵,巡巡几遍,他心思付在曲上,叹道,“词曲虽好,但是结尾有些悲了。”
  心中一时感触,杨贵妃如何的三千宠爱在一身,最后也是君王掩面救不得。不由道,“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谁又见过常开不谢的花。”
  他的手一分分加力,脸颊紧紧贴在他胸膛,有点硌的疼。他沉沉得说:“我不会……”
  我用手捂住他的嘴,“有些话说了不一定能做到,做了不一定要说。”
  他沉默半晌,片刻才道:“更深露重,早些歇息吧,明天还要准备寿筵。”
  没让他送,一路步行回宜春殿,岸边柳丝缕缕,花影明暗。刚到殿门,疏影下有轻微声响,凝眸细看,只见一个白色东西迎面而来。长绫一抖,仿若游龙,盘旋中圈住东西,另一头击向那处暗影。
  蒙面人一个鹞子翻身,向后纵出数丈之远,避开了凌厉一击,然后越墙而去,片刻就无踪无影了。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只看见黑色风袍内露出的一角内监服饰。
  我满腹狐疑地走进屋里,点灯细看手里的东西,是一个纸团,歪歪扭扭写着八个字:寿筵小心有人破坏。
  心里一紧,仿佛透不过气来。第一次觉得宫中隐伏着骇人的危机,向我迫来。上次的赈灾盛会过于顺利,因此这次寿筵便放松警惕了。透露消息之人看来是友非敌,不过现在已纪没有时间深究消息来源,当务之急是找出问题,应付明天寿筵。
  我唤来乐府管事,让他去请师傅和乐府所有人。一回功夫,众人陆陆续续都来了,有人嘴里还嘟嘟呶呶抱怨着。
  见到师傅,我先是附到他的耳上把事情原委细细说来,他脸色立刻严肃起来,对着站得稀稀拉拉的乐者拍拍掌,大声说道,“晚间影响诸位休息了,但是今天这事牵涉甚大,大家都听诗音的安排。”
  站在庭中,我朗声说道,“诗音本不是乐府中人,今天安排各位是越俎代庖了,但此事一来是师傅吩咐,自然要做。”无论如何,场面话还是要讲的。
  我扫过众人,接着说,“二来,如果明天寿筵出了问题,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如果有什么得罪,还请大家见谅。”
  我对着曹善才,裴兴奴等乐府大家说道,“明天宴会我只看结果,不问过程,众位大家在御前多年,想来也了解乐府规矩,不用我多言。”
  对着这些乐府大家需要软硬兼施,其余乐者就好办多了。我吩咐管事把他们分成两两一组,厉声说,“你们记住身边的这人是谁,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宴会结束,无论坐卧奏乐,包括出恭,你们都要两两一起,留心另一个人的衣食住行,一旦发现可疑,立刻告诉谢乐卿和我。”
  我转身看了师傅一眼,他赞许地点点头。他又安排留下十人,然后说到,“大家按吩咐去做,现在其余人去歇了吧。”
  等到众人散了,师傅和我领着十人去后殿检察寿筵所需的乐器和道具。
  首先去看幕布背景,这东西目标最大,一旦毁坏,制作极难。库房里点起蜡烛,烛光微弱只照见室内一角,晕黄光线中幕布都完好地立在支架上,大家顿时放心地长吁了一口气。师傅顿一顿道:“还好,再去看乐器吧。”
  随着师傅刚走到门口,我脑海中一闪,一个激灵,高声道,“多拿几只蜡烛来。”几人大惑不解地举着蜡烛,看我仔仔细细从上至下地看那幕布,只听得忽然一声大叫,“师傅快来看!”
  师傅也擎着一只蜡烛过来,看见我指着那幅日照原野的幕布。仔细一看,幕布左上角的骄阳已经被涂成乌黑,当即大惊失色。古人认为天代表自然,皇帝称天子,一旦日有异象,就预示天子失德。根据古书记载,汉朝每当日食,皇帝就罢朝斋戒自省,大臣平民也会纷纷指摘朝政。好狠毒的计划,这一笔涂黑如果被朝中或宫中的有心人拿住,不仅讽刺皇上的大罪逃不掉,而且又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
  师傅吩咐管事立刻把几个负责幕布的人看管起来,仔细查问。但是棘手的是剩余时间只有一日,幕布重做已经不可能了。大家束手无策,我抚摸着幕布冥思苦想,忽然脑中一亮,转身对师傅说,“请师傅马上派人去请周昉大人过来。”
  师傅皱眉,颇为踌躇,“当时画这幕布费时一月,这一夕之间如何能重新画成。”
  我附耳过去,低声说了几句。师傅的眉头逐渐展开了,一迭声吩咐人回长安去请周昉。
  接着去看乐器,空间开阔的房子里除了贴墙摆着一排排的乐器。清乐乐队所用乐器主要有编钟、编磬、琴、瑟、击琴、琵琶、箜篌、筑、筝、节鼓、笙、笛、萧、篪、埙等,这十五种乐器检验过了都没事。唯有古筝一个刮奏后,琴弦应声而断。
  先是心惊,后是心疼,这是师傅专门给我制的筝,也是至今世上唯一的一副。我抬头看着师傅眼中也是心痛,安慰道,“没事,我让琴师去修,明天先用琴抵一阵。”
  他叹了一口气,“只有如此了。”
  最后剩下的只有一些道具了,不仅有物品还有活的。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来到后殿的空地,打开篱笆一看,几只日间还活蹦乱跳的鸡鸭已经死了,只余一头老牛,想是下毒之人觉得牛目标太大,一旦死了容易被人发现,功亏一篑。
  几人面面相觑,这些活物没有对明天寿筵也无伤大雅,只是这陷害之人怎么如此处心积虑,重重威逼,究竟目的是什么?手段方面,日食这一笔和古筝,活物的陷害手段大不相同,究竟是一人所为还是……
  师傅吩咐管事说,“明天一早你们就到附近乡村再去找些。”
  我想了想,“算了,还是连夜去找西市的口技张吧,有他的绝技也就足够了。”
  一番忙乱,夜已深沉,晚间宜春殿的兵慌马乱,估计在华清别宫也掀起了几许波澜,只是不知道今晚几家失眠几家烦,明日几家欢喜几家愁。
  天刚拂晓,这事估计已经传遍了别宫。杨昊、杨韬都来问,我只说还有事都简单地打发了他们,没想到杨韬走后又专门派人送来一个物品。
  本以为世上我的古筝是独一无二,没想到还有一副古筝。精选桐木,弦线平整,高弦音明亮并富有穿透力,中音区圆润、柔美,低音区浑厚、余音长。
  他如何千里寻木,又如何大费周章的复制,短短半年,并非易事。这一副古筝在案,谁动了我的琴弦,唤我到窗前。他用情如此深,这一份心意我却注定要辜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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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28
缘差一线
  二月十五,九龙湖平如银镜,灯火通明,亭台倒影,垂柳拂岸。亭亭玉立在湖岸四周的那一片飞檐翘角、红墙绿瓦的建筑就是飞霜殿。这里红柱挺立,回廊环绕,雕梁画栋,富丽堂皇,错落有致,加上门前石龙盘阶,石狮和石牛相衬,再配以龙风大缸及花木点缀,更显皇家气派。
  乐府众人都在偏殿准备,我再一次检查了所有道具后,在一旁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微微泛红的面颊泄露了心底的紧张,因昨晚彻夜劳累而有些疲倦,两边太阳穴微微跳疼。
  这一夜,皇亲贵胄皆携了眷属而来,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好一幅繁华盛世。
  举目见五色九龙伞迎风招扬,翠华盖、紫芝盖色彩灼目。帝后扶着太后,带着一众宫妃逶迤而来。待到皇上坐下,当第一个万岁喊出来时,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一起山呼万岁,场面之大,地动山摇,让我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当皇帝。
  但是宴会中有胡人在座,其中一人身材魁梧,即使跪坐在矮几旁,也比周围人高出一头。棕发披肩,双眼碧亮,象是金毛狮王谢逊一般的异人。一问,才知道这几人来自西突厥。
  突厥也就是现在的土耳其民族。突厥原本和汉族一样,是一个众多民族融合的大民族。里面包含了许多的种族和附庸的部落,如薛延陀,回纥,仆骨,思结,浑等,统称为突厥诸部。
  突厥在南北朝末年开始强盛,到隋朝时势力更大,活动范围也更大,因此分为东西两部。东部在中国北方,以阴山为活动中心。西部在阿尔泰山葱岭一带,控制着西域。隋朝睿帝、武帝两朝与突厥发生激烈战争,**厥的主力被击溃,日渐衰微。而西突厥依然强盛,横跨葱岭,统治整个亚洲的中部,可汗庭设于伊犁河流域,与隋朝争夺天山南北西域诸国的控制权。
  此人甚是倨傲,见到皇上也只一鞠躬,身材魁梧的他,威风凛凛的站在伏地叩首的臣属们中间,神情镇定自若。他是西突厥可汗乙毗咄陆之弟乙毗射匮汗,也是个叱诧风云,威慑天山南北的人物。
  内监轻轻击了击双掌,大厅之内丝竹声悠然响起。一群近百个姿容俏丽的歌舞姬,翩翩若飞鸟舞进殿内。每一个都有着极妩媚的容颜,身姿婀娜,如蝶飘舞。一双双白玉般的手臂在丝弦的柔靡之音中,不断变幻着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在座男子都看得神迷目眩,色魂神授。乙毗射匮却持樽轻轻一笑,向身边陪宴的鸿胪寺胪方息说道,“方大人,大隋歌舞都是这么柔弱缠绵吗?”
  方息客气微笑,“今晚宴会是庆祝太后寿筵,没有想到乙毗射匮汗突然要求参加,自然没有考虑到草原的粗旷之风。”
  乙毗射匮对方息的言下之意不置可否,“听说待会乐府有新曲目贺寿,希望能让人耳目一新。”
  歌舞罢后,众人翘首以待今天的祝寿节目。不闻丝竹,不见乐者,只见四名大汉抬着一堆东西出来。今晚宴会皇上及众人皆面湖而坐,成凹字形,湖光山色,映入眼帘。而两人大汉面向众人站着,在广场两边竖起两个高竿,形成一道幕布,整个遮掩住了湖面风光。
  幕后有人点起了十几支小儿臂粗的油烛,直照得幕后如同白昼,然后再无动静。满殿的人等得焦急难耐,不由地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乐声响起,悠扬的音乐声荡涤声音的烦躁,幽咽的葫芦丝不断回响,一缕一缕地回味。在温婉的音乐当中,一女子背影出现。纤细的背影婀娜多姿, 如细柳扶摇。她长裙服顺地贴着,螓首微抬,仿佛仰视着幕布上一弯新月,远远地望去如此高贵优雅,不食人间烟火。
  像一潭水,被石子一击,起了涟漪,一圈一圈荡漾开来。背影身体不动,只如藕的两臂举起,左手指尖柔韧的蠕动,一阵一阵传递给右手指尖。长指甲晶莹闪耀,美妙地悸动着。起先是轻微的小浪,然后加强,最后在那刻释放了,波动在柔美的动作中。惊艳!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个简单的背影,一个舞动的双臂就已经把人带进了幻虚幻实的境界。这席中众人非富即贵,平时也是见惯《九部乐》和各国歌舞的,总以为这阅遍了天下所有的舞蹈,没想到这一舞如此怪异,如此随兴,却如此美妙。
  接着,她细碎的舞步,忽而如流水般疾速,忽而如流云般慢挪,忽而如雨点般轻快,忽而如击石般坚健。不管怎样的舞步,都给人以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感觉。仿佛看见孤独的天地间,一个感怀身世,却与命运抗争的女子。
  有歌声响起,声声不绝:绝代有佳人 ,幽居在空谷。世情恶衰歇,万事随转烛。摘花不插发,采柏动盈掬。天寒翠袖薄,日暮倚修竹。歌声清越婉转,如怨如诉,如空谷幽兰般意蕴绵长。
  这是杜甫的名篇《佳人》,我只取其中四句,当年李延年一首《佳人曲》倾国倾城,这一曲一舞胜在新奇,在当世也算得一时无二了。席中之人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只见光影不见真人,但这舞这曲已让人如痴如醉,只觉得芙蓉泣泪,风露微寒。
  大殿正中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三人却有截然不同的表情。皇后脸上不动声色,转眸暗暗打量皇上和太后的神情。皇上脸上颇有薄怒。太后转首悄悄擦拭眼角泪痕,对皇上说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不准动怒。这歌这舞虽有隐喻,但我多少年来没看如此打动人心的歌舞了,真真的唱出哀家的心声了。”
  皇上陪笑道,“歌舞倒挺好,主要怕母后伤心,母后既然喜欢也就罢了。”
  募地,音乐缓下来了,她的动作缓下来了。殿中人着急地注视着,她在踏步,她又加快了!旋转,踩点,仰视,升华!舞蹈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大殿。忽然静下来了,那女子背影踮起脚尖,伸臂向前,做出一个向太阳靠拢的姿势。那自信的背影,进取的姿态,也就一同融化在这绚丽的光辉中了。
  而后幕后灯熄,幽暗中舞台再无光影,亦真亦假,似实似虚。所有人都觉得刚才一幕梦幻难言。想要鼓掌又怕打断了梦境,不鼓掌又觉得无法渲泄自己的情绪。
  正在左右为难,忽而清亮笛声响起,夺人耳目,紧接着琴声悠扬,如山涧泉水淙淙流淌,只此两种乐器简单至极,却也质朴之极,让人感觉到了田园之趣,风光无限。随后传来牧牛的哞哞之声,皇家别苑怎么会有牛,这些富贵中人都面面相觑,满腹狐疑。
  忽然灯光大作,幕后光影中真的出现一头牛从台侧过来,看它形态悠闲,直把这皇家别宫当成山间野地。牛背上牧童吹着横笛,活泼清新。其中夹着乡野间的鸡鸣狗吠之声,许多人第一想法,鸡鸭也上来了,难道把皇家别宫当成农野乡村了,也太不成体统了。
  待到牛儿行到幕后正中,大幕忽然向两边拉开。只见幕后还有幕,上面丹青绘成的田野风情,浅绿的小草,油绿的稻田,碧绿的菜畦,吐绿的树木,虽说早春时间,但是还是万物荒芜,乍见这面目满眼的绿,只有那左上角的太阳发出温暖的光,照耀着原野,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叹了。
  牧童依然在牛背上吹笛,有个女子蹲在台侧洗衣服,一渔夫划着旱船,却不见鸡鸭的影子。奇怪之余,众人也没细想这些场景如此怪异。
  渔夫撑竿高歌,声音沙哑,却如山中渔樵一样,古朴自然:上河涨水水推沙,下河鱼儿摇尾巴,打得鱼来街前买,换得油盐换得茶。
  作为背景的横笛仍然清快地奏鸣,那女子站起来,像所有农家女子一样捶捶腰,唱道:山顶有花山脚香,桥底有水桥面凉,生来一直爱唱歌,唱得大河起波涛。
  渔夫对着女子唱道:好歌才, 只有三姐唱得来,心想与姐唱几句,不知金口开不开。
  三姐笑着指着渔夫的背篓唱道:心想唱歌就唱歌,心想打鱼就下河,你若输了鱼一条,邻家牧童来作证。
有情人终成扣肉,情人眼里出猪兜,癞蛤蟆想食猪头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猪猪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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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28
  牧童在牛背上翻了个筋斗,身形灵活,高声和道:赛歌好,州官出门打大锣,和尚烧香念弥陀,种田辛苦要唱歌。
  渔夫问道: 什么水面打跟斗,什么水面起高楼,什么水面撑阳伞,什么水面共白头。
  三姐答道: 鸭子水面打跟斗,大船水面起高楼,荷叶水面撑阳伞,鸳鸯水面共白头。
  渔夫: 什么结果抱娘颈,什么结果一条心,什么结果抱梳子,什么结果披鱼鳞。
  三姐: 木瓜结果抱娘颈,香蕉结果一条心,柚子结果抱梳子,菠萝结果披鱼鳞。
  渔夫反复出歌,女子皆对答如流。直到最后渔夫有些技穷,无歌再出。
  牧童跳下牛背:山歌好,神仙听歌下凡来。赛山歌,我来评判我来断。
  渔夫看着背篓中的鱼有些不舍,三姐一笑唱道:渔家大哥莫为难,我夫山柴换鱼来。只因婆婆大寿到,想条鱼儿祝寿来。
  直到这几句唱词一出,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给太后贺寿的意思落在此处。只是如此趣味十足,到比平常宴会一上来金玉满堂,歌功颂德新奇多了。
  渔夫拱手行了个礼,唱道:三姐为何不早说,虽说生平不识字,也知百事孝为先,鱼儿当作祝寿礼。
  唱词间,只见渔夫真的从背篓里拿出一条大鲤鱼,三姐笑着接过,一不小心,居然落在地上。众人皆哄笑,台上渔夫、三姐、牧童皆去抓,这好一番忙乱。这场景象如此自然而然,没有人感觉是在做戏,让人不觉身临其境,仿佛就在身边发生的事情一样。
  歌美、人美、景色美,表演自然,真情流露。歌舞天天看,山歌却是从未听闻。这些看似粗俗的山歌,却是那样质朴和清纯,一问一答,互相唱和,没有仍何掩饰和做作,一切都让人一目了然。在金碧辉煌的皇家别苑听这些山歌俚曲,仿佛是山野里轻拂的清风,能使人微微地醉。
  皇后对着太后献上一杯酒,笑道,“臣媳看出些门道来了,这歌绕了半天,最后落在儿媳给婆婆祝寿上,只不过臣媳可没有三姐这么好的嗓子。”
  太后慈眉善目地接过,“一沙一世界,一花一菩提,只是有心有孝意,这就够了。”
  皇上注视场中,叹道,“这元家老二的设计场场不落俗套,出人意表啊。”
  皇后目光一闪,只是唇边还凝固着笑容,说到,“那老祖宗和皇上待会要好好赏赐她一番。”
  筵席上的方息连连拍案,“化大俗为大雅,蕴深意于俚曲,这歌妙啊。”
  乙毗射匮瞥了他一眼,说道,“听说这场歌舞都是元二***负责,她一个闺中弱质如何能知道这些乡俗俚曲。”
  方息一怔,随后回答:“元***生来懂曲,用心准备,经常采风,有此新曲也不稀奇吧。”
  乙毗射匮金杯掩住浅笑,“是吗。”
  歌声暂歇,此幕再去,下面一幕拉开却是一个集市,背后画面上商铺林立,商家旗号招展。十来个人分别扮作小贩,客商,市民,农夫等。
  这一幕主要说的是农夫担柴到集市去卖,碰上下雨,柴淋湿了,有人教他外表烤干,蒙骗客人,可以卖个好价钱,他却坚持不干。结果一直到快闭市,也没有卖掉。他想着没有礼物为母亲祝寿,情急落泪,有好心人了解原委后,买下整担柴。其实都是宣扬佛家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只不过夹杂着民歌戏曲,又以说故事的方法娓娓道来,自然令人耳目一新。
  我出了大殿,刚换过舞衣,汗水未干,被迎面风一吹,有些刺骨的冷。裹紧大氅,劳累激动的身子还不能停下来,还有最后一场的高潮舞等着我呢。
  走过湖堤上的晨旭亭,晚霞亭,逆着泉水溯流而上,穿过五门厅,荷花阁后来到了华清池的源头,边上树着一块碑石,上面写着“骊山温泉”。洞口冒着水花,水面腾着热气汇到下方的一个碧波池里再向南曲折流到九龙湖。
  尚有寒意的初春,原本就算是绿叶也很是罕见,可是眼前的碧波池里,却是荷叶起伏。池畔多植树木,假山奇石,以挡寒风,下有温泉水温高,再加上耐寒抗冻的莲花品种,二月虽未有花,却有了莲叶何田田的景象。
  我掬了一把,水滑且暖。忙了一天一夜,真的累了。估摸着后面卖柴和祝寿的两幕至少还要半个时辰,够我休息一会的了。
  我跳进碧波池里,不是跳进池水,而是跳进池中固定好的一个大木桶里。这个大木桶比前世葡萄酒庄里的酒桶还大,置于丛丛荷叶中间,隐秘不可见。桶下放了几块石头,压得桶大半都泡在温泉水里,只留一小半在水上,这是参考曹冲秤象的做法,等到那边传来信号,我就斩断绳子,扔出石头,顺流而下,等到合时时机再出现,震惊全场。
  我一边得意洋洋地想着,一边摘下一朵荷叶盖在头上,躺在桶里看那十五的月亮,好像十五的月亮十六才圆,今天看起来还真的不是十分圆满。
  此时月明风清,寂静无声,只有微风裹来荷叶的阵阵清香。桶内可比外面暖和多了,想着看来真发现了一个好去处,不用在外面吹冷风等半个时辰了。
  忽然之间,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声音很轻,若不仔细听容易恍惚过去。脚步越来越近,来到碧波池畔停下脚步,有女子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奇怪,如此天气,如此盛宴,怎么还有人到这偏僻的地方来。我刚想拿下覆在头上的荷叶,偷偷看一下,又听见一个稍微重些的脚步向这边而来。难道是男女私会,我怎么就撞到***口上了。
  那男子来到池畔也停下来,只听见女子说道,“这是最后一次约你,今晚过后就如同陌路了。”
  这声音让我身上激灵灵一凉,虽然如此幽怨和平时声音大不相同,但我分辨的出是独孤艳。难道她见的人就是她的“月出照兮,劳心惨兮”。我可不能显露形迹,以免尴尬,更是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那男子也不言语,只听见独孤艳叹道,“如此盛宴,如此奇思,你马上就能得偿心愿了。”
  奇怪那人还是不发一言,心想这男子真是郎心如铁。过了一会,听见独孤艳语气凄然地问,“我一直想问一件事,能回答我吗。”
  那男子简单地答了一句好,心底勃然一惊,只觉得如此耳熟。
  “如果我不是独孤家的女儿,你会娶我吗?”
  沉默了一会,那男子答道,“会。”这一声却如晴天霹雳击中我的心,是杨昊。
  原来,原来如此,劳心惨兮……这迷惘感伤、可求而不可得的爱情。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在太后宫里的年少岁月,青梅竹马吗,只是因为敌对的世家割断了彼此纠缠的因果,所以连美丽的誓言都湮失在风的背后了。
  原来睿智圆通如你,面对这一份苦涩的情感,竟然也是进退两难,欲罢不能。拿不起也放不下,爱或不爱都是伤害。所以穿越飘零的秋水,踏水而来寻我,挽起一帘幽梦,求一段替代的感情吗?
  早知道,倾心相遇,只能换得一季的美丽,聚日苦短,偏偏割舍不下上天的赐予。秋水之上,红尘之中,以为自己会很努力地追溯你,寻上去,到一个没有阻隔的轮回中去。却原来上天对芸芸众生都是公平的,如此的千年轮回,只是给我一个重逢的机会,结局却仍是注定的各自西东。
  从来情深,奈何缘浅,无论怎样的情根深种,到最后都是缘差一线。弹奏一曲古韵悠扬,幻想着一场地老天荒,谁是谁的梦里海枯石烂的长相思,谁是谁缠绕不舍的决别诗?
  忧伤已经蚀骨入髓,眼泪脆弱得一触即发。我是一座即将沦陷的城,困在孤独无助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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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观音
  周围只是寂寂的无声寥落,远处隐隐传来鼓声两遍,糟了,要错过约定时间了。一摸脸上,一片湿意。掬起一捧温泉,洗去晚妆,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在那一瞬间,我的心里贮满了哀愁与彷徨。在这一刹那,我几乎要拂袖而去。千般辛劳万般苦,究竟为谁?
  想起大殿上的乐府众人,想起师傅,还是唱完这一曲盛世欢歌吧,不管今晚我的哀怨有没有人听。斩断绳子,能否斩断三千情丝,放下石头,能否放下前世情劫,顺流直下,能否到达心的彼岸。
  水波飘摇,直到九龙湖,此湖分成上下两个湖,中间有长堤东西横贯。堤上东为晨旭亭,西为晚霞亭相互对应,与上湖南岸的一亭谢相映成趣。一亭谢下有一大龙头,泉水淙淙,长年不绝,所以取名龙吟树。堤壁间已有八龙吐水,与大龙头合为九龙之数,因而以九龙命名。
  已到九龙湖堤岸的水栅之处,一个乐府中人正等的焦急,见到我来面露喜色。接着模仿夜莺啼叫一声,声音高亢明亮。
  大殿祝寿的一幕正演到子孙满堂,邻里相贺。那边得到消息,接着音乐一转,一位老妇也就是扮作过寿之人,对着众人唱道:“众人心意我心领,山中岁月容易过。佛说有缘戒杀生,今日放生结善果。”然后呼儿唤孙,把那鲤鱼放生。
  只见那鲤鱼一放入水中,池边忽然烟雾大作,弥漫住整个舞台。紧接着,舞台上灯光骤灭,一片漆黑,舞台中人立即看不见。本来为了观舞,筵席方面的灯光也是比舞台暗一些,这黑暗突如其来,筵席固然是寂静一片,但主位上却是难免引起一阵骚动。八个黑衣侍卫已四下蹿出,隐隐将正中的太后,帝后团团围住。
  “哈”,乙毗射匮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大隋的皇上就如此一惊一乍。”
  方言听到他言语讽刺,脸涨得通红,反驳道,“天子一人身系天下安危,周围人自然要小心谨慎了。”
  “哈哈”,乙毗射匮饮酒如饮水般,又饮一大杯,“中原的酒如中原的人一般,都不够烈。”
  方言想着言语间不能失了国体,正要反击,却看到舞台上灯光又起,再看到湖中景色,已惊得站了起来。乙毗射匮也放下酒杯,轻“咦”了一声。
  只见舞台众人都跪倒在地,湖中一朵大如车轮的白莲花琳琅出于碧水之上,渡波而来,其中立着一个白衣女子,远不得见,天际一轮明月,那女子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晕中,衣裾翩翩如飞,凌波若水中仙子,只觉风华绝代。
  待到莲花座近到湖岸,才发现白衣女子作白衣观音装扮,左手持莲花, 右手作与愿印。席中有善男信女忘了皇上在座,不自觉地离座跪拜,口中喃喃呼道,“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太后虽然知道这是人所扮的,但是远远看去白衣踏莲,风华立显,也不由自主宣了个佛号,行了个佛礼。
  皇上笑道,“也够胆大的,连佛也敢扮。”
  只听见白衣观音缓缓说道:大隋盛世,清净安稳,鸟鸣雅音,国人知礼,诚心向善,今日离了西方净土,幻化为鱼却被放生,感念众人,故施佛舞一曲,祝大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后福寿绵长。
  皇上听了展眉微笑,众人又山呼万岁,天佑大隋。
  那白衣观音轻点莲台,凌空飞度,身轻翩纤,已旋至台上。再定睛一看,白袍掷去,内里是飞天装扮,面上却是一张素颜,两手合十,行个佛礼,拈花微笑,笑容中却透着一股悲伤,怀悲天悯人之态。
  一群飞天装扮华裳女子徐徐上台,立在她身后却不可见。当庄严圣洁的音乐缓缓响起,白衣少女身后展开一双手,纤手上金甲闪烁,手心赫然有一只莲眼。接着第二双,第三双,如水面拂过涟漪,一串串,一层层荡开,无数金色手臂,徐徐展开,美轮美奂,刹那开出一朵玉臂的金莲。
  御苑中花香肆溢,浓光淡影。案几倒地之声不绝于耳,酒杯失手碎裂之声此起彼伏。
  千手观音步出庙宇,不再是泥胎金塑,化为真人,走进盛殿,融入观者灵魂。净瓶水满,柳枝轻点,佛光普照,所有人已经如痴如醉。方息衣袖上沾染了打翻的美酒,一向重视仪表的鸿胪寺胪竟然毫无所觉,乙毗射匮也难以自持,目不转睛地望着舞台。
  为首一人端庄美丽,身后那一只只闪耀金光的手臂,美妙清馨透过指尖自然弹跳出去,舞韵菩提清新超脱十丈红尘。谁能想到那一双双手竟可以组成那么多优美绝伦的造型,传递那么多慈悲拯世情怀,南海的碧波更迭,紫竹林里梵音晚唱。
  人间的莲花不出数十瓣,天上的莲花不出数百瓣,而净土的莲花千瓣以上。千瓣莲度劫而生,千手祝福广布福泽,千眼明目看透人世百态。
  淋漓尽致地舞着,心也在舞着。莲花的花死根不死,来年又发生,象征人死魂不灭,不断轮回中。我轮回千年,依然被红尘所扰,情关所困。佛祖观音是否应笑我,在生死烦恼中出生,依然为生死烦恼所干扰。莲花座上我渡世人,红尘之中谁又来渡我?是否所有人的人生都一样,有圆有缺,有满有空。
  众人见为首女子左右两侧和头顶上方,呈放射状似孔雀开屏般地浮雕着一支支似乎是难以数计的金手,且每只手掌心中有一只莲眼,每只手中持一种器物。其姿势或伸、或屈、或正、或侧,显得圆润多姿,金碧辉煌。缤纷的手姿在灿烂的金色中,幻化出慈祥庄严和典雅纯净,令人眼昏目炫。
  待到最后,九龙湖大股水泉涌而出,倾斜而下,场面壮观。至此,演出达到最高潮,观者无不瞠目结舌,难以置信竟有如此摄人心魄,天人合一的的绝美舞姿。
  半晌后,众人彩声震天,掌声雷鸣,快要把飞霜殿的屋顶都掀翻了。
  太后眸中深有感触,叹道,“缘心如水,莲心如佛,只有沉浸在佛法里,才演得出如此佛舞。”
  皇上开怀大笑,“好啊,居然将庙里的菩萨演得如此栩栩如生,估计观音真身也不过如此。”
  正说着,天边忽有大声如雷,众人抬头一看,有一颗璀璨的流星拖着狭长的彗尾划过天际,一路摇曳着坠向沉沉的夜空,溅珠碎玉般,一闪而逝。
  听说看见流星,对着它许下愿望,愿望就可以实现。我还来不及许下一个誓言,那颗孤星就没有了踪影,连尾翼微弱的光也被无边的夜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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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中所有人都张着大口惊呆了,有人伏地大哭,“扫帚星,天将有大祸。”
  忘了古时人们称流星为扫帚星,是“灾难之星”。人们认为只要彗星一出现,战乱、饥荒、洪水、瘟疫等灾祸就会降临。流星出现代表不祥,预示着帝王失德,将有天谴。难怪众人如世界末日来临,惊慌失措。
  忽然一惊,想起昨晚日照原野那幅幕布上的乌日,我连夜赶工在那块乌日上再贴了一小块幕布,请周昉大人在上面重新画了一轮暖日才把今天的宴会应付过去。如果今日只是流星偶尔划过,也就罢了。如果流星和画中日食有潜在的联系,这幕后之人连天上星象也能算计在内,如此环环相扣,处心积虑就令人心悸了。
  太后刚从佛光普照中醒过来,不得不面对这流星示警。一瞬之间她显得非常苍老,对皇上说,“在我生辰之日天降彗星,看来我命不久矣。”
  皇上面色铁青,手紧紧抓住雕龙的扶手,“母后不要胡乱猜测,朕立即让钦天监观测占卜。”
  太后苦笑道,“天命不可违。趁着我这把老骨头还在,把一些事还是定下来吧。”
  皇后目光微一停滞,刚要说话,太后微微侧目皇后,皇后噤口不言。
  太后接着说道,“今晚歌舞很好,皇上也该有所赏赐吧。”
  皇上应了一声,招手让内监宣我们上来。乐府众人上前行礼,我屈膝行礼后,静默半晌,目光低视面前地板。
  只听见皇上的声音沉沉响起,“今天寿宴很是精采,太后和朕甚悦,众人俱有赏赐,元诗音也大费心思,由你来说想要什么。”
  右边席位上有些许声响,杨昊就坐在右手席位上。本来计划中,我会求皇上和太后赐一段好姻缘,然后他请皇上为我们赐婚,最后水到渠成,皆大欢喜。如今他还盼望结这段缘吗,源于爱,还是源于想去忘却。已无泪,我的心渐渐宁静,象大雨过后的湖水,澄澈明净。
  我郑重地跪下叩首,说道,“臣女想要一个官职。”
  “官职,女子要何官职?”皇上声音中充满惊奇。我顿首,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忽略掉了右手传来的的酒杯破裂之声和无数道到投注到我身上的目光。
  “臣女求任乐府采风,愿为皇上四方采风,宣我盛世光景,谱我大隋国风。”话语间,泪水几乎忍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我还是不够坚强,每段情殇后总想着远远逃离。而且我已厌倦了天子脚下的歌舞升平中夹杂的丝丝阴谋,如今痛断情缚,绝尘而去,抽身万丈红尘中。
  静,殿中一片寂静, 百千人的呼吸都微不可闻。过了半晌,只听见皇上的一声:“准奏。”
  夜深,月下的九龙湖灯影飘摇,烛光微弱。筵席结束,杯盘狼藉,真应了那句话: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再美再好的事物,也不过浮云一瞬间。只剩下这一片寂静阑珊。
  我和师傅吩咐完乐府的事,回到大殿后才发现还有一人静静伫立在殿中,他的手抚在腰间长笛上,光影疏微,长笛泛起幽幽光泽。
  今晚的杨昊与平时判若两人,平时的他温文尔雅,静谧安详,今日的他立于初春的月光花香之中,俊秀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薄薄忧伤。
  师傅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后缓缓走开。宽阔开敞的大殿里只剩下我们两两相对,二月的风柔和而清冷,既让人透明起来,也让人清醒起来。
  良久,他语气迟迟如迷蒙的雾,“为什么?”
  我伸手拂了一下被风吹起的鬓发。唇角勾勒出一朵凄凉的笑纹,“因为独孤艳,如果我不是元家的女儿,你会娶我吗?”
  他先是一怔,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尽,只留下苍白。他张了张嘴,放佛要说什么,踌躇了一下,可能不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沉默。
  我亦静默。半晌,我转身离去,风声在树叶间无拘穿过,带来我略带忧伤的叹息。
  是夜,华清宫中也不宁静,宫里本就因为天降流星而惴惴不安,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流云殿中,纱幔重重,太后因为星殒睡得不安稳,恍惚间却看见幽暗的宫殿中,有一人看着她幽幽冷笑。冷风阵阵,一绝丽容颜的女子冉冉飘来,面容近看却是七窍流血。太后惊得肝胆欲裂,昏厥过去,使得流云殿众人惊慌失措,皇上闻讯赶过去频传太医。整整一晚,流云殿灯火通明,人流不息。
  第二日,太后不顾病体,坚持起驾回宫,于是宫眷臣属一同随行,我们也随行回长安。在车中看去,御前之人平时都要求喜怒不形于色,今天却都强作镇定,微有惊惶之色。
  回长安两三日,宫中虽讳莫如深,但是还有小道消息流传。
  先帝当年后宫多宠,但是喜新厌旧也快,宠爱的妃嫔换得走马灯似的,但有曹德妃一直深蒙圣宠,几乎三千宠爱在一身。其子杨冀天资聪颖,格外受宠。先帝曾几度考虑立为太子,但当今皇上是嫡子,有贵族门阀支持,又屡建军功,声望日隆。
  于是历史又相似地如同吕后戚姬之争,当今皇上被立太子,杨冀被封蜀王。皇上即位第二年,杨冀举兵反叛,有人接应曹德妃逃出宫去,却被察觉,因此被鸩酒赐死,据说死前声嘶力竭,厉声诅咒。巴蜀本就是天府之国,人多粮足,杨冀蜀中经营数十年,且地形易守难攻,朝廷历时三年才平定叛乱,攻入成都。杨冀**而死,但是累积的金银财宝却不翼而飞,朝廷在蜀王府刮地三尺也没有找到,此后蜀王财宝流传了无数个版本。
  没想到,过了近二十年,太后又被曹妃梦魇缠绕,此后一直缠绵病榻。在华清宫的佛舞也没收到赐福的效果,让我很是失望。
  不过千手观音一舞惊天下,一夜闻名天下知,坊间多有舞姬模仿,却难得其神一二。而且听说西域各国使者也派人向乐府求艺,要将佛音佛舞传入天山南北,青藏高原。还有胆大且有些门路的,想方设法到府里求见,搅得我不胜其烦。其间,杨昊,杨韬,独孤凌都派人来过。我心中烦闷,一概不见。
有情人终成扣肉,情人眼里出猪兜,癞蛤蟆想食猪头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猪猪肉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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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35
迷雾重重
  这一日,正在整理手中的地图,为今后出游作准备。皇上最近担忧太后,一直没顾上我的任命,估计任命一下来,我就可以冠冕堂皇地奉旨出游了。
  有仆人近来禀告,有人求见。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说,“不是说了一概不见吗。”
  仆人嗫嚅半天,说到,“独孤***求见。”
  我手中笔锋一顿,心中诧异。她怎么会来,为谁而来,那晚的事她又如何得知?想了一会,两府一向场面上不相往来,她能直接到元府,看来一定是要见的。吩咐仆人去请后,然后遣开了所有人。
  独孤艳穿着绯红锦衣,更衬得肤白如玉,面容却有些憔悴,想是太后病中服侍辛劳。等到坐下,我亲手端了杯茶,说道,“不知太后身体如何,姐姐近日辛苦了。”
  她有些深思不属,接过茶却不品。我也一直等着,只静静微笑不语。
  她半晌方徐徐道:“太后玉体精心调养,已经渐好。我来有些唐突,但是看着太后最近精神稍好,所以抽空来看看你。”
  我心中一闪,有何事值得她见缝插针地到元府来,忙道:“谢谢独孤姐姐挂心,不知有何事。”
  她放下茶盏,抬头看我,目光灼灼,“你对他太不公平。”
  他是谁,独孤凌还是杨昊,为独孤凌还有情可源,为杨昊怎么可能。
  正思量间,她又说道,“你我都是聪明人,聪明人不打暗语,我也就直话直说。杨昊虽然隐瞒你不对,但是你何尝不是把他当一个替代品。”
  闻言如遭雷击,我身子微微一晃,“替代品?”
  她嘴角凝着浅薄的笑意,哼起一首歌,“风吹动了记忆\ 是不是见过你\ 我为什么心里\ 有强烈的感应\ 还来不及犹豫\就已经爱上你……
  指甲已经深深刺到手心,我心里波涛翻涌,却感觉不到疼痛,“你怎么知道这首歌。”
  她幽幽一叹,“那天赈灾盛会后,阿言喝醉了回家,闹得家里鸡犬不宁,我让人扶他回房,听他嘴里一直唱这首歌,还一个劲自言自语,她为什么爱他,为什么。”
  空气中有胶凝的冷凉,茶叶的清香也如被胶合了一般失了轻灵之气,搅的心里一阵一阵乱。
  她继续说,“阿言虽然天天作流连花丛状,但是从没动过心。能让他如此失态的,恐怕就只有你了。而据我所知,你和杨昊也是从那天后,才情浓我侬。所以这些事情穿起来,就不言而喻了。”
  我无法撇清,难道不是因为相似的容颜和性情,我才喜欢杨昊的吗。一直把他当作浩,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情感,他的志向,他的心情。其实是我一直掩耳盗铃了,寻找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啊。心中微微发凉,我有什么资格去责怪他呢,他又何尝不知我的心事呢,独孤艳又何尝不恨呢。
  我开口,嘴里涩涩,如同口嚼莲子,“你恨我吗?”
  “恨,恨谁”,她望着我道,“恨你,恨杨昊,恨老天,还是恨独孤这个显赫的姓氏。”
  我不解,“这有什么关系?”
  她似笑非笑,“你有时很聪明,但你的聪明在于看透天下趋势,却看不见世族的责任,世族的痛苦和束缚。”
  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很小就有人告诉我,身为世家子女不要去爱。如果爱了,不要爱上敌对世家的人。如果爱上敌对世家的人,不要嫁给敌对世家的人。”
  我惊讶得几乎坐不住。她摆摆手继续,“所以我和杨昊几乎算在太后宫里一起长大,但我们都很清楚,我们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否则只是自添烦透,徒惹悲伤。”
  独孤艳,不愧长安第一美人。她不仅是个聪明的女人,而且是个真正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面对什么,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自己该舍弃什么。
  我忍不住问,“就因为这些束缚,你就放弃了吗?”
  她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个微笑,“其实那只是一份懵懂的情感,青涩得一如刚刚结出来的小小菡萏,没有盛开就已经凋谢了。”
  “你的心不痛吗?”
  她自嘲地笑着,“当然会痛,总以为自己很坚强,却经常自怨自艾。”
  她直视我的眼睛,过了片刻,才扬起淡淡一抹苦笑,道:“如果为了我而放弃,大可不必。”
  我问道,“为什么不勇敢一些。”
  “勇敢,”她嗤笑,“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勇。”
  屋子里供着几枝水仙花,浓绿素白的颜色,像是玉色温润,静静吐露清雅芳香。
  她走到窗前,折一枝花在手里把玩:“我的母亲当年是江南第一美女,出自荥阳郑氏名门,多少人求亲未果,她却爱上了独孤家的儿子,毅然背弃家门。婚后琴瑟和谐,恩爱不已,母亲又生了我和阿言一对龙凤胎,天下人无不羡慕。”
  她的声音虽然淡漠,却一分一分的透着凉意,“建和二年,荥阳郑氏参与蜀王叛乱,满门被诛,母亲跪在当朝权臣祖父的面前苦苦哀求,结果祖父一言不发,父亲也无计可施。敌对世家之间的幸福又哪能持久呢,母亲苦恨难言,冷落父亲,结果我那立誓不纳妾的父亲转身又娶了二娘,母亲气得吐血而亡。父亲追悔莫及,整日里借酒消愁,也英年早逝。”
  她转身逼视我,目光刺透人心,“如此的前车之鉴,切肤之痛,我还要试吗?明知独孤家和元家将会为太子之争势不两立,我还能跳进漩涡去吗?”
  心内一阵冷洌通透。家族和亲情爱时可以置之不顾,但当有一天兵戈相见,亲人血流成河时,怎么惊天动地的爱情都是沧海一粟了。杨昊和独孤艳都不是只闻风花雪月的少年男女,情感和利益剥离得如此清楚透彻。
  我苦笑,“他选我就因为我是元家的女儿?”
  独孤艳怅然地说,“单从利益而言,无论是否娶元家女儿,元家都会支持他。其实贵妃娘娘更想他娶军功之家的韩非欢,如果娶元家女儿,元锦绣还连着延平候的势力,娶她远比娶你有利。他为此和贵妃争执,坚持娶你。你不知道,他何尝不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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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35
  我无语凝噎,心情却象波涛里的一叶扁舟,起伏不停。错过就是错过,错过就是一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我亲爱的人。在爱你的时候,把你当成别人,错过之后,才发现在岁月的过隙里,把所有凝眸的情愫,化为一声声惆怅的叹息。
  我叹道,“你为何和我说这些?”
  她扬眉道,“我不希望你离开长安。皇上近日忧心太后身体,还没顾得上你的乐府采风之职,如果你回心转意,向太后请求还来得及。”
  “你希望我和杨昊在一起?”
  她正容道,“一半是因为杨昊,一半是因为阿言。我希望你爱杨昊,让阿言死心。”提起独孤凌,她眉目间婉转怜惜。
  “父母早逝,我和阿言也算是相依为命。母亲身子弱,又是双胞胎,阿言出生时先天不足,直到三岁不言不语,大家都以为他是痴呆。后来,香积寺的玉华大师看过,说他三魂七魄少了一魄,前尘往事尽忘。最好改换名字,且离世修行一段时间。所以祖父将我的名字由独孤泠改为独孤艳,将独孤言改为独孤凌。大师带他带到庙中住了几年才与旁人无异。但是大师说他今生不宜执着情感,我不想他泥足深陷,将来痛苦。”
  “香积寺的玉华大师?”真相仿佛一点一点地剥离出来,我却不敢触及,颤声问道,“他的生辰八字? ”
  “建和二年八月初二。我是初一亥时出生,他只差我一会,就到初二子时。”
  咣当,我手中的茶盏打得粉碎,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独孤凌,独孤言,陆彦,横亘了千年的时空,音讯全无的你原来在这里等候。梦中恍惚间,听你前世悲怆的呼唤,素素……从遥远的天际跋涉而来,穿过重重岁月,一声声撞进我的心上,萦回萦回。
  欠你的,前世还不了,今生拿什么来还?相见争如不见!半晌,我强自镇定下来,对着狐疑看我的独孤艳说,“我答应你让独孤凌死心。”
  她脸上微微变色,不再言语。
  清凉的风吹来,吹散阵阵水仙花香,宛若回首袖底风, 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
  自从独孤艳来过,我心中更是苦闷,颇有些举棋不定,对原来离京远游的打算也没有那么坚持了。又不愿出去招摇,只偶尔去天然居看看。
  这一日,天然居仍然客似云来,不过大堂却被搅得一片乌烟瘴气。几个油头粉面的家伙喝酒谩骂,其中一个正伸着一只手,对着罗静娴风言风语,“小娘子,拿下面纱让我看看是不是天香国色。”
  何掌柜只是敢怒不敢言,店小二何勇挺身而出,英雄救美,“住手。”
  那人身后的几个狗腿子立刻上来围住罗静娴和店小二。他摇着扇子说,“你也不看看大爷是谁,本大爷的舅舅是金吾大将军。”
  我突然意识到这像极了三流电视剧里纨绔子弟调戏***妇女的桥段。只是奇怪天然居在长安也算挂了号的有背景,没人敢来捣乱,这可是难得的眼睛不亮的纨绔子弟。
  不想影响别的客人,我哼了一声,对着阿风说,“把这家伙给我打出去。”
  阿风出手快如闪电,绝不拖泥带水。那几人武功平平,再加上措手不及,几个回合全都被打趴在地上。那纨绔子弟被打得鼻青脸肿,眼里闪出惊慌和不满,我用筷子敲敲他的头,“金吾大将军是吧,天王老子来我也不怕。出来也不看看是谁的地盘,以后照子放亮点。”
  我招呼伙计,“给我扔出去。”
  何勇一碰见罗静娴的事就特别积极,立刻响应起来。随后就听见外面扑通扑通几声,解决问题了。然后一路小跑去安慰罗静娴。
  把她们从青楼赎出来后安顿在客栈,罗静娴平时只弹弹琴,罗夫人负责花花草草这些轻活。我看着这一幕,心里叹息,何家小二只怕是单相思。
  我的目光停驻在罗静娴身上片刻,她身姿纤弱,一双妙目就如小鹿般大而温柔,楚楚可怜。她半含感激说道:“谢谢元老板援手。”
  我拍拍她的手道:“你我情同姐妹,还象以前一样叫我元姐姐吧。”
  她眼中隐有泪光,“元姐姐这么对我和母亲,静娴实在……”
  看她总是这样小心翼翼的,我心里也不忍,毕竟数月之前,她还是千金***,闺阁弱质,于是安慰道:“只是一个安身之地,不用挂心。”
  她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囊,怯怯地说道,“静娴实在无以为报,给姐姐绣了个香囊,希望姐姐喜欢。”
  香囊绣的是花开富贵,色彩鲜亮,针工精巧,针脚细密,绣得栩栩如生,而且还有隐隐幽香。
  我笑道,“你的绣功可比我的好多了,而且还有香味。”
  她怔了怔,微笑道:“只是一个小东西,自然希望姐姐喜欢,所以熏了些花香。”
  我拉起她的手道:“以后你就安心待着,有人骚扰你,我就让风修理他们。”
  她望向阿风的眸光一亮,神色温柔,如明晃晃一池春水。
  这时,杨韬大笑进来,有一点点顽皮的孩子气,道:“来晚了,看来英雄救美的事没我的份了。”
  这家伙,我在家里避而不见,又追到这来了。我说,“来晚了等于没来。”
  他带着笑意答道:“来晚了,但不等于我是最不积极的那个,我想我是最最认真的那个。”
  一语双关,我只有浅笑带过,随手把香囊佩在身上,真的香气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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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36
  他眼神明亮,“你一直说长安附近都逛过了,只剩寺庙了,不如今天我带你去草堂寺看看。”
  佛,我本不信。但这千年岁月,沧海横流,倒不由得心向佛前。佛像,我本不拜,认为只要心中有佛,何必形式,有时看来是犯了佛家的执念。
  长安城内僧寺多达122座,尼寺31座,帝王和朝廷显贵以建寺、度僧为荣。也罢,游思录只写到客栈、食坊和酒肆,上次还有书坊老板邀我写寺庙篇,就从长安八景之一的草堂烟雾写起吧。
  我问到,“明天是佛诞日,为何不明天去?”
  他微微皱眉道,“明天佛诞,父皇和众人要去给太后祈福。”
  皇家祈福,那杨昊一定要去了。每次假装无所谓,淡淡的听别人提起,心情却纠结蔓延,欲寄无从寄。强笑道,“那就今日去吧。”
  杨韬眼神在我脸上一扫,似洞穿我的心事却不明言。
  草堂寺 位于圭峰山北麓,东临沣水,南对终南山。建于东晋末年,是三论宗祖庭。后秦国王姚兴崇尚佛教,迎请龟兹高僧鸠摩罗什来长安,住逍遥园西明阁翻译佛典,后在园内建寺,供鸠摩罗什居住。由于鸠摩罗什译经场以草苫盖顶,故得名为“草堂寺”。
  一路疾驰,残阳余晖里,草堂寺钟声肇起,梵呗断续隐隐若闻。
  天下古寺名刹,大都与名山奇峰相依共存,以显示佛之神秘。因此,佛与山之间素有“不是寺包山,便是山包寺”之说。草堂寺建在层岩秀石、峰翠可掬的山顶,殿阁巍峨宏伟、飞檐斗拱。
  最美夕阳一抹景,远看浸浸晓雾濡绿瓦,沉沉暮霭掩红墙。夕阳艳红中耸立着一座宝塔。 “叮—铛”,“叮—铛”,人还未到寺前,佛塔飞檐下悬挂的风铃声便已入耳。
  进入山门,大雄宝殿扑实庄严,古塔雄伟。此番傍晚入佛寺,漫步庭院,听梵音晚唱,响铃徊绕,与日间的香火缭绕,人声嘈杂感觉不同,顿觉神清气爽,心境迥异。
  步入院内,松柏、翠竹扶疏,浓荫遮地。寺门僧人正在做晚课,三三两两的香客在园内。我和杨韬闲庭信步,一路北行,道旁对立着古色古香钟亭和鼓亭。钟、鼓是寺院的号令,素有晨钟暮鼓之说。
  一个照面,有位着青色朝香服装的女香客看着很眼熟,我还没想起来是谁,她已擦肩而过,只留下一个窈窕的背影。
  鸠摩罗什舍利塔北边竹林深处,掩藏着远近闻名的“烟雾井”。 此时,有一缕烟雾从井口冒出,轻烟淡雾缭绕于寺院上空,弥漫山巅,然后缓缓向京都长安飘去。
  我好奇地探头去看, 只见烟雾袅袅,如临仙境,怪不得众多香客认为这是佛家的华严世界。我想着可能是此处地质构造奇特,下有地热,从井里溢出,所以才会有这种景象。
  忽然,旁边有人犹疑不定地问道,“是,是九殿下吗?”抬头一看,旁边有个尼姑正上下打量着杨韬。
  杨韬乍惊回首,看她觉得似曾相识,皱眉思忖,一会恍然道,“是莲姨吗?”
  那尼姑喜极而泣,连声应道,“是,是,殿下还记得我。”
  杨韬也喜道,“已有六七年没见了,莲姨怎么在草堂寺?”
  在和尚寺庙见到尼姑是够新奇的了,而且还是旧识。她青衣尼帽,淄衣麻鞋,一副出家人打扮,但秀眉美目依稀可见当年风采。虽然看起来是尼姑的装束,神态间却少了出家人应有的沉静与谦忍。
  她抑住激动道,“琳妃娘娘去世后,服侍的宫人本要随葬,全仗殿下求情,我们才能入佛门静修,如今我在山下济度庵出家,今日来草堂寺取些佛经回去抄写。”她提起琳妃唏嘘不已,杨韬也是一脸黯然。
  她转目视我,杨韬介绍道,“这位是元家二***元诗音。”
  她行佛礼,冷冷道:““贫尼静安见过元***。”言语中仿佛有一种敌意。接着转向杨韬说,“久未见殿下,贫尼想和殿下闲叙一些俗家之事。”我自然识趣地自去闲逛。
  摩尼殿北壁上是通壁悬塑,就像是一个极乐的世界。在一大片彩色悬雕上,大海浩渺,仙山隐约,上有修行的凡人,仙人和鸟兽罗列其间。中间是头戴宝冠的倒座观音,只见她一脚踏着含苞待放的莲花,一脚轻轻踞起,两只手自然抚膝,表情闲逸自若,姿态妩媚悠然。她身披五彩缤纷的璎珞,慈善端庄,眉目深邃,仿佛向你微笑着。
  跪在佛前,心中想起几句佛偈: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忧患,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求佛,求的是迷乱的心灵得到片刻宁静,求的是忘记红尘俗世里的烦恼。毕竟,佛只是一个安静的使者。
  半个时辰后转回来,杨韬一人独立井前。他萧瑟的背影有着一股藏不尽的沉重感,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开朗的人经历了什么样的事情,才会有这样的沧桑感。
  看见我,他只静静一句,“走吧”,便转身离去。一路上策马回城,他也一言不发。在城门告别时,乍暖还寒的风中,他突兀的声音飘来,“母妃舞衣上的药迹你早知道有毒。”
  没有将这件事直接告诉他,一则源于卓雅的告诫,不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二则古来后宫争宠,刀光血影不断,我暗中担心元贵妃牵涉其中。但我也想为杨韬尽一份心力,近期曾偷偷派人查探被杀的七名御医底细,至今还未有回音。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我只能默默点了一下头。
  他勒马后退几步,马上的他远远望着我,目光有黯然、不满、悲愤、痛苦夹杂其中。仿佛一瞬间,又仿佛一个世纪,目光最后是绝然,他终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在那一刹那,我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明亮开朗的少年将要消失在我的世界里了。他的人生从此不同,不再是四海邀月,五湖泛舟了,他决定选择另一条荆棘遍布的路,加入这莫测的皇位之争,路的尽头永远只有两种结果,皇位或是绝壁。
  只是过了一下午,草堂寺里发生了什么事?脑海中晃过静安师太,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那窈窕女香客竟然就是青楼中只见过一面的芸香姑娘。
  天色刚暗下来,天空少有的干净,没有云,一钩弯月挂于半空,遥不可及。路茫茫,人稀少,只有一层薄雾弥漫在四周。我看着前面的城门不入,却策马转身向草堂寺方向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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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寺惊魂
  圭峰山脚下风呼啸而过,霍霍有声。山脉树林葱茏,针叶摩挲,林木树影下,幽幽暗暗中,济度庵孤零零地立着。
  庵中寂静无人,孤灯一盏。庵堂中点了香炉,香烟从盖中飘出,宛如山腾岚气,香气极重,我受不住这味道,极力压抑着咳嗽了一声。
  一个背坐在蒲团上,正在敲木鱼的尼姑转过了脸来,向着我道:“你来了。”
  是静安师太,我有些奇怪,问道,“师太怎么知道我来?”
  她手中拨着佛珠,一粒一粒平稳,似笑非笑地说,“都说元***七窍玲珑,聪明人一向不喜欢自己被蒙在鼓里。”
  我一怔,心想她言语之间似含玄机,问道,“看来你对我很了解,你真的是琳妃的宫女吗?”
  她缓缓站起来,说道,“怎么不是,十年的宫中苦熬,七年的庵堂苦渡,我到真希望我不是呢!”语气中颇有怨恨。
  我问出关心的问题,“今天你同杨韬说了什么?”
  她的声音冷冷响起,“说了什么,自然是当年宫中一些旧事!”
  她这话说得蹊跷,我砰然心惊,想起杨韬的话,问道:“你知道琳妃的毒是谁下的?”
  她笑得淡漠,眼眸多了一丝戾气,更觉阴冷:“是谁,自然是她们,后宫的女人人人有份。”
  我顿愕,脑中有些发昏,只觉得这庵堂中的香太过缭绕。
  她语气冷漠得没有温度一般:“一个有胡人血统的女子偏偏宠冠六宫,多少人心里恨得滴血,尽管有皇上维护,但是明***易躲,暗箭难防。琳妃日日不出晨曦宫门,衣食万般小心,却还是防不胜防。宫中熏香极品为佳楠,次为沉香,再次为檀香等。我怕香中有毒,只敢点楠香,却不料檀香中竟然混有碧涵散。”
  “碧涵散?”
  “碧涵散是一种慢性毒药,能通过人的鼻翼,肌肤将毒素渗透入体内。常点此香不过三年将会出现头疼症状、五年左右就会痴呆或瘫痪。”
  香料归内务府管,内务府归皇后身边大太监统管,难道是皇后?我问道,“但是琳妃怎么没事?”
  她冷笑一声,“那要感谢你的好姑姑。”
  难道贵妃确实牵涉其中,难怪杨韬如此对我。杀母之恨虽然隔了那么久,仍然是不共戴天,只要我是元家的人,就逃不开这一嫌隙。
  “琳妃喜欢养些小猫小狗,有一次一只猫跑出去,被人打死了,她抱着死猫哭了好久,晚上就呼吸急促,抽搐不已,原来猫的尸体上沾有夹竹桃花粉。本来按照夹竹桃花粉的剂量,她必死无疑。结果却阴差阳错,两种毒混在一起,生成了另一种毒,才又多活了几年。”
  她不让我有丝毫逃避,紧接着说道,“那猫是娴嫔让人打死的,娴嫔是谁的人不用我说了吧。”
  我无言以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后宫女人之间不见血光的战争并不比男人的真刀真***逊色,也许更加不择手段。
  她叹道,“不过这也是一种解脱,十年,熬了十年也是奇迹。琳妃身上几种毒混在一起,当再来一种剧毒打破这均衡,就不治身亡了。而那被杀的七个御医中有皇后的人也有元贵妃的人,那碗有雷公藤的药查来查去也说不清是谁指使的。”
  整个人顿时僵在了那里,胸中激荡难言,浑身如卧冰上。真相原来如此残酷,脉搏的跳动渐渐急促,脑中似乎有铅块一样沉。
  她微微打开那香炉,那烟更加浓密地冒出来。她看着我诡异一笑,“你敢孤身前来,不就是自恃会武功,而且略通医药吗,我知道普通的**是难不住你,但两种混在一起……”
  立即警醒那烟有问题,但我的手软弱地垂了下去,浑身无力,昏昏倒地,昏迷前最后一眼只看见她得意有些扭曲的面容。
  昏昏沉沉,仿佛是堕入无尽的迷梦,偏偏又摇摇晃晃不沉稳。不知多久,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睁开眼睛。
  简单的青色帐幔,只在边角缀有莲花图案。使尽全身力气,才转动一下脖子,帐幔外却隐隐约约却看不清。我到底在哪?
  转动间觉得身上衣服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只听得钟声肇起,难道是在寺庙?
  身子酥软不能动弹,脑中却思绪如潮,静安不过琳妃宫中一个宫女,怎么对毒药如此清楚?她又是受谁指使下药?她说的两种香一种庵堂所焚,还有一种是什么?
  正想着,听见门外一男子说道,“施主,你的房间在此,请稍作休息!”
  “好”。咯吱一身,有人进来了,是谁?
有情人终成扣肉,情人眼里出猪兜,癞蛤蟆想食猪头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是猪猪肉肉。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作同圈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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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39
  我顿时紧张得浑身冒汗,呼吸急促。那人好像听见床中有人声响,喝道一声,“是谁?”
  他隔帐击掌,掌风掀起帐幔,激荡到脸庞,仿佛是漫天寒风袭卷而来,芒刺便已近肤。闭上眼,脑中只响起这么一句“我命休矣。”
  “啊”,那人惊叹一声,闪电般地将掌劈歪,掌风生生地从我脸边擦过。我刚松了一口气,只听见他惊呼,“你怎么会在这里。”
  凝眸一看,竟然是杨宇。他发上五珠皇子冠赫赫生光,说话间装饰的龙纹须微微颤动。
  我有口难言,张张嘴却说不出话,这**竟如此厉害。他见情况怪异,低下身子探视,面孔离我只有尺余,眉毛根根可见,呼吸可闻。
  以前从来没有近距离看过他,近了……近了……近到可以看清他脸上那长而浓密的睫毛,而后是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刚要伸手掀开被子一角,搭我手脉看看,突然门被大力撞开,一人怒喝,“住手!”迅雷不及掩耳,他击向杨宇。
  杨宇回身,两人近身相搏,瞬间便已交手四、五招,在狭窄的空间里对打起来,却皆无法突破对方的防护。仔细一看,竟然是面色雪白的杨昊,他平时儒雅斯文,一旦动怒,也是掌风凌厉。
  好久没见他了,没想到竟然在这种情景下,我又羞又恼,却苦于动弹不得。只能看他俩拳脚纷飞,不相上下,只搅得房中桌破椅裂,风声激荡。
  “都住手!”
  正在这时,又一人轻喝,右腕一转,撞向杨宇胸前,同时左袖一拂,若白云凌空而去,直取杨昊。两人不得不错开接招,攻势立缓。
  “你们想把皇上和后宫所有人都引来吗?”那人闪进屋里,竟然是独孤凌。我心底呻吟一声,脊背发凉,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到齐了。
  两人闻言俱是一怔,马上反应过来,于是双双停手。独孤凌一见两人分开赶忙奔向床边。
  “走开!”他还未到床边,就被杨昊凌厉的袖风迫得向左一偏。转瞬,杨昊已近在咫尺,面上满是关切,担忧万分。
  电光火石之间,我身下床板突然裂开,身体不有自主地向下坠入黑暗,坠落中只看见杨昊遥遥伸出的手和满脸的惊慌神色。
  刹那之间,床板又闭合无一丝缝隙,被分隔成两个空间,“音音”的叫声被隔断,迎接我的只有无边的黑暗。
  直坠而下,不知是摔个全死还是摔个残废,心中大是惊恐,落地却不甚痛,落到一人怀里。黑暗中举目不能见,觉得额上一凉一热,却是谁的呼吸,淡淡的拂着。
  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低低一声,声如细蚊:“得罪了!”接着用什么东西七缠八绕把我绑在背上,迈步向前奔去。
  一段又长又黑的巷道,仿佛与亘古以来的黑暗融为一体。那人背负一人,还是步履轻快,想来武功不弱。
  忽然之间,他顿住脚步,轻叩什么,耳中传来空木之声,接着泥土簌簌而下,落得人一头一脸。心中一惊,看来到地道尽头了。
  仰面向天空,今夜只有稀疏的几颗星星,月隐在深厚的云层之后,偶尔露露脸,似对这黑漆漆的下界有些失望,很快便又隐回去。
  他一跃上地面,盖好板子后立刻疾驰。只觉得两旁林木越来越密,树影不断倒退,风呼呼擦过,脸庞生疼。越走越偏僻,远远看见山峦叠翠,草堂寺云山雾霭笼罩其间。“叮—铛”,寒夜中的风铃声韵律凄婉,伴着松风海涛,使得夜晚更静谧、深邃。兜了一大圈,原来还在圭峰山。
  奇怪,即使那床有重重机关,合杨宇、杨昊、独孤凌三人之力,估计也不会耽搁很长时间,他不疾驰下山、立刻逃遁,竟往山上奔去,晚上虽能掩饰形迹,但要白天一旦搜山可就无处可逃了。
  天边一弯冷月如钩,半悬在对面陡峭的山壁上,淡辉映得丛林冷冷清清。苍茫的暮色覆洒下来,四边的山色也有些发沉。山风更见冷冽,乱发飞舞间有几缕已到嘴边,而我依然一动不能动。
  此处已是圭峰山绝壁,对面是终南山,却无天堑可通,崖高千仞,不可见底。此处是绝壁亦是绝路。他究竟要干什么?
  只听见悉悉簌簌,他不慌不忙,在一棵缘壁而生的苍松处忙碌什么。过了一会,他站起身,面向绝壁叹了一口气。接着一跃而下,已向崖下飞堕而下。
  心已跳到嗓眼,胸膛似要迸开一般。忽然猛地一挫,下坠之势已顿,竟滑翔而下。惊讶之下抬头,头上有手臂粗的铁环套在两条十二股粗的麻绳上顺势滑下,远远连到那绝壁苍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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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7-26 发表于 2008-12-12 00:40
  天外飞仙,奇思妙招,环环相扣,招招见血。虽然沦为阶下囚,但是心中还是要为这人叫好。谁说古人智慧不如今人,我这今人就要在这人面前甘拜下风,见过蹦极,滑翔翼的我临此绝境,也未必能想到搭绳飞跃绝壁,更不用说那些后面追踪到此的人了,估计只能对着这云山雾罩,不得其路。
  如腾云驾雾,顺势而下,衣袂偏飞,可惜没人欣赏到这翩翩若仙之姿,绝壁已越来越远,化成一个青黑的背影无声伫立。
  扑通一声,身子剧颤,已经落地。那人百密无疏,斩断绳子,细细簌簌数百米收下来。接着背着我继续前行。
  大约一盏茶,已见石径蜿蜒,隐约有马儿不耐的撅蹄声和“霍霍”的呼气声,在这一片静寂中那么的清晰。
  他停住,解下身上束缚,接着天旋地转,有人把我扔进马车,虽有厚垫,却也让我一阵闷哼。只听见背我之人低低说道,“任务已经完成,别忘了你家主上答应主人的事。”
  另一人沉沉地应了一声,然后车板震动,车轮辘轳,马车已经飞驰起来。本已沉坠的心稍稍沉淀,一场接一场变故让我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这回可以稍微理清头绪。
  不知背我之人的主人是谁,好深沉的心机,简直是算无遗策。
  皇上和宫妃及近臣驾临草堂寺为太后祈福,我却躺在三皇子杨宇的禅房,杨昊杨宇为此大打出手,惊动了皇上和众人就不只是尴尬难堪这么简单了。
  第一,元家颜面扫地,红颜祸水引人议论;第二,杨宇和杨昊争斗根源不在于我,但由于这冲冠一怒为红颜,将嫌隙显示人前,不可避免的由暗战转为明斗;第三,如果把昨晚也算上的话,杨韬看来也被引入这战局,至此,备受瞩目的三位皇子的夺位之战将如火如荼,朝中风雨欲来。我只是引起争端的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从此张张倒下,另一幅局面将逐渐显现。
  而且,此人不光是将我作为击发骨牌的第一张,居然又将我卖了一道,用来和别人结盟。这结盟之人又是谁呢?
  山路崎岖,车马颠簸中我面向下看到软垫,花纹繁复,见所未见,但却不是中土之物,居然被卖到国外去了。
  此时夜色渐去,月色渐淡,车外缓缓呈现出一种暗青色,昭示着黎明即将到来。天无绝人之路,无人可靠,只有靠自己。忽然车轮似是迸飞一块石头,车厢一侧,感觉到身下微晃,我不由滚向一边,带的耳坠四晃,已到嘴边。我用尽全身力气去追逐。一下,两下……终于咬住了,用牙齿咬开外壳,吞了下去,然后闭目等待时机。
  走了半晌,马车渐渐平稳,外面却是万分安静,一路上不曾听见一点儿人声,只有车轮轧在青石板路的“嘎嘎”声。“接着似有车马跟上,马蹄阵阵,声势不小。
  又过了一会,马车停下,隐隐地听到呵斥声:“谁,这么早出城。”是城卫,难道已到长安城门。
  有一人粗鲁喝道,“使团出城,还不赶快放行。”
  草堂寺那边看来还没有人追踪到踪迹,城卫显然也没有得到消息,好像例行地检查了一下,就放行了。
  刚吃下的“碧海青天”还没有完全发挥功效,手脚微微有一些力气。碧海青天是乞丐师傅提供的方子,我和卓雅多次尝试后研究出来的,取自“嫦娥应悔偷灵药, 碧海青天夜夜心”一句,用绿豆、金银花、甘草和雪莲等解毒之药制在一起,可解常用百毒。江湖上**毒药不胜其数,如果碰上而且解药一时之间不可得的话,这药可以稍微压制毒性,恢复体力。
  我拼命地摇动颈部,用手拍打车厢,但是如同初生婴儿般无力,只发出微弱的声响,湮灭在车骑的九重烟尘中无人听见。
  猛地一咬下唇,用力拽下另一支耳环,扔到门口,震动震动,那碧绿耳环从缝隙中滚落下去,消失不见。我略松一口气,放松身子,等待僵硬的躯体漫漫恢复。
  天渐渐明亮,血玉似的红日慢慢升起,淡红的光芒洒射,给大地抹上一层淡淡的艳妆。这一路疾驰北行,已到北郊百丈原。一马平川的原野上衰草连天,只有清冷与空寂。
  黑色的几骑如羽轻掠,停下也不闻喧哗,整队似乎在等待什么。一个黑衣骑士打开一辆最是精美的马车车厢,掀开帘幕重重的那一剎那,竟是全身一震。
  车厢内金丝绣垫狼纹闪烁,雪狼皮光滑温暖,本是藏娇金车,却是空无一人。
  几名骑士一拥而来,马蹄飞踏,惊得尘土四溅。一人急吼什么,几人听后皆往回冲去,可是刚策马飞奔几步,半路听见一声大喝,“回来。”
  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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