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下为什么元气正一味没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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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前途”——给我家孩子说的话(十三)
(2011-02-12 17:22:36)
标签: “前途”这两字挺好。前途就是前面的路,往前看才能看到前途,光往后看肯定看不到前途;向前进才能找到前途,往后退肯定找不到前途。人生没有回头路,只有“前途”而绝没有“后途”,所以,对于走过的路无论如何后悔、懊悔都于事无补。前途是在前面,而不是在后面,也不是在起点和近处;前途又是远途,而不是近途。故需要耐力,需要坚持和坚强。没有耐力就难以坚持,缺乏坚强意志就不可能到达“前途”。前途只有靠自己一步步去走,任何人都无法替代你到达前途。只有勇往直前、义无反顾才能奔向前途;如果瞻前顾后、踯躅徘徊,就永远到达不了“前途”。 人生在奔往前途的路上又是一种比赛,既要比速度,又要比耐力,耐力就是一种坚持,一种意志力的坚强程度。世界不是一个人的世界,而是一群人的世界,每一个人都生活在国家、社会、组织或团体里。世界、社会及每个群体的各个位置,处处需要选择。机关需要选择,学校需要选择,军队需要选择,企业需要选择......一切的组织、每一个岗位都需要选择。选择就是择优汰劣,这与自然法则同理。 所谓打拼、拼争、拼搏,是说社会中的每个人都是处在一种竞争状态。只有不停地打拼,才有可能胜出。你停止的时候,别人没有停止,谁坚持住,不停止,谁就能胜出。在这个世界上、社会中,无论你到哪里或在哪里,都会遇到竞争对手,因为人人存在于社会组织中,每个社会组织都是有人构成的。竞争既是自然界优胜劣汰的法则,也是人类社会发展进步之必需。认识到这一点,你就应该主动拼争,而不是被动抗争,因为只有主动去拼争,你才有更多胜出的机会和胜出的时候。 我认为,“前途”二字不光是针对年轻人的。人只要活着,就依然存在“前途”,人生只要能够继续往前走,便可以继续向前看,能够向前看,便是有“前途”。当然,青年人、中年人和老年人的前途各有不同。青年人、中年人追求的前途主要是事业成功;老年人追求的前途应该是以“
老有所养、老有所医、老有所教、老有所学、老有所乐、老有所为”为主。具体到每一个老年人,由于具体情况、条件不同,对这“六个老有”的追求的侧重点又会各有不同。 总之,坚持向前看,既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又是一种正确的思想方法。“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机会总是在前面,而不可能在后边。故,人应追求无悔人生,无悔便无烦恼,无悔才可能更好地往前走,才能走出自己的前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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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1 发表于: 2009-11-17
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一
纪若尘知道,此去洛阳必有麻烦,但他仍然没有想到,麻烦会来得如此之快。
他走了七日,才走出茫茫西玄山,进入到益州地界。此去洛阳并无时间要求,可快可慢,纪若尘索性慢慢行去,好用心体会一下阔别五载的尘世浮华。
出西玄山不久,纪若尘就踏上了一条官道,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再前行十里,遥遥见到柱柱炊烟升起,一座小镇渐渐浮现。镇口处有一家客栈,一面有些破烂的招客旗在风中飘扬着。
看到这似曾相识之景,纪若尘足足立了一刻,方才继续举步,转眼间已穿越风沙,出现在客栈前,寻了张空桌坐下。
这种小地方,客栈当然大不到哪去,不过比当年的龙门客栈稍稍光鲜了一些而已。前厅中摆上六张桌子已显得拥挤不堪,厅角是一座松木柜台,油漆多已驳落,看上去很有一些年头了。坐在这间小客栈之中,无论是正在面前殷勤陪笑的店小二,还是躲在柜台后拼命打着算盘的店老板,纪若尘都觉得无比亲切。
他随意点了四菜一汤,又叫了一壶酒,就凭桌慢慢饮着,一边观察着客栈门口的过往人等。此地风俗,菜辣且麻,酒味虽糙,倒还有一股余香,在家酿的土酒中算是上品了。
当时天下升平,久已不生动乱,民间殷实,益州又颇为富饶,是以此地虽是荒僻小镇,人们却也悠闲从容,虽不富足,但显然不为生计发愁。
纪若尘招来小二,随手塞给他一锭银子,就问起了附近的风土人情,地理风貌。这锭银子足有五两,一亮出来,刷的一声,客栈中几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银子上,那小二更是激动得面红耳赤,连话都说不出来,颤抖着双手接过银子,几次都差点掉在地上。
小二过于激动,连喝了几大碗凉水,方才说得出话来。小镇周围并无如何特殊之处,也不见妖孽鬼魅之类的祸害百姓。不过若要从此地前往东都,须得经过一座密林。此林名为黑风林,据说林中常有猛兽出没,是以寻常旅人都选择白日过林。
纪若尘看看天色已晚,当即长身而起,不顾小二的劝阻,离店而去。他走后不久,客栈中散乱坐着的客人也纷纷结账,匆匆离去。
纪若尘悠然在小镇当中穿行而过。小镇中鸡鸣犬吠,炊烟四起,人们已然在为晚餐开始忙碌了。但在纪若尘的神识之中,这安详而平静的小镇却显得颇不和谐。小镇不大,不过千余人聚居,然而其中竟有数十人身上带着极微弱的灵气。这些灵气是如此之弱,甚至还不如一些百年古木的灵气强,寻常修道者是断然不会分辨得出来的。但纪若尘自修得解离仙诀后,灵觉大为增强,远过同辈,尤其是对法器材料上附带的灵气感觉更为敏锐。这些人的法器虽然经过重重手段掩饰,但溢出的些微灵气怎么逃过得他的追踪?
只是这些人身上道行微弱,与所佩法宝殊不相称。要知将法宝修炼得强大不易,将法宝的灵气掩盖下去就更是不易。这些法宝气息大有空灵之意,可绝不是那种没什么用处的凡品。
天下修道门派众多,修道者也不在少数,但论起绝对数量,其实并没有多少,这无名小镇上聚集着如此之多的修道者,哪怕道行均不怎么样,也绝非寻常。纪若尘立在出镇的路口,微一沉吟,心中已然有些数了。
道德宗门徒三千,以西玄山为基,历来将整个西玄山脉都视为自己的属地。而益州紧邻西玄山,多少算得是道德宗的半个属地,修道者是不能随意行走的。若有大批道行高深的修道者来到益州,是敌则必会引起道德宗警觉,那时道德宗依地利之便,一举围歼敌手也是大有可能。是友的既然来到这里,不递个拜贴也说不过去。只有这些道行不高的修道者可以自如来去。
纪若尘知这些人心怀不轨,且自己一动,有不少都会随着自己一起移动,那目标自然是自己了。他估了估这些人的道行,又数了数人数,冷笑了一下,足下加力,片刻间就消失在官道尽头。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才离开了向外窥探的窗缝。
这是一间普通民宅,阴暗潮湿的正房里挤着六七个精壮男子,房间正中摆着一张木桌,上面摊着幅绘得极难看的地图。
那扒在窗前窥探的是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看上去十分猥琐,只一双眼睛大得出奇。他转过身来,向一个威猛大汉道:“师兄,他往黑风林那里去了。”
那大汉点了点头,以手在地图上丈量着距离,潜心计算着,看来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沉吟片刻,突然在黑风林处重重一拍,沉声道:“咱们就在这里把那小子抓走!”
这一句话把周围几位同伴都吓了一跳,当下就有人道:“师兄!行前师父交待我们暗中观察,确定他是走益州这条线就好,切不可轻举妄动!现下任务已经完成,这里又是道德宗的地界,就不要多生事端了吧?”
大汉一声冷笑,道:“三师弟,你就是胆子小,成不得大事!他道行也就跟我们半斤八两,只要我们一拥而上,得手后立刻远遁,他道德宗人再多,又能拿我们怎么样?难道我们的地行神符是摆设不成?”
这大汉素有威严,如此一说,余人即不敢再有异议。当下又一人指着厢房问道:“这一家三口怎么办,现在就杀了吧!”
大汉沉思一下,摇头道:“血气冤魂太过显眼,且饶他们这一回。你去把他们再绑得牢些,让他们自行饿死就是。”
小镇另一端,一名貌不惊人的年轻人匆匆走进一座民宅。窄小的厅堂中一名老者正和一个少女在奕棋,旁边有两个观棋的中年男子。
那年轻人走进正厅,行了一礼,道:“师叔,他向黑风林方向去了。”
老者哦了一声,不疾不徐地道:“没让他发现吧?”
年轻人道:“肯定没有。”
老者淡淡地道:“这话可就有些满了。”
年轻人脸色立刻涨得通红,那少女见了,忙打圆场道:“石师兄为了师门弃了道行,在道德宗这里住了三年有多。又怎么会被发现呢?”
老者用力捶了捶后腰,道:“天下异人多如星斗,又哪是你们想得出的?道德宗九个老鬼名声在外,或狠毒,或阴损,或卑鄙。他们又蛮横霸道之极,若大一个益州都不让人行走,今次怎会让这么重要的一个弟子单身前往洛阳?旁的不说,就是那三大绝地险关他又如何过得?你们且动动脑子想想吧!”
老者训戒一番后,方才站起身来,道:“现在这镇子中少说也有五六个门派的人潜在这里。道德宗一个弟子下山怎会惊动如此多的门派?此事绝不寻常!你们来日方长,都给我留在这里,明日一早就回山去。我这把老骨头已经无所谓了,这就去黑风林瞧个究竟。”
夜幕终于垂落,喧闹了一天的小镇渐渐陷入了沉寂,镇外的黑风林中却哗的一声,宿鸟皆被惊起。
待得宿鸟飞尽后,黑风林中才响起一声压抑到了极处的声音,但就算这样,也无法掩饰发话人的怒意:“老三!想死啊你!”
另一个极低的声音颤抖着道:“对不起,道行被封去了七成,实在是不适应……”
接下来,黑风林中又陷入了寂静。
一片寂静与黑暗的正中,却亮着一团柔和之极的珠光。这莹莹润润的光晕,哪怕是映在杂草乱石上,也给它们镀上了一层宝光。光晕的中心,是一个紫晶雕成的寸许见方的小盒。紫晶本已是罕见的灵材,但仅是粗粗看去,也可知那小盒实是鬼斧神工之作,雕工未必就比这块紫晶便宜了。
紫晶小盒半开,露出里面一颗径足有半寸的珍珠,那柔柔宝光,正是源自这颗珍珠。
夜明珠!
夜明珠不仅是价值连城的珠宝,本身也是极难得的灵物,用以炼丹造器皆可。若在真正大家手中,说不定可以打出直逼仙器的法宝。这颗夜明珠浑圆无瑕,又是珠中的上品。
紫晶小盒斜落于地,象是被谁无意中遗失的一样。
黑暗之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颗夜明珠,也不知有多少个喉节在上下颤动。
一根黑色的十丈长鞭破风而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若一条毒龙般向地上的夜明珠卷去!就在鞭梢堪堪触到紫晶小盒时,又有一只大手忽然自黑暗中伸出,一把握住了长鞭!任那长鞭如何抖动,那只手始终如磐石般,岿然不动。
黑色的夜幕上,悄然添了一道黑色的尾迹。
一根无羽短箭闪电般穿越了十丈距离,插入那大汉的咽喉,又自后颈穿出,铮的一声钉在了一棵古树树干上。那大汉满面惊愕,口唇张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终于,他手一松,任手中的长鞭掉落,然后仰天栽倒,倒在了夜明珠旁边。柔淡的珠光恰好照在他的脸上,那些隐于暗处的人可以清楚看到,他犹未瞑目。
一棵参天古树上,正站着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衣中的汉子。他冷笑一声,放下手中的精金短***,又抓起十丈长鞭的鞭柄。
然而就在他五指触到鞭柄的瞬间,一把通体尽墨的四尺长刀悄然出现,无声无息地自他项间掠过。
另一株古树上,一名道装打扮的人正闭着双目,指间一枝七寸钢针已亮起微微毫光,眼看着就要离指飞出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而后一个黑衣人凑近他的耳朵,低声道:“师兄,那姓纪的在另一边已经让人给围了!”
道士大吃一惊,又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夜明珠,权衡一下轻重,终于一咬牙,随着那黑衣人向黑风林的东端潜去。
黑风林东首有一片方圆二十余丈的空地,纪若尘此刻正立在空地中央。
空中铅云密布,偏就空了一块出来,恰好让月光如瀑洒下,落在纪若尘身上,更衬得他飘飘若仙。纪若尘负手而立,仰首向天,正凝视着那一轮半弯的皓月,全不把周遭林中潜伏的人放在眼里。
他伸手入怀。
他刚一动,就听得啪嚓一声,林中深处,已有一根枯枝被人踏断!
纪若尘只当没有听到,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巾,然后微微一笑,在强敌环伺之下,竟然将自己的双眼蒙上!
系好丝巾后,纪若尘右手徐徐抬起,以手指天。
刹那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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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1 发表于: 2009-11-17
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二
那只手未有任何动作,一张咒符就无中生有,凭空出现在他指尖三寸处。
这一次林中响起了数声低呼。这张咒符的的确确是平空而出,非是纪若尘动作太快或是用了什么障眼法。林中众人虽然道行不高,但很多人皆是被封住了真元致,眼光还在。纪若尘这一手用得乃是物转星动,空间挪移之类的手法,代表的是何等神通,众人可都是清楚得很。
当然没人知道道德宗镇山之宝,仅有的两枚玄心扳指,就有一枚套在纪若尘的指上。
纪若尘即不念咒,也不催运真火,只向那张符一指,一道强烈至极的白光骤然迸发!
刹那间,本是一片漆黑的黑风林中如同升起一轮太阳,将林中耀得亮如白昼!那些潜于暗中的人个个都张大了眼睛,运足了目力,死盯着纪若尘的手,生怕错过了任何一点细节,此时骤见强光,一个个只觉眼前白茫茫一片,双眼又如针扎一般,疼痛难当。而且这符咒所发强光比之真正阳光更要强了不知道多少倍,众人就是合上了双眼,眼前也是血红一片,血肉做成的薄薄眼睑,根本挡不了多少强光,就是裸露在外的肌肤被照射到了,也是阵阵炙痛。
林中断断续续地响起惊呼,又有人慌乱中从树上坠落于地,间中还响起一声惨呼。不知道是哪个运势较背的家伙,张皇之际被人趁乱偷袭,枉送了性命。
扑扑数声,林中几处枯枝干叶已燃起火来。
烈阳终于隐去,有那耳力较好的听到了隐隐约约的颂咒声:“明皇律令,丁役奉行,两仪咒!”这等祷词一般的咒书中可从未载过,他们心下一惊,勉强睁开眼来,结果一片模糊景物中,只见两道土***光辉如波涛般迎面扑来,这些人未及躲闪,已被第一道光浪淹没,于是身上一麻,登时动弹不得,晃了一晃,就从树上栽落于地。
有两个侥幸抗过了第一道光浪的,也没能受得住第二道光浪,同样手足麻木,栽下树来,与诸前人的区别,不过是早些晚些而已。
纪若尘微微一笑,此时才取下蒙眼的丝巾。
这方丝巾本非凡物,以冰蚕丝织就,轻若无物,水火不侵,挡下那道太乙烈日符并不是何难事。至于他刚刚所颂的两仪咒,并不是什么攻敌的道术,而是驱策多张咒符的道法,乃是太微真人得意之作。纪若尘此时修为不足,只能同时驱动两张咒符,还只能是一样的咒符。若此法在太微真人手中施展,则另唤作凤舞九天,可同时驱策九张不同道符,那时景象,自是风云翔动、地动山崩!
不过两张地缚咒同时发出,林中人多与他道行相仿,能够抗得住的也就不多了。
纪若尘哈哈一声狂笑,道了声:“就这点道行,也想跟我斗?”然后就飞身向跌得最远的一个人扑去。
他刚刚入林,背上肌肤突然一紧!纪若尘虽然听不到任何声音,但他无以伦比的灵觉仍然感应到一件法宝正疾速向自己后心递来!
他旋风般转身,身形略略一退,稍让了一下来势,随即反迎着偷袭者冲去。下手者正是镇中与那少女弈棋的老者,手持一根木杖,杖上放着淡淡光华。木杖外观朴实无华,就似是一根寻常的枯树枝,显然经过重重道法掩去了灵气。但见它此刻仍能放光华,也是一件上品。
老者衣袍鼓风,杖若天外飞龙,直向纪若尘击来。但他与纪若尘甫一照面,登时悚然一惊!
纪若尘手中一把短剑放射着艳红光华,正迎面冲来,剑锋指处,正是老者的心口。
但真正令老者吃惊的是他双眼冷如冰霜,面上无悲无喜,原来刚刚那副得意张狂之态,全是装出来给众人看的!
老者心下大悔,勉力催运木杖。但他初时只是想让纪若尘负伤不起,真元运得不足,此时临时加力又怎么来得及?
然而纪若尘又令他大吃一惊!纪若尘身形一沉,加速前冲,对老杖足以穿金裂石的木杖视而不见,一剑直刺老者胸口,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啪!木杖重重击在纪若尘肩头,虽然他身上突然亮起的蓝色护体毫光将杖上所附真元消得七七八八,但一杖落下,依然可以听到清脆的骨碎声。
而纪若尘的短剑也在老者身上穿胸而过!
在刚刚一瞬,老者临时改变了身形方位,让过了心口要害,但木杖也失了准头,本来直捣胸腹的一杖变成了击在纪若尘肩头,杖上威力也小了许多。
甫一交手,双方即各自重伤,若当真论起伤势,其实纪若尘伤得比那老者还要重上三分。双方受此重伤,一时间都失了动手之力。
老者一阵咳嗽,口鼻中都溢出不少鲜血,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丹瓶,吞下三颗血红的丹药。那药刚一下喉,老者前后伤口就冒起道道青烟,显然药效极灵。但是青烟散后,伤口却并未完全愈合,依旧在不断流着鲜血,更是渐渐变得麻木。
老者抬起头,指着纪若尘,愤然道:“你剑上竟然有毒!”
纪若尘也服下了一枚丹药。此药鸽丸大小,色作金黄,下喉即放毫光万道,竟将纪若尘通体内外都映得有若透明,恰似吞了一轮红日在腹中!药辉顷刻散去,纪若尘口一张,喷出一团金雾,本已提不起来的左手又活动如常。如此仙丹,直把那老者看得目瞪口呆。
纪若尘冷笑一声,道:“剑上不但有毒,这毒还有个名目,叫作‘坠凡尘’!”
老者听后面色当即变得惨白,再不多话,低喝一声,木杖光芒大盛,合身冲来,一杖向纪若尘顶心砸下!
坠凡尘乃是天下奇毒之一,普通人等就是喝上一壶也是无害,但修道之士沾上一星半点,满身真元修为会立化熊熊真火,纵不焚身而死,也要落得真元尽消。此毒之所以名为坠凡尘,正是取即使飞仙服了,也要仙功尽消,立坠凡尘之意。
那老者既然知道纪若尘剑上涂的是坠凡尘,当下再无保留,运起全身真元,欲与他同归于尽!
纪若尘双眼微眯,面无表情,挺剑迎上,对势挟万钧的一杖不闪不躲。眼见得双方又要两败俱伤,老者灵识之中,纪若尘竟突然消失了!但他明明看到纪若尘就在眼前,只是身法突然变得不带一丝人气,变幻莫测。
老者大吃一惊,手上一滞,虽仍是一杖落下,但就是这电光石火般的停滞,纪若尘已找到机会,一掌拍在老者木杖上!
木杖骤放光华,而后嗡的一声大响,就此爆成漫天灵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老者措不及防,早失了平衡,踉跄着向前跌了几步,才算稳住身子。然而纪若尘手中短剑忽起骤落,已在他胸口三进三出,又一剑横挥,切断了老者咽喉,这才如在冰上滑行般,瞬间退后数丈。
老者右手指着纪若尘,指尖不住颤抖,喉咙切口处一张一合,不住涌出大团大团的血沫。他似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依依啊啊,一个清晰的字也吐不出来。
纪若尘静立于原地,双目似闭似开,手中短剑斜指地面,剑身上最后一滴鲜血正脱开剑尖,悠悠向地面落去。
直到老者轰然倒地,纪若尘才睁开双目,缓缓走到老者尸身前,俯身扳开他的左手,拿下一张已捏得发皱的暗红色咒符。
他看了一眼,即认出这是一张八方真火符,念动即发,波及十丈,威能熔金化铁。
一阵夜风吹过,纪若尘忽觉身上一阵冰寒,方知衣衫已被汗水浸透。他环顾一周,知此刻尚未到放松之时。这黑沉沉的林中,还有许多人正等着他的处置。
“少仙饶命!少仙饶命啊!”一个黑衣干瘦汉子惊骇之极地叫着。
纪若尘淡淡地道:“何门何派,所居何职,来此何事,统统给我道来。若有一字隐瞒,让我知道了,自有办法对付你。”
“我……我说,我说!”那干瘦汉子一边叫,一边向后挣扎着挪动身体,拼命想要离纪若尘远些,再远些。但他手足被缚得极牢,实是动弹不得。
纪若尘手中有刀。
他手中握的哪怕是天下闻名的妖刀‘烟雨残红’,只怕也不会令这汉子如此惧怕。但纪若尘捡的是把普通钢刀,先折去刀头,再在石头上将刃锋敲得残缺不全,然后方拎了这把破刀,在众人面前那么一站。
在纪若尘面前,一共倒着十一名汉子,人人被缚得牢实,只能勉强坐着。纪若尘一个一个地看了一圈,就站到了那干瘦汉子面前。那汉子本是极胆小的,见了纪若尘那笑得俊朗无匹的脸,立刻面色如土,汗若涌浆。
就在他准备全盘招供之际,旁边一个威猛大汉猛然喝道:“三师弟!你再敢胡言,就不怕回山后遭受天火之刑吗?”
干瘦汉子又是一阵颤抖,望着纪若尘,道:“少仙!我……我实是不能说啊!少仙可是名门正派,应慈悲为怀,不能随意杀生……”
纪若尘哦了一声,淡淡地道:“不能杀生吗……”话音未落,他手中破刀一挥,旁边那威猛大汉双臂已离体而落。那大汉狂吼一声,当场晕去。
“三师弟,现在可以说了吗?”纪若尘蹲在干瘦汉子身前,柔声问道。
“我说!我说!”那汉子嚎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纪若尘已然心中有数。
这十一名汉子分出四个门派,除了三个邪派外,竟然还有一人来自一个正道小派重楼派。据说邪门十六派在半月前联成一气,要同心协力捉一名道德宗弟子回去。他们这三个小派因为距离此地最近,是以派弟子往益州潜伏,先行打探。结果诸派各不服气,又见纪若尘道行低微,于是立功心切,本是打探消息的人马,竟就一哄而上,动***人。
其中一人还道他们本被严命不得轻举妄动,邪门真正要来对付纪若尘的另有一人,杀招乃是苦肉计。
“苦肉计?”纪若尘听后失笑道:“那就没有美人计吗?”
那人显然有些木讷,还认真想了半天,方摇头道:“这倒没听说过。”
至于那重楼派的弟子倒是有骨气得多,纪若尘在他身上用了无数手段,也未能挖出一个字来,只得罢了。
纪若尘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这才抬头看看天色,天边隐现鱼肚白,已是黎明时分。
他在众人脸上一个一个地看过去,最后在那重楼派的弟子脸上停留足足一刻,才轻轻叹一口气,道:“我本有心饶了你们,奈何你们当中有人要置我于死。以德报怨,非我本性,你们……且都轮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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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三
跃动着的熊熊大火,将纪若尘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脸上微露的笑意从没变过,就似生就了这样一副表情。
火势很猛,赤红的火舌中又透着明黄。大火中隐隐可见十余具尸体,但在这奇异的火焰中,本来极难烧尽的尸体转眼间就化成灰烬。
待得尸身炼尽,明火即自行熄灭,如有灵性,地面上只余一片焦黑。
纪若尘从怀中摸出一个紫晶小盒,轻轻打开。盒盖一启,柔和珠光立刻将他英挺的面容映得更加柔润了。这颗夜明珠除了价值连城外,其实并无多大用处。即算是要打制成法宝,除了要有鬼斧神工之匠主持外,尚得耗去以十年计的时光。
真人初赐他这件宝贝时,纪若尘尚不明白它的用途,在他看来,与其给他这个既不能攻敌,也不能护身的夜明珠,倒还不来上几张咒符实在。但如今他明白了。
纪若尘摇了摇头,将夜明珠收起,提起身边的一个大包袱,背在背上,掉头向益州方向行去。包袱中匡当作响,都是纪若尘自各人身上搜出的法宝器物。只是他刚刚行出数丈,猛然一阵头晕眼花,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
他挣扎着站起,知道刚才激战虽短,但其实己受伤不轻,那老者的木杖也属不错的法宝,解离后所得的灵气也令他难以尽数消化。此刻新创旧伤,不过是一起发作而已。他定了定神,默运三清气,缓缓平抑了经脉中乱窜的灵气,这才站起,慢慢向黑风林外走去。
此去益州城不过百余里路途,但纪若尘足足走了半月有余。
当他从益州城穿城而过时,不光旧伤尽去,背后的大包袱也不见了。数十件大大小小形形***的法宝,都化作了他进补之物。
剑南道多山陵,出了益州城后,纪若尘没沿着官道走,而是直接向北,再一次扎进了茫茫群山之中。
蜀地山灵水秀,其山多有泉瀑,地脉纵横,穿行群峰之间,别有一番享受。纪若尘认好了方位,一边在溪边林间穿行,一边全神贯注地调理着体内数十股性质各异、冲突不休的灵气。
忽然间,纪若尘眼前一亮,原来已穿出密林,来到一片开阔地上。此地背靠青山,前临深渊,清溪环绕,花树丛生,实是一块难得的清幽好地。
只是此等妙地,每有奇事发生。
纪若尘方自在感叹此地地气汇聚,灵气四溢之际,眼前忽然青影一闪,紧接着一个温软的身体猛然撞入他怀中,将他仰天撞翻在地。纪若尘受此一震,经脉中本已渐渐理顺的灵气立时又乱成了一团。就在纪若尘摔得头晕眼花、七荤八素之际,怀中之人又是一声痛呼,双手撑在纪若尘胸腹之间,强行站了起来。
听那声痛呼实是又糯又软,如水般柔,但那一撞一撑之力可都不小,绝非寻常女子所能有。而且与她每一下接触,纪若尘体内灵气都会大跳几下,惟有三清气不为之所动。也幸亏如此,纪若尘才未有当场喷血,但也经脉如绞,痛得脸色惨白。
说也奇怪,那女子才离开他身体,纪若尘体内燥动不休的灵气立刻安静了许多。他腰腹微一运力,闪电般弹了起来,左手拇指已然扣在了玄心戒上。
但在看清了那女子的容貌时,纪若尘当即大吃一惊!
她看上将将二十左右年纪,身着青色长裙,除此之外,并无多余装饰。但她已不需要任何装饰。
乍看上去,她竟与顾清有六七分相似!但纪若尘细细看去时,才发现两人其实截然不同。顾清如苍天白云,高洁孤远,有天地之气,全无一分一毫女儿之态。然而她恰恰是另一个极端,其柔如水,感觉不到一丝锋芒,只会令人心生怜意。这青衣女孩,已将世间女子的温柔诠释到了极处。
此际她鬂发略显凌乱,面色苍白,唇上只有淡淡血色,一双黛眉早已因疼痛绞在了一起。看到她有若梨花带雨的痛,纪若尘冷硬如钢的心中不知怎的,竟也微微一痛。
他目光随即顺着她身体向下扫去,已看到了她苦痛的源头:在她左腿外侧,正钉着一支翎箭,鲜血已洇湿了一大片衣裙。
纪若尘眼力厉害,一眼望去,已知翎箭入肉二寸余,这伤可不算很轻。翎箭箭头长四寸,露在外面的箭锋上生满了倒钩,又有数道细细血槽,鲜血正一滴滴顺着血槽流出。
纪若尘心中之痛一闪而逝,右手微微一动,短剑赤莹已悄然自袖中入手。
这女子虽然看上去道行十分低微,比之纪若尘还颇有不如,但此地道路不通,左近渺无人烟,她恰好出现在这里已是十分奇怪,更奇的是以纪若尘的灵觉,竟然完全无法察觉她的接近,甚至于肉眼也无法辨识,直到她撞入怀中的刹那,纪若尘才看到她的身影,就如此前她完全是隐形一般。
那青衣女孩向纪若尘盈盈一礼,忍着痛道:“我被人追杀,慌不择路,撞到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纪若尘万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但他心神不松反紧,暗忖道:“看来这就是苦肉计了,来得倒是真快!只是如此粗陋计谋,也想骗得了我?真当我是山野村夫不成?”
他心中如是想着,脸上却堆起微笑,拱手道:“即是如此,那姑娘快逃就是,何须如此多礼?”
纪若尘本是有心调侃,哪料到那青衣女孩本踉跄着跑出了数步,听到他话后竟又转过身来,道:“叔叔说过,死生事小,礼仪事大,虽身处绝地,礼不可废。今日得罪公子之处,他日定当回报,我……我先逃了。”
纪若尘一时哭笑不得,眼看着她挣扎着逃入林中,虽然明知是计,但心中不知为何,又莫明的痛了一痛,脸上的笑容也不知不觉的消失了。
青衣女孩一入林,纪若尘灵觉突然敏锐起来,立刻听到另一端人声鼎沸,有十数人大呼小叫着向这边追来。
“呵呵,不就苦肉计吗?”纪若尘暗想着,负手微笑,看着十余名男女冲到了面前。
看身上装束,这些男女分属两个修道门派,道行虽然可以一观,但身上所佩法宝却十分简陋,实在难入纪若尘法眼。
这些人没有料到纪若尘在此,此刻见他丰神如玉,只是那么一站,就稳如山岳,气势自生,当下不敢小看,齐齐在他面前立定了脚步。
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一抱拳,朗声道:“我等均是出自六仙堂及太清门,正在追捕一个妖孽,不知少仙可曾见过那妖孽行踪?”
还未等纪若尘回答,林中不远处忽然传来喀喇喇一阵枯枝断裂声响。这边厢一个如黑塔般的大汉喜道:“她在那里了!妖孽,这回我倒要看你往哪里逃!”
话音未落,他即举起手中四尺黑铁大弓,闪电般一箭射出!
他虽动作如电,但纪若尘已看得分明,那翎箭色作青蓝,箭锋四寸,布满了倒钩,与那支钉在青衣女孩腿上的翎箭一模一样。
“不过是苦肉计而已……”纪若尘如是想着,但脸上微笑,早已去得无影无踪。
林中骤然响起一声痛呼,虽然声音不大,凄然之意,却如那月下如镜平湖,骤然被一方巨石给碎了!
大汉动作如电,转眼间第二支箭已搭在弦上,又断喝道:“今日为民除害!”
筝的一声响,翎箭已离弦而出!
“不过是苦肉计……”纪若尘怔怔想着。
这一箭方离弦三寸,那黑肤大汉眼前即闪过十余道艳红光华,随后手中铁弓,离弦翎箭骤然炸成数十段,碎片纷飞,在他脸上、胸前划出十余道深深血槽。
但他却不敢稍动!
“苦肉计……”纪若尘苦笑。
他静立原地,遥望远山,左手平平伸出,虚握。仙剑赤莹浮于他左手三尺之外,悬停在那黑肤大汉的咽喉上,艳红色的剑芒跳跃不定,时不时在那大汉咽喉上割出一道细细切口。那大汉虽勇,却也不敢稍动半分。
“你这是何意!?莫非你与那妖孽是一伙的?”那十余男女一怔之下,当即有一个青年男子喝问过来。
他话音未落,旁边一个中年人已低声道:“休要冲动,他用的可是驭剑术!”
那青年男子望了望仙剑赤莹,脸上一白,但犹自不服气道:“那又如何,他只有一人,敌得过我们十余人?”
纪若尘淡淡地道:“敌不敌得过,要在我杀了这人之后,才会知道。”
“你敢伤我师兄!”青年男子怒喝道。
“文荣,你给我闭嘴!”最先与纪若尘打招呼的中年男子怒斥了青年男子一声,仔细看了看仙剑赤莹剑柄上的标记,方向纪若尘施了一礼,问道:“少仙可是出自道德宗门下?”
“正是。”
中年男子犹豫了一下,仍问道:“不知少仙为何要护此妖孽?”
纪若尘淡然道:“没什么,这人我要了。至于为什么,你自上莫干峰去问就是。”
他此话一出,中年男子脸上立刻闪过一阵怒色,但他默然一刻,仍一拱手,道:“即是道德宗高徒要人,我等相让即是。只是道德宗也属正道,万望少仙不要误入歧途才好。”
说罢,他一挥袍袖,率着众人离去。
纪若尘静立不动,直到这些人去得远了,这才收回了仙剑赤莹,也将一直夹在背后右手食中二指间的两张天罡六阳符收回。
他转身入林,向刚刚声音来处寻去,没行多远,即见那青衣女孩侧伏于地,面色惨白,早已晕去。
她后腰上深深插着一支翎箭,腿上的翎箭想是因为摔倒的缘故,已然断成两截,本露在外面的箭簇早已全部没入肌肤之中。
“唉,苦肉计啊……”
纪若尘立了一刻,方轻轻一叹,终抱起那青衣女孩,足下生烟,如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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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6-11 发表于: 2009-11-17
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四
茫茫山中,不知是哪一代的山民修了一座小小庙宇,以祈求温饱平安。历经多年风雨后,小庙早已破败不堪,仅是将将能挡挡风雨而已。庙前杂草丛生,柱上油漆剥落;断壁残垣,举目即见。庙中亦是蛛网横挂,尘泥满地。
此时庙中所供土地早已被搬到一边,祭桌上平铺着一件长衫,那青衣女孩正俯卧在长衫之上,面白如纸,黛眉紧颦,依旧昏迷不醒。
庙中地面也被清理出来,摆放着三颗血色琉璃珠,分占三才方位。三颗琉璃珠各自喷出一道细细真火,冲在悬浮于空中的一座寸许见方的青铜小鼎上。这座青铜小鼎正是纪若尘解离文王山河鼎后的产物,除了无一物能伤之外,尚不知有何其它用处,是以纪若尘索性拿来做了药鼎。那三枚真火珠所发真火足可销金熔铜,但此刻足足烧了一刻之久,青铜小鼎却连颜色都未变一点。
纪若尘坐于地上,双手抱膝,呆呆看着空中缓缓旋转的小鼎,心乱如麻。
他想了许久,也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要救这个女孩回来。依他本心,既然知道这是苦肉计,当会突施袭击,先以两张天罡六阳符当场杀掉一半的人,随后再将剩余之人斩尽杀绝,扬长而去才是。
纪若尘暗叹一声,或许是因为她长得与顾清十分相似吧。虽然两人神采迥然有异,但他还是接受了这个借口。他手一翻,掌心中已多了一枚暗***的丹药,随手投入到铜鼎之中。这颗丹药一入文王山河鼎,即发当的一声金铁之音,就似是一枚黄铜铸成的铜丸一般。
丹一入鼎,琉璃珠所喷真火立刻强了一倍。在真火焙烧之下,丹药竟如真的铜丸一样缓缓化开,最后化成一鼎金***的药汁。纪若尘凝思紫云真人所授金丹大道,左掌摊处,掌心中又多了三枚小巧丹药及数样药材。他回首看了那青衣女孩一眼,沉吟片刻,走过去拿起她的手腕,细细地把起脉来。
她的手也如水作的,柔若无骨。
约半盏热茶功夫,纪若尘心中已然有数,于是收起了一样药材,又添了两枚黄玉进去,随后依天时地气,将其一一投入到文王山河鼎中。
他这一炉丹药虽然只调整了其中三味药材,并未改变基本药性,但当中其实有大学问在。先一剂药于人有立竿见影之效,但于妖却是绝毒。而现下方剂,人服之立毙,然于妖却有大补之效。也惟有紫云真人这等学究天人的丹鼎大家,方能教得纪若尘如此本领。
药材甫一入鼎,立刻溶入金***药汁之中,随即一道异香扑面而来。那女孩儿闻了药香,当即咛嘤一声,悠悠醒来,喃喃地道:“好香,真是舒服呢!”
她刚一动,腰上腿侧即传来一阵钻心的痛,当即呻吟一声,痛得黛眉又绞在了一起。这么一痛,她倒是彻底清醒了过来。
纪若尘道:“别动,越动越会痛,忍着点,等我把箭起出来就好了。”
那青衣女孩此时也看到了纪若尘,当即依言伏在祭桌上不动,柔声道:“原来是公子。多谢公子相救。我有伤在身,不便起身相谢。”
纪若尘有些哭笑不得,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讲究礼节!你别说话,越说越痛。”
哪知她听了,挣扎着又道:“叔叔说过,礼不可废……”
纪若尘只觉得阵阵头大,无奈之下只得道:“好好,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只是我现在要起这两支箭出来,难免要看到你的身体,先告诉你一声。”
她断断续续地道:“叔叔说过,事急从权,公子请便……”
纪若尘听她中气渐弱,知道已不能再耽误,当下哼了一声,道:“从不从权,我都得先把你的箭起出来再说。忍一忍,痛过就好了。”
他拔出仙剑赤莹,剑锋处红光一闪,已然切开了她腰际的衣服,却未伤她如脂肌肤分毫。
她腰上肌肤如雪,莹莹然润泽如玉;玲珑有致的曼妙腰身,弧度完美,可谓增一寸嫌多,减一寸嫌少。饶是纪若尘定力过人,看了心中也不禁微微一荡。纪若尘定了定神,轻轻在箭创周围按了按,又弹了弹箭杆。
女孩儿一声呻吟,但旋即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可她眼中已满是泪水,显是未曾经过什么风雨的。
纪若尘弹了两记箭杆,前两记只是轻轻一触,第三记已运足了真元!他指尖与箭杆一触,当即发出金铁之音,翎箭大震一下,箭锋上所有倒钩皆齐根而断!
女孩儿痛得一声闷哼,左手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纪若尘。纪若尘三指捻住翎箭,一点点将箭杆抽出,看了一看,然后扔在地上。
女孩儿长出了一口气,喘自稍定后,幽幽一叹,虚弱地道:“公子,其实……我不是人。”
“我知道。”纪若尘淡淡地道,开始着手以一根玄金丝,将伤口里残留的片片倒钩给挑出来。
倒钩足有数十之多,纪若尘动作小心轻柔,直花了一炷香时分才将倒钩尽数挑出。青衣女孩已痛得肌肤上全是冷汗。
她稍稍喘息了一会,又挣扎着道:“公子,我……是妖。”
“我知道。”
纪若尘已切开她腿侧的衣裙,着手处理腿上的箭创。待到腿上箭伤处理完,她已完全动弹不得,冷汗早将身上衣裙都湿得透了。
纪若尘手一招,文王山河鼎即离了真火,飞入他手中。鼎中金黄药汁自行缓缓旋动,大有玄意。文王山河鼎在真火上烧焙甚久,但本身却冰凉一片,半点热气也无。
纪若尘将文王山河鼎端到了她面前,道:“喝了就会好起来的。”
青衣女孩用尽全身力气,方抬起头来,望着纪若尘,道:“公子,人妖之间,相去有若天涯。公子既然知道我是妖,为何还要救我?”
纪若尘笑了笑,道:“我也不知道。”
青衣女孩凝望了纪若尘一眼,低下头去,将文王山河鼎中的药汁饮得干干净净。此药十分灵验,甫一入口,她苍白的脸上即有了血色,两处箭伤也开始缓缓收口。过不多时,她已能翻身坐起。
其实除她身中之箭,用解离诀最是合适,无须花上这许多功夫。但是一则翎箭解离时爆出的灵气可能会将创口炸得更大,二则纪若尘深明怀璧其罪的道理,绝不愿在外人面前展露解离仙诀。
此时见她初复元气,纪若尘道:“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孩儿摇了摇头,道:“我自小就没了父母,本是没有名字的,只因我喜穿青色衣裙,所以族人都叫我青衣小妖。还未曾请教公子尊姓大名。”
“青衣小妖?”纪若尘念了几遍,微笑道:“好名字。我姓纪,名若尘。青衣,你叔叔是谁,族人又居于何处?我看看是否能顺路送你回去。你道行太低,在修道人地界上行走实在太过危险,早晚要出事。”
青衣小妖道:“叔叔不让我和人说他的名字,这个还请公子见谅。我的族人都住在天刑山,平时不大出来走动的。”
“天刑山?”纪若尘若无其事地问道,一边将文王山河鼎中最后两滴药汁滴在她的伤口上。
“是啊。”
纪若尘嗯了一声,收起了文王山河鼎,在她腰上拍了一记,道:“伤已经好了,起来吧!”
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内已然暗惊。
大道循环,阴阳相称。既然有洞天福地,也就有至阴至险的绝地阴穴。道藏载世有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然则世间另有十八处绝地,不为一般世人所知。
这天刑山上承苍天之殇,下接黄泉地脉,方圆千里,为天下万妖云集之所。修道之士一入天刑山范围,则再难沟通天地灵气,道行平空要打个对折。而且天刑山自洪荒已然存在,传说山中藏有众多道行千年以上的天妖,修道之士纵然道行全然不受影响,也难与这些天妖为敌。只不过天道有补有罚,这些天妖一出天刑山范围,往往就会招来天诛,落得烟消云散。是以天刑山妖孽虽多,但尚不至祸乱世间。
传说这天刑山每过千年,地火即会喷发,地气震荡,同时引发天殇戾气下沉,整个天刑山恰如人间炼狱。地火天气相冲,对于普通妖族并无多大影响,对千年以上的天妖却是致命一劫。大多数天妖均无法过得此劫,灰飞烟灭。这也是天意如此,若非这样,那天刑山早不知藏有多少天妖了。
天下态势,地理人文,本是道德宗每一个弟子的必修课目,纪若尘当然也知道天刑山三字所指为何。但凡是天刑山中之妖,哪一个会是易与之辈?
青衣小妖灵性极佳,本身修为却极是稀松平常,自称小妖倒没有分毫夸张之处。她能只身来到道德宗势力所在益州,本身已是一件奇事。但这既然是邪门所施苦肉计,想想也就不是如何奇怪了。
纪若尘所施方药灵效非同一般,青衣小妖此时已行动自如。她从祭桌上爬下,躬身行礼道:“人妖相见,立刻就是兵戈之局。可公子非但对我施以援手,又炼得出可用于妖族的仙药,实是有济世胸怀。”
青衣小妖一番谢词,反倒使纪若尘有些哭笑不得,她这马屁拍得实有些大了。此次下山虽然时日不多,但一路行来,纪若尘听得的对道德宗的风评却不甚佳,至少道德宗非是什么以慈悲为怀的门派。而且紫云真人为何会对医治妖族的丹药如此有心得,纪若尘也隐隐有所觉察。
在紫云真人眼中,众生不分贵贱,一律平等,不论是石是草是妖是兽是魔,皆是可入鼎炉之物。而有些妖,要活着方可入药。
但青衣小妖似是全无心机,句句出自肺腑,因此赞得纪若尘也有些不好意思。
纪若尘收拾好了一应炼药器物,道:“这里离利州不远,过了利州再往北行,就是云雾山,那里也是妖族聚居之处,我只能送你到云雾山脚了。你修为太低,以后不要随意到修道之人的地界上走动。”
青衣小妖问道:“公子要去哪里?”
纪若尘道:“送完你后,我要去洛阳。”
青衣立即道:“那我也随公子去洛阳好了。”
纪若尘望着青衣,诧异地道:“你去洛阳做什么?那里满城皆是修道之人,难道你不要命了?”
他话是这样说,但笼于袖的左手食中二指间一张血色咒符悄悄消失,又被他收回了玄心戒中。他实在是有些想不清楚,既然青衣小妖用的是苦肉计,那他提出送她至云雾山下应该正中她下怀才是,怎么她非但不答应,还反而要随自己去洛阳?
青衣小妖轻笑道:“公子无须担心,我修为虽不够,不过生来就可掩住自己的妖气。不会给公子添麻烦的。”
纪若尘笑笑道:“这不是问题,而是你跟我到洛阳去做什么?”
青衣小妖摇头道:“这个啊,我也不知道。”
小庙距利州四百余里,虽皆是崇山峻岭,但没什么凶兽妖物,对修道之士来说,这就是康庄大道。是以入夜时分,纪若尘已携着青衣立在了利州城内,选了一家体面客栈住下。
待一切安顿好时,已近子夜。纪若尘仰卧床上,缓吐深吸,正准备清修,房门处突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传来青衣小妖的声音:“公子,可以进来吗?”
纪若尘心中一动,打开房门,将青衣小妖让进了房内。她立在房间正中,眼光却落在了屋角处,硬挤出一丝笑容,道:“公子,这里四处都是人气……我……有些怕。”
纪若尘心中又是微微一动,微笑道:“那你就在这里休息好了。”
青衣小妖倒不客气,立刻一声欢呼,跳上了床,然后在床正中以指尖划了条线,道:“一人一半,不许过线!不然,你就是禽兽!”
纪若尘实在是哭笑不得,一时间实是不知她究竟是心计太深,还是真的全然不通世事,不晓人心险恶。
至于苦肉计三字,一时间,倒是忘了。
折腾了一番,两人总算歇息下来。纪若尘其实已不需睡眠,他合衣仰卧床上,望着窗外月色如洗,却也无法静心清修。
其实这一路上他已数次动过杀心。人妖殊途,于修道人来说,灭一只妖即是积一点功德,何况是这么一只对他用计的小妖?
只是每每见了她那清澈如水,全无心机的双眸,纪若尘的杀心总会悄然敛去。何况越是与她相处,纪若尘就越是奇怪,苦肉计哪有这种用法?美人计还差不多。
纪若尘身侧传来一阵暖意,原来青衣似是有些寒冷,早已蜷成一团,一路向纪若尘身下钻来。她又似梦到了什么,叫了起来:“不练!就是不练!我才不要什么超脱轮回,遨游六界呢!要修五百年啊,不干!”
纪若尘当即大吃一惊!纵是千年道行的天妖,也做不到超脱轮回,跃出因果,这实已是散仙之境,虽不如白日飞升,相去也是不远。青衣小妖要修的是何秘术,竟只需五百年即可达此境界,且她竟还不练!
还未等他想完,青衣又幽幽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好了,叔叔,我练就是。可是道德宗那些真人也不是如何厉害嘛,你为何不直接上西玄山去杀几个呢?你在顾虑什么吗?”
听了她这一句梦话,纪若尘反而宁静下来。
转眼间弯月西去,晨光初显,青衣依旧睡得深沉,只看她如此贪睡,就知不是一只愿意用心修道的妖。
“这只小妖啊……”纪若尘看着她柔美如水的侧面,暗叹一声,此时一个奇怪的想法忽然浮上心头:“过线即是禽兽,而我一夜未有过线,这……岂非是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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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七 怎堪骤雨狂风 五
客栈中夜色如水,一夜无话,然则利州城却并不平静。
距离利州城十里的鸾山之顶,悄然现出三个身影,凝望着尚在沉睡之中的利州城。三人之中两个男子衣衫朴素,但身形魁梧,形象各异,均有卓卓不群之意。当中一个女子身形娇小,虽在夜色下看不清她的形貌,然而只是风中飘摇不定的一个身影,已足以让人心生怜意。
“要离兄,这里就是利州城了?”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却十分清脆。
她左首的大汉沉声道:“正是。我们的眼线回报说他刻下正在利州城里,只是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采薇,你此行职责重大,万要小心从事,切不可给他看出了破绽。务求将他诱到云雾山下。我和毕方会在暗中接应。”
右首大汉忽道:“他道行低微,道德宗定料不到我们三人会同来。我看待风师妹确定他的方位后,我等不若以雷霆之势直扑利州,抓了人就走,要离兄以为如何?”
要离摇了摇头,道:“我以为万万不可。道德宗狡猾无比,放那纪若尘孤身下山,远赴千里。令我邪门明知是计,也不得不前来抢人。毕方兄将计就计,本是险中求活的妙着,然而紫微老鬼飞升在即,神威通天。利州又离道德宗本山不远,我等就算是抢到了人,我看也逃不出利州百里之外。”
毕方听了,沉思一刻,道:“要离兄所言有理,我们还是依原计而行吧。”
三人若轻烟般升起,悄然向利州城飞去。他们刚刚飞出百丈,忽然齐齐顿住身形,而后闪电般落于地上。
一片巨大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扫过三人刚刚所在的方位,而后空中一阵烈风下压,山坡上轰然一声巨响,一根巨大之极的狼牙棒收势不住,狠狠砸在岩坡上,待纷飞的土石散尽,岩坡上已多了一个五丈方圆,两丈多深的大坑。坑边立着一个高达两丈有余的巨大身影,他面呈青色,双目赤红,嘴阔如盆,身披缕金锦鳞丝绦铠,手持三丈双头狼牙棒,看上去气势如山,威不可当,正斜睨着三人。
这巨人稍稍一动,铠甲缝隙中即涌出大团有如实质的黑色妖气。他将狼牙棒在地面重重一顿,登时将足下岩石震得四分五裂,然后沉声喝道:“吾乃妖皇殿前左锋将计喉!今夜此路不通,三位请回!”
三人互相一望,那名为采薇的女子忽然笑道:“何时利州成了妖孽聚集之所,我等却不知道?妖皇如此做法,就不怕引出紫薇真人吗?”
计喉丝毫不为所动,狼牙棒一抬,轰轰隆隆地喝道:“休要多言,今夜此路不通!”
计喉喝声未落,采薇忽然身形一动,如电如烟般冲到他面前,右手中骤然多了一把二尺无柄短刃,刃锋色作暗蓝,闪电般向计喉血色双睛划去!
计喉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吼,口中猛然喷出一团黑烟,扑天盖地般向采薇压下。采薇对这团黑烟极为忌惮,空中轻巧的一个翻滚,已然向回飞去。但她手中那把二尺短刃脱手而出,在计喉胸前连刺三记,记记齐根而没,这才向采薇飞回。她这把短刃看来绝非凡物,计喉那厚达半尺的锦铠在短刃面前简直如豆腐一般,不能阻其分毫。
计喉又是一声大吼,胸前猛然喷出三道极细极薄的蓝色血线,犹如当空展开了三幅蓝色丝绸。他似全不知疼痛,手中狼牙棒划了一个半圆,挟着一股恶风,狠狠向采薇后心砸下!
要离大步向前,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口丈二大关刀。他似缓实快,几步已到采薇身边,然后扎个马步,吐气开声,大关刀横空一拦,一阵金铁交鸣声后,竟然生生架住了计喉的狼牙!
计喉这一棒虽被要离架住,但余势不尽,只听得喀喇一声,要离身后的地面突然裂开一道十余丈长的缝隙。
风采薇一低头,已自计喉狼牙下钻过,逃出生天。
三人配合默契之极,毕方一声断喝,手中已多了一柄青色钢***,在计喉的狼牙棒上一架,运足平生之力一崩,竟然将计喉的那重逾千斤的狼牙棒生生挑起!
采薇反手一抓,已将短刃接回,接着整个人带着数道残影,再次返身向计喉冲去。计喉狼牙棒刚被挑起,空门大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采薇冲至自己胸腹之间,短刃又在自己身上连刺七记!
好在计喉身躯庞大,采薇短刃长度有限,刺得再多一时也不致命,且她剑上剧毒对计喉没有分毫作用,是以计喉一时还能支撑得住。
采薇灵巧之极,在计喉喷出的黑烟及体之间,又远远地闪了开去。计喉一声狂吼,狼牙棒化作一片虚影,向采薇追袭而去。
要离又是一声沉喝,坐马横刀,拦在了计喉之前!他体形虽不及计喉一半,然而气势如虹,分毫不比计喉弱了。
咣当一声巨响,计喉的狼牙棒狠狠地砸在要离的大关刀上,溅起大蓬大蓬的火花。别看计喉气势惊人,可是要离双目怒张,人如风中之松,未有分毫退后!
计喉双目一张,猛然大吼一声,狼牙棒上力道骤然增了数倍,妖气汹涌如巨浪,一道接一道向要离攻去,刹那间已连攻七重!
嘎吱吱!一阵极难听的擦音过后,要离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接连退了数十大步,方才站稳,他手中关刀业已扭曲变型,不堪再用。
那边计喉也不好过,腾腾退后了数步,方立定脚步。还未等他稳住阵脚,毕方暴喝一声,手中钢***骤长一倍,***尖处幻出一座铜钟,向计喉腰间飞去!计喉看上去对这座铜钟深有所惧,狂吼连连,却已来不及闪躲格挡。
此时采薇如鬼如魅,又已掉头攻来!她速度奇快,大有后发先至,抢在铜钟前攻至之势!
夜色之中,忽然起了一阵微风。
风很柔,也很轻,不疾不徐地吹着。但奇异的是,这一阵风竟然比采薇还要快,倏忽间就从她身边拂过。
风采薇飘扬的长发忽然一滞,然后纷纷断裂,被风载着飘向了远方。
采薇面色大变,迅即将刺入计喉身体的短刃闪电回收,在背后幻成一片青蓝色的光华。
转瞬间,幻化的青蓝光华如遇铁壁,陡然暴缩,发出铮的一声轻响,一大片火星在采薇身后突然爆出,有如烟花绽放,绚烂无比!她凝于空中的身躯似被一道大力击中,向前飞出,狠狠地撞在计喉庞大的身躯上,然后又轻飘飘地弹了回来。尚在空中之时,她口中就已喷出一口鲜血。
风漂浮不定。
毕方低声怒吼,铁***上亮起三道光环,向四面八方如狂风骤雨般连刺数十***,每一***击出都会响起一记金铁之音,似乎周围的风中正隐藏着无数看不见的兵器一样。但恰在此时头顶上一阵烈风压下,毕方眼前忽然暗了下去,计喉那巨大无匹的狼牙棒已当头压下。
毕方大喝一声,如绽春雷,奋起平生之力,举***一迎,竟生生将计喉的狼牙棒给挑了回去!但他立足处十丈之内,岩石皆碎,树木枯槁。
毕方虽挡住了这一***,但背后衣衫忽然裂开一条大缝,肌肉虬结的后背上现出一道两尺长、三寸深的恐怖伤口。
夜空中响起了咻咻的细微尖啸声,那隐于暗中的凶器终于现出形体,原来是一把暗青色的死镰,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飞旋着,回飞到鸾山之顶。
皓月下,鸾山顶上已多了一个身影。她看上去并不如何高大,只与常人类似,身型甚至还颇有些瘦俏,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身后一根长达三丈的尾巴。她一伸手,轻轻巧巧地握住了长有有一丈、飞旋不休的死镰,然后向采薇三人一指,以颇显柔媚的声音喝道:“妖皇殿前右锋将潮汐在此!此去利州前路不通,三位回是不回?”
采薇与要离、毕方相对一望,当下冷道:“二位锋将越界办事,妖皇陛下行事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计喉冷笑一声,手中狼牙一挥,道:“你等若不想伏尸此处,就快些给我滚!吾皇行事霸不霸道,也轮得到你们来评说?”
采薇俏面凝霜,只是望了他们一眼,冷笑道:“好,我们走。不过是福是祸,还难说得很。”说罢,她一挥手,带着要离与毕方如飞而去。
直到三人去远,潮汐一跃数十丈,落于计喉面前,急问道:“你伤势如何?”
计喉大嘴一咧,轰轰笑道:“你总算到了!我这点小伤不痛不痒,半个月也就好了!不碍事,不碍事!”
潮汐幽幽一叹。她知计喉身体健壮之极,就是切去他一条腿,也能在十日内复生如初。可是今日之伤却要半月方愈,可见伤得有多重。虽然要离三人决计不会比计喉好过,但此地乃是修道人之界,妖族行走,势必要处处小心。只是要离三人见机不妙可以退走,他们却必须死守在这里,等待后援。
计喉望着夜色下的利州城,轻轻拍了拍潮汐,笑道:“***出走后,我们现在才找到她的行踪,也不知道她这半个月中吃了多少苦。我等有职有衔,进利州城可是犯了大忌。何况以***脾气,肯定不会跟我们回去的,她道行又低,随便哪个修道人都能伤她。所以我们只能守在这里,拦住所有想进城的修道人,待无伤大人明日赶到,自会带***回去。”
潮汐点了点头,道:“不知现在和***呆在一起的那个年轻人是何来历,我怎么感觉……感觉他身上有一种让我有些害怕的气息。”
计喉道:“我也是刚到不久,只知道那人是道德宗的子弟,看起来对***倒还不错。”
潮汐叹道:“道德宗?既然是道德宗弟子,那他没有世俗上的人妖成见也不奇怪,只是……”
计喉低沉地笑了笑,道:“那就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了。从现在起到明日无伤大人赶到还有六个时辰,这六个时辰可不好过,且顾眼前吧。”
潮汐刚点了点头,背后忽然传来一声清朗长笑:“不必说六个时辰,我看就是一刻也难过!”
计喉和潮汐大惊,猛然回身,这才见一个道人足踏彩云,背负一口古剑,在夜幕下冉冉飞来。这道人细眉慈目,一身仙风道骨,但眼中森冷,隐有杀机。
“你是何人!妖皇殿前左右锋将在此守候,今夜前路不通,尊驾请回!”潮汐喝道。她这番话口气已然恭敬了许多,非为其它,实是这道人一望即知绝非寻常人物。此刻她手中死镰嗡嗡作响,低啸不已,但不是被她运力所震,而是受不住那道人气势所压,惟有啸叫不休,方才堪堪抵挡得住。
那道人微笑道:“贫道今夜不去利州,此来不为别的,只是送二位西归而已。”
他只抬手向潮汐一指,背后即是一声龙吟,古剑冲天而起,大放光华,宛若一条黄龙,划破夜天,向潮汐击去!
面对黄龙翔天之威,潮汐刹那间只觉得手足冰冷,周身麻木,已是分毫动弹不得!
古剑如虹,眼见就要将她破胸而过时,潮汐身侧猛然传来一道大力,将她撞飞出去。在她原本所立方位,出现的是计喉的庞然身躯!
黄龙一声高亢龙吟,已自计喉身中穿过,龙身上所发光华刹那间化成熊熊明黄火焰,将计喉整个包裹起来。转眼之间,计喉已化成一株二丈多高的巨大火炬,但他仍张开双臂,屹立不倒,以身躯作为潮汐屏障!
道人足踏彩云,在空中负手而立,微笑道:“空有匹夫之勇,于事又有何补?”
他又望了一眼潮汐,淡道:“至于你家***,自有敝宗若尘照顾,就无须你等费心了,你可以安心的去了。”
说罢,那道人右手一招,黄龙自空而下,刹那间绕着潮汐环飞三匝,方回到道人背上。
道人根本不看结果,足下彩云涌动,迎着西沉弯月,冉冉升起,转眼间消失在天边云际,风仪若仙。
月落日升,第二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纪若尘费了百般手段,直到正午时分,才算将青衣小妖从床上拖了起来。见她睡眼惺忪,一片茫然的样子,他也不知究竟是自己把她弄醒的呢,还是她到了时间自然醒的。不论是哪样,如此贪睡的妖,还真是天下罕见。
“快收拾一下,趁着天好,正好赶路。”
“去哪里?”青衣从床上跳了下来,张着双目,眼中却涣散无神,目光早越过了纪若尘,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实不知她究竟醒了没有。
“洛阳啊!”纪若尘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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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八 情天恨地两濛濛 上
章十八情天恨地两濛濛
天下之大,每多奇迹妙事。
利州城地处要冲,乃四通八达之所,向来为修道者聚集之地。然则三百里外,就是天下险地之一,群妖聚居的云雾山。区区三百里,就是如此大的区别,让人不得不感慨造化之奇。如此一来,利州与云雾山中间地带,就是人妖混行之地。无论是人是妖,只要行走于此地,都须加十分小心。
云雾山颇为高峻险幽,半山腰以上,终年云雾缭绕,难得一见庐山真面。云雾山其实另有许多别名,此名不过是当地百姓如此称呼。云雾山终年不散的云气中含有瘴气剧毒,于很多妖族的修行颇有好处。因此在妖族口中,云雾山又名圣云山,而天下修道之士则称此地为恶瘴岭。
好恶由此可见一斑。
这一日艳阳高照,云雾山麓一处缓坡上也被穿云而下的阳光照得暖意融融。
在一处高坡上,悄悄爬出了一只灰背兔子,它立起身子,警惕地四下张望了半天,这才安心埋头吃草,但两只长耳依然高高竖起。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沙沙地轻响,兔子立刻立起身来,然后闪电般向不远处的洞口逃去。它速度可比一般的兔子快得太多,堪堪钻进地洞时,一道阴风恰好自洞口掠过。兔子逃出生天,又哪敢停留,转眼间就消失在地洞深处。
高坡上现出一头黑色巨豹,背有金色云纹,看来也非凡种。它极不甘心地在洞口嗅了半天,这才咆哮了两声,从鼻中喷出两道淡淡青气。
此时高坡突然轻轻颤抖起来,紧接着地面越动越是厉害,远处树林中林木喀喇喀喇不住倒下,似有一个庞然巨兽正向这边冲来!
黑豹尾巴立刻紧紧地夹在股间,掉头就想逃,此时林间猛然响起一起咆哮,声音似龙似象,威势无伦!
黑豹一阵颤抖,当场软瘫在地,竟连逃都逃不了!
树林边缘数棵小树齐齐倒下,冲出一头高达丈半的巨兽,通体玄黑,鬃毛如钢,背后一排血红长鬃挺立,有如战旗。原来是一头妖猪。
妖猪瞪着两只豆大的血红小眼睛,挺起三尺獠牙,奋起四蹄,惊天动地般向黑豹奔来!
黑豹挣扎着站起,才逃了数步出去,就又一头栽倒在地。
巨猪妖威冲天,直踏得土石纷飞,吼声如雷,一路直冲上高坡。它刚上坡头,两只小眼突然瞪得滚圆,四蹄一定,拼命想要刹住自己的冲势。但它身躯庞大,冲得快极,哪里是说停就能停的?
轰轰隆隆声中,妖猪又向前冲了十丈,这才生生刹住了去势。那一道高坡上,早已被它四蹄犁出一道深沟来!
妖猪对近在咫尺的黑豹视而不见,盘紧了径粗尺余的猪尾,一双小眼死死地盯着远方那云雾笼罩的土丘。
眼见土丘上云雾翻涌,妖猪一声不吭,突然掉头就向来处的树林逃去,速度比来时犹快了几分。那头黑豹也翻身而起,全然忘记了刚刚逃过一劫,竟紧随着巨猪逃走。
土丘上云雾忽然一开,现出一个亭亭身影,她在丘顶略一驻足,即若一朵彩云般冉冉向高坡上飘来。
等她立在高坡上时,但见坡顶一片狼藉,四野寂然,了无生气,不见飞禽,也无走兽,甚至连虫鸣都不闻一声,天地间只余风声树声。
刚刚还热闹无比的高坡,刹那间竟成了人间绝地。
那女孩樱唇微张,一脸愕然,环顾数周,才算死了心,气得轻轻一顿足,愠道:“明明看到一头大猪的,怎么又不见了?唉,三天没吃东西了,以后还是顺着官道走吧。可是……官道在哪?”
这一片绝谷死地忽然有了生气,仅仅是因为她在这里的缘故。她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甚至于发怒嗔骂,都变幻莫测,纵是最细微的转折处,也足令人回味无穷。
这饿了三天的女孩,正是张殷殷。
高坡另一端有数块排成一排的巨石,石后有十余个小妖,正挤成一团,瑟瑟发抖。这些小妖青肤獠牙,身穿兽皮,手持粗陋兵器,看来乃是妖族中垫底的杂兵。
在这些妖兵眼中,张殷殷的雪肤冰肌,倾世容姿,此刻就是天地间最可怕之物。
一只小妖一边瑟瑟抖着,一边拼命往一只体格明显健壮得多的妖兵身下挤,嘴里还在不停地念叨:“队长,那女人……那女人连无伤大人的爱猪都敢吃!我活了五十年,只听说过妖吃人,还从没见过人吃妖哪!”
那队长胸前挂着一片铜片,手持乃是铁棒,这身装束可要比同侪高得太多了。他虽然抖得不比旁人轻,但至少能不坠威风,当下一把将那小妖推开,压低了声音骂道:“这么胆小,就知你没有前途!挤什么挤?把大人我挤得高了,让她看到了怎么办?!”
那小妖陪笑道:“队长,这个女人非同寻常,咱们……就让她过去了吧?”
队长双眼一瞪,喝道:“胡说!若问都不问就让她去,日后无伤大人追查起来,全队都要炼妖油!再说无伤大人勇冠当世,我等身为座前妖的,哪个没几分英雄气概?这女人虽然可怕,但我等堂堂五尺之妖,何惧之有?天下大事,大不过一死,我们当然要拦下她好好盘问一番!”
那小妖忙道:“队长!我可只有四尺!”
队长怒道:“四尺五尺,不都是妖?”
小妖又问了一句追悔莫及的话:“那谁去拦她?”
队长眼睛一瞪,道:“当然是你!”
这边石后叽叽喳喳,那边张殷殷早已不耐烦了。她缓缓转过身来,凤眼中带着煞气,冷喝道:“商量完了没有?”
那队长全身一抖,立刻回道:“这就完了,这就完了!”
话一出口,他即发觉早已威风扫地,羞恼之下,一把将那四尺妖拎了过来,喝道:“去拦住她!”
“死也不去!”四尺妖拼命挣扎。
那队长不愧长了一尺,力大无穷,早强提着它来到石边,低骂一声“想得倒好,给我出去吧你!”,然后就飞起一脚,将它踹了出去。
张殷殷高高仰着头,冷眼看着面前站都要站不稳的四尺妖。只可惜这些人形小妖怎么看怎么不象很美味的样子,张殷殷虽已饿了三日,但仍是极挑剔的,依然宁缺勿滥。
那四尺妖被张殷殷凤目一扫,浑身一颤,啪的一声,手中木叉已掉在地上。他脑中已是一片空白,能挣扎着把拦路辞说出来已很不错了:
“呔!圣云山乃我妖族聚居之所,闲人误入,格杀勿论!我等乃妖皇殿前无伤大将军大人手下,在此驻守,来人姓甚名谁,来自何方,此来何事,统统如实报来!若有欺瞒,定斩不饶!”
但在张殷殷威压之下,四尺妖越说声音越小,那一套说辞渐渐地就走了样:“圣女若不想说,我等当然不会强求,刚才得罪之处,您大人大量,必不会放在心上。从此向东五十里就是官道,圣女一路走好……若需我等相送,尽管吩咐!”
队长万没想到四尺妖竟说出如此没威风的一番话,只气得咒骂一声,道:“没胆的东西,坠了我妖族的威风!就知你没有前途!”
可是要他亲自出去重振群妖之威,那是打死也不干。
张殷殷见这四尺小妖如此恭顺,倒不好意思为难它了,当下道:“你说向东五十里就是官道?”
“正是!正是!”四尺妖拼命点头。
此时高坡上忽起一阵阴风,天色骤然暗了下来,远处涌起一团黑雾,翻翻滚滚,转眼就到了眼前。黑雾中铿锵不断,雾中踏出一个丈二妖怪,一身铜铠光辉明亮,手提三丈鎦金铛,相貌堂堂,气势如虹,与那四尺妖实是天地之别。在他身后,雾中又踏出三百全副武装的妖兵,个个神完气足,甲鲜刀亮,为那妖将更增气势。
那妖将行到张殷殷面前,一脚将四尺妖踢开,怒哼一声,上上下下地向张殷殷打量起来。
“啊哈!我就说过他没前途!”躲在石后的队长叫了起来,身边小妖们则连声附和。
张殷殷黛眉一皱,脸上悄然凝霜。她脾气本就不好,又饿了数日,此时被那妖将如此一瞪,登时就要翻脸。
妖将脸色猛然一变,将鎦金铛往身边岩石上一插,抱拳躬身道:“观***身上之气,与我族实有莫大渊源,不知***可否赐告大名,来此何事?”
妖将前倨后恭,倒弄得张殷殷不大好发作。她当下冷道:“我姓张,与你妖族没什么渊源。只是行前师父说过,路过妖族地界时,若有什么事,尽管找文婉或是翼轩就好。”
妖将大吃一惊,连声音都有些颤了,又问道:“未知***师父是谁?”
张殷殷冷道:“师父姓苏。”
铿锵声中,那妖将猛然跪下,高声道:“末将无伤大将军帐前狁都,参见***!”
他这一跪,身后数百妖兵也齐齐跪下,同声道:“参见***!”
一时间高坡上黑压压地跪满了一地妖兵妖将。张殷殷倒没料到竟会有如此局面,当下也颇吃了一惊。
狁都又问道:“未知***仙驾光临,有何吩咐?”
张殷殷道:“我要去洛阳,在此只是路过而已。”
狁都听了忙道:“从此地向东五十里即是官道,***顺着官道行走,自会到东都洛阳。”
张殷殷点了点头,看了那狁都一眼,忽然道:“嗯,这个……你们这里有吃的吗?”
这一问居然把狁都给难住了。他吱唔半天方道:“***,这个…….圣云山向来不备人族之食。妖族所食之物,这个…….必不入***法眼。”
张殷殷皱了皱眉,道:“刚刚那头猪烤着应该不错。”
狁都一惊,忙道:“***,那是无伤大人座骑之一,吃不得啊!就是***实在想吃,末将也不是它对手。何况它见了***凤威,此刻想必已遁到百里之外,又哪里追得上?”
张殷殷哼了一声,恼道:“这就是妖族的待客之道吗,连点吃的都没有?回头我自会去问问师父的。哼,我现下还要赶路,今后有缘再见吧!”
话音刚落,张殷殷衣裙飘飘,向坡下奔去。
“***留步!”狁都高叫一声!
“何事?”
“***,这个……洛阳在那边。”
张殷殷一言不发,当下掉了个头,若一朵彩云,向着狁都所指的方向匆匆远去。这一次倒全没了来时的滔天气焰。
直到张殷殷去远,狁都才敢站起身来,擦去了头上冷汗,暗叫了一声好险。他忽然向四尺妖看了一眼,点头道:“嗯,你刚才对答很是得体,不错,有前途!从现在起,你就是巡兵队长了!”
五十里常人要走一天,于修道人来说,不过是须臾间事。没过多久,张殷殷立于官道上,茫然四顾,又不知该向左向右了。
“轻车直行洛阳,只需纹银一两!”一声吆喝忽然远远传来。
张殷殷眼睛一亮,循声望去,只见远处一株古树下正停着一辆四驾马车,车旁并系四匹健马,马儿神骏无匹,通体雪白,周身不见一丝杂毛。车身用上等雕花檀木所制,描金绘彩,丝绸绕身。车顶则以白锦覆之,四角还缀以流苏,看上去精美秀致,华丽无比。
张殷殷身形一动,转眼间已出现在马车前,向那车夫问道:“此车能到洛阳?”
那车夫已到中年,衣衫一尘不染,生得很有几分青山碧水之意。不待车夫作答,张殷殷皓手一伸,掀开车帘,见得车厢内美仑美奂,布置用色极合她心意,简直就似是为她量身而造的一样,当下心中极是欢喜。
张殷殷纤指一弹,一颗珍珠已到了那车夫的手中,道:“这车我雇了,去洛阳!”
车夫接过珍珠,并无惊喜之色,只是微笑道:“请***登车。”
一声清脆鞭响,马车沿着官道迅速远去。
天空忽生一团祥雾,黄星蓝从雾中现出了身形,她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一脸心痛之色,一迭声地吩咐道:“去前方十里处盖个小客栈,再烧八色菜式,快,一定要在马车到前准备好!殷殷爱吃什么,我可都吩咐过了,你们哪个若是出了错,回山后门规处置!”
她身后八名道士齐声应了,纷纷运起法宝,当下空中宝光四溢,早已去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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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殷殷向着洛阳绝尘而去时,纪若尘与青衣刚出利州城。他们匆匆离去,并未察觉昨夜在鸾山发生的数场大战,但有人觉察到了。
午后时分,一个胖胖的中年员外在数个家丁的簇拥下,登上了鸾山之顶,看上去似是前来游山的富家员外。
此时春寒仍重,但那员外因为体胖的原因,虽身着绸衫,但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上仍然不住地冒着汗。旁边一位精瘦家丁递上一条雪白汗巾,接过员外手中已湿透的汗巾,收了起来。
“这就是鸾山了吗?”员外四下张望着。
他身旁一个腐儒模样的文人折扇一合,指点道:“这里即是鸾山了。据利州城志所载,此山高百丈,清而不险,有水三道,曾有青鸾过而栖息,故名鸾山。您看,那边就是利州城了。鸾山颇得灵气,为东西要冲,我们所立之处,就是一处地眼。”
员外点了点头,赞道:“这里景致倒是不错。”
其实鸾山顶上土石开裂,草焦树枯,全然一副劫后余生之景,哪有半分美景可言?那员外再四下望望,向着一处一指,又道:“那边也有点意思,我们过去瞧瞧。”
于是几名家丁奴仆忙挑起食盒行李,簇拥着员外向所指处走去。一行人走了一柱香功夫,才走到员外指处。那里本是一座天然石台,但现在龟裂处处,早已碎得不成样子。
石台正中有一块完整石面,上面有一大片焦痕,看上去似是一个正张开双臂的巨妖。在焦痕之后立着一尊较小的深灰色沙雕,她体形如人般大小,身后拖着一根长尾。雕像看上去一脸惊愕,似是看到了什么极恐怖之事,然后就此定格。
那员外本是走马观花的看来看去,在这尊沙雕前却驻足了足有半盏茶时分,然后忽然向旁边一指,道:“那根铁杆子很有些份量,来人哪,把它给我起出来,扛回去打几口铁锅!”
几个家丁轰然应了,向员外所指处奔去,一个个扎衣挽袖,摩拳擦掌,数只大手就向露出地面三尺的一根黑沉沉的、碗口粗细的铁杆抓去。
这截铁杆入地颇深,但那几个家丁力气却也不小,一番吐气开声,竟生生将那铁杆从石鏠里拔了出来。铁杆一头接着一个长足有四尺的巨大刃锋,原来是一把极为猛恶的死镰。看上去这把死镰极为沉重,四名家丁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将它抬到了员外面前。
那员外面有喜色,摸着死镰,笑道:“这么大一块铁,倒当真可以打几口大锅!小的们,给俺抬回去!”
家丁们轰然应了,跟随着员外高一脚低一脚地下山去了。那酸儒文士跟在员外身边,数次回望沙雕,颇有恋恋不舍之意。
扑通一声,他忽然双膝跪地,道:“无伤大人!我们难道就任他们在这里承受风吹雨淋吗?”
文士声有哭间,他此言一出,原本喜气洋洋的队伍立刻静了下来,家丁们目光纷纷移向一边,即不去看沙雕,也不愿看到手中抬着的死镰。
那员外也停下了脚步,看了那文士一眼,淡淡地道:“我族生于天地之间,迎风披雨,亘古如此,何苦之有?道德宗分毫不掩痕迹,那是立威来着。即是如此,我们不若让计喉与潮汐这样立着,反让他们知我族气概!壬珩,你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壬珩犹跪不起,叫道:“可是……”
员外不再理他,擦了一把汗,高声道:“小的们,回府!”
家丁们刹时间都变得喜气洋洋,高声唱了喏,拥着员外下山而去。
方今天下,有三处至阴至险之地,一为天刑山,一为冥山,一为无尽海。
天刑山上承天殇,下通黄泉,天地相冲,千年一倾,乃至凶之地。冥山地处极北,乃至阴至寒之地,此地无一分阳气,风过而万物成灰,休说常人难住,就是那些修为稍差些的妖也无法在此处多呆。
冥山虽不广大,但高千丈,笔直通天,险到了极处,终年铅云遮天,如在黑夜之中,全然不见天日。反而是山脚处才能见到一点天光。
冥山之顶,以黑矅岩砌着一座巍巍宫殿。此殿外墙高十丈,上下九重,层叠而上,气势冲天,一如这寒极险极的冥峰。
冥山绝崖边,有一座石台延伸出来,石台另一端则是一道万级长阶,笔直向上,直通冥殿最上一重。
冥殿最上一重是一座大殿,殿中一石一柱,皆以黑石所造,整个大殿森寒肃杀,有无穷威严。
大殿尽头有一座高台,台上置一张石椅,椅后是七面黑玉屏风,上或雕神兽、或饰凶物,穷其、火凰、狴犴、饕餮,各不相同。石椅背高八尺,横宽一丈,通体玄黑。椅中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以手支颌,一双凤目微闭,似正在假寐。
大殿正中,正跪着那白白胖胖的员外,那一身绸袍与冥殿氛围实是格格不入。在他面前一丈处,正放着那把死镰。
冥殿中一片死寂,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就如殿两侧立着的数十形态衣饰各异的妖族全是没有生命的雕塑一般。
不知过了多久,那石椅中的男子方叹了口气,并未张目,只是道:“无伤,起来吧。”他声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金石之音,说不出的悦耳动听,自有一种摄人心魄之力。
但无伤仍跪在地上,没有分毫起身之意,沉声道:“陛下若不准我出战,我是不会起身的!”
那男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冥殿中登时响起一阵奇异的呼啸声,有若数头巨龙在同时吸气一般。他这一口气吸得极长,直吸了整整一刻,还未停歇,就似他胸中能容得下雄山大川一般。
他吐出了一小团白雾,双目终于张开。
这一双眼,深邃、渊深,映得出世间万物,照得透万千人心。目开的刹那,整个冥殿都亮了一亮,似掠过了一道电光。
他双眼徐徐自殿中群妖脸上扫过,在无伤身上定了一定,最后落在了那把死镰。这一次他凝视良久,方才收回目光,长身而起,缓缓步到大殿门口处,望着天空中那几乎触手可及的黑云,默然不语。
无比沉郁的铅云正围绕着冥峰缓缓旋动着。这幅景象看得稍久,即会令人感到头晕眼花,分不清是天转,地转,还是自己在转。
他以与天上积云同样的节拍转过身来,环视着殿中群妖,缓缓道:“我虽居皇位,但在这冥殿之中,例来没有跪拜先例,诸事也皆是商量而决,我们名为君臣,实为挚友。但是无伤你长跪不起,是定要逼我出兵吗?”
无伤依旧伏地道:“无伤不敢,但婉后已归,此次若还要忍让,怕会令我族十万甲士寒心!”他语意未尽,似还有什么没说出来。
妖皇淡淡地道:“这一个忍字,我们已用了百年。百年之前,我族甲士不过万,天下十八绝地,仅占了其中一处为安身立命之所。那时我忍,是因为文婉落在道德宗之手,且忌惮着洞玄真人道法通天。现在我还要忍,你们是不是以为,我就怕了紫微真人呢?”
无伤呆了一呆,沉声道:“当年陛下与婉后率臣等一十八将,血战七月,方斩尽阴魔,攻下冥山,其后再退八方之敌,奠定我族百年基业!若非婉后当年为救臣等舍身催运北帝圣术,也不会为洞玄老贼所擒。无伤之勇,与陛下与婉后相比实不值一提。纵那紫微飞升在际,陛下又何惧之有?”
妖皇叹道:“当年之事,再也休提。无伤,我且问你,此次越界行事,是否我族所为?越界行事者可诛,是否明录在三界之约上?”
妖皇每问一句,无伤都答了一句是。
妖皇默然片刻,方道:“既是如此,道德宗已占足了一个理字,我们以何理由出兵?”
无伤当即无言,片刻后方道:“但那道德宗无耻之尤,分明是要借此立威!越界行事的多了,为何偏在这时斩我锋将?陛下,为十万甲士归心计,请允无伤独上莫干峰,好歹毁去一脉真人,让他道德宗从此不敢横行!”
妖皇摇了摇头,道:“无伤,你身负重任,岂是道德宗区区一名真人比得了的?此议我绝对不准。”
冥殿中忽然一阵轰鸣,一名足足有三丈余高的人首象身巨妖向前踏了一步,直震得整座冥殿都有些微的颤抖。那妖沉声道:“陛下!道德宗素来气量狭小,贪得无厌。依我看,他们以已之心度人,必是以为计喉与潮汐乃是去抢夺玄心宝戒,出手时应不知青衣***其实出于天刑山。但时间一久,道德宗必会知道。此次青衣从天刑山出走,我们的确是措手不及,防护有所不周,才使青衣***落于人手。***在我们的地界失了护送,若为道德宗送回的话,甚至于她若与同行的那个弟子生了情愫……”
妖皇淡淡地问:“那右相认为该当怎么办?”
“全力突袭抢人,若是抢不回来,也不妨……事后都推到道德宗身上就是。”右相没有继续深说下去。
妖皇转身望向殿外铅云,片刻之后,方缓缓道:“如此一来,我们与道德宗又有何区别?我族若也象人族那样自相残杀,那又要何年何月,方能为天下之妖辟一片乐土?此事再也休提!”
“可是陛下!”右相又向前踏了一步
妖皇抬起左手,止住了右相,淡淡地道:“右相也不必多虑。想天下之大,众生苍茫,别说紫微仅是飞升在际,他就是直接修成了金仙,也算不尽世间所有因果。无伤!”
无伤沉喝一声:“臣在!”
“将这把死镰送去无尽海,且通知他们青衣已落入道德宗之手。”
右相大吃一惊,失声道:“***竟……竟与无尽海那人有关?”
妖皇淡然道:“所以说,我们只须看紫微此次如何作茧自缚即好。都散了吧!”
片刻之后,冥殿中已只余妖皇。他又立了不知多久,才回到后殿,拾级而上,登上了殿顶天台。
冥殿殿顶天台方圆百丈,呈八角型,每角分刻八卦卦象,灌以紫金。整个天台以黑玉为基,刻有山川大河,诸天星宿也一一对应,分别在天台上嵌宝石以应之。
天台正中央,则立着一株珊瑚雕成的九色莲花,莲心处非是花蓬,而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正自缓缓跳动!
从此处望天,天就在触手可及处。
那无边无际,无穷无尽的漫天黑云都以这一朵九色莲花为心,旋动不休。云心处有一处奇异的云洞,从中透着如水般的惨碧光华,只是根本看不清那光华背后究竟是什么。
风吹过。
这一阵风掠过了天台上大地山河,于是这本是静止的世界骤然活了过来,山在飞雪,大河扬涛,又可见西荒地裂,东海鲸飞!
他抬步,踏上了天台,一时间落足处山崩地陷,不知毁了多少生灵。甚至于风中隐隐可以听到亿万生灵的悲嚎!
他分毫不为所动,径直来到九色莲前,凝望着那跳动不休的心。
九色莲忽然升起一团轻雾,雾中隐现一个女子身影。她想以手捧起他的脸,那双并无实质的手却在他身中穿过。
她幽幽叹息一声,道:“翼轩,我知道潮汐去了。这……都是定数,你也不必伤心了。”
翼轩仰首向天,又是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口气吸得风翔云动,连那漫天铅云,都给生生拉下了数分!
“是啊,都是定数……”翼轩缓缓闭上了两眼,喃喃地道:“可是婉儿,前缘今世来生,这三生的定数中,我们也只有这一个孩子啊!……”
一滴清泪自翼轩紧闭的双目中流出,爬过他清隽的面容,徐徐飘落在黑玉地面上,摔成一朵小小水花……
这一滴泪,也将十丈内的玉台击碎。
文婉一声叹息,拥紧了翼轩,轻轻地道:“等我恢复了肉身,你也找到了继位之人,我们就重回西玄山,将这三生定数,尽数弃在太上道德宫罢…….且看那紫微老道,能不能超度得了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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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九 尘间多少事 上中
一道红光掠过,仙剑赤莹廻飞一周,格开了刺向青衣的三把长剑。赤莹乃是紫微真人年轻时所掌仙兵,岂是凡品可比?且不说其它异能,仅是锋锐一项,就已是匪夷所思。与三把长剑一触,赤莹即在其中两把剑上留下数个缺口,还险些将一把剑质差些的给居中斩断,这还是纪若尘道行实在太低,仅将赤莹威力发挥了一二成所致。
但二人周围寒光闪耀,银华流动,刀***剑戟、斧钺钩叉纷纷攻来,又哪止七件八件?
眼见一杆赤金长***有若毒龙般向青衣后心刺来,纪若尘瞳孔急缩,右手如电将青衣拉入自己怀中,左手即向长***拍去!
只是左掌堪堪拍到赤金长***的刹那,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犹豫,终于变拍为格,以前臂向上一格,将长***荡而向上,从青衣身侧掠过。只是掌赤金长***那胖子道行颇为精强,见状大喝一声,面上金光一闪,长******锋登时在纪若尘手臂上开了一道血口。
纪若尘只当那道伤不是添在自己身上,左手尾指无名指一收,刹那间握个法诀,一道蓝电自食指上射出,击在赤金长***上。长***瞬间布满了细小的电火,那胖子被电火一激,动作当即一滞,但随即回复了行动力。
纪若尘临战经验何等丰富,这等机会如何肯错过了?那胖子眼前红光一闪,随即大吼一声,赤莹已在他胸前划破一道血口。他脸上随现恐惧之色,晃了几晃,就如两个此前被赤莹所伤的同伴一样,一头栽倒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纪若尘揽着青衣,忽然旋了一圈,与她换了个方位,随即闷哼一声,后背已被一把九环泼风刀狠狠砍中,深可见骨!纪若尘脸色一阵苍白,左手凌空一抓,将赤莹收在掌中,然后凌空蹈虚,带着青衣闪电后退三步,在刀剑丛中硬穿而过,也不回头,左手即是向后一挥!
扑的一声轻响,赤莹已在偷袭者颈中对穿而过,然而纪若尘身上又添三道伤痕。
来袭之人似是为纪若尘刚勇所慑,齐齐后退了一步。纪若尘脸上已无血色,身上诸多伤口都闪耀着淡淡金色光辉,显是丹药之力正助了收束伤口。但他身上伤口实在太多,激战中又耗力过度,仙丹之力也不足以封住他身上诸多伤口,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在渗着血。虽然血流如丝,但伤处太多,此时他仍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来袭者足有十余人,衣着整齐,看来属于某个不算太小的门派。此时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青年越众而出,挺剑喝道:“无耻小贼,竟敢接连害我师兄!今日你还想走得脱吗?若你束手就缚,随我回山听候发落,可免你当场一死!”
纪若尘淡然一笑,望向了那年轻人,道:“我早已说过,我乃是道德宗弟子,你等却还要为难。罗然门近年来崛起江湖,声威日盛是不假,但若说连道德宗都可以不放在眼里,恐怕徒惹人笑。”
那年轻人不怒反笑,喝道:“真是笑话!你若是道德宗弟子,那我就是紫微真人了!你若真是道德宗弟子,怎会如此回护一个妖物?我看你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好色之徒,看中了此妖美色,才假冒了道德宗弟子而已!废话少说,快快束手就缚,我罗然门乃名门大派,回山后掌门自会给你一个公道!”
他话音未落,纪若尘背后一个着道装的中年男子悄悄展开一张黄符,口中念念有词,右手即向纪若尘一指。
黄符迅速燃尽,那道士二指上已亮起朦朦黄芒,须臾间明黄光芒暴涨,一缕真火如疾风骤雨般向纪若尘袭去,纪若尘却恍如未觉!
青衣伏在纪若尘怀中,恰好看到了道士正要从后偷袭,那道士动作快极,她刚一察觉,真火已然攻至!青衣惶急之下,侧头一甩,满头青丝挥洒而下,然后抽出一根青丝,迎风一晃,青丝节节伸长变粗,每伸长一节,即会张开四瓣如鳞利刺。只在刹那,一根风情无限的青丝已化成了二丈长鞭!
青衣皓腕微微一抖,长鞭即如忽然有了生命,昂然而起,恰似一头张牙舞爪的黑龙!长鞭上光华流动,瞬间游离出九颗青色雷球,排成笔直一线,迎向了道士指尖发出的一道三昧真火。
第一颗青雷已挡住真火去势,第二颗青雷则将余下真火炸得干干净净,接下七颗青雷前赴后继,一一在那道士身上炸开。那道士哼都未哼一声,仰天即倒,自此全无声息,眼看着轮回去了。
青衣啊的一声惊呼,脸上瞬间失了血色,臻首一埋,伏在纪若尘怀中,双肩微微颤抖,再也不敢去看那道士死活。
场中一片死寂,静寂中又有熊熊烈火焚烧!
罗然门一众门徒并未向倒在地上的同门多看一眼,十余双眼睛盯着的,只是青衣手中那根两丈长鞭!
那偷袭纪若尘的道人修为可不低,拿手的真火咒竟然在青雷前一触即溃,全无抵抗之力,可见青雷之威。同是修道之人,罗然门众徒早已看出青衣道行极微,能修***形已是不可思议之事。再看她适才神色,又显是一个从未杀过人的雏儿,发出这九颗威不可当的青雷,当全是那根长鞭之功。
如此论来,这一根长鞭,又要比纪若尘所用仙剑赤莹好得多了。任何修道之士若得了这根雷鞭,其威其能,何止倍增?
青衣全不知世间人心险恶,如雪的右手轻轻颤着,纤指一松,竟然就将这一根万众瞩目的雷鞭就此扔下,转而紧紧抓住了纪若尘的衣裳,轻轻问道:“他……他死了没有?”
雷鞭悄然落地,尺半长的鞭柄上盘绕着一条黑龙,望上去栩栩如生,似就要破空而去。鞭柄落于地面上,终于发出扑的一声轻响。这微不足道的声音,在那些有心人的耳中,恰如洪钟巨鼓,其音之响,足以贯通天地!
此时此刻,那一根雷鞭,似已是无主之物,正等待着有德居之的正主出现。
几个罗然门众喉节上上下下,艰难地咽下口水,润了润干得几欲发火的喉咙。然而心头之火,仍催得他们不由自主地向前踏了半步。直到旁边一道凌厉的目光传来,他们才看到那年轻人一脸怒容,方自心中一惊,讪讪地又退了回去。
纪若尘暗叹一声,知青衣并未看到周围众人眼中的贪意,即使看到了也不会明白。她更不可能看得出刚刚那道士偷袭时,自己眼中一闪而逝的杀机,于是拍了拍青衣的头,安抚道:“放心,他死不了的。”
青衣当即大感心定,轻轻地点了点头,但一双手仍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不肯有片刻放松了。
纪若尘左手一翻,手中已多了一颗暗红色的丹丸,而后曲指一弹,嗒的一声,那颗丹药即落在道士的胸口,道:“只要魂魄不散,服此丹立即起死回生,不过道行受损是免不了的。”
罗然门众人所有目光又都盯在了那颗暗红丹丸上,耳中只听到了‘魂魄不散,起死回生’八字。此丹如真应了这八个字,那即是罕见的仙丹。如此灵物,又怎舍得给这垂死道人服下?
那年轻人面露犹豫,天人斗争了许久,方始一咬牙,道:“给郝师兄服药!”
丹一入喉,那道人果然有了呼吸,于是落在纪若尘身上的目光登时又炽热了许多,简直可以将他的衣衫也燃了。
纪若尘早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当下取出一枚寸许长的铜制烟火,只伸三指轻轻一捏,烟火已然启动,众人刚听得咻的一声,那枚小小烟火就已冲天而去,没入云中,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既未见烟花绽放,也不闻惊天雷鸣。这一枚救命的讯号烟火,就似半途坏了一般。
罗然门众人见了,自然讥笑一番,那张狂轻浮的年轻人却仰望着天空,若有所思。
纪若尘拍拍青衣,微笑道:“他已经活了过来,你无需担心杀生了。”
青衣这才抬起头来,喜道:“真的……啊!”她一抬头,这才发现纪若尘前襟早已被血浸透,当下一声惊呼!
纪若尘微笑道:“一点小伤而已,没事的。只是我暂时护不了你了,你忍一点委屈,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说罢,纪若尘环顾一周,冷笑一声,道:“你罗然门如此兴师动众,为的不就是这把赤莹?只要你们不为难青衣,赤莹尽管拿去,我也可随你们去一次罗然门,交待一下这三条人命。”
那年轻人也收起了轻浮之色,郑重道:“只要你随我们回山,我必不会为难她。只是你既然救得了郝师兄,为何不能再救我三位同门之命?若不出人命,万事皆好商量。”
纪若尘淡淡地道:“赤莹上涂的乃是坠凡尘。”
听得坠凡尘三字,罗然门众面色都大变,心下万分庆幸适才未被赤莹给刮到一点,颇有逃出生天的侥幸。
青衣有些茫然地看着纪若尘将赤莹掷于地,任由罗然门众与雷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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